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嘉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率先感受到的便是脚上的剧痛。
她挣扎着将血迹斑斑的裹脚布解下来,一看见那畸形怪异的脚,尖叫一声,几乎要吓晕过去。
外面的丫鬟听见动静,看见散落的裹脚布,立马压着人将东西重新缠了上去。
少夫人,少爷吩咐了,你要是再敢私自将这个东西拆开,下次裹得只会更疼。
说完,还没等林嘉蕙反应过来,她就被丫鬟强行压着下床行走。
每走一步,传来的都是钻心的疼痛。
林嘉蕙痛苦的哀嚎伴随着冷汗和血液,落满了整间屋子。
脚上的伤已经痛到麻木,林嘉蕙刚能自己行走,老夫人那边边传来了话,让她过去。
林嘉蕙听见沈老夫人想要见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结婚之前,她说过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那自己是不是可以逃脱这苦海。
想到这里,林嘉蕙连忙收拾好自己,去了沈老夫人的院子。
但是还没进院门,就被下人拦下来。
老夫人请您在外面稍等一会。
沈老夫人是林嘉蕙现在唯一的希望,林嘉蕙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乖乖地站在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长久站立的脚开始泛起细细密密地疼痛。
鞋面上也渗透出来淡淡的血迹。
正午的太阳毒辣,林嘉蕙很快便有点撑不住,想要歇一歇,却被丫鬟出声提醒。
少夫人,沈家的规矩,新媳妇来请安都需要恭敬地站在院子外面,您可不要坏了规矩,惹老夫人不高兴。
林嘉蕙只好忍着痛,挺直了身体。
直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里面才传来声音。
请少夫人进来。
但是刚走近厅内,林嘉蕙又被要求跪下。
现在哪还有这种规矩......
林嘉蕙的话还没说完,沈老夫人的拐杖就重重的点在地上。
没规矩的东西,我看今日也不必请安,去祠堂跪到明天再起来。
林嘉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连忙说道：老夫人,你可要为我做主,我......
她跪在地上,向她哭诉着沈律安对她所做的事情。
沈老夫人冷着脸听完,只留下一句,
律安做事有分寸,你既然嫁入了我们沈家,就应该守我们沈家的规矩。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林嘉蕙的幻想。
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看着沈老夫人冷漠离开的背影,这才认识沈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窟。
而她,愚蠢的自己跳了进来。
挣扎不得,更无法逃脱。
沈家就如同吃人的魔窟一样,将林嘉蕙狠狠的禁锢在里面。
女学的工作被沈老夫人打着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的名义辞去,以前爱去的舞会和西餐厅也被勒令不许再去。
林嘉蕙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院子当中。
沈律安对她不喜,多得是非打即骂。
沈老夫人更是如此,每日晨昏定省都要好好磋磨她一顿。
当时她借此羞辱顾令仪的那些事情,正一一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不能上桌吃饭得站在桌边伺候,明明沈律安从来没有碰过他,却还是任由沈老夫人将一碗碗的求子方子灌进她的嘴中。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林嘉蕙整个人飞快地憔悴了下去,就像是一朵花飞快地枯萎在这吃人的宅院之中。
以前学过的新思想成为了此刻伤害她最深的东西,她清醒的生活在这痛苦之中。
渐渐地,林嘉蕙疯了。
沈律安在得知她疯了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
只是淡淡地吩咐下人,将她关在屋子里面。
林嘉蕙被锁在了偏僻的院子里面,沈家的下人也是最会见风使舵的。
看见林嘉蕙不得喜欢,还疯了,便渐渐懈怠了她,经常一连几天都不往那院子里面送一顿饭。
她披头散发的站在院子里面,浑身上下都是脏污。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一向偏僻阴冷的院子也享受到了片刻的阳光。
阳光落在林嘉蕙身上的时候,她突然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看着荒凉的院子和自己满身的脏污,她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笑声吸引了下人的注意,当下人围到院子前的时候,林嘉蕙站上了院子里的那口井。
沈家,吃人的魔窟。
沈律安,你不得好死。
说出这两句话后,她又笑了起来,然后纵身跳入了水井当中。
下人将她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件事情被告诉了沈律安,沈律安手中的钢笔在报纸上划出一道印子。
安葬了吧。
沈律安语气没有起伏,就像逝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