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7
贺先乔坐在轿车里,紧紧搂着怀里娇软的女人,表情很是得意。
周围人的视线不断在他们之间来回梭巡,眼神中是浓浓的羡慕。
毕竟他怀里抱着的,可是十里八乡最美的女人。
从前他单独妈妈就因为嫌弃秦榕榕舞者身份,坚持让他娶许芸。
许芸那副书呆子模样,哪有秦榕榕来得鲜活。
就连她生的儿子,也跟她一个样。
天天就想着上学读书。
上学得花多少钱
跟无底洞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他又坦然昂起头,迎接众人羡慕的眼神。
贺厂长可真是好福气啊！
有这么漂亮的夫人！
儿子也......壮实可爱！
贺先乔无奈地笑笑。
岳洋确实也只能夸得出壮实可爱这些词了。
毕竟他成绩不好,脾气也有些犟。
不像他的儿子贺灿,回回考试都拿第一名。
想到贺灿。
他心里微微一沉。
那天贺灿在学校被岳洋冤枉偷手表,自己又缺席了他的生日。
他这个爸爸也该表示些什么,安慰一下他。
干脆等送秦榕榕出国的时候,去北京给他买礼物吧。
到时候儿子一定会很惊喜。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忍不住唇角轻弯。
直到秦榕榕拼命摇晃他的手臂,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秦榕榕小脸煞白。
先乔,文工团的人来电话了,说他们根本没收到保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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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那天可是我亲自去邮局汇款的！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转头安慰秦榕榕,
你别着急,等我去邮局问清楚。
贺先乔命令轿车调头,开去了邮局。
工作人员翻阅了半天底稿,抽出一张单子。
这是你的汇款单。
就是按照这上面的账号汇款的。
贺先乔仔仔细细看了汇款单,字迹确实是他的。
可收款人的名字,却分明是许芸的妈妈刘凤娇。
他怔愣着,手足无措道：怎么会这样......
随之而来的秦榕榕恼怒不已。
先乔,你说好给我交五万的保证金,让我出国学舞蹈,原来都是骗我的！
亏得我对你这么信任！
贺先乔下岗是真的,但是穷却是装出来的。
他借助原单位的人脉和资源,趁着改革的东风,下海自己开了家纺织厂,狠狠赚了一笔。
刚赚到第一桶金,就碰到自己年轻时一直爱慕的秦榕榕刚离婚回到北城的娘家。
贺先乔没想到她生完孩子,不仅身段依然妖娆,还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从此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思绪拉回,贺先乔手中汇款单攥到发皱,一时无力解释。
你先别着急,我回家问问许芸。
贺先乔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许芸最近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从前一样唯唯诺诺。
他顾不上坐车,一路小跑回了家。
从门外就开始疯狂叫喊许芸和贺灿的名字。
屋内却无人答应。
他的心一点点下沉。
陡然冒出了不好的预感。
推开门。
家里母子二人的常用物品已经不在了。
甚至连衣柜里的衣服也空了。
只剩下几件儿子小时候的衣服。
一打开,上面全是破洞。
他心里像被人揪住,酸涩发疼。
原来儿子一直穿的都是这样的衣服。
他疯了般找遍整个屋子。
却只在桌子上看到儿子留下的作业本。
他刚拿起来,几张纸掉落了出来。
竟然是离婚协议！
他猛地想起那张写着刘凤娇名字的汇款单。
难道,这一切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9
我带着儿子坐火车来到南城。
儿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那座城市,对一切都感到很新鲜。
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全然没有背井离乡的难过。
我给儿子安排好了学校。
出乎意料,儿子竟然很快融入了学校的氛围,甚至还交到了新朋友。
我去大学报道那天,正四处找报道处,突然手中一轻。
回头一看,眼前的人扬起大大的笑脸。
你是来新闻学院报道的新生吧
你好,我叫彭聿,是你的学长,我带你去报道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拎起我的行李阔步向前走去。
一路上,他热情地向我介绍学校。
我们南大是南城最好的大学了,我们新闻学院的就业都很不错的！
授课老师很多都是出版社的编辑或者是记者,都是知识非常渊博的学者,等你拿到课表就知道了。
彭聿滔滔不绝。
从学校的食堂到每个老师的特点不一而足。
经他这么一说,我对开学后的生活愈发期待。
竟有些亟不可待了。
愈发懊悔前世竟然为了贺先乔,放弃上大学的机会。
好在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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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贺先乔那五万块,我在大学学附近买了一套房子。
