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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墨怔住,手中的酒杯落地摔碎,在阳光下残缺炫目。
裴墨脑子轰的一下炸开来,等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林袅袅声嘶力竭的在后面大喊,但裴墨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裴墨翻身骑上快马,一路狂奔。
不可能!
裴墨嘴唇发白,不断自我安慰。
绝对不可能,往常顾念初也参与过比这次还艰难的任务,都能平安归来。
一定是属下办事不利,搞错了!
裴墨又抽了马一鞭子,马儿嘶鸣着扬长而去,翻滚起阵阵尘土。
可当裴墨到了现场以后,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鲜血淋漓,一片狼藉。
天空下起瓢泼大雨,连同地上还未干涸的血水,混合成一条血腥的溪流。
裴墨不管不顾地叫喊着顾念初的名字,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用手刨。
幻想能找到一个完好平安的顾念初。
可纵使他的双手血流不止,嗓子嘶哑出血,也只是找到一枚带血的簪子。
裴墨认出,这是他和顾念初的定情之物。
裴墨怒扇前来拉他的属下,呵斥:你们就是这么保护顾念初的吗!
属下慌张跪下。
太子饶命!原本顾小姐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可......您挑断她的手筋脚筋,顾小姐武功尽失,毫无招架之力,这才......
原来是这样......
裴墨跪地痛哭。
原来因为自己,才让顾念初死无全尸。
裴墨疯狂扇自己的脸,使出十成的功力拍向自己的胸口,俨然已经疯魔。
纵使七窍流血,裴墨也没有丝毫的感觉。
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他看到顾念初浑身是血的走来,对他说死生不见。
阴云密布,闷热潮湿的空气里,尽是裴墨昏迷时,对顾念初的声声呼唤。
昏迷中,裴墨感觉到床边的人儿正抓紧他的手。
裴墨大喜,不顾身上的重伤挣扎起身,把眼前的人紧紧搂在怀里,声泪俱下。
念初,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你回来了......
林袅袅轻轻挣扎,裴哥哥,我是袅袅啊!你终于醒了!
裴墨看清怀里的人是林袅袅以后,厌烦的让属下拖林袅袅去佛堂。
平日里林袅袅的撒娇哭闹,现在裴墨只觉得心烦头痛。
裴墨就像失魂了一般,游荡在府中的各个角落,试图寻找顾念初的痕迹。
直到他看到顾念初的房间墙上,深深地划了十九道剑痕。
划到最后,剑痕上带着深深的血印。
墙壁的下方,是顾念初的血书。
欠你的,我还清了!
7
你为我取名念初,念怀最初。
我从未忘记,可你...已抛之脑后。
裴墨用手抚摸着这十九道剑痕,又哭又笑。
念初,你是在惩罚我吗
裴墨笑得癫狂,泪流满面,活脱脱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裴墨摸着顾念初留下的血书,眼神偏执。
如果能让你活着,我碎尸万段又如何!
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我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墨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生生在自己胸口剜下一块肉来,疼痛也不能让他冷静。
看着血淋淋的心头肉,裴墨眼眶通红。
你当初...也是这么疼吗
裴墨派出府上所有的暗卫,大力寻找顾念初的踪迹。
属下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太子,在场的人都看到,顾小姐死无全尸......
话还没说完,裴墨旧抽出剑,砍掉那人的胳膊。
那人痛苦地捂住伤口,不敢再吭一声。
裴墨身形憔悴,状若癫狂。
孤说她活,那她一定能活!
找不到,全府陪葬!
连同我,也一起下来陪你。
一月后,裴墨收到消息。
一是顾念初还活着,只是在靖王府内。
二是林袅袅是已废太子的人。
这些日子,林袅袅一直在迷惑自己,离间和顾念初的感情。
就顾念初受到的所有委屈,都是林袅袅策划的。
想起顾念初的泪眼和倔强的身影,裴墨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揪着一样剧痛。
他撑不住这样铺天盖地的疼痛,抬手又在自己心口割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原来,自己错得离谱!
