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7
霎时间。
整条走廊只剩下班主任粗重的呼吸。
他难以置信瞪住我,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之前一直忍气吞声的窝囊废,会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目瞪口呆的表情退去,班主任脸上浮起被人当众下面子之后的目眦欲裂。
「你这个——」
「说得好！」
可还不等班主任发作,半边身体探进教室的胡子大叔,忽然回头过来,边发出中气十足的夸奖,边鼓起掌来。
「好孩子,有血性！就说我阅人无数肯定看不差！」
虽然但是,他这句话我不太懂。
胡子大叔却毫不在意,只目光幽幽看向从刚刚班主任开口起,就一副恨不能把他嘴缝起来的校长。
「王校长,原来只要爹妈给学校花点钱,就能在贵校为所欲为了啊」
他挑了下眉,只看得校长脸皮涨红,还在意味深长道。
「当然,我一个体育局的,整顿学校风气的事儿肯定轮不到我来,不过我这人别的一般,平生一大喜好就是交朋友,还好巧不巧,我上周末打球刚好认识了几位教育局的同僚,要不我现在打电话问问,有学校闹出这种丑事儿该怎么解决。」
校长的脸皮由红转紫,奈何估摸着已经昏了头的班主任,竟然还越挫越勇了。
「这位领导！就算您官大一级,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威胁人！」
「我是一班的班主任,自己学生是好是坏没人比我更清楚！您现在当众这么仗势欺人,是觉得我一个小小公立学校的老师不能拿您怎么样嘛！」
听着他这两句话,我都忍不住瞪大了眼。
别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脑子里进得应该不是普通水,没准儿都得是硫酸那个级别的,否则没点儿大病都说不出这么智障的话来。
胡子大叔看看他,又看看眼见着就要被气到快要咽气的校长。
忽然往后退了半步,继而朝校长啧啧两声：
「王校长,贵校教职工还真是不乏卧龙凤雏啊。」
班主任还想再说什么,被校长当机立断呵止。
「江朝！你给我闭嘴！」
班主任复又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校长。
校长直接眼不见为净地拿后脑勺对住他,小心措辞地向胡子大叔解释道。
「秦副局,我当然理解您对学生的爱护之情,但这件事说白了还是要听听当事人双方是怎么说的,不好只听某一方的说辞,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胡子大叔双手抱臂睨住面前的校长,嘴角浮起一抹了然的笑。
旋即,他环视一眼在场其他人,掷地有声说出一句。
「那如果我也是当事人怎么办」
这话一出。
不止校长,在场所有人都一副被惊掉下巴的模样。
我搓了搓垂在身侧的手,被欺负针对这么多年,除了爸爸妈妈,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维护我。
校长犹疑道：「这、这......秦副局,我多嘴问一句,您跟这位同学是认识的吗」
秦副局摸摸下巴,认真思考片刻后摇摇头。
「不算吧。」
校长一口气还没送下去,秦副局直接长臂一挥,依次指过廖清清三人所在的位置。
「就是今天这几个小崽子欺负这小姑娘的时候恰巧被我撞见,我这人最看不得这些东西,就出手制止了一下。」
至此,上一秒还满脸不忿的班主任彻底傻眼。
廖清清几人脸上的血色也退了个一干二净。
08
像是尤嫌场面不够尴尬。
秦副局继续火上浇油。
「就这位老师口中成绩好性格好的女同学满嘴脏话,那个男同学更了不得啊,张嘴就是‘看老子不打死你’,如果这都不算霸凌同学,那我就不太懂在诸位教育工作者心目中,什么才是霸凌同学」
刚刚还在拉偏架的校长,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至于班主任,更是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了事。
「嗯」秦副局继续：「要不您几位现在给我解个惑」
好好的领导视察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校长一口气没上来,挽尊似的平地一声吼就喊廖清清几人立马滚出来。
我站在旁边,看着三个打着哆嗦的人一步步走出来,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在校长唾沫横飞训斥班主任外加廖清清三人时。
被称为秦副局的胡子大叔又挪到了我身边：
