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开车出了事故,受害人家属诉至法院。
一纸判决,让我背上巨额赔偿金。
我求昔日恋人帮我一次。
他却出国不再联系。
为了还债,为了谋生,我当起了主播。
某天,直播间大佬说要包养我,让我开价。
我犹豫了下:一个亿
大佬笑了笑:滚出去。
1
深夜十点。
我照常对着摄像头露出甜美笑容。
直播间氛围轻松又热闹,也是我努力赚钱还债的希望所在。
突然,一道璀璨的特效在屏幕上炸开。
一艘豪华游艇出现在直播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感谢神秘大哥送来的游艇!
一个Id名为迪拜在逃王子用户,给我刷了大礼。
我心跳如雷,第一次有人刷这么昂贵的礼物!
弹幕瞬间沸腾,我的粉丝哪里见过这阵仗。
大佬666!
求抱大腿!
可那位神秘大哥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不客气。
紧接着,更震撼的特效出现了。
一艘巨大的邮轮缓缓驶入直播间,整个屏幕都被绚丽的光芒填满。
粉丝们疯狂刷屏,直播间的热度直线飙升。
我不停地道谢,差点语无伦次。
下播后,我犹豫再三,还是通过平台添加了神秘大哥为好友,并发送了真诚的感谢消息。
大哥不仅神秘,还高冷。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我只要开播,那位神秘大哥就会准时现身。
各种昂贵的礼物毫不吝啬地刷起来,让我直播间热度居高不下。
真是既开心又忐忑。
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慷慨让我不安。
终于,我鼓起勇气,再次给神秘大哥发消息。
易起喵喵喵:大哥,您这么支持我,是看中我直播的哪一点
发完消息后,我时不时就查看手机,心里七上八下。
直到第二天,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神秘大哥简短的回复。
迪拜在逃王子:包你需要刷多少礼物。
这句话让我愣住。
思索再三,迅速打下几个字。
易起喵喵喵:我是正经主播。
2
感觉被人调戏,心里有点生气。
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又悬,最终咬牙按下发送键。
我会不会有点太敏感
消息发出后,对话框再没回复。
等到眼皮发沉,才迷迷糊糊睡去。
夜晚,我对着镜头调试补光灯。
暖黄光线里,我反复刷新着直播间后台的收入数据。
上周神秘大哥刷的礼物几乎抵得上以前三个月的流水。
可此刻这份沉甸甸的馈赠却成了烫手山芋。
既怕大哥来,又怕大哥不来。
家人们晚上好!
我强打起精神露出酒窝,弹幕瞬间被姐姐好美等大哥刷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个小时的直播接近尾声,直播间始终没再炸开绚丽特效。
大哥是不是跑路了
说不定被别的小主播勾走啦!
看着调侃的弹幕,想着这些天大哥的一掷千金,我突然有点患得患失。
谢谢大家陪我这么久,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记得早点休息。
就在我准备点击下播键时,屏幕突然炸开刺目金光。
一艘镶嵌钻石的星际战舰横空出世。
特效音震得手机嗡嗡作响。
满屏大佬回来了的弹幕里,那个熟悉的ID打出一行字:还好赶上了。
盯着那行字,我心跳加速。
直播间再次热闹起来。
热度在礼物特效中疯狂飙升。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不自觉染上一丝颤意:感谢大哥的支持!不知道大哥有没有想听的歌我给您唱。
对话框安静了片刻,迪拜在逃王子打出两个字:成全。
我迅速搜好伴奏。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所有复杂情绪都揉进歌声里,我尽力把歌唱的完美。
一曲唱罢,我与大哥互动:大哥真是个念旧的人,这首歌一定藏着您不少回忆吧
屏幕上很快跳出一行字。
迪拜在逃王子:送给某人前女友的。
弹幕瞬间沸腾。
满屏都是玩笑话。
这个某人就是你吧!
大哥看看我!
我也可以被成全!
我哑然失笑,说道:你们不要逗大哥了,明显大哥对前女友余情未了。
大哥,还想听什么
迪拜在逃王子:太晚了,下了。
好吧,那家人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
记得早点休息,明天同一时间见。
下播后,我盯着黑屏手机上自己的倒影,如今只剩下疲惫。
窗外夜色深沉,手机突然震动。
神秘大哥发来新消息。
迪拜在逃王子:唱得很好。
我轻轻一笑。
易起喵喵喵:大哥礼物刷的好,主播才艺呱呱叫。
迪拜在逃王子:还会什么才艺
易起喵喵喵:主播才艺真不少,且看大哥刷多少。
迪拜在逃王子:......
易起喵喵喵:大哥,我浅浅幽默一下,别生气。[爱心]
迪拜在逃王子:这也是才艺之一吗
易起喵喵喵:算是吧,您想看什么,我都可以现学现卖。
迪拜在逃王子:跳舞会吗
过了一会。
易起喵喵喵:大哥,我真的是正经主播,擦不了一点边......