但考虑到以后我和儿子还得生活,课余时间里,我找了份兼职。
兼职的工作内容是帮杂志社校对稿件。
我经常挑灯工作到很晚,可是看到旁边睡得香甜的儿子,心里又重新充满力量。
儿子刚转来新学校不久,跟城市里的孩子比,他的基础还是略差些。
可他不服输,经常自学到深夜。
他的嘴唇紧抿,满脸认真,
妈妈,我要变得跟你一样厉害！
如今他心目中最厉害的人,已经不再是贺先乔。
在他看来,我能够一个人带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一边上大学,一边工作。
还可以让他毫无负担地读书,简直是太厉害了。
学校老师告诉我,灿灿写了一篇作文。
题目是《我最崇拜的人》。
【我最崇拜的人,是我的妈妈。
她有一双巧手,能替我缝补衣服。
能为我做可口的饭菜。
她很辛苦,却从不喊累。
长大后,我要变成很厉害的人。
保护我的妈妈。】
还没读完,我已经哭到战栗。
既骄傲,又心疼。
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没有贺先乔的日子,生活意外的轻松。
我和儿子不用再看他的脸色。
不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连空气中都是久违的自由的味道。
而贺先乔一个人住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每天醉生梦死。
秦榕榕不断来找他,想要他再替她出那五万块保证金。
毕竟如果没有文工团的担保,她是不可能凭自己的实力出国的。
可妻儿不在,贺先乔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旖旎心思。
几次后,秦榕榕见情况不对,姿态渐渐软下来。
她主动攀上他的胳膊,
先乔,你也想让我重回舞台的对不对
你一直说,在舞台上的我才是最美的,有文工团那帮老古董在,我在国内哪有机
许芸他们走了不是正好吗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
她眼神殷切地看着他,试图在他眼中找到往日温情。
可是他却端起酒杯,眼神冷得淬冰。
你想出国深造
你出国了,那岳洋呢那我呢
你为我们考虑过吗
秦榕榕没想到他突然态度大变,支支吾吾道：
跳舞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你不是一直很支持的吗
你先带着岳洋在国内等我,给我三年时间,三年我就回来,我们再一家团圆,行吗
贺先乔沉默了一瞬。
然后笑出了声。
秦榕榕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先乔,你怎么了,笑什么呀
贺先乔猛地推开她,眼神霎时变得狠厉。
秦榕榕,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竟然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我为了你,处处苛待许芸和灿灿,可你呢原来竟是为了自己出国深造,把我和你自己儿子丢在国内
秦榕榕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狠狠推倒在地,脑袋猛地撞上了桌角。
黏腻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抚上脸,看到手心一抹鲜红,猛地瞪大双眼。
血,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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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榕榕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眼神渐渐狠戾。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鲜血划过她白皙的脸,分外冶艳。
贺先乔,你现在是想和我一拍两散是吗
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秦榕榕再不复往日温柔,狠狠剜了他一眼,推门而去。
后悔
他现在确实是后悔了,后悔不该瞒着许芸,不该为了这么个女人,苛待自己的儿子。
他现在只想把他们找回来,告诉他们,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远在南城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切。
反而把日子过得更加熠熠生辉。
由于我在杂志社的兼职工作出色,领导竟然要求提前和我签订合同,毕业后我就进杂志社工作。
工资也翻了倍。
彭聿时不时就来主动辅导贺灿的功课,
灿灿,你可要成为跟你妈妈一样厉害的人啊！
儿子和他相处久了,也处成了朋友。
他狡黠一笑,彭叔叔,在你心目中我妈妈是不是很厉害
彭聿脸一红,偷偷觑了我一眼,认真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我的笔一顿,在纸上洇出一块硕大的墨点。
彭聿被儿子的童言无忌闹了个耳根红透。
起身就要离开。
我慌忙追出去,想替灿灿向他道歉。彭聿,灿灿他只是......