他想起那天顾念初把脖子送到自己剑下的绝望,她是真的想死!
裴墨让人把林袅袅抓来。
此时林袅袅正在给裴墨每日喝的汤里下药,人赃并获。
林袅袅衣不蔽体的倒在裴墨脚下,面上却丝毫不慌。
林袅袅冷笑,裴墨,你以为自己还有几日可活
顾念初对你忠心耿耿,却被你弃如弊履,你不配为人!
太子他论人品学识,都比你强千倍万倍,你不配替代他!
你对自己的女人不闻不问,甚至挑断她的手脚筋,让她变成残废!
就连她的幼弟,也只因为我的一句话,你就把他送给我任我蹂躏。
裴墨,你连畜牲都不如!你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林袅袅跪在地上哈哈大笑,眼里丝毫没有恐惧。
裴墨目眦尽裂,伸手死死掐住林袅袅的脖子,咬牙切齿。
你想死吗!!!
随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林袅袅挣扎的幅度也减少。
就在林袅袅即将窒息的前一秒,裴墨松开手,拿起一旁的剑,剜出林袅袅的左眼。
这一剑,是你构陷念初照顾不周!
林袅袅捂着眼睛,痛呼出声。
裴墨又剜出林袅袅的右眼。
这一剑,是你蹂躏顾清磊至死!冷漠地吩咐下属。
又是几剑,砍掉林袅袅的四肢。
这一剑,是你害我和念初夫妻离心!
......
这一剑,是你蛇蝎心肠,摔碎念初的玉佩。
到最后,林袅袅已然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彘。
裴墨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抽出手绢细细擦拭自己的手。
把她送去军营,赏赐给最下等的风麻病人!
8
林袅袅被抬走的时候,还在疯狂大喊已废太子万岁。
裴墨提起剑,在自己身上划了无数次。
次次深可见骨,剑剑血肉模糊。
疼吗
裴墨跪在地上,用剑死死撑着身体不倒下。
可我的念初,比这要疼一万倍。
不奢求你回头了。
裴墨吐出一口鲜血。
我愿意用这副残躯,只求好好补偿,换得你的原谅。
林袅袅说得对,我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另一边,顾念初在靖王府已经养好了伤。
我欠你一条命,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我面对着靖王,身体站得笔直。
靖王嘴角扬起,那我让你做我的妻子,可好
我皱眉看向他。
他的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我,眸色渐深。
早知道你会在他身边受倒这么多的伤,我就应该不顾一切的抢走你!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靖王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如果非要报答的话,就养好你的身体。
然后......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什么
屋外一阵喧闹,我听见熟悉又久违的声音。
再次见面,裴墨带人打上了靖王府。
看到我出来,裴墨脸上洋溢出笑容。
念初...他擦了下嘴角的血,到我这来。
我想到了他把刀抵在我脖子时的绝情,以及幼弟临死前的哭喊。
我朝他射出飞镖,正中裴墨的腹部。
裴墨呆愣片刻后,把飞镖拔出来,冲着我笑。
没关系,你有怨气是应该的,是我欠你的。
跟我回去,让我好好补偿你,好吗
回去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飞镖。
回去继续让林袅袅折磨吗
裴墨眸色里尽是哀痛,但还是不肯放弃。
我已经把林袅袅做成人彘,扔到军营里去了。
你放心,你只会是太子府唯一的女主人。
是吗我挑眉。
裴墨更加急切,你不想知道裴清磊埋到哪里了吗我可以带你去看他!
听到幼弟的名字,我心脏一揪,提剑直抵裴墨的胸口。
你还有脸提他!
他可是把你当做亲哥哥一样!我当初跪在地上那么求你,你都没有放过他!
裴墨听到后,脸色如灰,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对...对不起,念初,是我错了。
高大的身躯轰然塌下,裴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在我的眼前。
他的脸上尽是悲痛,如果时光倒回,我宁愿是我替清磊死!
我冷笑,那你就下去陪他吧!
