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被分割的天空 > 第一章

城市被无形力场分割成互不相通的小块,历史遗迹的壁画上却刻着直升机与计算机。
我作为维修工,每日穿梭在力场夹缝中苟活。
直到在修复故障时,发现一幅描绘现代科技的远古壁画。
监察系统立刻发出红色警报,声称我传播认知污染。
为了寻找被系统带走的妹妹,我破解壁画中的控制密码。
力场消失那刻,全城人第一次看清彼此的脸。
而监察长的枪口,已对准我的心脏。
1
那些墙
警报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城市紧绷的神经。红光在灰扑扑的楼宇表面疯狂跳动,把那些冰冷、高耸、隔绝一切的力场墙映得如同流淌的鲜血。
我,李维,在警报响起的第一秒就扔掉了手里啃了一半的合成蛋白棒,像被烫到一样从栖身的管道维修口弹了起来。心脏在肋骨后面撞得生疼,每一次泵血都带着冰冷的恐惧。又是边界扰动还是哪个倒霉蛋又越界了不,这尖锐的程度……更像是认知污染警报!那东西一旦触发,监察队的铁靴子能在三分钟内碾碎半个街区!
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那件洗得发白、印着力场维护-三级的蓝色工装。我像只受惊的耗子,贴着冰冷粗糙、散发着微弱臭氧味的力场墙基座狂奔。这堵墙,还有视野里所有横亘在楼宇之间、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无形屏障,就是这座城市的牢笼。它们把天空切成碎块,把人群隔绝在各自巴掌大的格子里。而我,一个像阴沟老鼠般在墙根和管线夹缝里爬行的低阶维修工,就是唯一被允许在这些格子边缘短暂穿行的活物——为了维护这该死的囚笼本身。
快!第七区!B-12节点!力场过载!稳定性跌破临界!嘶哑的吼叫混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从我腰间那个油腻腻的通讯器里炸出来,是调度老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李维!你他妈离得最近!滚过去!立刻!压不住就全他妈完蛋!
B-12!那鬼地方就在我家那个格子的隔壁!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辣得生疼。我甚至不敢去想妹妹小雨那张苍白瘦弱的脸,她此刻是不是正惊恐地缩在墙角我粗暴地抹了把脸,把通讯器音量调到最小揣进兜里,牙关紧咬,朝着那代表着厄运的坐标位置死命冲刺。
B-12节点深藏在旧城区的腹地,那里是城市被遗忘的角落,力场墙根深深扎进一片被岁月和尘埃掩埋的废墟里。空气浑浊得如同凝固的泥浆,弥漫着陈腐的尘土味、刺鼻的臭氧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金属缓慢锈蚀的腥气。巨大的力场发生器基座如同一座冰冷的黑色金属坟墓,深陷在破碎的古代石砖和扭曲的钢筋之中。它正发出一种病态的、濒死的嗡鸣,基座表面那些复杂的能量导管像烧红的烙铁,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危险的橘红色光芒,每一次剧烈的闪烁都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电流尖啸。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一波波迎面扑来,几乎要把人的皮肤烤焦。
操!我低吼一声,被热浪逼得后退半步,汗水瞬间湿透工装,紧紧贴在背上。顾不上烫,我扑到基座侧面,手指在油腻的操作面板上飞快移动,撬开沉重的检修盖板。里面更糟,几根粗大的超导耦合管正像垂死的蛇一样疯狂痉挛,包裹着它们的绝缘层已经熔穿,露出里面烧蚀得坑坑洼洼的金属芯,刺眼的电弧在缝隙间跳跃,每一次炸裂都喷溅出灼热的金属碎屑。核心稳定器读数在虚拟屏幕上疯狂跳动,数值不断下坠,鲜红的警告框层层叠叠地弹出来,几乎要盖满整个视野。
妈的……核心耦合过载……绝缘层全熔了!我啐了一口,灼热的空气烫得喉咙发干。情况比预想的还糟百倍。常规的紧急分流程序根本压不住这种狂暴的能量外溢。必须物理介入,更换耦合节点!我猛地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周围被力场发生器基座挤压得支离破碎的古老墙壁。那些深埋在基座下方、被岁月和金属结构粗暴覆盖的古老石壁……上面似乎有些东西
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就在基座和一块巨大得不像话的断裂石壁之间,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缝隙深处,隐隐透出一种与周围灼热混乱截然不同的、幽邃的蓝光。那里!那里绝对有足够空间操作!老黄在通讯器里的咆哮声越来越微弱,被力场发生器垂死的哀嚎彻底淹没。没时间犹豫了!
