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留给我的遗物,一串名为琅玥的手链,被熊孩子扯断了。
十八颗独一无二的南海异色珍珠,滚落一地,其中几颗掉进了旁边的喷泉池。
熊孩子的妈妈刘芳,瞥了一眼,从香奈儿包里抽出两百块钱,甩在我脚边。
不就是串珠子,哭丧着脸给谁看想讹人
拿着钱赶紧滚,别耽误我们看喷泉。
我没捡钱,只是默默蹲下,看着水池里那几点微弱的光。
然后给我爸发了条微信:爸,妈的琅玥’,没了。
……
1
我拒绝了管家派劳斯莱斯送我来学校的提议。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普通人,读完我的大学。
校门口欢迎新生的红色横幅,在热浪里无精打采地飘着。
我拉着行李箱,走进这所我将要生活四年的大学,心情是难得的平静。
手腕上,那串琅玥贴着我的皮肤,传来熟悉的微凉。
这是妈妈亲手为我设计的,也是她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十八颗东海月白珍珠,每一颗都由她亲手打磨挑选。
中心广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正准备绕开人群,去宿舍楼报到。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像条失控的狗,尖叫着从侧面冲了出来。
我根本来不及躲闪。
他猛地撞在我身上,一股巨大的冲力让我向后踉跄了一步。
手腕一痛。
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我僵硬地低下头。
手腕上空空如也。
那串我视若生命的琅玥,断了。
十八颗珍珠天女散花般地飞溅出去。
周围的喧嚣和嘈杂,瞬间离我远去。
我只看得到那些在空中划过绝望弧线的、小小的白色光点。
它们弹跳着,滚向四面八方。
咯咯咯……
那个撞倒我的熊孩子,发出一阵天真又残忍的笑声,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去。
他甚至没看我一眼。
我疯了一样,不顾周围人惊异的目光,猛地跪在了地上。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一颗。
我找到了。
它滚到了一个行李箱的轮子下面,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攥在手心。
两颗。
它藏在一片被人踩扁的传单下面。
三颗。
……
我颤抖着摊开手掌,一遍遍地数着。
只有十五颗。
还差三颗。
最关键的那颗主珠……不见了。
突然,不远处的音乐喷泉池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它!
那颗月白色的主珠。
在它的不远处,还静静地躺着另外两颗副珠。
它们,都被撞进了喷泉里。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就想往喷泉池走。
无论如何,我要先把那三颗珠子捞上来。
哎,你干什么去你差点把我儿子碰倒!小孩跑着玩呢不知道躲着点吗!
2
一个尖锐又刻薄的女声猛地刺入我的耳膜。
我侧过头。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是香奈儿连衣裙,手上拎着一个爱马仕铂金包。
她上下打量着我,在我身上几十块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扫来扫去。
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
我攥紧了手心里的珍珠,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是他撞的我,管好你的孩子。
还有,他撞坏了我的东西,我需要道歉。
女人嗤笑一声。
道歉小姑娘,你脑子没坏吧
不就是串破珠子吗断了就断了,多大点事
她的声音拔高,吸引了更多看热闹的目光。
我儿子才多大他懂什么你一个大学生,跟个孩子计较,你好意思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破珠子
那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我死死地盯着她,难怪你孩子这么熊,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又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哦,我懂了。
你不就是想讹点钱吗
现在的大学生,心思都这么脏吗为了钱,脸都不要了。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看她穿的,确实挺穷酸的,估计是想碰瓷吧。
现在的年轻人啊,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孩子还小,能有多大力气,肯定是她自己没拿稳。
一句句议论,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心脏。
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慢条斯理地拉开爱马仕包的拉链,从里面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
然后,手腕一抖。
两张崭新的一百元,落在了我满是灰尘的鞋尖前。
喏,两百块。
拿着钱,赶紧滚。
别在这里演戏了,穷酸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她的熊孩子在旁边冲我做着鬼脸。
前所未有的屈辱,像潮水一般将我淹没。
我的脸颊滚烫,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冲上了头顶。
两百块
我轻轻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女人轻蔑地笑着:怎么嫌少你那串塑料珠子,值二十块吗
我忽然笑了。
你觉得,我看着她,眼神冰冷如刀,我的东西,是你能用二百块钱来侮辱的
3
你……你什么意思她拔高了声音。
我没有回答她。
我的目光锁定了不远处的喷泉池。
那三颗珠子,像三道刺眼的光,扎在我的心上。
我要把它们捞上来。
现在,立刻,马上。
我抬腿,就想朝喷泉走去。
我的沉默和无视,彻底激怒了她。
站住!
