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霎那间,沈律安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两人。
不,不,令仪,你是不是故意骗我的
顾令仪没有在乎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悲伤。
她指着自己的脚,平静地开口,当年这双小脚,让我在沈家备受折磨,可你丝毫不理会我的痛苦,反而跟着林嘉蕙一起嘲笑我。
顾令仪又指向自己的膝盖,嫁进你们沈家,我这双膝盖,日日不是跪在你母亲的院子里,就是跪在祠堂中。
沈律安,我曾经也是明艳的热烈的,但是进了你们沈家,我感觉自己随时都在枯败的边缘。
这些苦难的过去,我也想忘记。那些回忆对于我来说太过痛苦,可每一处的伤痛都在告诉我不能忘。
她还要再说,沈律安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喉结上下滑动,来之前所有想说的话都在那一处处伤疤中被吞咽了回去。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原本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便只剩下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被林嘉蕙蒙骗了……
顾令仪的脸上流露出来一点疲惫的神色,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了,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沈律安想要挽留,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恍惚看到了自己和顾令仪的从前。
在他还未留学的时候,她也曾偷偷从家中跑出来,跟在一起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沈律安回望着这条往日繁华无比的街道,心中只有无限的悲凉。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想要补偿,还是想要用这种方式企图来挽回顾令仪。
沈律安的礼物流水一样的送进了顾令仪的手中。
顾令仪看着那些礼物,里面有西洋的珠宝,还有一只斑驳的手表。
她认出来了,那是他当年寄过来的定情信物,当初离开沈家之前,她已经将它们全部烧了,没想到竟然被他捡回来了。
是企图用这个来挽回自己吗但她看见它,只有对往日痛苦的回忆。
顾令仪看着送来的琳琅满目的礼物,内心却没有任何欢喜。
这些她当年都在林嘉蕙那里看到过,她那时候无比羡慕林嘉蕙能收到这些礼物,但是时过境迁。
礼物还是当年的礼物,她却不再是当年的顾令仪了。
顾令仪将它们全部收了下来,随后送去了军队的物资捐赠处。
沈律安听到送东西回来的下人禀报,
礼物顾小姐都收下了。
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心里也泛起隐秘的期待。
顾令仪愿意收下自己的礼物,是不是代表她会原谅自己,甚至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但几天后送来的一封信,彻底击碎了他全部的希望。
沈律安看着那封来自军队物资捐赠处的信,目眦欲裂。
感谢您对前线的支持。
他低声呢喃重复着这句话,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变成了无限的悲伤,细看眼中还闪烁着泪花。
那封信被他捏在手中,顾令仪,你好狠的心。
几日后,沈律安得到了军队即将离开的消息,他特意等在军营外,拦住了顾令仪。
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顾令仪不想理会他,但是沈律安语气哀求,聊完之后,我就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好,那就聊聊吧。
沈律安看着顾令仪,他对你好吗
顾令仪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好,我现在过的很好。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过来良久,顾令仪才听见他说了一声。
对不起,顾令仪,真的对不起。
顾令仪没有回答,她没办法说出原谅,半晌之后才说：沈律安,我们都向前看吧。
几天后,军队离开了。
沈律安站在角落中,目送着顾令仪离开,轻声说了一句,希望你以后幸福。
回到家后,他遣散了家中的仆人,又将所剩的钱财全部捐赠给了前线。
从此,世间再也没有沈家少爷沈律安,只是乡野之间多了一个贫苦的教书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