我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烧得肺叶生疼,侧过身,像一片被挤压的纸,艰难地把自己塞进那条狭窄、布满锋利金属边缘和粗糙断石的缝隙。工装被刮擦得嘶啦作响,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我一点点往里蹭,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滑落的窸窣声。那诡异的蓝光越来越清晰,光源似乎来自缝隙尽头的某个空间。
终于,我挤出了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被力场发生器基座和倒塌的巨大石柱强行撑出来的狭小空间,像一个被遗忘的石穴。空气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与外面灼热的能量地狱仿佛两个世界。而最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正对着我的那面巨大的弧形石壁。
它完整得惊人,表面覆盖着一层奇特的、如同凝固水流般的物质,正是这物质散发出幽冷的蓝光,将整个石穴映照得如同沉入海底。光芒流转,清晰地照亮了石壁上覆盖的、规模宏大得令人窒息的……壁画。
那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种历史遗迹的风格。线条流畅、精确,带着一种冰冷的科技感。
壁画的主体,描绘着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穹顶空间,结构复杂精密得如同某种神祇的造物。无数形态奇特的人——或者说某种类人的存在,穿着紧贴身体的、闪着微光的衣物,悬浮在空中,他们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划,面前悬浮着……发光的、不断变幻着复杂几何图形和诡异符号的……屏幕更远处,背景中,清晰地画着一些造型流畅、带着巨大螺旋桨的金属造物——那形状,我只在旧时代残留的模糊图片里见过,叫……直升机还有更多奇异的、无法理解的机器轮廓。
我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立在冰冷幽蓝的光晕里,大脑一片空白。时间感彻底消失。外面力场发生器垂死的尖啸、老黄在通讯器里绝望的嘶吼、整座城市在警报中濒临崩溃的恐惧……所有声音都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沉重得如同末日丧钟。
远古的壁画描绘着……现代科技甚至……未来
这不可能!
绝对的、冰冷的、颠覆一切认知的不可能!
就在这死寂的、认知被彻底碾碎的时刻,腰间那个油腻的通讯器,之前只剩下微弱的电流杂音,突然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蜂鸣!
那声音不属于任何故障警报,它更高亢,更冰冷,带着一种纯粹的、宣告死亡的频率。
紧接着,一个毫无人类情感起伏的合成电子音,如同最坚硬的冰锥,狠狠地凿进我的耳膜,回荡在这幽蓝死寂的石穴中:
警告。检测到高等级认知污染源。坐标:旧城区B-12节点,深层结构。污染等级:深红。执行最高级别清除协议。封锁半径:一公里。清除单位:已部署。
2
墙后有什么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宣告死刑的判决书,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砸进我的耳膜。最高级别清除协议!封锁一公里!清除单位已部署!这些词像淬了毒的针,瞬间刺穿了我因壁画而陷入的震惊与茫然,将最原始的、冰锥般的求生本能猛地攫住。
跑!
身体在大脑完全消化恐惧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反应。我像一根被强力弹簧弹出去的钉子,猛地从原地向后弹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顾不上疼痛,我手脚并用,几乎是翻滚着挤回那条狭窄、布满死亡陷阱的缝隙。外面力场发生器基座濒死的哀嚎和灼热的气浪再次扑面而来,但此刻,这地狱般的景象竟让我感到一丝诡异的亲切——至少它意味着外面,意味着还有一丝挣扎的空间!