3
我看了好几遍银行卡上的数字。
些微松了口气。
这个月竟能还上两万。
当转账界面跳出熟悉的账号时,往事在脑海里渐渐浮现。
高三那年寒假,雨夹雪特别冷。
我在家等到深夜,却只等来交警队的电话。
警车顶灯在雨幕里明明灭灭。
隔着警戒线看见那辆变形的车头,河水正顺着破碎的挡风玻璃往外淌。
父亲酒驾,全责,撞死了人。
自己捡回一条命,躺在医院,半身瘫痪。
对方家属在法庭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举着照片,说那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判决书下来那天,我盯着赔偿金额后面一连串的零,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亲戚们像躲瘟疫一样避着我,电话打到最后,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后妈指着我鼻子骂,说我是个瘟神。
退学那天,班主任红着眼眶塞给我两千块:读书的事等缓过来再说。
我把课本全卖了废品,在出租屋里支起手机支架。
刚开始直播时,屏幕前只有零星几个观众。
有人骂我卖惨,有人说我没有优势。
直到有天唱了首《可惜不是你》,突然涌进来十几个粉丝,打赏了几十块。
就这么熬了五年,直播间的人数从个位数涨到两千。
神秘大哥的出现,让我近期的收入翻了好几倍。
但她不敢多想,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天晚上直播,我一口气唱了十二首歌,嗓子干得冒烟。
直到下播,那个熟悉的ID都没出现。
我看着聊天框里对方离线的提示,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如此反复了几次。
终究没有发送出去。
我自嘲地笑笑,多刻意啊,脸真大,人家凭什么要每天给你送钱
原则不可丢。
大半个月过去,我直播间热度肉眼可见地往下掉。
后台数据,上个月此时流水还有将近一万,这个月到现在才堪堪破两千。
屏幕右下角的在线人数也从八千跌到一千多。
我终于抛下原则,点开对话框。
易起喵喵喵:大哥最近很忙呀
灰色头像静悄悄。
我安慰自己,大哥不是隐身,也许真的在忙。
第二天,晚上开播前,我又看了眼好友栏。
好消息,大哥在线了!
坏消息,大哥没回信息。
易起喵喵喵:大哥,我马上开播,记得来听歌哈。
没回。
直播间的暖光灯亮起,我努力挤出笑容:家人们晚上好!
弹幕里有人问大哥呢,好久没见大哥了。
我只能打着哈哈说大哥最近可能有事。
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屏幕右上角的进入提示,每刷新一次,心跳就跟着漏一拍。
一个小时过去,熟悉的ID始终没有出现。
弹幕开始有人猜测。
大哥是不是跑路了
果然有钱人都是三分钟热度。
我捏紧麦克风,当做没看见,继续唱歌。
偷偷点开好友列表,那个头像分明还亮着。
手不受控制地按下分享键,直播间链接发送出去的瞬间,我后颈都冒出冷汗。
这几乎是在逼对方回应,万一惹恼了对方......我不敢往下想。
下播时已经凌晨。
我看了眼手机,好友对话框安静得可怕。
就在我准备放弃时,后台来了消息。
迪拜在逃王子:我的付出需要回报,要刷多少礼物才能包你。
4
我的页面停留在这条信息上,久久没有动弹。
直播间的暖光灯早已熄灭,出租屋里只余手机屏幕幽蓝的光。
我从最开始的紧张期待,到麻木平静。
直播五年来,遇到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不乏如迪拜王子这类土豪。
但最多一两次,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便很快消失。
五年还掉的债务,连一半都不及。
存款一分没有,每一天都被巨额赔偿款以及医院的缴费单压的喘不过气。
直播每天都能开,但是土豪不常有。
我呆坐在桌前,看着手机电量从20%跳到1%。
充电器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但我没有去拿。
底线,要跨过去吗
第二天。
远在大洋彼岸的迪拜王子刚结束一场商务会议。
他最近实在太忙。
揉着眉心点开手机,对话框里对方离线的提示让他皱起眉头。
昨晚发的消息并没有回复。
他讥诮一笑,欲擒故纵
手指快速敲击屏幕。
迪拜在逃王子:你可以开价。
按下发送键时,他仿佛已经看到对方犹豫又纠结的模样。
她应该不会拒绝这个翻身的机会。
下一秒,手机震动起来。
迪拜王子打开提示,页面却跳出刺眼的红色: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手指僵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反复刷新了好几次,对话框依然停留在添加好友的界面。
怒意腾地窜上心头。
拉黑大哥的当晚,我反而睡得格外踏实。
过去那些忐忑不安的夜晚,那些对着手机屏幕等消息的时刻,都烟消云散。
第二天开播时,仍有粉丝追问神秘大哥的去向,我笑着摇头:别等他啦,咱们好好唱歌。
前奏刚起,一条弹幕突然出现。
欠债还钱:你爸爸害死我儿子,欠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清
伴奏还在继续。
可我唱不出一句歌词。
第二条、第三条诅咒般的消息接连刷屏
欠债还钱:杀人犯的女儿装什么清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直播间瞬间沸腾,粉丝们疯狂艾特袁易。
有人问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开始骂黑子。
我点开那个陌生ID,注册时间显示是三小时前,头像一片空白。
我强装镇定地暂停音乐:家人们别理,可能是恶意捣乱的。
手指点下禁言键,将人踢出直播间。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不到半分钟,好多个新注册的账号同时涌入,清一色的空白头像,复制粘贴着同样的污言秽语。
无论我如何拉黑,屏幕却不断弹出新的辱骂消息。
直播间的观众数在疯狂跳动,有人被吓跑,有人兴奋地看热闹,礼物特效和谩骂弹幕混在一起。
今天直播先到这里,抱歉各位。
我急匆匆说完最后一句,急忙点击下播键。
关闭摄像头的瞬间,脱力地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后台私信提示不断弹出,大多是粉丝的关心。
但其中有条消息来自那个熟悉的欠债还钱。
点开对话框,一张法院判决书的照片赫然在目。
5
照片中,纸张边缘已经泛黄,肇事司机负全责赔偿金额人民币237万元的字样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文件,每个字都深深刻在脑海。
我深呼吸,问对方。
易起喵喵喵:你是哪位
对方没回。
易起喵喵喵:赔偿金的事我已与对方家属达成一致,分期还款。
静悄悄。
欠债还钱:什么达成一致,你害死我老公,还诓骗他年迈父母,谁知道你要还到几时,哪天跑路,我们找谁说理去!