「小姑娘,我刚刚问你那些问题,你可还没回答呢！趁现在没咱的事儿,咱再抓紧时间好好聊聊」
我愣了下,什么问题
下一秒,看着胡子大叔的脸,我瞬间想了起来。
「你多高啊」
「平时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运动呐」
「之前有接触过篮球或者排球这类大球运动吗」
「你爸妈的联系方式方便给我一下吗」
可他问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在对方切切实实帮了我一把的份儿上,我最终选择了回答：
「上回测身高是半年前,那会儿我的身高是2.12米,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了,运动的话,之前爸妈带我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照我这个身高,最好不要进行什么剧烈运动,排球和篮球这些我从来都没接触过。」
但最后一个问题,我思考再三还是摇了摇头,不过还是问了句。
「您要我爸妈的联系方式是有什么事吗」
秦副局一抚掌,脸上隐隐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好孩子,你知道你这个这身高还能生活自如,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我恍惚一瞬,耳边又想起自小到大听过的所有污言秽语。
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我耳边炸开秦副局语气赞叹,语调激动的声音。
「孩子,你可是奇迹啊！」
这个中年男人就站在那里,坦然地仰头望向我,眼中除了欣赏和赞叹之外再别无他物。
没有一丝一毫,我曾在其他人眼中看过的厌恶和恐惧。
09
奇迹
我怔住了,眼眶不受控制变得又热又涨。
就在我和秦副局聊天的空挡。
大骂特骂了一番,总算发泄完心中怒火的校长,又狗狗祟祟凑了过来。
他好奇地打量着我和秦副局：「秦副局,您这是......」
秦副局笑眯眯地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王校长,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我：
校长：
不知什么原因心情极好的秦副局,看着我和校长两眼蒙圈的模样,最终大发慈悲的解释道。
「咱市里的篮球队,小林不知道,王校长你应该清楚,之前那可是神挡杀神佛当沙发,就算跟省队、国家队对上也丝毫不怵,但就是那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队里的中锋前两个月在赛场上伤了踝骨,各路专家看了一遍,都说照她踝骨本身这个积水程度看,如果再不手术治疗,往后走路都要成问题了。」
说到这里,秦副局沉沉叹了口气,我看到他摸了摸裤兜,猜测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都要点根烟了。
「那孩子也是个犟骨头,非说只有找到能接她班的人才愿意手术,不然就算拼着以后真不能走路了,她也要替市里把这个赛季扛下来。」
校长大约也听说过这件事,闻言也只摇头。
「比赛是重要,但人肯定更重要啊,要真为了一个赛期搭上那孩子一辈子,那我们还算是个人这次视察也是局里跟教育局打了招呼,想着能不能再挑选出一个半个能接班的好苗子。」
说话间,秦副局的眼睛又是一亮,他将视线投到我身上,忍不住地激动道。
「谁承想啊！之前转的那十几所学校愣是一个好苗子都没见着,结果一来你们学校,就让我遇着了这个孩子！」
承受不住秦副局几乎要冒绿光的眼睛,我悄么声儿的后退了半步。
下一秒,秦副局紧紧抓住校长的手。
「老王啊！不是我吹,我这人别的不行,那看人可是一看一个准,现在别说省队,就连国家队哪都有我当初亲自挑出来的！」
他一手抓着校长,一手指向我。
「别的不说,你就瞧这孩子的身高！简直就是天选大中锋啊！」
「这要是往赛场上一站,对手不打怵我姓秦的名字倒过来写都没问题啊！」
秦副局越说越激动,甚至没忍住在校长背上「啪啪」用力拍了几下。
可怜校长快十六的人,差点儿没让他拍地上去。
「秦副局,秦副局,」大概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校长打断了秦副局的话：「虽然我不是搞体育的啊,但也知道打篮球不是光有身高就够的,其它我不清楚,但这位同学在校期间确实没有表现出此类天赋啊。」
一听这话,秦副局不乐意了。
「那是啊,孩子在你们学校成天被欺负,老师更是个睁眼儿瞎,再大的天赋都被埋没了。」