操!操!操!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从缝隙里往外拔,一边语无伦次地低吼,汗水混合着蹭到的灰尘和血丝糊满了脸。工装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彻底撕开几道大口子,皮肤火辣辣地疼。刚踉跄着冲出缝隙,脚下一滑,差点扑倒在滚烫的金属基座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一堆扭曲的钢筋废墟后面闪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几乎要摔倒的身体。那力量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
别出声!跟我来!一个压低的女声在我耳边急促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决断。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抓住我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尘土和不明污渍的深棕色工装夹克,长发胡乱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苍白的额角。她脸上也蹭着灰,但那双眼睛,在昏暗混乱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我,里面是纯粹的、毫无掩饰的惊恐和……一丝奇异的、发现同类的急切
你是谁!我下意识地想挣脱,声音嘶哑。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时候,任何陌生人都意味着额外的、无法预估的危险。
艾拉!遗迹清理队的!她语速飞快,抓着我的胳膊力道不减反增,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没时间解释!‘清道夫’的扫描波束已经覆盖过来了!你想被烧成灰吗这边!她不由分说,猛地拽着我,弓着腰,像两只在弹坑里逃窜的老鼠,一头扎进旁边一条被巨大混凝土块和扭曲金属管道遮蔽的、更加隐蔽的向下坑道。坑道陡峭,满是湿滑的苔藓和碎砖。
遗迹清理队我被拽得跌跌撞撞,脑子乱成一锅粥,本能地质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B-12是禁区!遗迹清理队理论上只负责那些被力场墙隔离开的、无害化的观光区遗迹,这种深埋在核心节点下的危险废墟,根本不是他们的工作范围。
放屁的禁区!艾拉头也不回,声音在狭窄的坑道里激起沉闷的回响,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们队接到秘密指令,说这里有‘异常历史扰动’迹象,需要评估!结果刚到外围,就听见那该死的深红警报!然后就看到你像见了鬼一样从那缝里滚出来!她猛地停下,把我按在一堵相对完整的石墙凹陷处,自己则紧贴在另一侧,屏住呼吸。
几乎是同时,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从我们头顶上方掠过,带着一种高频的震动感。几道惨绿色的扫描光束,如同幽灵的触手,穿透坑道上方的缝隙,在潮湿的坑道地面和墙壁上快速扫过。光束扫过的地方,空气似乎都发生了细微的扭曲。
是清道夫的主动式认知污染扫描!我死死捂住口鼻,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旦被这种光束捕捉到异常的生理波动或思维活动特征,下一秒就是高能粒子束的精准打击,连渣都不会剩下。
惨绿的光束在我们藏身的凹陷边缘扫了几下,没有停留,嗡鸣声渐渐远去。
呼……艾拉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点,但眼中的炭火并未熄灭,反而更加锐利地转向我,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在那下面看到了什么什么鬼东西能触发深红警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幽蓝的光、冰冷的石壁、流畅到诡异的线条、悬浮的人群、发光的屏幕、带着螺旋桨的金属巨鸟……那些颠覆认知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翻腾。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面对这双燃烧的眼睛,隐瞒似乎毫无意义,也毫无可能。
壁画……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巨大的一整面……在发光……画的东西……不是古代的……
艾拉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画了什么
人……在天上飞,用手指点着空气,面前有……发光的方块在变……还有……直升机!清清楚楚的直升机!还有很多……根本看不懂的机器!我语无伦次,试图用最贫瘠的词汇描绘那震撼的景象,那画风……那精度……绝不可能是古代人画的!绝不!
