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乔念坐在木质雕花窗前,手指熟练温柔地折叠着纯棉的粉色小衣。
将两摞衣服放进矮柜里,推上柜子门,她转头,将摇篮里熟睡的央央抱起。
推开门之际,楼下似乎传来乔父乔母的日常争吵声。
念念都癌症晚期了,你还有功夫出去喝酒要不是你经营不善,公司破产,我和念念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怪我公司被人偷走核心项目,导致竞争方疯狂倾轧,我已经努力挽救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也不能把给念念治病的钱拿去赌啊,现在钱没了,念念可怎么办
我也是想着能翻倍挣回来,把我们的别墅买回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和念念好
你是为了这个家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就是个混蛋!
我混蛋乔家风光的时候谁给你的本钱让你拎着几百万的包包出去招摇,乔家垮了你只知道在家里给我哭丧!头发长见识短,把你藏的那笔私房钱给我,我还有路子可以救乔家!
乔有为,那可是念念最后的救命钱了,你想都别想!
忽然想到什么,乔念推门猛冲了出去。
爸!妈
她站在楼梯间。
楼下空无一人,从前恩爱的爸妈,一个不堪债务压力跳楼自杀身亡,一个为了抢回最后的首饰,好变卖给她治病,被车撞拖行十米远,送到医院里直接宣告抢救无效。
好好的一个家,因为一次投资失利,一朝崩析。
爸爸总是骂她,要不是她不肯低头去求那个人,或许一切都不会到这个地步。
妈妈却不强求她,只是说,我的念念,不想回头,就不回头。
只要妈妈在,你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可是妈妈不在了,为了央央,她不得不回头。
乔念手里捏着六支香,她单手依次点燃了,插在面前的遗像前。
两小时后,乔念走进那栋巍峨的大楼。
我是乔念,我来找顾砚忱。
她对前台说。
前台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
一身泛旧的米白色的旗袍,盘扣扣到最顶上,长发挽到一侧用素簪固定住,那张脸素淡却极美,一双潋滟的眸里空寂无光。
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不到一岁大的小婴儿,穿着粉色的连体小衣,此刻正熟睡着,小脸蛋紧紧靠在女人的胸前,睫毛长而密像两把小扇。
周遭来来往往的职场人士,无不红底高跟衬衣西裤,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而她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引得周围人都纷纷投以目光。
这对母女颜值可太高了吧。
难不成是如今京市新贵,顾砚忱的妻女
毕竟这里可不就是顾砚忱的地盘
众人不由议论纷纷。
前台低咳一声,也觉得这个场面太诡异。
你是我们总裁什么人没有预约,一般是见不到顾总的。
乔念张了张嘴,曾经的顾太太。
这话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泊,激起涟漪。
前台闭上了不知何时张大的嘴,态度180°大转弯。
您稍等,我询问一下总裁办文助理。
不消一会儿,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助理亲自下楼来接。
看到果真是乔念,他也不免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声道。
乔小姐,你这边请。
乔念点了点头,文成是顾砚忱贴身跟班,他来了,那就是顾砚忱的意思。
她紧了紧心神,迈步。
在刷卡进入总裁专用电梯,电梯门关上后,文助理透过眼镜片偷偷打量身边的女人。
乔念变了,才一年,曾经那个娇滴滴的乔家千金褪去了所有光环,仿若身上所有的刺都被拔掉了。
却依然不俗,难怪总裁方才听到她的消息会脸色乍变。
乔小姐,这个孩子是......他小心翼翼试探。
她叫央央,乔央。乔念喃喃,继而一双潋滟的眸淡淡的瞄向他,似看懂了他心中所想,格外哀伤,顾砚忱的孩子。
文助理笑了。
乔小姐,乔家已经破产了,你也不至于找个孩子来冒出总裁的血脉吧。我都不信,何况是总裁
更何况乔家已经破产了,乔氏夫妇也已经......你这个时候来,是不是太晚了些
乔念脸色泛白,说起往事,感觉喉头都要泛起腥甜。
这时,电梯到达了顶层。
随着电梯门打开,乔念的脚步不由变得迟缓。
她迈步在大理石地砖上,抱着央央的腰肢细到不可思议,人清瘦到苍白。
她穿着平底鞋,白色的淡绣花材质,和她的旗袍一个色泽,宛如融入到这深银色的环境中。
她的步履不快,甚至是越来越变得极慢。
越靠近,那些记忆就变得越清晰。
顾砚忱,我喜欢你。
顾砚忱,你刚才亲我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喜欢......唔。
呵,乔念,一个空有皮囊的草包大小姐而已,放心,回归家族之前陪她玩玩而已。
砚哥,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乔念了,她好像听到你说的话了。
是么,真相揭露了也好,我早就腻了。
可是砚哥,周倜就在隔壁,她对乔念虎视眈眈那么久,我是瞧着乔念刚才那脸色就不对劲,万一周倜给她下了药......!砚哥,你去哪
那些记忆裹挟着太多情绪,乔念已分不清爱更多还是恨更多。
那之后,她不是没有来找过周砚忱。
可他从京市消失了。
再之后,听说他回了帝都顾家,有了未婚妻。
两年后,听说他又回来了,只是堂堂帝都第一世家顾家嫡长孙竟在京市开起了公司,风头一时无两。
她成了他们曾经共同圈子里玩弄后被抛弃的那个女人。
若非她患了癌症,只有几个月可活,她是不会来找他的。
滴地一声。
不知哪吹来的一阵风,霍然拂起她耳畔的珍珠耳坠,敲击出清脆的响。
总裁办公室门打开了。
乔念抱着央央站在那,她忍不住眨眨眼,空洞的眼眸闪过一道碎光,细看,似是泪。
她抬头,看着眼前尊贵至极的门楣,心想,她终究是赌输了。
她没有赌赢一个男人的真心,反而把自己也输了进去。
她缓缓抬步,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