他说这些话时,眼睛还一瞬不瞬落在班主任和廖清清那一堆人身上。
才被当众训了一通的班主任脸色越发难看了。
但是已至此,我之后究竟何去何从,都早已经不是他一个在职老师能够左右的了。
10
在秦副局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奖中。
最终还是校长出面联系了我爸妈。
起初,爸妈还以为是我又在学校出了什么意外,心急火燎赶来后,气还没喘匀呢,就被秦副局拉着又是好一通洗脑。
按他说的那些,我都快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中华上下五千年独一份儿的女篮天才。
爸妈被这番论调夸得晕晕乎乎,好在最后还是把持住本心,只给了对方一句「一定好好考虑」的承诺。
这天回家后。
我们家难得开了次家庭会议,当然主要还是围绕我要不要走体育这条路。
其中最中心的话题,无非还是秦副局在学校强调的那句。
「就林漪这样的身高,还能不影响日常生活,甚至能上学读书,着了急还能跑能跳,那简直就是万中无一的奇迹！」
秦副局还拿不少因为身患巨人症而身高异于常人的患者举例。
「就目前我所知,别说林漪的2.11米的身高,全世界范围内接近两米甚至超过两米的女孩,大多都是因病导致,其中不少连正常站立都很难,就更别说其它方面。」
当然,得到爸妈好好考虑的承诺之后,秦副局也没有再继续纠缠。
只说无论同意与否,都希望爸妈可以直接告知他。
此时此刻。
我手脚局促的坐在爸妈已经专门定制却尤显不足的沙发上,心中却难掩澎湃。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在见到我后,不仅没有任何排斥厌恶的情绪,还从头到尾都在对我吹彩虹屁。
别说我这个常年遭受语言暴力,早已认定自己就是别人口中「怪物」非正常人。
就算其它正常人,恐怕也很难完全不受影响。
「囡囡,你是怎么想的」
坐在我旁边的妈妈握住了我的手。
她抬头望向我,眼角细纹看上去那样明显又那样刺眼。
这些年,为了尽可能让我少受污言秽语的影响,爸妈付出了比普通小孩父母多了不知多少被的努力和辛苦。
可饶是如此,我也从没有一天能躲开那些无处不在恶意。
爸爸也看向了我。
因为辛劳,才四十出头的爸爸,却已经生出不少白头发。
看着爸妈被疲惫笼罩的模样,我深深吸了口气。
「爸,妈,」我认真又笃定地望住他们：「我想好了,我要去。」
「或许我压根儿不是那个胡子大叔口中的天选之人,但无论如何,我都想去试一试,从小身边好多人都说我喊我怪我,喊我尼斯湖水怪,还有好多人都说我这样的怪物活着浪费空气粮食,死了浪费土地。」
「我曾经也一度以为他们是对的,可那个胡子大叔说我是天才,说我这样的身高和体质就是为了赛场而生,他还说我是奇迹。」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直白的对爸妈说出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
他们流泪满面望住我,不仅是痛心,更多的还是对没能保护好我的自责。
「奇迹诶,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我顿了下,眼神坚定看向他们：「我要去,不止胡子大叔,我还想成为更多人心目中的奇迹。」
糖果太甜了,只吃一次怎么够
哪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我也为了这个目标和梦想拼一次。
我想告诉所有人。
我不是怪物,不是巨无霸,不是母狒狒。
我只是一个跟所有人都没什么区别的,个子稍稍有些高的正常女生而已。
哦不对,我又想起胡子大叔说过的,那两个已经镌刻在我脑海深处的字眼。
我想,或许我真的会成为他口中的奇迹。
11
两天后。
我在爸妈的陪同下去见了秦副局。
在办公室落座之后,数不清多少人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来围观了我。
这次,我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眼中看到恶意。
他们看向我的目光,有且只有和秦副局如出一辙的激动和兴奋。
最后。
秦副局带着我们去见了那个脚踝严重受伤,被医生判定如果再不接受治疗继续参赛,下半辈子可能就要无法走路的中锋姐姐。
见到对方之前,我以为那会是一个深受伤病困扰,从而变得阴郁不好接近的女生。
但是——
「我靠！老秦你挺牛逼啊！这种好苗子都能让你抓到！」
比我矮了不止一个头的女生,单蹦着绕着来来回回的转,眼中唯有欣赏和羡慕。
直到被秦副局按着坐下,对方才终于袒露出一丝被牢牢隐藏起来的脆弱。
「行啊,挺好的,这下我也能放心去养伤了......」