艾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接近死灰的惨白。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神失去了焦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念诵什么古老的、可怕的咒语。过了好几秒,她才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重新聚焦,但那光芒变得更加复杂,混合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认知污染……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最高级别的……果然……果然不只是传说……她猛地抬头,目光如钩子般刺向我,那壁画……上面有文字吗符号任何看起来……像是标记或者……操作说明的东西
她的问题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文字符号当时太过震惊,根本没细看!我拼命回想那幽蓝光晕下的每一个细节。悬浮人群操作的光屏上那些跳跃的几何图形和诡异符号……壁画边缘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有些排列奇怪的、像楔形文字又像电路图的小型标记……其中一组符号,似乎……似乎……
有!我脱口而出,手指下意识地在布满苔藓的冰冷石壁上划动,一种……像扭曲的箭头,又像缠绕的闪电的符号……旁边还有几个点……排列很怪……我努力回忆着那模糊的印记。
艾拉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她一把抓住我还在石壁上无意识划动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记住它!李维!用你的命记住它!那不是装饰!那很可能是……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我完全懵了。
打开真相的钥匙!也可能是打开地狱的钥匙!艾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狂热,听着!监察系统要抹除的,从来不只是人!它们要抹除的是‘认知’本身!是历史!它们害怕我们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那壁画……它被藏在这里,被力场镇压着……它根本不是什么遗迹!它很可能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坑道上方,沉重的、金属撞击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重锤敲打着我们的神经。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石砖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不止一个!冰冷、刻板、毫无人类气息的电子合成音穿透层层阻隔,清晰地传了下来:
目标区域二次扫描完成。检测到残留生理痕迹。执行深度清除。封锁线推进。目标:两个未授权生命体。清除优先级:最高。
3
该信谁
沉重的金属靴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头顶的废墟间回荡,每一次落下都震得坑道顶部的碎土簌簌掉落。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锁定着我们藏身的方位:坐标已确认。推进。清除所有生命信号。
走!快走!艾拉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猛地推了我一把,自己则像只受惊的狸猫,贴着湿滑的坑道壁,向着更深处、更黑暗的岔路冲去。她的动作快得惊人,显然对这片被遗忘的迷宫比我要熟悉得多。
我脑子里还嗡嗡回响着艾拉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它(壁画)根本不是什么遗迹!它很可能是……。很可能是什么被镇压的证据某种操作手册还是……一个陷阱混乱的念头和被追捕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但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跟着艾拉模糊的背影,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坑道错综复杂,如同巨兽腐烂的肠道。倒塌的巨型石梁、锈蚀的粗大管道、堆积如山的瓦砾不断阻隔视线和去路。艾拉对这里的地形有种近乎本能的熟悉,她总能在我即将撞上障碍物或者滑倒的前一秒,用急促的手势或压低的声音及时提醒。我们像两只在捕食者利爪下疯狂逃窜的虫子,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阴影和障碍物。
这边!压低!艾拉猛地拽了我一下,两人紧贴着一段巨大的、冰冷得刺骨的金属管道滑入一个极其狭窄的石缝。几乎在同时,几道惨绿色的扫描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无息地从我们刚刚经过的岔路口扫过,光束的边缘离我的脚后跟只有不到半米!
冷汗瞬间浸透了早已湿透的工装。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铁锈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艾拉就在我对面,黑暗中只能看到她急促起伏的轮廓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他们……他们到底在怕什么我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厉害,试图用问题驱散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绝望,那些画……那些符号……钥匙打开什么
艾拉沉默了几秒,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头顶的脚步声似乎暂时远去了,但那种被猎杀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
不知道全部。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但我在清理队五年,清理过七个被力场墙隔绝的‘遗迹区’。每一次……每一次在那些所谓的‘古代’壁画或残破文献里,只要出现稍微‘不合理’的图形——比如一个过于规整的圆,一条过于笔直的线,甚至一个看起来像某种简单机械结构的图案……监察队的‘净化’小组就会立刻出现,用高温熔枪或者强腐蚀液,把那一片区域彻底抹除!不留一丝痕迹!所有接触过那些东西的队员,都会被‘隔离审查’,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的话像冰水浇头,让我浑身发冷。我回想起自己作为维修工,偶尔也会在力场墙根深处看到一些被高温熔毁的痕迹,当时只以为是能量泄露事故……原来如此!