我惊讶,当年那名男子除了父母和弟弟,没听说还有个妻子。
为了弄清事实,袁易约对方见面。
见面后,我才知道,这只能算前妻,出事那会都离婚好几年了。
不知道最近怎么和受害人家属说的,死活不承认当年定下的分期还款协议。
咖啡厅里冷气开得很足,袁易盯着对面浓妆艳抹的女人。
对方翘着二郎腿,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重重敲着桌面:三个月,145万。拿不出来,我就带着公公婆婆去你直播间哭穷,你爸爸住在哪个医院我都知道,到时候让所有人知道你是老赖。
很抱歉,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当年签了分期协议,你小叔子也同意的。每个月我都在还钱,从没有一次拖延过......
协议女人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甩在桌上,二老不识字,被你哄得团团转。
现在他们清醒了,要一次性结清。
我沉默地看着协议上老人的签名。
回到出租屋,我在昏暗的房间里坐了一下午。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是债主发来的催促短信。
起身打开电脑,登录直播账号。
直播间刚开播,零星几个粉丝涌进来。
主播怎么突然开播了
不是晚上十点吗
弹幕里充满疑惑。
袁露出轻松笑容:以后直播时间调整到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感谢家人们支持。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唱歌。
白天,我兼职两份工。
晚上,还得强撑着精神在直播间唱歌、聊天。
就这样连轴转了一周,身体终于发出警报。
深夜下播后,我感觉浑身发冷,额头却烫得厉害。
退烧药吃下去也不见好转,蜷缩在沙发上,听着手机不断响起陌生来电。
可能是债主,也可能是那个女人雇的催债人,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接。
快天亮时,终于退烧了。
我摸到手机,打开后台好友栏,找到迪拜王子。
看了好久那个拉黑的好友申请,手指悬在添加按钮上许久,终于输一行字。
易起喵喵喵:大哥,你上次说的还作数吗
发送完消息,我把手机扔在一旁,闭上眼。
6
周一傍晚,我按着导航,来到餐厅门口。
今天特意穿了一袭长裙。
服务员上前客气迎接。
推开包厢门,一股高级清淡的熏香气息扑面而来。
穿灰蓝色运动套装的男人正低头切牛排。
我心下讶然。
原以为会是西装革履的油腻中年人。
眼前这人却非常年轻,有点像某个明星,又有点像是一位故人。
运动装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与餐厅的奢华格格不入。
坐。
男人头也不抬,刀叉在骨瓷盘上发出清脆声响。
我在他对面坐下。
男人抬眼,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大哥,我叫袁易,今年23岁。
我打破沉寂,桌下的手紧张地攥着裙子。
男人颔首,又低头继续切牛排。
江池。他放下刀叉,骨节分明的手指擦了擦嘴角。
江总,您好!
男人笑出了声。
我怕说错话,问:您是不喜欢被这么称呼吗......
喜欢。
男人的低笑声带着几分玩味。
听着他的声音,后知后觉想起拉黑前那句轻佻的包你需要刷多少钱,耳根瞬间烧起来。
服务生一道道上菜。
澳洲龙虾、松露牛排摆满一桌。
面对美食,我却只敢小口抿着柠檬水,余光瞥见江池切牛排的手势利落优雅,与身上的运动装形成诡异反差。
直到甜品上桌,他都没再说一个字。
包厢内冷气开的很足。
可我觉得自己后背已经出汗。
那个......
您之前说的那事,还作数吗
犹豫好久,终于问出口,我脸颊肯定涨得通红。
江池后仰靠在真皮座椅上,双腿交叠。
他突然笑了。
这次的笑意终于漫进眼底。
当然。
听完对方肯定的答复,我终于松懈下来。
江总,那期间的金额......
你开价。
江池转动着高脚杯,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让我开价
这么有钱吗,万一我说一个亿......
你又让我滚出去......
data-fanqie-type=pay_tag>
想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存款。
140万,可以吗
话出口时,我几乎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江池突然笑出声,这次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
他放下酒杯,上下打量。
这就是袁小姐的身价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我的脸更烫了。
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为觉得金额太大,赶忙解释。
那您看多少合适......
我想解释这是为了还清债务,又觉得多余。
就在进退两难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看。
江池用下巴示意。
我急忙应下,解锁屏幕。
对方竟直接转了二十万。
先给一部分。
毕竟也要防着袁小姐拿了钱跑路。
不会的!不会的!
我慌忙摆手,我很守信,绝对不会......
怎么,袁小姐以前做过这个
江池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情急下差点咬到舌头。
不、不是!我是第一次......您不要误会!
看到江池点头,我才如释重负。
剩下的半小时,牛排凉透了,甜点化在碟子里。
我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江池时不时接个电话,用英文流利地谈着生意,仿佛对面根本没有旁人。
结账时,江池把黑卡递给服务生。
我跟着他走到餐厅门口。
望着江池坐进黑色迈巴赫。
江池摇下车窗。
抱歉,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便扬长而去。
7
直到迈巴赫的尾灯彻底消失在雨幕中。
我才回神。
忘了问期限!