不难看出,她其实依旧对驰骋多年的赛场恋恋不舍。
见状,秦副局轻轻在她后脑勺上扣了下。
「消沉个屁啊！」
女生摸着脑袋,满脸震惊看向秦副局。
秦副局视若无睹继续道：「这次休息是给你时间做手术休养生息,少给我在这儿胡思乱想,就小林这资质,你真以为能在市队待多久」
在秦副局的话中,女生原本暗淡下去的眼睛重新迸发出光彩。
秦副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最多打完这个赛季,我估计不止省队,还有各大俱乐部的就都要闻着味儿过来抢人了！」
他像是很烦躁的搔了搔头发,但表情中却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我一声不吭站在露出受宠若惊表情的爸妈旁边,直觉告诉我,这时候最好不要说话。
探望完中锋姐姐。
我们一行就返回市体育局签下了合同。
直到盯着我签上名字,秦副局才终于深深突出一口气,露出如释重担的模样。
最后,他郑重其事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
「小林,这个赛季就拜托你了。」
我珍而重之握住他伸来的手,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表达出我此刻的心情。
终了,只能认真而坚定地点点头,告诉他。
「谢谢您,我一定拼尽全力。」
12
签完合同,紧随其后而来的就是日复一日枯燥又极度疲惫的训练。
当然,在训练开始之前,秦副局还亲自带我去了趟市篮球队专门的定点医院。
根据医生的话,我的身体机能虽然一切正常,但受限于先天因素,并不能真正像其他运动员那样进行同样高强度的训练。
但是医生也说了。
「不过就这个身高和体格,只要适量训练,上了赛场正常发挥那就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老秦呐,这回还真让你给捡到宝啦！」
我的生活好像从秦副局出现那一刻,就发生了180度的两级反转。
所有恶意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殆尽。
无论是体育局的工作人员,那位中锋姐姐,还是给我做体检的医生,所有人在见到我时都格外温和。
当然,还有篮球队从教练、陪练、分析师再到所有队员。
所有新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都那样友好且充满了我此前17年鲜少见过的善意。
不过我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一名高中生。
训练、比赛可以。
但最重要的还是继续读书。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曾经包裹着我的恶意,还有没有彻彻底底消失。
比如现在。
经过上次被校长当众痛骂后。
无论班主任还是廖清清,好像都已经有所收敛。
但江山易改,狗吃屎的毛病的难改。
这天的晚饭活动时间。
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廖清清再一次找上了门来。
「嘭！」
人满为患的食堂里,廖清清当众打翻了我的饭,她自己端着餐盘站在那里,脸上又装出跟之前大差不差的无辜模样。
「诶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林漪同学,我真是不小心才碰到你的餐盘的,」
廖清清瞥了眼洒了一地的饭菜,表情恶劣道：「要不,你就直接爬地上吃好了大型动物不都是那样吃饭的嘛」
她似乎想要凭着跟以前一样的恶言恶语,让我们的关系重新回到过去的霸凌与被霸凌位置。
且不说我现在已经市篮球队一员,面对霸凌不反抗不仅丢自己的人,更丢篮球员的脸。
就算我现在没被忽悠去篮球队,我早在那次差点动手后,就已经下定决定再不会容忍她一丝一毫。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几秒后,我站起来,两步走到她面前,轻而易举托起她的餐盘,然后往她脑袋上一扣。
廖清清傻了,直到盘子里的汤汤水水顺着她甜美的脸蛋流下来,她才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
她抹了把脸,边叫边清理掉头上脸上的菜,之后才恶狠狠盯住我。
「怪物！别以为能打个篮球就有多了不起了！你给我等着！敢这么对我,我爸妈一句话就能让学校把你这个怪物开除！」
如果换做以前,我可能还真会信。
毕竟她家确实有钱,她爸妈也的确有资格对学校指手画脚。
但现在嘛......
