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数不清这是他怀孕的多少日了,只是他最近温顺了很多,不会与我无缘无故地吵架,也不乱发脾气,我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母亲碗中。
嘭！
我妈把碗重重撂在桌上,瓷底撞出刺耳的声响。
菜咸了。她眼皮都不抬,用方言对我说,你找的这个男人,连盐都撒不明白。
时逸陆站在厨房门口,手指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他听不懂我们的方言,但看得懂表情——那种毫不掩饰的嫌弃,像看一条没驯好的狗。
三个月前,丁梨挺着肚子给他做饭,他嫌汤淡了,直接掀了桌布。热汤泼在她小腿上,红了一片。
现在,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喉结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只好默默去炒了盘菜,最后累的没有精力再吃饭,只好捧着肚子,小心翼翼躺在床上。
又躺着我爸啪地摔了遥控器,电视里的足球赛正播到精彩处,孕父要多走动,这点常识都没有
时逸陆蜷在沙发角,手指无意识揉着后腰。孕期的腰酸背痛折磨得他整夜睡不着,眼底泛着青灰。
爸,别这么说。我削着苹果,刀尖挑出一长条完美的果皮,人家现在金贵着呢,肚子里可是咱家的种。
时逸陆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像受伤的兽。
多熟悉的眼神啊——丁梨被他妈指着鼻子骂狐狸精时,也是这么看他的。
时逸陆端汤下床时手抖了一下,滚烫的大补汤洒在我妈真丝袖口上。
要死啊！我妈猛地抽回手,方言噼里啪啦炸出来,笨手笨脚就算了,现在连碗都端不稳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
餐桌骤然安静。
时逸陆站在那里,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宽松毛衣都遮不住弧度。他的手在抖,不是怕,是孕激素导致的神经性震颤——医生说过,这是正常现象。
别生气。爸爸突然笑着打圆场,重新看起球赛,转头却用更刺耳的方言对我说：这种男人离了算了,孩子生下来姓隋,让他滚蛋。
所有人都笑了,除了时逸陆。
他站在那里,像个突兀的摆设。
突然,一阵爆裂声传来。
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瓷碗砸在地上碎成渣,时逸陆终于爆发了。
天天方言长方言短,当老子听不懂是吧！他抓起茶几上的橙子狠狠砸向电视,液晶屏炸开蛛网裂痕,怀孕怎么了啊你们隋家女人是镶金了还是嵌玉了,怀孕都不愿请个保姆,要我伺候你们！
我妈吓得往后缩,我慢条斯理擦了擦嘴。
时逸陆。我轻声说,去年冬至,丁梨被你妈用热茶泼到手背时,你说什么来着
他僵住了。
我想他记得——
矫情什么我妈是长辈,说你就受着！
你......隋风然！你简直不是东西！！！！！
时逸陆红着眼去扯玄关的外套,甩手搡开拦住他的我,却被我爸一把拽住他胳膊：造反了敢在隋家撒野！
推搡间,时逸陆踉跄着撞到鞋柜,下意识护住肚子弯腰。这个本能的保护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可笑,像只被拔了刺的河豚。
够了。我终于起身,蚕丝拖鞋碾过地上的瓷片,时逸陆,回屋去。
他喘着粗气瞪我,胸口剧烈起伏。
现在,立刻。我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除非你想让所有人都看见,时总怎么挺着肚子被岳父打。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深夜,主卧浴室传来压抑的呕吐声。
我推开门,看见时逸陆跪在马桶前干呕,孕吐混着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他抬头看我,眼里有恨,有屈辱,更多的是认命。
满意了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现在全世界都看见我有多贱了......
我没回答,只是把孕期维生素放在洗手台上。
当他颤抖着手去够药瓶时,我俯身按住他后颈—
忍到生完,别给我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