算了,等着被翻牌,到时候再说清楚。
回到出租屋,手机银行里那笔20万的转账记录还热乎着。
一分不剩,全部打入那个熟悉的账户。
浴室的热水冲刷着疲惫的身体,镜中的倒影模糊不清。
不管用什么方式,债务才是压倒一切的现实。
接下来的几天,直播间恢复了宁静。
没有债主刷屏。
也没有阴阳怪气的弹幕。
仿佛之前的闹剧从未发生。
我动情地唱着歌,心里却始终悬着块石头。
江池到底在盘算什么
自上次见面后,整整三天,江池未再主动找她。
或许像他那样帅气又多金的老板,不止她一个女人。
一直到第四天晚上。
我唱歌到中途,屏幕突然弹出连线申请。
秋水要和你PK!
接啊接啊!
直播间瞬间沸腾。
我扫了眼对方ID,百万粉丝的金色认证极其耀眼。
这种级别的主播,怎么可能随机连到她这个小透明
毫不犹豫点了拒绝。
没成想,对方锲而不舍。
当我再次准备拒绝时,手机震动起来。
打开竟是消失多日的金主。
江池:接PK。
金主的话不能不听,我鬼使神差地按下同意键。
秋水的脸出现在分屏里,浓妆艳抹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妹妹长得这么好看。
唱歌可惜了,怎么才这点粉丝
她拖长的尾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高傲。
秋姐想怎么玩
我还是第一次连到这么大的主播。
比礼物数,谁赢了定惩罚。
秋水眨着长长的睫毛。
要是妹妹赢了,我给你跳支水蛇舞怎么样
她话音未落,自己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炸开。
什么姿势都行!
姐姐穿黑丝跳!
今晚又有福利看咯!
污言秽语不断刷屏。
我苦笑:我肯定比不过秋姐......
别这么早认输嘛!秋水打断我,万一有奇迹呢
倒计时两分钟开始。
我直接选择摆烂。
对面秋水的礼物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系统提示PK结束。
秋水赢的毫无悬念。
我不明白江池为何让她连线。
哎呀,你们干嘛那么卖力刷呀。
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哈哈哈。
秋水想了会,说道:妹妹既然靠唱歌吃饭,那就含口水唱首歌吧。水要是漏了或者唱完没了,就得再喝一口接着唱。
她笑意不达眼底。
不过分吧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开,有人起哄秋姐好狠,也有人幸灾乐祸地刷着坐等翻车。
我舔了舔唇,举起水杯灌下一大口。
前奏响起时,我努力仰起脖颈,含在口腔里的水立刻漫过舌根。
第一个音符刚出口,水流就顺着嘴角溢出。
停!
秋水在对面狂喊:这算什么歌词都听不清,重唱!
第二遍尝试时,我收紧脸颊肌肉,却在唱到高音处猛地呛住。
剧烈咳嗽起来。
狼狈地擦掉嘴角的水渍,余光瞥见秋水托着下巴冷笑。
第三次、第四次……当第五口水灌进喉咙时,我的声带已经发紧。
直播间在线人数却在上升。
我突然意识到,这场看似刁难的惩罚,实则成了吸引流量的噱头。
行了。秋水终于挥了挥手,妹妹辛苦了。
她对着镜头抛了个飞吻,下一秒就切断连麦。
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里自己通红的眼眶和狼狈的模样。
家人们,今天就到这儿……
强撑着笑容下播。
手指颤抖着点开与江池的对话框。
袁易:江总,这也是play的一环吗
那边,江池看着关闭的直播间。
打开手机看到发来的信息,嘴角弯了下。
江池:明天晚上七点,水悦湾会所三号包厢。
这是,要开始进入正题了么......
我:收到。
8
推开包厢门时,震耳欲聋的音乐混着烟酒味扑面而来。
沙发上坐着五六个年轻男女。
江池陷在真皮沙发里,白衬衫领口微微松开。
过来。
他冲我抬了抬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只高脚杯。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葡萄酒的甜香袭来。
度数低,你可以喝。
他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玻璃杯已经递到我唇边。
我仰头一饮而尽,酸涩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
江池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倒是干脆。
周围窃窃私语。
卷毛男吹了声口哨:池哥,你女朋友挺漂亮啊。
江池懒洋洋地摇头,手却一直环在我腰间。
那些目光瞬间变得探究又轻蔑。
我想,这本来就是遭人唾弃的交易罢了。
包厢门再次推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一股香水味袭来:表哥!
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僵硬。
江池起身拥抱的瞬间,我看清了来人的脸。
纵使画着精致妆容,模样也与以前稍有变化。
可我还是认出了她。
我的老同学,司婉。
你是袁易她也看到了我,瞪大眼睛。
我艰涩点头:好久不见。
司婉兴奋地抓住我的手,钻戒硌得我生疼:真的是你!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会在这
她疑惑地看看江池:表哥,易易是你女朋友吗
司大小姐,池哥还没有女朋友哦。
卷毛男挤眉弄眼,暧昧的笑声在包厢里回荡。
司婉的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就你一个江池岔开话题。
司婉回神:他在外面抽根烟,马上来。
包厢门第三次被推开时,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周昀吐出一口烟,走了进来。
那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青春里的脸。
我闭上眼,突然觉得这杯低度数的葡萄酒,后劲大得可怕。
9
周昀看到了我,身形明显一顿。
司婉亲昵地挽着他手臂。
昀,快来坐下。
江池朝他轻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居然在这儿遇到老同学,说什么今天都得好好叙叙旧!
