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绾细细打量身下男人的神情。
只见他俊逸眉眼中,神情坦然自若,并不像在说谎。
换位思考。
如果她是幕后主使。
那为了惜命,也的确不会找一个病秧子代劳。
渣爹撒谎了
又或者,是有人顶着谢惊澜的名义在外利用宋富贵
夜色浓稠,烛火映照,窗外芭蕉碧翠似绢。
宋绾从床榻上坐起,揉着手腕发呆。
可恨。
渣爹......真是杀早了。
懊悔之际,宋绾注意到一件险些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和肺痨病人近距离接触。
她怕是不日也要得病!
宋绾脸蛋气得发鼓。
其实她并不怕死。
她只怕自己死得随便,无法在死之前找到两世害她的真凶。
要真死得轻易。
那她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谢三公子,你明知道自己得了肺痨,也明知道我是假新娘。
那为何掀盖头时,你要摘面纱擒住我手腕时,又离我那么近
少女脸色似霜,不过花一般的年纪,专属年轻人的神态依旧灵动。
她夺过榻上原先掉落的玉如意,你是故意的
手柄怒颤指向谢惊澜。
逼问,你打定主意要将肺痨传染给我
谢惊澜正襟危坐,不太自然地拍了拍绛红衣袍。
男子身上独特清幽的药香,随动作弥散。
缓和关系道,宋姑娘,我帮了你。
什么时候
宋绾冷笑,如果你是说你没有告发我......
谢惊澜打断,在贫沟村,你用重物敲击,用菜刀割喉,杀了你的家人。
如果仵作来验尸,只要稍一检查,就能根据院内的脚印、后脑勺的损害程度、窗纸上喷射的血迹,轻而易举判断嫁到谢家的你,就是凶手。
谢惊澜言语间有些抱歉。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哪怕一分一秒,生命都尤为可贵。
只是,他别无选择。
谢惊澜沉默片刻,我知道,你原本打算趁今夜找到幕后主使,再手刃逃离。
大梁开国不久,乱世未平。只需使点银子,新的户籍路引,并不难找。
可是,宋姑娘......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的计划,落空了。
宋绾怒极。
粗糙的手心紧贴玉如意,温度渗透冰凉的玉质。
少女意气用事,杀人顾前不顾后,现在心乱如麻。
谢惊澜侧身回眸。
忽而补充道,我的随从常书,已经帮你毁尸灭迹。
宋绾听到毁尸愣了愣,为什么帮我
谢惊澜离开床榻。
走到紫檀柜前打开,叠抱出两箱方正的木盒。
他慢条斯理开启盒子,闯入宋绾眼帘的就是金玉堆砌琳琅满目的珍宝,和两株并排躺着,根须缠绕的百年人参。
开诚布公,我要拿到谢家药铺行业和矿山。
晚上我与你接触不多,你若帮我,有这两株参,即使染病也不至殒命。
另外这些财宝,足以让你在离开谢家后衣食无忧。
宋绾考量男子的言语。
目光落在红烛火光下的莹绿翡翠、粉光珍珠,金闪黄金等物。
男子眼中没有对金钱世俗的欲望。
气质高洁,宛如支摘窗外明亮的弦月。
自然,亦具有月亮的沉沉死气。
连要挟人,都疏离冷漠,十分礼貌。
谢家与宋家的婚事,是媒婆挑了几个女子画像,由我母亲选定。
我母亲之所以选宋家,其中有我大哥谢河和二哥谢海的手笔。
谢惊澜抛出挽留宋绾的筹码,攻心道,你要是愿意留下,可以蒙上面纱,继续追查你想找的人。
宋绾拢眉。
猜测自己可能会染上肺痨。
腹诽,既被迫上了贼船,就不能随意跳船。
她看向紫檀木盒里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次不再犹豫,上前关紧木盒。
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紫红漆色的盒子。
挑衅问道,最后一个问题。
假如我要找到的幕后指使是谢家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
话落,谢惊澜凤眸眯起。
俊脸生出几分真情实意的生动,随意。
宋绾追问,答得这么爽快谢三公子对家人难道并没有什么感情
谢惊澜清晰的嗓音,一字一句乘风溜进宋绾耳朵。
冷笑了声,的确没什么感情。
因为谢家每个人......都该死。
宋绾听清,笑容僵在脸上。
等脸部肌肉逐渐僵硬酸麻,才发现谢惊澜已经抱着盒子走到房闼门口。
男子恢复温和模样,宋姑娘,院子里还有不少空房。
你我今夜都早些睡吧。
宋绾拍了拍自己酸胀的脸,半晌应道,好。
良久,见谢惊澜还站在门口。
蹙眉问,谢三公子还有什么事
谢惊澜稍一颔首。
你叫什么我需要派人通知媒婆,统一口径。
宋绾。
哪个晚傍晚推挽
宋绾回答,绾发的绾。
谢惊澜恍然,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珰。原来是这个字......
说罢,关上房门。
只剩宋绾一人在新房凌乱:这人刚刚嘟嘟囔囔的什么
上完门闩。
宋绾终于有时间去琢磨花轿内天降的珍宝。
她情不自禁伸手,双手仿佛穿过虚拟又真实的神识。
当指腹触及其中一样宝贝,那温润的琉璃灯笼。
卧房的烛光,正好被风吹得明灭。
宋绾下意识握住神识中的灯。
下一秒。
一盏晶莹剔透的红色琉璃灯抽离虚拟,竟然真实地被自己握在手中!
视线内,只见灯笼骨架通体琉璃,灯身朱红鎏金,雕镂龙凤。
笼中有光影在流转,似能吸纳天下乾坤。
宋绾转动灯笼,发现琉璃材质上还刻了几个大字:
无明......业火灯。
少女一字一句轻念。
话音刚落。
忽地,一道肿胀的鬼影湿淋淋闪过眼前。
宋绾手抖,啪嗒一声——
灯笼坠地。
而那道鬼影,也在被灯光照耀的刹那。
定在放置洗脸铜盆的盆架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