她尖叫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说你呢!你个穷学生,耳朵聋了吗
她张开双臂,像一堵墙,蛮横地拦在我面前。
不就是想多要点钱吗装什么清高
她转头,开始对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大声控诉。
大家快来看看啊!现在的大学生,心思有多坏!
撞坏了她一串不值钱的破珠子,我好心赔她两百块,她还不满足!
在这里跟我装死,拖延时间,不就是想讹我一笔大的吗
我今天还就站这儿了!我倒要看看,这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群的议论声,像烧开的水,瞬间沸腾了。
这小姑娘看着挺文静的,心眼怎么这么坏
是啊,人家都给钱了,还想怎么样
现在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净学这些歪门邪道,想钱想疯了吧。
我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脸。
看着她如何卖力地表演,如何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而我,在她口中,成了一个贪得无厌的碰瓷者。
真可笑。
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芳见我依旧不为所动,脸上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
我告诉你,我今天很忙,我没时间跟你这种人在这里耗!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神凶狠。
别挡着我儿子看喷泉!
话音未落,她猛地伸出手,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脚下,刚好踩到了那两张刺眼的红色钞票。
鞋底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仿佛踩在了什么肮脏的垃圾上。
我稳住身形,缓缓地,低下头。
看着她那只推过我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钱。
我抬起头,重新看向她。
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
因为她被我看得,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我没有再和她多说一个字。
因为我知道,和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也永远无法让她明白,那串琅玥,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打开相机。
对着刘芳那张因为错愕而显得有些滑稽的脸,咔嚓一声,拍了下来。
她愣住了。
你……你干什么你敢拍我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喷泉池边。
冰冷的池水里,那颗主珠,和另外两颗副珠,静静地躺着。
我将镜头对准它们。
咔嚓。
我打开微信,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爸爸的头像。
把照片发了过去,手指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了下去。
【爸,妈的琅玥,没了。】
4
我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平静得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刘芳看到我发信息的动作,脸上的嘲讽更深了。
呦,搬救兵呢
她尖刻的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
我告诉你,你今天把天王老子叫来都没用!
一个穷学生,能认识什么大人物
有本事你叫警察啊!你看警察来了是帮你还是帮我!
她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我被警察带走时的狼狈模样。
我没说话。
我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那张因为嚣张而扭曲的脸。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那些看热闹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的平静,和这场闹剧格格不入。
刘芳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但依旧嘴硬。
你看什么看心虚了想跑
我告诉你,晚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了一条路。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跑在最前面,是学校的保安队长。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的汗水。
而在他身后,一个地中海发型、挺着肚子的男人,正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狂奔而来。
他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后背上。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惶惑。
我认得他。
在学校的官网上,新生入学须知的第一页,就是他那张和蔼可亲的致辞照片。
A大的校长。
此刻,他的脸上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校长一眼就看到了我,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甚至没敢靠近,隔着几米远,就想对我弯腰。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瞬间僵在原地,额头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淌。
刘芳也愣住了。
她不认识校长,但她看得出这阵仗不对劲。
可她那杏仁大的脑容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还没等她开口。
滋——
一声轻响。
广场中央那座喧闹了半天的音乐喷泉,所有的水柱,在同一时刻,戛然而生。
紧接着,几个穿着黑色防水工作服,戴着专业设备的人,从广场的几个角落里冲了出来。
他们动作迅速,训练有素,不像工人,更像是执行特殊任务的专业队伍。
他们越过警戒线,二话不说,直接跳进了刚刚停水的喷泉池里。
手里拿着强光探照灯和专业的打捞工具,开始一寸一寸地,在池底搜寻起来。
那架势,不像是在捞几颗珠子。
倒像是在打捞什么坠毁的、关乎国家机密的黑匣子。
所有人都看傻了。
包括刘芳。
她张着嘴,看看一脸死灰的校长,又看看喷泉池里那些专业人员。
她的大脑,显然已经宕机了。
但根深蒂固的傲慢,让她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处境。
她愣了几秒,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转向我,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虚。
呵,学校的设施坏了
算你运气好。
5
我没有理她。
那些专业人员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对池底的东西造成二次损伤。
校长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刘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脸上的得意和嚣张,正在一点点褪去,被一种茫然和不安所取代。