司婉语气雀跃。
沙发凹陷下去的瞬间,我往江池身边挪了挪。
卷毛男端着酒杯凑过来:听说司大小姐和周少好事将近
司婉脸颊泛红,眼波流转:还没定呢,长辈们在挑日子。
她娇嗔地看着周昀。
周昀却盯着杯里的冰块,闷头灌了口酒。
司婉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正垂着头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
突然听见司婉轻快的声音:易易现在在哪里高就呀
包厢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我身上。
白天做兼职,晚上直播。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角落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司婉瞪大眼睛,似乎不信:怎么会你别开玩笑啦!你当年的成绩可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后来考上哪所大学了
她语气里的惊讶太过刻意。
非得要刨根问底。
我指甲深深掐进大腿,能感觉到江池的视线扫了过来。
没考好,没上大学。
我盯着茶几上的空酒杯,映着自己扭曲的倒影。
空气瞬间凝固,司婉张了张嘴,最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连刚刚一直低头喝酒的周昀也看了过来。
卷毛男很是夸张:不是吧那你就是高中毕业传说中的笨蛋美人
他的笑声扎的我耳膜疼。
我扯动嘴角:谢谢你夸我。
哄笑声炸开的瞬间,江池突然将我往怀里带了带。
卷毛男的笑声戛然而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司婉转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语气酸酸的:直播多辛苦啊,易易你要是需要帮忙......
不用。我打断她。
我目前的收入还不错,谢谢你的好意。
江池端起酒杯:我们袁主播最近可是带火了新玩法。
司婉:什么玩法
江池转头朝我神秘一笑。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包厢电视,投屏了一段视频。
正是那天我和秋水的PK连线。
我被水呛的频频咳嗽,白皙面容泛起潮红,时而低头喘气,时而露出纤细脖颈张着双唇唱歌。
被水浸湿的唇瓣透着水润的光泽。
我看着屏幕上狼狈的自己,突然就明白了。
为何秋水会突然找我连线。
为何定的惩罚是含水唱歌。
因为这副被憋的无可奈何的模样,可以满足很多人猎奇的欲望。
包厢里有被逗得哈哈大笑的声音。
也有说没意思、恶趣味的声音。
更有男人吹了声口哨。
我像在被公然审判。
10
我抬起头,看着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屏幕上。
周昀怔然的表情格外清晰。
周遭的声音好像都没了。
还想看你再表演一次。
不知何时,江池靠了过来。
滚烫的呼吸喷在耳后,带着淡淡酒气。
他的手顺着我的肩膀滑到了腰际。
他这句话并没有刻意压低,起哄声瞬间炸开,有人扯着嗓子开始要点歌。
我机械地转过头,正对上他玩味的双眸。
清澈,诱惑,迷离。
但很快,这双眸的主人眼里只剩绝望。
对,对不起……
我手忙脚乱地摸索纸巾。
可能酒劲上来了,真的很抱歉!
看着自己身上被喷射的呕吐物,江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我胃里翻江倒海,捂住嘴已经来不及。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
迅速扯掉领带,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看什么!
他剜了我一眼,便起身去包厢卫生间清洗。
门重重甩上。
包厢里死一般寂静。
我拿着纸巾出门,去外面的厕所清理。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周昀。
他似乎在等我。
见我过来,他掐灭了烟头。
你和江池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温和却坚毅。
我直接略过他。
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眼神深邃,好像我不说就不放我走。
这个问题,你问他就行。
怎么,连这点勇气也没有吗
我嘲讽他: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周昀的睫毛剧烈颤动,像只受伤的小鹿。
昀,原来你在这。
司婉盯着他的手,一步步靠近。
她的声音变得冷淡:就算是旧情人见面,也没必要在我这个未婚妻面前这么明目张胆吧
周昀没有理会她,视线依然锁在我身上。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朝包厢走去。
身后多了一道嫉恨的目光。
会所的效率快得惊人。!
不过一会,地毯焕然一新,空气里弥漫着香薰的味道。
江池回来了,他头发微湿。
看上去像是洗了个澡。
有事,先走了。
他对沙发上的人丢下这句话,径直朝门口走。
刚迈出门槛又猛地回头,语气冷漠:你不走
我急忙跟上。
见到老同学什么感觉
车上,江池突然开口。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江老板组织的这场局,很意外,不过也没其他感受了。
他嗤笑一声。
你不该趁机找周昀复合让他赎身也行啊。毕竟那小子还爱着你。
我沉默了一瞬。
爱我......这话是周昀说的吗
我扭头看他。
江池没有回答,只是踩下油门,车速猛地提上来。
那段可以忽略不计的过往,早在五年前结束了。
车子停在出租屋楼下。
我刚解开安全带,手腕就被他攥住。
江池的指尖冰凉:是不是因为,当初发现从他身上捞不到好处
我彻底愣住。
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映得他眼底的嘲讽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滚下去。他松开手,重新握住方向盘。
我不敢多停留一秒,赶紧下车。
回到家,躺在床上。
江池一开始便知道我和周昀、司婉的关系。
为何要这样做
他的目的是什么
11
周昀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午睡。
看着陌生号码便接了。
易易,方便出来见一面吗
我直接挂掉电话。
下午,收到了债主的催款信息。
我给江池发信息,约他出来吃个饭。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他回了个酒店定位。
江池坐在窗边,黑色衬衫衬得他肤色发白。
菜单摊在面前,我扫了眼价格,吞了吞口水。
江老板,您先点吧,我不是很饿。
江池哂笑。
我悄悄摸出手机查看余额,心里祈祷江池也不饿。
前菜是鱼子酱配烤面包,主菜是蓝鳍金枪鱼大腹,连餐后甜点都点缀着可食用金箔。
我继续喝水。
看着江池优雅地用餐,每一口都像是在割我的肉。
结账。江池喊来服务生。
账单递过来的瞬间,我眼前一黑。
5362元,是我将近一年的房租。
能打折吗
服务生保持着标准微笑:很抱歉,我们酒店从不打折。
说着贴心地递来pos机。
付完钱后,江池突然笑出声:不是刚给你二十万这么抠做什么还是花完了
我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刷卡小票还攥在手里。
我深吸一口气,凑到江池跟前。
低声问:江总,能不能再转点钱过来
他突然笑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后脑勺已经被他一把扣住,整个人被迫往前倾,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
我还没得到一点甜头,你还敢向我要钱当我冤大头
不是的江总!