我勾了下嘴角,居高临下俯视住面前的女生,坦然道。
「是吗那我等着。」
13
她叫任她叫。
我则认真投入到了球队的训练之中。
赛季内赛程紧张,虽然拥有绝对的先天优势,但在签下合同之前,我的的确确是个篮球小白。
但就像为了印证秦副局的那声「奇迹」一样。
头回在训练中摸到篮球的我,就好像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三分球,抢篮板,盖帽、跳投等等等等,似乎我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做似的。
第一天训练,我就三分球命中率就达到了可怕的90%！
更别说在对训练赛中,只要有我出现的地方,无论对方球员如何拼命,都犹如螳臂当车般无法阻挡我上分的脚步。
教练感慨万千看住我。
「小林啊,你还真是为球场而生的天才！」
我抿嘴笑笑没有说话。
是不是为球场而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一次摸到篮球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身心愉悦。
第一场实战很快来临了。
我拍在所有老队员后面走过长长的,灯光昏暗的甬道,无论脚步声还是呼吸声从未有那刻比此时更加沉重分明。
随着距离出口越来越近。
我渐渐听到现场观众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前面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在解说的介绍下小跑着上了赛场,掌声、欢呼声始终不绝于耳。
终于轮到我了。
我站在出口的位置,身处黑暗,面向光明,耳边是解说激情澎湃的喊声。
「接下来！有请本赛季并城球队初次露面的新鲜血液,年仅17岁,身高却达到惊人的2米11的11号新球员,林——漪！！！！」
深吸一口气,在教练的鼓舞下,我昂首挺胸,一脚踏脚入近在咫尺的璀璨灯光之下。
霎那间,观众席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
我满心忐忑的缓缓抬起头,想看看第一次有观众观看比赛的体育场。
可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尖叫声、欢呼声、呐喊声,瞬间朝我倾泻而来！
「我靠！！！这就是体育局之前预告过的秘密武器吗！！！」
「妈呀妈呀！这不是天选之女是什么！」
「好家伙,我整个人都没秘密武器腿长！」
「牛逼！！！」
「我要是对面就直接投了好吧！」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众口一词的——
「林漪！！！加油！！！！」
最终。
这场我首次登场的比赛,在我稳如磐石的出击之下,我所在的球队终于迎来本赛季首胜！
双方比分最终定格在77:91。
而我一个人,就狂揽了近一半的分数。
激动万分的观众们齐声呐喊着我的名字。
「林漪！！！」
「林漪！！！」
「林漪！！！」
赛场之外,我在观众席第一排看到了喜极而泣的爸妈,还有落座于他们旁边的秦副局。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秦副局看着我的眼睛,无声说出那句。
「恭喜林漪,一战封神！」
14.
获得首场胜利后,我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
可每当我走在上学路上,却总能遇到会跟我大力挥手打招呼的陌生人。
他们会喊我：「林神！」
会超大声对我发出最直白的夸奖：「牛逼！！！」
而学校里。
过去总对我厌恶、排斥的学生们,也渐渐跟过去变得不太一样了。
其中甚至有人拿着笔记本来找我签名。
「林漪！你真的太厉害了！祝你以后所有比赛都顺顺利利！一直赢！」
眼见我逐渐变得比她更受欢迎。
廖清清终于忍不住,当众撕破自己维持了两年多的伪善面孔,在人满为患的课间楼道中,指着我一通输出。
「厉害什么！不就仗着自己更怪物一样的身高！」
「明明就是个母狒狒,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吗！」
「恶心！」
「什么凭实力赢比赛,我看你根本就是靠恶心人才能赢！」
周围有同学看不过眼替我回怼。
廖清清于是开始无差别扫射。
最后再次朝我撂下狠话。
「畸形怪物！你给我等着！我爸妈才给学校修了操场和教职工宿舍楼！只要他们一句话,学校一定会立刻开除你这个怪物母狒狒！」
我还是那句：「是吗那我等着。」
我等了又等。
结果还没等来学校的开除通知,反倒先一步等来了本地最大企业冠名的球队的一份千万合同。
我把合同上那串数字数了又数,最终确定,不是我眼花确实是千万。
不过我也没真被这天降高价冲昏头脑,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在这方便颇有经验的秦副局。
「虽然早知道你肯定会被女篮联赛盯上,但我也属实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
秦副局感慨地摸了摸下巴。
「不过真上了联赛的话,你的生活或许就真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根据秦副局所说,近几年,无论CBA还是WCBA,都已经呈现出极高的商业价值,只要能在球场上打出成绩,就能获得粉丝无数以及无数商业合同。
但同时,赛季内赛程对球员的消耗也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我这种刚涉足赛场还不到两个月的真·新人。
「而且你应该没有忘记医生的嘱咐,你的身体很有可能承受不住如此高强度的比赛的训练。」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既然真找来了,那应该表明已经做好针对你身体各项机能的针对性方案,不然别说你愿不愿意,咱们市里、省里就不可能允许他们这么胡来！」
我无声笑笑,稍有波动的心在秦副局的絮絮叨叨中彻底安定了下来。
「当然,无论我怎么想、市里省里其他人怎么想。」
秦副局郑重看住我：「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你个人的想法,但你放心,无论你怎么决定,咱们市体育局都会是你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看清他眼底的认真,我缓缓吐出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秦叔,我想去。」
从第一次在赛场上得到欢呼和掌声之后我就知道。
我已经爱上了那种足以让我热血沸腾的氛围。
为此,我愿意再更进一步,愿意让自己直面更高更难的挑战。
秦副局注视我良久,最终,他笑着摇摇头,妥协一般。
「好,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你就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走出那条独属于你自己的赛道。」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肩膀。
「好孩子,勇敢去闯吧,记住,无论成败,你都是咱们心中独一份的奇迹！」
15.
