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看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的恶心。
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资格碰我吗你碰过的地方,我都觉得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恨不得用开水烫掉一层皮！
你那些视频,
我的目光扫过他狼狈的身体,如同看着一堆腐烂的垃圾。
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还有你这些年对我说过的每一句恶毒的话,每一个字,都脏得让我反胃！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对希希最大的侮辱和伤害！
现在让你救希希,已经是我能为你这种人渣做到的极限！看在你那点还能派上用场的骨髓份上！
我的声音冰冷刺骨,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别再得寸进尺挑战我的底线。签了它,或者,带着你那廉价的悔恨,立刻滚出这里。希希的命,我自己再想办法！
他呆呆地看着我,他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死寂。
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高大的身躯佝偻着,剧烈地颤抖。
他缓缓地弯下腰,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捡起了地上那份轻飘飘的离婚协议。
他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那里,已经签好了我的名字。
几滴滚烫的液体砸落在签名栏的空白处,迅速晕开了墨迹。
他颤抖着,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支万宝龙的签字笔。
那支笔,曾经签下过无数价值亿万的合同,决定过无数人的命运。
此刻,笔尖悬在纸上,决定的是他的命运。
终于,笔尖落下。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几乎划破了纸张。
他抬起头,脸上是水洗过般的苍白和空洞,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字我签了......条件我也认......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里,却又燃起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偏执的火星,但我不会放弃希希的。永远不会。就算你不让我见他,就算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会守着你们,直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为止。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懒得再对他说一个字。
原谅那是上帝的事情。而我,只想带着我的希希,离这个恶魔越远越好。
我转身,跟着李主任走进了旁边的医生办公室,开始商讨关乎希希生死的手术细节,不再理会身后那个沉浸在无边悔恨中的男人。
厚重的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顾衍被禁止踏入移植楼。
他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或是隔着几栋楼,在能看到移植楼模糊轮廓的公共休息区长椅上焦灼地徘徊。
他变得沉默而憔悴,眼窝深陷。
他的目光,如同生了根,牢牢钉在移植楼的方向,仿佛要用视线穿透墙壁,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每天,他唯一能获取信息的方式,就是抓住路过穿着白大褂的人,用嘶哑的声音,卑微地一遍遍询问。
得到的回答永远是程式化的在观察中、请耐心等待或者干脆的摇头。
一天傍晚,天空阴沉得厉害。
我在移植舱外的小休息室,刚和希希通过视频通话。
他今天精神稍好,吃了几口粥,还对着镜头给我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这小小的进步,是我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挂断视频,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倒杯水。
刚走到走廊,就听到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从不远处的楼梯间传来。
声音很熟悉。
......顾总！您不能上去！林女士明确说了,您出现会刺激到她！而且院方有规定......
是护士小刘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无奈。
我就看一眼！远远的！就看一眼孩子！我保证不出声！我就......我就把这个放在门口......
是顾衍！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和哀求。
不行！真的不行！您快下去吧！
滚开！
顾衍似乎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猛地推开阻拦。
楼梯间的门被粗暴地撞开,顾衍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巨大盒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昂贵的遥控汽车模型。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中央的我,身体猛地僵住,眼神躲闪,却又忍不住贪婪地看向我身后的移植舱方向。
林晚......
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我给希希买的,他......
你没资格提他！
我厉声打断。
保安已经闻声赶来,迅速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衍。
顾衍被保安架着,毫无反抗之力。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移植舱紧闭的大门。
他手中的昂贵模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精美的包装盒摔裂了一个角。
他没有再挣扎,任由保安将他拖走。
在消失在楼梯口的瞬间,我看到他紧闭的双眼眼角,似乎有液体无声地滑落。
手中的视频通话响起,是希希。
妈妈,刚才怎么了那个叔叔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呀
我的目光落回儿子苍白却重燃生机的小脸上。
我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隔着厚厚的无菌玻璃,用最温柔的声音,清晰地回答他。
是的,宝贝。那个叔叔......
他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