我陪着笑,其实心里慌得不行。
我都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
话没说完,他就松开了手,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上赶着,我反倒不稀罕。
他整了整袖口,语气凉薄,怎么,还真把自己当商品卖了要不要我拟个合同给你
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这个......期限要多久
怎么
他挑眉:怕我赖账别心急,我会找你的。
说完转身就走。
接下来的一周,手机几乎没停过。
短信、电话此起彼伏。
实在撑不下去了,我拨通江池的电话。
江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一面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摔在桌面的声音。
江池似乎心情很差:我看起来很好说话是吗别再擅自打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传来,我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
刚把门开了条缝,门板就被狠狠踹开。
两个彪形大汉闯进来,那位前妻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别以为装消失就能躲过去,你已经逾期三天了!
不是说好了三个月内还清吗
我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她冷笑一声:规矩是我定的,能拖到现在已经是我宽容。
她示意手下往前,今天要么还钱,要么......
你们走!不然我报警了!
报啊。
她倚在门框上,眼神轻蔑,警察来了又怎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理在我这边。
无奈,我只能对她再次恳求。
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会努力还一部分。
这时,手机响起。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但是来电显示却是医院。
医院的电话,我可以接一下吗
女人哼了一声。
我接起,对方语气焦急:袁小姐,你快来医院,你爸爸出事了!
12
我拿着手机,手指不住颤抖。
我爸出事了,我现在要去医院!
似乎是被我紧张的模样吓到,女人也不继续刁难,带着其他人走了。
赶到医院。
护士拉着我抱怨:袁小姐你自己看看,你爸爸平白无故去抢其他病人的食物,跟人打起来,没站稳,自己头摔在玻璃上!
我看着爸爸已经被包扎好的脑袋。
感到深深的无力。
就是他不对!我平时还分他东西,自个儿有好吃的就吃独食!
没错,当年事故后,我爸虽抢救回来,除了双腿瘫痪,脑子也不太清醒。
智力行为犹如一个五六岁的儿童。
我安抚了他一夜,又买了东西跟人家道歉。
回到家,疲惫不堪。
简单洗了个澡。
我把脸埋在冷水里,直到窒息感逼得自己抬头。
镜中的女人眼眶通红。
我给江池发信息,想约他见面。
直到中午,江池才回复。
他发来一个定位:老时间。
我化好妆,穿上长裙,如约来到会所。
刚到会所门口,周昀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
易易。
他声音发哑:离开江池,你和他不合适。
我心里发笑,站定看着他:那谁合适,你吗
周昀与我对视,他的眼中有挣扎。
许久,才憋出一句:我会给你介绍......
我哈哈大笑,笑的直不起腰。
擦去眼角泪痕,我朝他抬了抬下巴。
管好你自己吧。
我们前后脚进了包厢。
司婉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
她紧紧靠着周昀坐下。
包厢内就我们四人。
表哥,我和昀下个月12号订婚。
她甜笑着挽住周昀的手臂:你一定要赏脸来哦。
江池靠在沙发上,指间夹着没点燃的烟,周身气压极低。
他没接话。
司婉忽然转头看我:易易啊,虽然我们是同学,但你毕竟是昀的前女友,我心里介意,就不邀请你了。
她语气轻快。
我本就是背景板,只是司婉突然转变的态度有点猝不及防。
周昀猛地推开司婉的手,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婉婉!
我怎么了司婉委屈地瘪嘴,我说错了吗
我们订婚这么重要的日子,不想看到无关人员也不行吗
江池终于抬眼,冷冰冰地看向司婉:你想清楚了周昀这种心有牵挂、摇摆不定的人,你能保证他全心全意
周昀抬头看他,眼神像要吃人。
江池却转向他,嘴角勾起冷笑:你也想清楚了打算彻底忘记过去,专心对我妹妹
包厢里死一般寂静。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周昀没放下,知道司婉在演戏。
甚至知道我站在原地,像个傻瓜一样等着他宠幸。
司婉的呼吸变得急促:表哥你什么意思我和昀真心相爱,只有彼此!
没什么意思。
江池依然气定神闲。
他站起身,把我也一把拽了起来。
周昀我问你,这个女人,你还要吗
我吃痛地低哼出声。
周昀也站了起来,他看我的时候是疼惜的。
江池,你别太过分!