最终。
我在秦副局和另外几个有丰富行业惊艳工作人员的陪同下。
跟那支老牌企业投资的球队签订了合同。
次日刚进教室。
我又被校长亲自请到了办公室。
在那里,我见到了廖清清的父母,以及缩着脖子站在他们身后鼻青脸肿的廖清清。
我：
「不愧是被俱乐部看上的人才,就是不一样啊！」
廖父这话一出我就知道,估计是那家老牌企业的人替我出国面了。
廖父廖母虽然厉害,但他们那点儿实力,放在老牌企业面前也确实不太够看。
预料中的疾风骤雨没有出现。
中年夫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更是按着廖清清的脑袋,强迫她向我低头道歉。
廖清清哪里能肯,索性甩开嗓子尖叫道。
「你们还是我爸妈吗！！！明明是她欺负我！凭什么要让我道歉！我不道歉！我不！！！你们可是我亲生父母啊！」
我面无表情看住她,算了,蠢到这个地步,我都懒得跟她计较了。
但廖清清却实在脑子不太对劲。
她爸妈都表露出明显服软态度了,她却还要继续叫嚣。
「不就是能打两下篮球吗！还不是仗着自己更母狒狒一样的怪物身材！爸,妈！你们之前说过得,无论我想要什么,只要你们做得到就一定会帮我实现！」
「我现在不要车也不要房了！我就要你们让学校把这个怪物开除！」
「开除开除开除！这学校从今天开始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绝对不要再跟这个恶心人的玩意儿一起上学！」
到现在,她还没有搞清楚,我和她之间的身份,早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亲闺女逼出火的廖父抬手就是一巴掌。
廖清清尖叫声更大：「啊啊啊！爸,你居然打我！你居然因为你这么个怪物就打我！你不疼我了！」
校长苦哈哈看向我,我朝他微微一笑。
「校长,前几天,秦副局接到国家队那边的电话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参加下一届的亚运会和奥运会。」
说着,我同样回以校长一个苦涩笑容：「不过我现在心里不太舒服,廖清清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威胁我了,我真的很担心如果她在这样继续下去,长此以往我精神受到创伤,还能不能继续正常上场参赛......」
99%能为国争光的「天选之子」和一个热衷霸凌的所谓好学生,清孰轻孰重,我不信校长选不出来。
廖清清还在嚎着。
校长头疼地捏捏眉心,几秒后,他叩响办公桌的桌面,做出最终决定。
这个决定当然就是我和廖清清之间确实有一个人被学校劝退了。
但那个人并不是我。
还想撒泼的廖清清就这么被她气急败坏的父母带走了。
在校长承诺会同样严肃处理之前霸凌过我的学生后,我心满意足告辞离开校长办公室。
今时今日,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会人人揉圆搓扁,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怂蛋了。
歌里唱得没错,阳光总在风雨后。
其实不止阳光。
还有彩虹,鲜花,掌声,欢呼,以及——
运动员人均向往的最高领奖台。
四年后,我跟队友望着冉冉升起的国旗,唱起国歌,迎向独属于我们的崭新篇章。
过去被欺辱、嘲笑、谩骂、攻击的十几年。
恍若大梦一场。
梦醒时分,我甚至连那些人的模样,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即便的确是有了那些苦难,才铸造出如今成为国内唯一被无数人誉为「奇迹」的我。。
我依旧不感谢苦难。
我只感谢曾在晦暗时光中对我施以援手的秦叔们。
以及从不曾彻底放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