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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院子里的凉亭躺了一晚。
而我自始至终,也没有允许她进过我家。
就如同在赵文强家,我是外人。
在这里,她是外人。
第二天起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连地上的血迹,也依旧被擦洗干净。
就如同昨天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只有门口重新被摆得整整齐齐拜访的礼盒,证明她来过。
我大致扫了一眼,其中有一件连衣裙。
款式和被她烧掉那件类似。
补偿意味明显。
被我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在网上刷到了自己上次在医院的帖子。
不少人抨击我冷血。
在风向一边倒的情况下,我的生活多少受到了困扰。
正当我担心连累自己爸妈时。
没想到没过多久,舆论就反转。
原来是之前那个愿意让我坐她旁边的女孩,替我发布了一条视频。
内容是赵胜楠生日宴的录像。
有关我隐私的地方被贴心地打码、剪辑。
留下的只有赵胜楠的谩骂。
于是先前抨击我的人,转而又将矛头对准了她。
本来在经历过那件事后,她就变得敏感又自卑。
被网暴后,整个人精神状态一落千丈。
几乎每天都要靠着大把的药物,才能维持稳定。
在这段难熬的时间,她时常会连夜跨省来到我家院外。
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站着。
一站就是一晚上。
又在天亮之前,匆匆离去。
我想,大概是真的想来看我,却又不愿意打扰我。
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靠近。
我也全当不知道。
她迟来的顿悟和悔恨,只是因为知道了:
再也不会有人像我一样真诚而深切地爱她。
仅此而已。
我不想再被消耗了。
我这一生太累了,需要休息了。
忽然有一段时间,赵胜楠很久没有来过。
而赵立强老家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他和他妈在山上的坟,被人掘了。
没过多久,老家的房子也被烧了。
罪魁祸首,就是赵胜楠。
紧接着,她朝我支付宝里转了一笔钱。
我算了算,大概是赵立强买的那套房子的价格。
她把房子也卖掉了。
似乎怕我给她退回,她备注:
就当是对你这一辈子的补偿。
我心中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
但却没有追问。
她自己的路,没人能替她走。
这次我没有推辞,收下了这笔钱。
从今以后,我和他们一家,两清了。
第二年开春时,我再次在门外看到了赵胜楠的身影。
这是自上次磕头那时后,我第一次正面碰到她。
她见我出来,下意识想跑。
却又顿住了脚步。
其实她裹得很厚,戴着帽子和口罩。
似乎生怕我认出来。
只是天底下,哪有不熟悉自己骨肉身形的母亲
两人隔着院门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她看着我,眼眶泛着红。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我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饱饱,来妈妈这!
快来!
这一瞬间,赵胜楠的眼底有泪光闪过。
下意识向我的方向挪动脚步。
可就在她也朝我伸出手时。
一阵由远及近的狗吠声将她死死钉在了原地。
一道雪白的身影挣脱了我妈手里的牵引绳。
朝着我的方向飞扑而来。
最后被我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我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耳朵,夸赞:
好饱饱!
什么好饱饱,每次遛它都把我累个半死,下次换你和你爸去!
我妈故意板着脸,嗔怒。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在饱饱不满地汪汪声里,默契地笑出了声。
而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分给门口那道身影半个眼神。
等一家人手忙脚乱给饱饱擦干净脚时。
我再想起她,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在那之后很久,我再也没有过赵胜楠的消息。
对于她的现状,我没功夫、也不想去猜测。
我的后半段人生,重心该回归到我和父母身上了。
至于她,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就这样平静地享受着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遛遛狗,旅旅游。
没过多久,却再次毫无征兆地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我喂了一声。
回应我的却是一片沉默。
可我却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对面就是赵胜楠。
半分钟的沉默后,通话戛然而止。
这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联系。
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和她相关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