司婉却急忙拉住他手,生怕两人起了争执。
江池将我带到身前。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是怎样一个女人。
求我包养,已经收了我二十万。
花完了,没钱用了,又死乞白赖来找我。
知道今晚她来找我为了什么吗
周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低头,眼睛盯着桌上那几瓶未拆封的酒。
我想,应该都是我消费不起的。
江池蓦然靠近我耳畔,语气带着轻笑,眼睛却是看向周昀。
楼上就是客房,你猜她来找我干什么
13
江池拽着我的手腕往包厢外走。
出门前,他回头冲周昀挑眉。
301,给你个机会。后悔了,随时上来。要是不来,就收心和婉婉结婚。
一路上了电梯,走到房间门口。
怕了
他站在301门前,房卡捏在指间转了个圈。
我伸手夺过房卡,开门进去。
包厢内,周昀看着消失的两人,久久回不过神。
司婉上来拽他胳膊:你别糊涂,她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当年,她在你出国前找你要钱!现在又为了钱勾搭上表哥!
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伯母也很喜欢我啊!
住嘴!
周昀甩开她的手,声音带着暴戾。
司婉的眼泪瞬间涌出来。
婉婉,你很好,可是......话没说完,他转身离开。
司婉在身后大喊:周昀!
窗外的霓虹透过纱帘照进来。
我别开脸。
尽量不去看江池布满情欲的眼眸。
你说,如果周昀现在冲进来,看见我们这样,会不会很心痛。
江池的呼吸扫过我耳际。
赌一赌
我平静地回望着他:江总,他不会来的。
这么了解他我可要吃醋了。
他挑眉,似真似假。
我苦笑。
我不仅了解他,更了解你表妹。
江池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
凌晨,我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回忆一下子涌进脑海。
我和司婉曾是亲密无间地好朋友。
校庆时,她把我推向周昀。
昀,这是我好朋友,袁易,你们认识一下。
司婉和周昀是青梅竹马。
周昀明眸皓齿,长相英俊。
他循规蹈矩,尊师重道。
是老师学生眼中的三好学生。
周昀向我表白,我们顺理成章在一起。
后来我才知道,司婉暗恋着他。
司婉开始躲着我。
对我的邀约也逐渐爱答不理。
我们三人的关系变得异常微妙。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我爸出了交通事故,需要支付巨额赔偿金,再加上住院医治的费用。
家里存款几乎见底。
而我的继母,也在事故发生后与父亲火速离婚。
全部的债务压在我一人头上。
那时候,周昀正好被家里安排出国念大学。
他开始变得很忙,消息回得越来越慢。
对我的态度也莫名冷淡。
渐渐的,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偶然碰到他,就说手机不在身边。
他家境优渥,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找了他。
空中飘着小雪,我蹲在别墅门口。
深夜十一点,他和司婉从车里下来。
见到我,周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你在等我
但随后,他的目光开始躲闪。
我搓着冻僵的手指,问:能单独聊聊吗
周昀转身。
司婉,你先进去。
司婉从我身旁经过,眼神冰冷。
周昀把我带到门廊下。
我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酒气。
你喝酒了。
嗯,出国的时间定了,和朋友聚一下。
我盯着他胸口,突然觉得他陌生得可怕。
我们算分手了吗连朋友都不如了。
我仰头看他。
周昀伸手替我拂去头顶的雪。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早点说清楚就好。
我来,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周昀黯淡的眼眸亮了一瞬:你说。
我把自己目前的困境如实讲了一遍。
周昀听完又沉默了。
我也不催促。
他问:所以你是想要我给你两百多万
我摇了摇头。
不是,是问你借。等我上了大学,会勤工俭学,也能寒暑假兼职。你知道,我学习还不错,现在给人补课价格也不低,我会每个月......
易易,你知道你妈妈以前找过我家么
我心中警铃大作。
她找你们干什么
周昀苦笑。
她直接找的我妈,想要一点.....精神损失费,我妈妈因为这事很生气。
我忍着没跟你说。
我有点着急。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啊,那是我继母,一贯如此,不用理她。如果我知道,肯定第一时间向阿姨解释......
那这次的事,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周昀打断我。
我看着他深蹙的眉眼,欲言又止。
好,我等你的消息。
看着他转身,我忍不住。
昀,你一定要联系我,求你了。
他的步伐未停,离我越来越远。
后来,我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他也从我的世界消失。
我明白的,这是他无声的拒绝。
14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想什么那么出神
认床,睡不着。
我扯过被子盖住半张脸。
他轻嗤一声:撒谎。
第二天走出会所时,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点开一看,银行短信提示到账200元。
转账附言是:昨晚辛苦费。
我蹲在马路牙子上,盯着那串数字笑出声。
200块。
被耍了呀。
我一路走回出租屋,几乎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抹去心中的酸涩。
刚走到单元门口,三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树后走出来。
穿这么好看,还有心思出去约会
她上下打量我的裙子:钱准备好了
请再宽限一个月,我一定能凑齐。
女人很激动:你当我们是傻子
她顿了下。
筹不到钱呀没事,姐有的是路子,跟我们走一趟呗。
两个大汉上前一步,阴影瞬间将我笼罩。
我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铁门。
你们别过来!
转身想跑,手腕却被其中一人死死抓住。
挣扎间,我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意识开始模糊。
我听见有邻居的惊呼声。
醒来时,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
我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石膏固定的左腿传来钝痛。
护士正在换点滴。
醒了你这腿得养三个月,平时小心点。
我盯着点滴落下。
那些混乱的片段突然在脑海里连成线。
江池突然出现的打赏,债主突然的催债,包厢里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每一步都及时出现。
我就是天选棋子。
是江池用来考验周昀、司婉爱情的棋子。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时,我正盯着石膏腿发呆。
江池发来信息,要我立刻马上到水悦湾。
我把手机扣在被子上。
没一会,又震动起来。
转账二十万。
原来他的羞辱也分等级,现在觉得我值得二十万了。
当我拄着拐杖进会所时,迎宾小姐的目光在我腿上黏了很久。
好不容易挪到包厢。
江池一脸怒色。
但在看到我这副模样时也愣住了。
司婉拿起酒瓶砸在我脚边。
周昀呢你把他拐哪去了
我不知道。
我扶着墙站稳,喘着气:我刚从医院出来。
江池的目光从我的拐杖移到额角的纱布。
厉声道:谁干的
我没有回答江池。
你们找周昀,应该去问他妈妈。毕竟他最听妈妈的话。
司婉的脸瞬间白了。
她抓着江池的胳膊:表哥,他肯定是去找她了!他们以前......
