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信是婚礼前一天送到的。
乔与微正在修剪婚礼用的玫瑰,花店门铃轻响,快递员递来一个牛皮纸信封。
没有署名,但那个字迹她死都认得——周骁野的笔迹锋利得像刀,最后一笔总是力透纸背。
要签收吗快递员问。
她盯着信封看了三秒,突然笑了:不用了,麻烦你帮我扔掉。
快递员刚转身,沈宴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刚取的婚纱。
他看了眼僵在原地的快递员,又看向乔与微手里微微发抖的信封,什么都没问,只是把婚纱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我去后院给绣球花浇水。他亲了亲她发顶,把空间留给她。
乔与微攥着信封,指甲几乎要戳破纸张。
她以为自己会撕碎它,会暴怒,会歇斯底里——但最终,她只是平静地拆开了火漆印。
信纸上是周骁野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然是用左手写的。
她这才想起新闻里说他右手在那场车祸中永久性神经损伤。
【与微: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连笔都握不稳了。
医生说我的内脏在持续衰竭,可能撑不过今年冬天,真是报应,对吧
我每天都在后悔,不是后悔失去你,是后悔那样伤害过你。
如果有来生……】
突然,一滴水渍在信纸是晕开,乔与微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不是为周骁野,是为那个曾经被他践踏的遍体鳞伤的自己。
她擦干眼泪,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这辈子我罪有应得,公司破产,众叛亲离,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每次疼得睡不着时,我就想起曾经你伤痕累累的样子,觉得这才算公平。
最后说一次对不起。
祝你永远幸福。
周骁野】
火苗窜起的瞬间,沈宴正好推门进来。
我放下了。乔与微抬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神却格外坚定。
沈宴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我知道。
没有追问,没有安慰,就这三个字。
乔与微突然扑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很奇怪,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会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夜晚,可此刻心里只有平静。
恨了这么多年,突然发现……她声音闷在他胸口,恨也是一种牵挂。
沈宴吻她发顶:要去看他吗
不。她答得干脆,我的余生,只想牵挂值得的人。
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烟灰缸的余烬上。
那些灼热的恨意,那些刻骨的疼痛,终于和信纸一起化为灰白的尘埃。
当晚乔与微做了个梦。
梦见二十岁的自己站在大学画室里,周骁野靠在门边等她,阳光给他轮廓镀了层金边。
梦里的她突然说:我们不会有好结局的。
年轻的周骁野挑眉: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懂怎么爱人。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沈宴在厨房煮咖啡,香气飘满整个屋子。
乔与微赤脚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怎么了沈宴关火转身。
她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口。
没有告诉他,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梦见周骁野却没有惊醒。
婚纱挂在衣帽间里,散发着动人的光泽。
乔与微想,这才是她一直想过的生活。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纠缠和伤害,只有柴米油盐的温暖,和被人稳稳接住的踏实。
至于周骁野的那句来生……
她对着晨光举起左手,婚戒熠熠生辉。
今生已经足够圆满,谁还要什么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