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
广场外围,传来一阵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引擎轰鸣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五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路边。
车牌号,是清一色的连号。
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车门整齐划一地打开。
从车上,下来一群人。
清一色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色的墨镜。
他们面无表情,身形挺拔,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
他没有戴墨镜,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认得他。
陈叔,我爸最信任的特助。
他身后,跟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气质儒雅,但眼神锐利。
那是国内最顶级的珠宝鉴定专家,常年为各大拍卖行和博物馆服务。
再后面,是远星集团的首席法务团队。
他们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径直朝着广场中心走来。
目标明确。
就是我。
校长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他想迎上去,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陈叔穿过人群,越过呆若木鸡的刘芳,在我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然后,在我的注视下,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担忧又心疼的眼睛。
他深深地,九十度,鞠了一躬。
他身后的所有人,黑压压的一片,也跟着他,齐刷刷地弯下了腰。
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音。
整个中心广场,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震惊。
大小姐。
我们来了。
董事长让我们,接您回去。
大小姐三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那些刚刚还对我指指点点的路人,此刻,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
而刘芳,那个刚刚还用两百块钱侮辱我的女人。
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的嘴巴微微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
她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两个小小的黑点。
她看着我,又看看我身后那群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的黑西装。
她的大脑,彻底死机了。
我想,她大概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一个穿着几十块T恤的穷酸学生。
怎么会是,他们口中的大小姐
陈叔直起身,将手里的眼镜布递给我。
大小姐,擦擦手,别脏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手心,因为刚刚在地上摸索,沾满了灰尘和污垢。
我接过眼镜布,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将手心里那十五颗珍珠,一颗一颗地,放在了洁白的布上。
做完这一切,我才终于抬起眼。
我的目光,越过陈叔,越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围观者。
直直地,落在了刘芳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我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轻轻地,开口问道:
现在,你觉得,我的东西,还只值两百块吗
6
刘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陈叔侧过身,对我身后那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微微颔首。
两位老人迈步上前。
其中一位,从怀里取出一副洁白的丝质手套,仔仔细细地戴上。
另一个,则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的红木箱子。
里面,是各种精密的鉴定仪器。
喷泉池里,那几个专业人员已经小心翼翼地将打捞上来的三颗珍珠,用一个天鹅绒的软垫托着,送到了两位老人的面前。
其中一位老人,用特制的镊子,轻轻夹起那颗主珠。
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不是因为年迈,而是因为激动。
另一位老人,则拿起我手帕上那十五颗珍珠,一颗一颗地检查。
他们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震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堪比博物馆现场鉴定的一幕。
刘芳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她那贫瘠的想象力,根本无法构想出那将是怎样一个毁天灭地的数字。
良久。
戴着手套的那位老人,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主珠。
他摘下老花镜,用一种近乎朝圣的目光看着我,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大小姐。
如果老朽没看错,这串手链,是已故的国际顶级珠宝设计大师,‘S’女士的封山之作。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惊雷,在广场上空炸开。
人群中,有几个识货的,已经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S’是那个从不露面,一件作品就能拍出天价的传奇设计师‘S’
我的天,居然是她的作品……
老人没有理会周围的惊叹,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串珍珠上,充满了敬畏和心痛。
这串作品,名为‘琅玥’。
主珠,是传说中只存在于大西洋万米深海海沟的‘深海之心’,这种珍珠,百年难得一见,早已绝迹。
其余十七颗副珠,也都是产自东海的顶级月白珍珠,每一颗都经过了最完美的打磨,圆润饱满,光泽内蕴,颗颗价值连城。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刘芳的心上。
她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人摇摇欲坠,像风中残烛。
老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最后,他看向陈叔,又看向我,报出了最后的结论。
这件作品,是孤品,有价无市。
它的艺术价值……无法估量。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锐利,我曾经有幸,在远星集团的内部保险库里,见过它的保险单。
保险单上的金额,是——九!千!八!百!万!