裴墨的属下都围了上来。
裴墨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这是我欠她的,让她动手吧!
我冷笑,迟来的深情比狗贱。
那一天,我不记得在裴墨身上刺了多少下。
只记得,裴墨像一条野狗似的瘫倒在地上。
我扔掉剑,嫌弃的掏出手绢擦拭手掌。
下一次,就不只是划几下这么简单!
我会直接要你的命!
裴墨被抬走了,我一声不吭地爬上城郊那座小山坡。
山坡上有一个孤零零的坟墓,里面是我替幼弟立的衣冠冢。
我摆上幼弟最喜爱吃的零嘴,清磊,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凉风习习,红了枫叶。
也吹来了不速之客。
在我第三次去看望幼弟时,裴墨脸色苍白的捧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那是幼弟的骨灰。
9
我抱着骨灰盒痛哭流涕。
裴墨想伸手安慰我,却被我一脚踹翻在地。
新伤旧毒一起发作,伤口撕裂严重,涌出好些鲜血。
看到裴墨虚弱的模样。
我知道,他活不久了。
裴墨捂着胸口吐出大口的鲜血,冷汗打湿了头发。
你...就这么恨我吗连我赎罪的机会都不给
我抱着骨灰盒停住,没有回头。
你当初救我的,我早已还清。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未遇到过你。
恨你,代表着我还爱你。但你不配我恨!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后来,我听说裴墨在山上彻底疯魔,又哭又笑。
拿着曾经伤过我的剑,把自己的血肉,几乎削掉一半。
昏迷后被属下带回去了。
曾经的属下看不过去,单枪匹马地闯入靖王府。
说裴墨并非是杀害幼弟的真凶,致命的一剑也并非裴墨所刺。
裴墨看到那天我被抬走以后,放心不下地跟了上来,这才给林袅袅可趁之机,伤害幼弟。
听到这些话,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就算裴墨没有亲手杀害幼弟,但他那句‘把顾清磊带来’,注定会是造成幼弟的悲剧。
我喝了一口茶,你回去给那人带句话,我很遗憾,没有听到他的死讯。
我以为裴墨会就此放弃。
可从那天起,太子府所有的奇珍异宝就像流水般,源源不断地送到我的房间里。
连同太子的王印、兵符、可以调动暗卫的虎杖也一起送来。
裴墨掏空家底的哄我。
甚至撑着孱弱的身躯跪在我面前,说不求我原谅,只求他能赎罪。
他双手献上宝剑,让我为你做十九件事情,好不好
他的语气卑微到好似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哟!靖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他轻轻搭上我的肩膀,嘲笑裴墨。
堂堂的太子殿下,原来是一只可怜虫啊!
我把剑扔到地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裴墨,不要再做这些自我感动的玩意儿了!只会让我更恶心。
死了比活着更痛苦,你就带着愧疚,像狗一样短暂的活着吧!
靖王给我披上斗篷,关切的说:天冷了,小心别冻着。
话音刚落,裴墨提剑架上靖王的脖子,语气里尽是愤怒。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碰她!
靖王吊儿郎当地看着裴墨,我是不会伤害她的人,是想照顾她一辈子的人!
裴墨太阳穴的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你也配!
下一秒,裴墨被我一脚踹飞。
我的眼神里都是嫌恶。
靖王,没必要和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我们回去吧!
听到我说他是不相干的人,裴墨的眼睛里的希冀顿时熄灭,一片暗淡。
但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重新给幼弟立了坟墓,告别靖王去了南方的一座小城市。
往日的仇家时不时的来寻仇,也有前来找麻烦的地痞流氓,都被一个黑衣人灭口。
黑衣人的飞镖出神入化,每次正中眉心,是裴墨的手笔。
我就当不知情。
在一个寒冷的冬季早晨,裴墨倒在了我家门前。
临死前,他喘着粗气问我,还后悔吗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死不瞑目。
我轻轻的抬手闭上他的眼睛,一滴泪划过。
此生错付,愿下一辈子死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