他们害怕的不是‘过去’,艾拉的声音冰冷而肯定,他们害怕的是‘真相’。害怕我们知道,这城市、这力场、我们被分割圈养的生活……根本不是什么‘大灾变’后的必要保护!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个实验场!一个监狱!而那壁画……它被深埋在最核心的力场节点之下,被那种奇特的物质保护着……它可能就是设计图!是说明书!甚至……是控制台!
控制台我猛地抓住这个词,壁画上那些悬浮人群操作光屏的画面瞬间闪过脑海,你是说……那些符号……
对!艾拉眼中再次燃起那种不顾一切的光芒,你看到的符号!那很可能就是指令!是启动或者关闭某些东西的密码!力场系统……很可能有后门!一个被刻意遗忘、被镇压在‘历史’尘埃之下的后门!找到它,激活它,这些该死的墙……她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岩石,望向外面那被分割的天空,……也许就能消失!
消失这个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束光。想象着那无形的牢笼崩塌,阳光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城市,人们第一次能自由地走到隔壁的街区,看到完整的天空……这画面让我心潮剧烈翻涌。但紧接着,一个更冰冷、更尖锐的念头像毒刺一样扎了进来——
小雨!我的妹妹!她被带走了!被监察系统以健康隔离的名义带走了!如果力场消失,系统崩溃……他们会怎么对待那些被隔离的人会不会……立刻清除
救所有人还是救唯一的亲人
这个两难的选择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理智上。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就在这时——
滋啦……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电流杂音,从我工装口袋里传了出来。是那个油腻腻、屏幕都摔裂了的旧通讯器!它竟然在这么深的地下,在力场节点混乱和监察封锁的双重干扰下,接收到了一丝微弱的信号!
我手忙脚乱地把它掏出来,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那绝不是公共频道的噪音!那是一种……特定的、熟悉的、带着绝望节奏的敲击声!三短,三长,再三短!
SOS!
是小雨!是她小时候我们约定的、在紧急情况下无法通话时使用的求救暗号!
小雨……是小雨!我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紧紧抓住通讯器,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那微弱却清晰的敲击声,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我所有关于拯救所有人的宏大念头。
艾拉也听到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冰冷的警告:李维!别回应!这是陷阱!百分之百是陷阱!监察队用这种手段钓过太多人了!他们知道你妹妹是软肋!你一回应,他们就能锁定你的精确位置!我们全得死!
陷阱我猛地抬头,血丝瞬间爬上眼球,死死瞪着艾拉,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那是我妹妹!她活着!她在求救!你让我不管她!巨大的愤怒和恐惧几乎让我失去理智。壁画、符号、钥匙、真相……这些宏大而虚幻的东西,在妹妹那微弱却清晰的求救信号面前,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听着!艾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她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锁住我,你妹妹可能还活着,但如果你现在去,等于亲手送她去死!也送我们去死!唯一的希望,是那‘钥匙’!是关闭力场!系统瘫痪了,他们自顾不暇,才是救人的唯一机会!想想看!力场消失,所有被‘隔离’的人才有机会逃出来!否则,你就算找到她,也逃不出这个巨大的笼子!你们一样会被碾碎!
她的话语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浇在我的头上。救所有人,才有一线生机救小雨还是现在去,大家一起死
头顶的金属靴声再次变得清晰,伴随着一种低频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嗡嗡声,像是某种重型武器在充能。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宣告:干扰源已确认。目标锁定。执行最终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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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关掉那堵墙
最终清除的宣告如同丧钟敲响。低频的武器充能嗡鸣像无形的铁爪攥紧了我的心脏,每一次震动都让牙齿发酸,头皮发麻。艾拉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和我手中通讯器里小雨那微弱却如同泣血的SOS敲击声,在我脑中激烈地撕扯、碰撞。
钥匙……只有钥匙能打开生路……艾拉的声音像淬了冰,又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
救所有人,小雨才有一线生机!这个冷酷得近乎残忍的逻辑,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所有的犹豫。妹妹绝望的敲击声还在持续,像钝刀子割肉。我猛地闭上眼,狠狠吸了一口混杂着死亡气息的浑浊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符号!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我画给你看!