刚推开门,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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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芸......
贺先乔头发凌乱,熨帖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
眼里血丝密布。
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但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开。
他是我全部苦痛的来源。
我下意识地摸上门把手,他却猛地攥住我的手,
别走！
我冷冷看向他,你是来送离婚协议的
趁着他微微发愣,我甩开他的手,
如果是的话,留下协议就可以走了。
那五万块,是不是你......
我冷笑出声。
原来你是来要钱的呀。
他拼命摇头,
不是,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
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轻嗤道：我是早就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
我只后悔自己知道得不够早。
前世才会害得儿子和自己,下场如此凄惨。
或许是不习惯于我这副冷冰冰的模样,贺先乔苦笑了一下。
老婆......
人前人后,他从来不叫我老婆。
如今听到这个称呼,我只觉得胃酸翻涌。
贺先乔,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赚的钱也有我的一份,那五万块,我不可能还给你。
我不要钱,我只想让你和儿子回到我身边......
妈妈,彭叔叔走了吗他有没有承认喜欢你啊......
儿子调皮的声音由远及近,走到门口,他却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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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你怎么连爸爸都不叫了
贺先乔眼中泛上一丝泪意,不可置信地看向儿子。
你就是这么教他的连爸爸都不认
他把满腔的怒意转移到我身上。
儿子却像小兽般护在我身前,猛地推开他：
不准你欺负我妈妈！
贺先乔软下语气,伸出手,想揉揉他的头发。
灿灿乖,你不是一直想要块电子手表吗爸爸给你买了！
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灿灿躲开他的手,盒子应声落地。
我已经不想要了,你还是送给别的小朋友吧。
贺先乔神情仿佛被刺痛,没有别的小朋友,灿灿,你是爸爸唯一的宝贝啊！
儿子仿佛没有听到,拉起我的手径直往外走。
妈妈,赶紧去把彭叔叔追回来吧,他题还没给我讲完呢！
贺先乔快走了两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彭叔叔是谁
许芸,这才多久,你已经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你还要不要脸......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半晌后,自嘲一笑。
我知道你们怨我。
是我不让你上大学,不让儿子读书。
岳洋冤枉灿灿偷东西,我也没有护住他。
是我该死,我可真该死啊......
他颓然蹲下身,哭到身子微微发颤。
我平静地蹲下身平视他。
他掀起眼皮,满眼惊喜地看向我。
而我开口说的却是：哭够了吗能不能让开
贺先乔不知所措地愣住。
我拉着儿子的手,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儿子,今天晚饭想吃什么
儿子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妈妈,我想吃红烧肉可以吗
要放多多的肉！
当然可以了,走,我们一起去买！
贺先乔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久久呆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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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先乔并没有放弃。
他在我们附近租了套房子。
因为怕被他骚扰,我请彭聿送儿子上下学。
灿灿每天和他同进同出,更像是一家人。
贺先乔一开始只是远远地看着。
过了几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缠着我的老婆孩子
我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目的。
论关系,我和灿灿是父子。
论能力,我在北市开了家纺织厂,年收入好几万,你呢
贺先乔越说越上头,吐沫横飞。
我怒极反笑。
没想到我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前世从未知道过的真相。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仍是自顾自说着。
你呢,你又能给她些什么
彭聿没有在意他的挑衅,一脸平静地开口。
贺厂长是吧。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知道许芸读的是哪个学校吗
你知道她是哪个专业的学生吗
你又知道,灿灿今年是几年级吗
你说你是她的丈夫,是灿灿的爸爸,可是这些最最基本的,连左邻右舍都知道的答案,你能答得上来吗
贺先乔怔住了。
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回过神来,他缓缓转过头,神色戚戚,
许芸,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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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记重拳就打得贺先乔偏过头。
秦榕榕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指着他怒道：
哥哥,就是他！
他骗了我！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步步逼近,
你就是那个欺骗我妹妹感情的小白脸
贺先乔被打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捂着嘴喝道：
你是谁怎么打人......
