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山道,吹起陈岩肩头的碎布与尘灰。他没有回头,脚下的步伐稳如铁石,每一步都踩碎了心头的迷雾。月光洒在怀中的镜面碎片上,映出老孙那张熟悉的面孔,也映出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冷意。
他知道自已不能再独自前行。
药庐的废墟已在身后,而前方,是讼师言若雪的听心堂。那是一座建在山腰上的石屋,外墙斑驳,门楣上挂着一块木牌,刻着“律不可欺”四个字,字迹苍劲如刀,仿佛刻进木头里的誓言。
陈岩推开木门,屋内幽静,烛火微晃。言若雪坐在堂中,身前摊着一本羊皮律典,书页泛黄,边角卷起,仿佛承载着无数人的命运。她双眼紧闭,瞳孔碎裂如金纹,却仍似能洞穿人心。
“你来了。”她声音清冷,像是早已等待多时。
“你能帮我。”陈岩将镜面碎片放在桌上,语气坚定。
言若雪未睁眼,指尖轻轻拂过律典,书页微动,仿佛感应到什么,发出细微的嗡鸣。
“你身上的东西……不简单。”她低声说道,“你确定,要让我看?”
陈岩点头,没有迟疑。
言若雪缓缓伸出手,苍白的手指落在他颧骨的裂纹上。刹那间,她的眉头皱起,呼吸急促,额角渗出冷汗。
“裂颅蛊……”她喃喃低语,声音里透出一丝痛苦。
陈岩怔住:“什么?”
“是世家控制讼师的手段。”言若雪咬牙,“他们在我L内植入了裂颅蛊,每当我使用《盲眼聆心术》,它就会啃噬我的神识。可今天……它在你L内,也存在。”
陈岩心头一震。
“你是实验品。”言若雪睁开眼,金纹在瞳孔中碎裂,仿佛裂开的星辰,“他们用你测试裂颅蛊的稳定性,甚至……可能还让了更多。”
陈岩沉默,右手缓缓握紧。
“你愿意帮我?”他问。
言若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合上律典,指尖在封面摩挲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本不愿再插手这些事。可你……不一样。”
她起身,走向堂内深处,取出一支笔,笔尖泛着银光,像是以某种金属锻造而成。
“这是判官笔。”她将笔尖蘸入一盏墨中,墨色浓黑,却隐隐泛着金光,“我以律令为刃,以言灵为锋,为你写一道判词。”
“判谁?”陈岩问。
“诛心。”她轻声道。
笔尖悬空,律典在她身后缓缓展开,一页页翻动,仿佛有无形之手在操控。言若雪咬破舌尖,一滴血落入墨中,笔尖轻挥,空中浮现出“诛心”二字,如烙印般深深刻入空气。
陈岩只觉右臂一震,岩化皮肤下的金色纹路剧烈跳动,仿佛与那两个字共鸣。整个听心堂开始震颤,律典的光芒越来越盛,仿佛要将这二字铭刻进天地法则。
“快稳住!”言若雪低喝,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
陈岩立刻上前,将岩臂贴上律典,金色纹路与书页交织,稳定住暴走的能量。
“世家……操控你,操控我,操控整个矿工群L。”她咬牙,“但他们不该碰你。你不是他们的棋子,是他们的噩梦。”
“我不是。”陈岩低声重复,眼神坚定如铁。
“从今天起,你就是他们的审判者。”言若雪说完,整个人猛地一颤,嘴角溢出一缕金色液L,与陈岩岩臂上的液L如出一辙。
她倒下前,陈岩伸手扶住她。
“没事的。”她虚弱一笑,“只是……裂颅蛊的反噬比我想的更烈。”
陈岩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扶到椅上,目光落在那本律典上。
“诛心”二字仍在空中盘旋,久久不散,仿佛真的成为了某种不可逆转的誓言。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正在接近。
“他们来了。”言若雪艰难地睁开眼,“快走。”
陈岩点头,将镜面碎片收入怀中,转身朝门外走去。
听心堂外,夜风呼啸,月光如银,洒在他肩头。他回头望了一眼,言若雪已闭上眼,律典静静躺在桌上,那两个字依旧在空中闪烁。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低声说道,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远处,山道尽头,一道身影静静伫立,披着黑袍,手中握着一枚微型接引台,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老孙。
他看着陈岩离去的方向,嘴角缓缓扬起,低声呢喃:
“很好,你终于……开始动了。”
他转身,走入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听心堂内,律典的光芒缓缓收敛,而“诛心”二字,却悄然映照出一座隐秘的轮廓——那是接引台的形状,隐藏在群山深处,仿佛等待着一场审判的降临。
陈岩已踏上新的道路,带着那道判词,带着那份愤怒与决心,走向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