轰——
刘芳的大脑,像是被这几个字引爆了。
一个她工作一辈子,不,十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
她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终于知道,自己用那两百块钱,侮辱的是一件怎样无价的珍宝。
扑通!
一声闷响。
刘芳的腿,彻底软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我静静地看着她。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原。
7
我感觉不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觉得,她很可笑。
陈叔走到刘芳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摊烂泥。
刘女士。
陈叔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
这里有份文件,你或许有兴趣看一看。
这是您先生,王强,所在公司‘启明科技’的股权收购书。
他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
就在半小时前。
远星集团,已经完成了对启明科技的全面收购。
从现在起,启明科技,是远星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刘芳的瞳孔,猛地放大。
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她老公的公司……被收购了
就因为她得罪了这个小姑娘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另外,补充一点。
鉴于王强先生的家属,也就是您,刘芳女士。
您的恶劣行为,对本集团的声誉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潜在风险。
经远星集团董事会一致决议。
王强先生,即刻开除,永不录用。
如果说,九千八百万的手链,是将她打入地狱。
那么陈叔这番话,就是将她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强的中层职位,是她全部的骄傲,是她能在太太圈里炫耀的资本,是她鄙视所有人的底气来源!
现在,没了。
一切,都没了。
不……不可能……
她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份文件,双手因为剧烈的颤抖,几次都抓不起来。
就在这时。
一阵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广场的死寂。
那铃声,是她专门为她老公设置的《财神到》。
此刻听来,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是王强的电话。
刘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似的在自己的爱马仕包里翻找。
她终于掏出了手机,手指哆嗦着,几次都没能划开接听键。
最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了接听。
手机里,没有传来她熟悉的、丈夫意气风发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和咒骂!
刘芳!你这个败家娘们!我操你妈!
你他妈在外面到底得罪了谁!!
老子的工作没了!公司被收购了!我被开除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得罪的是谁!是远星集团!是苏振东!
你这个蠢货!你这个害人精!!
你把我这辈子都毁了!!
那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哭喊。
啊——!
刘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她两眼一翻,手机从手里滑落,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彻底,晕死了过去。
8
周围的空气,因为那通电话,而变得粘稠又压抑。
王强绝望的哭嚎,还在从手机听筒里幽幽传来,像一首为这场闹剧谱写的挽歌。
几秒后,刘芳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她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先是茫然,然后是惊恐。
她环顾四周。
那些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像一排排冰冷的墓碑。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刘芳像是被踩了电门一样,从地上弹坐起来。
她连滚带爬地,朝我扑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
她整个人都崩溃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妆容花得像个厉鬼。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
啪!
一声脆响。
她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力道之大,让她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
啪!啪!啪!
她像是疯了一样,左右开弓,一下比一下重。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我不是人!我该死!我嘴贱!
她一边扇,一边哭嚎着。
那个撞了我的熊孩子,呆呆地站在一边,被他妈这副疯魔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
刘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
她一把将那个还在大哭的男孩拽了过来。
跪下!给你姐姐跪下道歉!
她发了疯似的,按着男孩的头和肩膀,想让他给我跪下。
男孩吓坏了,哭得更凶了,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那场面,混乱,丑陋,又可悲。
刘芳抬起头,那张又红又肿、满是泪痕的脸,对着我。
钱!我赔钱!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九千八百万是吗我赔!我赔给你!
我卖房子!我卖车!我什么都卖了!
我求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不要开除我老公!