话音未落,男人又朝他挥了一拳。
老子打的就是你！
人群渐渐聚拢。
秦榕榕梨花带雨,指着贺先乔哭诉道：
就是这个男人,他骗我说会娶我,结果现在又喜新厌旧......
你在胡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娶你了！
秦榕榕背对着人群,盯着贺先乔,扯出一丝阴狠的笑。
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
贺先乔还没反应过来,秦榕榕就痛哭出声。
你在外面还有了孩子,你说清楚,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的小三！
周围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
这男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还出轨呢
这么漂亮的老婆还在外面养小三,活该被人打！
贺先乔有口难言,一旁秦榕榕的哥哥又虎视眈眈看着他。
他只得求助地看向我,
许芸,你快帮我跟他们解释,你才是我的老婆！
我心下冷哼一声。
总算是也让他尝到了被人污蔑无处诉说的滋味！
我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我可不认识你。
我顺手攀上彭聿的胳膊,这才是我的老公和儿子,你别毁我的名声！
怀里的胳膊蓦地变得僵直。
彭聿耳根红透,挺直背道：
没错,老婆,我们走吧,别掺和别人家这些糟心事了。
周围三姑六婆更是起劲。
嚯,还想拉人帮忙！这男的是真该打！
就是！要我也得找人来打他！
秦榕榕见舆论已经一边倒地偏向自己这边,赶忙对壮汉使了个眼色。
壮汉抡起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得贺先乔惨叫不断。
我捂住儿子的眼睛,
别看了,我们去买菜吧。
儿子点点头,我们转身离开,再没留给他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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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小卖部说有人找我。
说贺先乔被人打得进了医院,想要见我。
我告诉来传话的大姐。
那人是骗子,目的是找我要钱。
大姐一听十分愤慨。
他们一向心疼我一个人带着儿子不容易。
一听说要骗我的钱,转头把在电话那头痴痴等着我的贺先乔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没带多少钱出来,连医药费都不够付。
被医院赶了出来。
最后只能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北城。
秦榕榕本来就不是个善茬。
之前见贺先乔有钱,又知道他对自己有旧情,就软下身段勾引他。
就连出国深造的事,也是她编出来骗他的。
本想着骗走五万块就走人,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找了几个混混,把贺先乔的纺织厂给砸了。
工人都跑了,值钱的机器被砸个稀巴烂。
贺先乔见自己辛辛苦苦开的厂成了一片废墟,气得一病不起。
后来他曾派人给我传信,说想把身上最后的钱留给我和儿子。
可我用之前五万块的本金购置了几处房产,房价早已翻了好几倍。
哪里还缺他那点钱。
反倒是给了来帮忙传话的人十块钱,
辛苦你帮我给他买束菊花吧。
彭聿忍俊不禁。
许芸,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毒舌！
彭聿对我的心思我一直清楚。
那次之后,他见到了原来家庭的闹剧,我干脆向他摊牌,说了清楚。
我离了婚,又带个儿子,实在没有心思,也没有信心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他却一脸认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当朋友。
我不会逼你,只希望等你愿意重新接受一段感情的时候,我能在你身边就行。
我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再次听到贺先乔的消息时,他已经离世。
他被打残之后,苟延残喘了一阵,身体和心灵遭受了巨大的折磨,郁郁而终。
我没有告诉儿子,把贺先乔留给他的钱存入了银行。
作为他对儿子的补偿,成为儿子以后安身立命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