早上八点半，苏明野站在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盯着眼前的闻古斋发愣。
和记忆里一样，门脸只有两扇木门宽，木匾上的“闻古斋”三个字是隶书，边角已经磨得发白。但今天细看才发现，门环不是普通的铜兽，是两只衔着铃铛的飞鸟，铃铛上刻着和昨晚石桩上相似的花纹。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叮铃——”
门环上的铃铛轻响，屋里弥漫的檀香混着旧书的味道涌了出来。店里没开灯，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落在一排排书架和博古架上。
“随便看，不买别碰。”
里间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苏明野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个穿青布褂子的老头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块软布擦一个青铜小鼎，头发花白，背有点驼，但眼睛很亮，像鹰隼。
“您是陈老板吗？”苏明野站在两步外，“我叫苏明野，是林晚让我来的。”
老头擦鼎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那目光像带着重量，从苏明野的脸扫到他的手，最后停在他的眼睛上。“林丫头说你能用‘灼光’？”
“是……好像是。”苏明野有点不自在，“昨晚遇到影徒，我手心突然冒出光，把它打退了。”
老头放下青铜鼎，从藤椅上站起来。他个子不高，但站起来时，苏明野莫名觉得有股压力。“跟我来。”
他领着苏明野穿过书架，走到后屋。后屋更小，只有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幅水墨画——画的是片海，海面上有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举着团光，远处是翻涌的黑影。
“坐。”老头指了指椅子，自已坐在主位上，从抽屉里摸出个紫砂壶，倒了两杯茶，“尝尝，‘忘忧草’泡的，能压一压你身上的‘灼光气’。”
苏明野端起茶杯，茶水清透，喝下去时带着点淡淡的草木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昨晚留在身L里的疲惫和紧绷感竟真的松了些。“陈老板，林晚说我可能被影徒盯上了，还说……我是‘灼光者’？”
“是不是还不一定。”老头呷了口茶，“‘灼光’分两种，一种是天生的‘灵脉’觉醒，一种是‘应急觉醒’——遇到生死危机时，L内潜藏的‘灵能’被逼出来，这种大多是昙花一现，下次遇到影徒，能不能再发光就难说了。”
“那我昨晚……”
“你昨晚能击退影徒，一是靠灼光的本能压制，二是林丫头及时启动了‘界碑’。”老头放下茶杯，指尖敲了敲桌面，“影徒是‘暗影教’的爪牙，靠吞噬灵能活着。它们鼻子灵得很，你身上沾了灼光气，三天内肯定会再来找你。”
苏明野的心跳快了半拍：“那我该怎么办？”
“要么，我给你贴张‘敛气符’，暂时遮住灼光气，你接着过你的日子，就当昨晚的事没发生过。”老头看着他的眼睛，“要么，留在这，我教你怎么控制灼光，怎么对付影徒——但这条路不好走，你可能要辞掉工作，甚至……见很多你以前不信的东西。”
窗外的阳光移了移，落在八仙桌的木纹上。苏明野想起了星图数据的办公室，想起那些永远标不完的数据，想起每次加班后看着CBD灯火时的茫然。他又想起昨晚掌心的灼光，想起林晚冰凉的指尖，想起那团被金光击退的黑影——那些恐惧里，藏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我选第二条。”他听到自已的声音很稳，“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发光，想知道那些影徒到底是什么，也想……能自已保护自已。”
老头的嘴角似乎翘了一下，快得像错觉。“有点你父亲的样子。”
“我父亲？”苏明野愣住，“您认识我爸？”
他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母亲说父亲在他三岁时就失踪了，只留下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站在海边，穿着白衬衫，手里好像握着什么发亮的东西，但太久远，已经看不清了。
老头沉默了几秒，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铜铃铛，放在桌上。铃铛和门环上的飞鸟衔的一样，只是更小，花纹更清晰。“这个你拿着。”
“这是……”
“‘示警铃’。”老头的声音沉了些，“影徒靠近时会发烫，遇到强一点的暗影力会响。至于你父亲……”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水墨画，“他也是‘守序者’，二十年前在‘东海之战’里失踪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暗影教抓了，还有人说……他叛逃了。”
苏明野的手指捏紧了茶杯。他从没想过父亲的失踪会和这些“影徒”“守序者”有关。“东海之战是什么？”
“二十年前，暗影教想打开‘东海灵脉’，放出里面的暗影本源，守序者和他们打了场硬仗。”老头的指尖划过桌面的木纹，“你父亲是当时最厉害的灼光者，能徒手劈开暗影力形成的结界。但战争结束后，他就没回来。”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苏明野：“你昨晚能放出灼光，大概率是遗传了他的灵脉。这也是我让你留下的原因——守序者现在缺人，尤其是灼光者。”
苏明野拿起桌上的示警铃。铃铛很轻，握在手里却很踏实。铜面上的花纹凉丝丝的，像有生命似的。“那我现在该让什么？”
“先辞掉工作，搬来老城区住。”老头站起身，“隔壁有间空房，以前是林丫头住的，她现在常驻分部，你可以先住那。下午我教你怎么感应‘灵能’——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从今天起，别再叫我陈老板，叫我陈老。”
苏明野看着陈老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后，低头看着示警铃。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铃铛上，花纹里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
他拿出手机，给领导发了条辞职消息，没写理由，只说“另有发展”。发完消息，他突然觉得心里轻快了不少，像卸下了背了三年的包袱。
“对了，”陈老的声音从外屋传来，“把你手机里的监控、定位权限都关了。暗影教能通过电子设备追踪灵能波动——你之前在星图数据让数据标注？”
“嗯，怎么了？”
“那公司的老板，是‘暗影教’的外围成员。”陈老的声音很平静，“他们让你标的数据，不是普通图像——是各地监控拍到的灵能痕迹。你标了三年，等于帮他们画了张‘灵能分布图’。”
苏明野拿着手机的手僵住了。
他想起那些模糊的图像，想起偶尔出现的“黑影裹光点”，想起领导总说“标错了也没关系”。原来他每天敲下的标签，早已把自已和那些“异闻”缠在了一起。
外屋传来陈老擦东西的轻响，檀香的味道漫进来，混着阳光的味道。苏明野深吸一口气，关掉了手机里所有的权限，然后把示警铃放进裤袋——冰凉的铜面贴着皮肤，像个沉默的提醒。
他的人生确实偏航了，但或许，这才是他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