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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沉在最深的海底,冰冷,死寂。
没有光,哪怕是生物荧光菌吐出的星点微光都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没有声音,耳鼓里只有自己魂魄逐渐溃散时发出的、比蛛丝断裂更轻微的簌簌声。
我正在像融化的砂糖。
在名为虚无的温水里慢慢化开,先是模糊了轮廓,再是淡去了边界,最后连
存在过
的痕迹都快要被冲刷干净。
就这样吧。
我残存的最后一丝念头带着解脱的喟叹
魂飞魄散后,不必再记挂前尘旧事,不必再背负未竟的执念,倒也算得上是种彻底的干净。
可下一瞬,一股滚烫的力量猛地撞进这片冰封的意识海。
那温度像是刚从熔炉里舀出的铁水,蛮横地攥住我即将化作星尘的魂体。
指节勒进魂魄的缝隙里,烫得人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回来!
谁在喊
那声音像是从三途河畔传来的,裹着彼岸花的腥甜与忘川水的浑浊,又像是隔着万里云层的惊雷,震得魂魄都在发颤。
那股力量突然开始疯狂拉扯,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撕扯我的意识碎片。
四分五裂的记忆被硬生生塞进错位的神经突触,断裂的执念末梢扎进新生的魂体组织,每一次拼接都伴随着骨骼错位般的剧痛。
痛!
尖锐的痛感顺着虚幻的神经炸开。
我猛地睁开眼时,睫毛上还凝着意识深海里的冰碴。
一豆温暖的橘色火焰在眼前静静燃烧,火苗大约只有拇指盖大小,却像把小太阳悬在眼前。
跳跃的火光,驱散着周遭的黑暗,在虚空中映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连带着空气里都弥漫开松脂燃烧的微香。
我......
回来了
这个念头撞进脑海时,惊得火焰都颤了颤。
我低头,看见自己虚幻的、半透明的手脚。
指节处还残留着魂体溃散时的毛边,像是被猫爪挠过的宣纸,隐约能透过掌心血肉看见背后跳动的火光。
魂魄被重新聚拢成一团,虽然虚弱得像是风中残烛。
稍微用力就会再次散开,却总算有了清晰的形体。
肩膀的弧度、手腕的轮廓,甚至连耳垂的形状都和生前一般无二。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四壁是通透的琉璃,泛着冷冽的青光,将我的影子折成无数个破碎的片段,层层叠叠地堆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