她哭得声嘶力竭,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滚烫的地面上。
求求你了……
我开了口。
这是我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你赔不起。
她的哭声,戛然而生。
我看着她,告诉她一个她永远无法弥补的事实。
这串‘琅玥’,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陈叔手中天鹅绒软垫上的那颗主珠。
是我妈,亲手做的。
刘芳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到了极致。
世界上,
只有这一条。
我的话音落下。
刘芳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凝固了。
她终于明白了。
她毁掉的,不是钱。
不是一件价值九千八百万的珠宝。
而是一个女儿,对母亲最后的,也是全部的念想。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9
陈叔对着身后那群西装革履的法务团队,递了一个眼色。
为首的金牌律师,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迈步上前。
他站定在刘芳面前,声音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公式化地宣读着。
刘芳女士。
我是远星集团首席法务顾问,李哲。
我在此,正式代表远星集团及我的当事人苏念小姐,向您发出律师函。
鉴于您今日的行为,对苏念小姐造成了极其严重、且不可逆转的精神伤害。
以及,您损毁的物品‘琅玥’,经专家鉴定,市场估值保守为九千八百万元人民币。
其作为孤品所具备的艺术价值,与作为遗物所具备的情感价值,更是无法用金钱衡量。
我们将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
追讨全额经济损失,并要求您在全国性报纸的头版,连续一周,刊登道歉声明。
在诉讼期间,法院将对您及您丈夫王强先生名下的所有资产,包括房产、车辆、存款、有价证券,进行冻结保全。
直到赔偿款项全部结清为止。
李律师的话,像一把刀将刘芳的人生,凌迟处死。
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爸爸。
我划开接听键,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
只有一阵压抑的呼吸声。
念念。
终于,爸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沙哑。
那声音里,满是心疼。
你……没事吧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我没事,爸。
他们……处理得,你还满意吗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地上那摊彻底失去灵魂的烂泥。
又看了看陈叔手中,那十八颗失而复得,却再也无法串连起来的珍珠。
满意吗
不。
我一点都不满意。
我宁愿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宁愿,我的琅玥还好好的。
我宁愿,我还是那个挤着地铁,满心期待着大学生活的普通女孩。
可我知道,回不去了。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爸爸在那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念念怎么不说话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爸。
我不是为了钱。
我也不想看她家破人亡。
我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不远处的教学楼上。
那里,才是我想象中,大学生活该有的样子。
安静,纯粹。
我只是想让她明白。
想让所有和她一样的人都明白。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来衡量。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活得那么浅薄,那么无知。
更不是所有错误,都有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被原谅。
电话那头,爸爸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爸爸知道了。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爸爸永远在你身后。
挂了电话。
我将手机揣回兜里。
整个世界,都仿佛清静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她毁了我的琅玥。
而我,亲手毁了她引以为傲的、用金钱和虚荣堆砌起来的全部人生。
我们,两清了。
10
那场风波,像一块巨石砸入湖中,掀起滔天巨浪,然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我的大学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
和所有新生一样,上课,下课,去食堂,泡图书馆。
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而我,甘之如饴。
手腕上的琅玥,被陈叔请了全球最好的修复大师,用最顶尖的技术重新串了起来。
十八颗珍珠,一颗都不少。
只是那颗主珠上,留下了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疤。
时时刻刻提醒着我,那天发生的一切。
这天下午,我正在图书馆自习。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室友发来的微信。
一个校园论坛的链接。
标题用醒目的红色字体写着:【惊天后续!还记得一个月前在中心广场用两百块砸人的铂金包贵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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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
鬼使神差地,我点了进去。
主楼的帖子,写得洋洋洒洒,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语气。
发帖人显然下了功夫,将刘芳一家的后续扒得底朝天。
帖子说,就在风波发生的第二天,王强任职的启明科技就宣布了破产清算。
远星集团的收购,只是为了将他们一家彻底打垮。
收购完成的瞬间,这个公司就失去了它全部的价值。
王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瞬间失业。
因为得罪了远星集团,整个行业,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敢要他。
他名下的房产、车辆,全部被法院冻结,进入了强制拍卖流程。
为了还上那九千八百万的零头,他们不得不卖掉所有值钱的东西。
从云端,一夜之间,跌入泥潭。
帖子下面,附了好几张照片。
他们家那栋豪华的别墅,门口贴着巨大的封条。
刘芳在一个嘈杂的菜市场,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正跟菜贩子为了一毛钱的差价,争得面红耳赤。
王强在白天在建筑工地扛水泥,晚上干代驾。
还有最后一张。
是那个熊孩子。
他穿着一套不合身的的校服。
站在一所看起来很普通的小学校门口。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天的嚣张。
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胆怯。
帖子的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好轮回吗看得我浑身舒爽!
我宣布,这是我今年听过最爽的爽文!
活该!让她狗眼看人低!现在知道什么叫报应了吧!
让她用两百块侮辱人,现在好了,两百块估计是她一星期的饭钱了。
那些评论,和一个月前,截然不同。
人性,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我抬起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有裂痕的主珠。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洒了进来。
那道裂痕,在阳光下,仿佛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我好像,可以和那天发生的一切,和解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