够了。
江池打断她,目光落在我打着石膏的腿上,
突然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跟我去医院。
不劳烦江总。腿上疼痛传来,我出了身冷汗。
江池无视我的拒绝,走过来一把抱起我。
你流血了。
身后,司婉的声音越来越远。
15
江池的车停在医院门口时,我还在和拐杖较劲。
他没说话,直接弯腰把我打横抱起。
我下意识抓紧他衬衫。
病房里的白炽灯亮得刺眼,他把我放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到底怎么回事。
语气不是疑问,是命令。
我无奈,便将被逼债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江池听完,沉默了许久。
他突然开口:你觉得是我安排的
我扯了扯嘴角:江总手眼通天,想给我找点麻烦,不难吧。
他的脸色瞬间沉下去。
不是我。
见我没反应,他掏出手机:我会查清楚。
查不查的,也没区别。
我别开眼:只求江总高抬贵手,让他们别逼那么紧,我慢慢还。
江池没接话,转身时带起一阵风。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他在走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护士进来换点滴时,说刚才那个帅哥在护士站发了通火,把护士长都骂了。
他说什么
护士无奈:说我们为什么让一个骨折病人离开病房,真是第一次见这么无语的男人,白长这么一张脸了。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晚上,江池拎着保温桶走进来。
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
俪园的养生粥,趁热喝。
他把桶放在床头柜,伸手调整病床按钮。
我被升到半坐的姿势,石膏腿悬在半空,有点滑稽。
保温桶打开的瞬间,莲子百合的清香漫开来。
他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我有点不习惯,伸手接过,自己吃。
抱歉。
他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我打着石膏的腿上,早知道你这样,不会让你去会所。
我咽下粥,笑了笑:江总付了钱,就是瘫了,我都会爬过去。
他的脸冷下来,沉默几秒,他又开口。
事情查清楚了,那些人,我会解决。
杀人是犯法的!我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就后悔了。
江池的脸黑得像锅底,我赶紧摆手: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司婉做的,对不对
他抬眼,有点惊讶,像是没料到我会猜中。
病房里安静下来。
那些逼债的会被怎么样我不知道。
江池怕是已经对我起了杀心。
那可是他表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移开目光,低声说:她确实娇纵过头了。
语气复杂。
江池今晚像老娘舅似的,自顾自说了很多。
说他已经从司婉口中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狠狠骂了她一顿。
他也说了很多这个表妹的经历。
我才知道,司婉从很早失去母亲后,性格就变得敏感多疑。
所以江池自觉对她多了许多照拂,也替她解决了很多麻烦。
没想到,小姑娘好的不学,为了个男人,无所不用其极。
我心想,可能是有其哥必有其妹吧。
你也没好到哪去。
临了,江池再次对我说了抱歉。
既然我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就不会再继续犯错。
之前对你的为难,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我愣住。
转变这么快的吗
我清了清嗓子,低声问:既然我的债务可以缓一缓,那我还是可以按以前的方式慢慢还债吗
江池点头。
那......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可以解除了......
江池盯着我。
许久,才嗯了一声。
我松了口气。
也谢谢你。
我想起一人,问道:找到周昀了吗
江池又升起怒色:如你所料。
果然,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妈宝男。
我尴尬地笑了笑:找到就好。
16
回到出租屋那天,阳光正好。
石膏腿还不能沾地。
白天兼职是不能去了,先在家直播段时间吧。
我把直播设备搬到床边,镜头刚好能框住上半身。
重新开直播,粉丝数掉了一千多。
心痛。
面对老粉的各种关心。
我笑着编了个理由:回老家照顾生病的亲戚啦。
在家直播的日子确实清闲。
但打赏金额肉眼可见地减少,有时一整晚收入不够买份外卖。
我摸着石膏边缘想,等恢复了,还得去找份工作。
刷到周氏集团的新闻时,我正在煮泡面。
屏幕上周昀穿着西装,司婉的婚纱裙摆拖得老长。
记者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我咬断面条,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觉得这样挺好。
至少没人再把我扯进他们的破事里。
祝福。
锁死。
平台推新活动,改了连线机制,给了小主播很多曝光机会。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点了随机PK。
当秋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我差点想退出直播。
她的热情,不似有假。
妹妹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啦!
PK开始后,我再次准备躺平。
秋水的直播间不断刷出火箭,她笑着说:妹妹加油哦。
谁知最后十秒,我的屏幕突然炸开一片金光。
满屏特效横空出世,礼物数像坐火箭一样飙升。
倒计时结束,我竟然赢了!
恭喜妹妹!秋水笑的真诚,快看看直播间来了哪位大佬呀!
我盯着那个熟悉的ID,沉默了。
后台提示弹出消息。
迪拜在逃王子:唱的很好听。
我迟疑了一瞬,有点恍惚。
易起喵喵喵:非诚勿扰。
迪拜在逃王子:......
窗外的月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我摸着还没消肿的脚踝。
这场由他开始的游戏,还没落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