没有纸笔。我直接扑到旁边冰冷潮湿的石壁上,用尽全身力气,指甲在覆盖着滑腻苔藓的石面上狠狠刮刻!扭曲的箭头缠绕着闪电般的线条,旁边是几个排列奇特的点……我拼命回忆着幽蓝光晕下壁画边缘那组不起眼的印记,每一笔都刻得极深,碎石和苔藓的碎屑簌簌落下。
艾拉立刻凑近,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如同鹰隼,死死盯着我刻画的痕迹,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像是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计算和推演。
能量节点标记……启动序列……她喃喃自语,语速快得惊人,指向性……坐标……等等!不对!这个点的位置……应该是叠加态……需要二次转换……像这样!她突然伸出手指,蘸了点坑道壁上渗出的冰冷泥水,在我刻画的符号旁边飞快地勾勒、修改、添加了几个更小的、如同电路节点般的标记。她的手指在颤抖,但动作却精准得可怕。
头顶的震动陡然加剧!碎石和尘土暴雨般落下。沉重的金属靴声已经到了坑道入口上方!惨绿色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猛地从入口处射入,在坑道内疯狂扫掠!
没时间了!艾拉猛地低吼,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走这边!我知道一条路!通往主能源通道!那里有连接所有力场节点的物理接口!是唯一能尝试接入‘钥匙’的地方!她指向坑道深处一个被巨大管道阴影遮蔽的、几乎被瓦砾掩埋的狭窄豁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跟着艾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那个豁口,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豁口后面是一条倾斜向下、更加狭窄、布满了滑腻冷凝水和锈蚀管道的维修甬道。空气闷热污浊,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臭氧味。
清道夫的扫描光束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几次险险擦过我们的后背。那种高频的嗡鸣和武器充能的低频震荡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死亡交响曲。
左转!避开那个断裂的管道!有高压!艾拉的声音在前面急促地指引着,她像一条游鱼,在钢铁与混凝土的迷宫中穿梭。我们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身上添了无数新的擦伤和淤青,工装彻底成了破烂的布条。
终于,前方的甬道陡然变得开阔。一条巨大的、直径超过三米的合金管道横亘在眼前,如同一条钢铁的巨龙,深埋在城市的根基之下。管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隔热层,但依然能感受到里面汹涌奔腾的、令人心悸的能量脉动。无数粗细不一、颜色各异的线缆和能量导管如同巨龙的血管和神经,从这条主能源管道上分出,连接向四面八方,消失在黑暗的岩壁深处。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能量嗡鸣。
这就是城市的命脉——力场系统的主能源通道!
在管道中段,有一个向外凸起的、布满各种复杂接口和指示灯的金属平台,像是一个巨大的控制阀基座。
就是那里!二级控制接口!艾拉指着平台,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快!李维!用你的维修工权限!尝试物理连接!我需要接入点!
我没有任何犹豫,扑向那个冰冷的平台。三级维修工的权限芯片被我粗暴地从工装内袋里抠出来,插进平台侧面一个布满灰尘的验证槽口。红灯闪烁了几下,艰难地跳成了代表最低权限接入的、象征不祥的暗黄色。平台侧面一块厚重的金属挡板嗤地一声滑开,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物理接口和数据端口。
接入!艾拉立刻挤到我身边,从她那个沾满油污的工具包里飞快地扯出几根带着奇特转接头的线缆,手指灵活得如同穿花蝴蝶,将线缆精准地插进几个特定的端口。她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屏幕碎裂、外壳布满凹痕的便携式终端,接驳上线缆。屏幕艰难地亮起,跳动着混乱的雪花和乱码。
符号!钥匙!艾拉头也不抬地低吼,手指在终端破烂的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屏幕上的乱码开始疯狂滚动。
我立刻俯身,用沾满污泥和血渍的手指,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平台表面,再次刻画!扭曲缠绕的箭头闪电,奇特的点状标记!艾拉修改过的完整序列!
