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爹安然从西北回京,看到我和沈惊鸿都全须全尾地站在他面前。
老将军虎目含泪,重重拍了拍沈惊鸿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惊鸿背上的伤疤成了勋章,也成了某种象征。
他彻底克服了困扰他多年的恐高和失控的心魔。
而我呢
似乎也收敛了些。
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想着翻墙打人了。
但我骨子里那股劲儿没变,该出手时照样不含糊,只是…
更懂得珍惜身边这个用命护着我的文弱书生了。
沈惊鸿伤好后,新帝在宫中设宴,庆贺扳倒摄政王,也算论功行赏。
我作为立下大功的巾帼功臣,自然也得出席。
宴席上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我正跟邻座一位爽朗的武将夫人聊西北风情聊得兴起,感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抬眼一瞧,沈惊鸿坐在斜对面不远,正跟几位同僚说话。
他端着酒杯,推杯换盏,目光却穿过人群,落在我这边。
我们这边笑声有点大,引得不少人侧目。
我感觉那道视线似乎凝实了些,带着点凉飕飕的意味。
酒过三巡,气氛更热。
一位宗室郡王,大约是喝高了,摇摇晃晃端着酒杯凑到我面前,眼神直勾勾的：姜,姜夫人,女中豪杰！本王敬你一杯！不知夫人可愿赏光,改日去本王的马场指点一二
言语间带着点轻佻。
我眉头一皱,正要冷脸拒绝。
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接过了郡王递过来的酒杯。
王爷盛情,内子心领了。
沈惊鸿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站在我身侧,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只是内子不胜酒力,这杯酒,下官代饮,权当谢过王爷美意。
说完,不等那郡王反应,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郡王被他看得酒醒了几分,讪讪地笑了两声,灰溜溜地走了。
沈惊鸿放下酒杯,转头看我,语气平静：夫人,该回席了。
我看着他这副护食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隐秘的甜。
故意拖长了调子,哦沈大人这是…怕我被拐跑了
他没接话,只是极其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回到我们自己的席位上才松开。
席间有乐伎献舞,身姿曼妙。
我百无聊赖,瞥见沈惊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副清心寡欲的圣人模样。
我起了捉弄之心,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故意道：沈大人,你看那领舞的姑娘,腰肢软得跟水蛇似的,好看吗
他缓缓转过头,薄唇微启：
不及夫人当年在猎场外,推着为夫跑时,那英姿的万分之一。
我的脸瞬间爆红！
夫人当年塞纸鸢的力气,也着实令人印象深刻。为夫至今想来,犹觉手腕酸麻。
沈惊鸿！
我羞恼交加,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他面不改色,凑近我耳边,用气声低语：
夫人,这算不算…‘鹌鹑’的逆袭
京郊,春光明媚,草长莺飞。
沈惊鸿牵着我,再次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
这里能俯瞰半个京城,却不像观星楼顶那般令人心悸。
他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东西。
一个崭新的、制作精良的双人纸鸢。
不是凶猛的鹰隼,而是两只依偎着的彩色大雁,缠绵而坚定。
他将那牢牢缠着坚韧丝线的线轴,稳稳地放在我手中,然后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我的手。
这次,
他侧过头,温柔地看着我,我们一起放。
春风正好。
我们并肩而立,十指相扣。
那对彩雁越飞越高。
我仰头看着,忍不住侧头对他笑道：
沈大人,这次线轴可要握紧了。
他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许下最重的誓言：
夫人放心。
余生,惊鸿只为你一人握紧线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