艾拉的手指猛地一顿,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敲击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节点确认……能量流模拟……叠加态转换……注入指令序列……就是现在!
她猛地抬起手指,重重敲在终端上一个最大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物理按键上!
嗡——!
整个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搅拌机!
主能源管道内那沉闷的嗡鸣声骤然拔高了无数个量级,变成了一种撕裂耳膜的、狂暴的尖啸!平台上所有的指示灯瞬间由暗黄转为刺目的血红色,疯狂地闪烁、爆裂!火花如同狂暴的蛇群,从接口处、从线缆上、甚至从金属平台的缝隙中猛烈地喷射出来!
巨大的能量管道开始剧烈地震颤,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巨兽在里面疯狂挣扎!连接着它的无数线缆如同垂死的蛇一样疯狂抽打、绷紧、甚至熔断!整个地下空间都在摇晃,巨大的混凝土碎块和锈蚀的金属构件如同暴雨般从头顶坠落!
能量逆流!核心过载!它……它在工作!指令被接受了!艾拉的声音在狂暴的噪音中嘶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极度的恐惧,她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再次嵌进肉里,快看外面!李维!快看!
我被她拽着,踉跄着扑到平台边缘,冒着被坠物砸中和电火花灼伤的危险,抬头望向主能源管道延伸的方向——那里是通往地面世界的巨大竖井通道。
就在这一刻!
那笼罩了城市不知多少岁月、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如同永恒诅咒般的幽蓝色力场光芒……开始闪烁!
不是节点故障时那种危险的明灭,而是一种……如同冰雪在烈日下消融般的闪烁!
先是变得稀薄、透明……然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抹去!
一片区域……又一片区域……幽蓝色的屏障,如同退潮般,在我们头顶那巨大的竖井视野中,飞速地、不可逆转地……消失!
久违的、完整的、金红色的夕阳光芒,第一次毫无阻碍地、如同汹涌的潮水般,顺着巨大的竖井通道,磅礴地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地下空间所有的阴暗和冰冷!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温暖,如此……自由!
墙……墙没了……我失神地喃喃自语,仰着头,任由那从未见过的、完整的夕阳光芒灼烧着我的眼睛,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泥滚滚而下。
艾拉也僵立在我身旁,脸上混杂着狂喜、震撼和一种近乎虚脱的茫然,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炸裂的巨响从竖井上方传来,紧接着是无数叠加在一起的、由远及近的、如同海啸般的声浪!那是千万个被隔绝了太久的声音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汇聚在一起!是惊呼!是尖叫!是难以置信的哭泣!是歇斯底里的狂笑!是整座城市第一次完整地听见自己!
无形的墙,消失了。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足以淹没一切的声浪和光芒洪流之中,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死亡气息的东西,毫无预兆地、狠狠地顶在了我的后心之上。
那触感,熟悉得令人血液冻结。
枪口。
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温度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贴着我的后颈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和绝对的掌控感:
维修工李维。还有你,艾拉。你们……干得真漂亮啊。现在,把‘钥匙’交出来。或者,看着这座城市,重新被鲜血染红
5
自由的天空
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抵在我的脊椎骨上,透过破烂的工装,将死亡的寒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那触感,比我维修过的最冷的金属还要冻人。监察长莫顿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棱,每一个字都刮擦着我的神经:
钥匙。交出来。立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头顶竖井倾泻而下的、完整的、金红色的夕阳光芒,此刻失去了所有的温暖,变得如同舞台聚光灯般刺眼而残酷,将我们三人凝固在这片狼藉的地下平台上。主能源管道仍在发出垂死般的低沉哀鸣,电火花像垂死的萤火虫在四周弹跳、熄灭。而竖井上方,那汇聚了千万人第一次自由呼喊的、如同海啸般的巨大声浪,正滚滚涌入,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末日狂欢般的喧嚣。
艾拉在我身侧,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像。我甚至能听到她牙齿紧咬发出的细微咯咯声。她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莫顿,那里面燃烧的不再是决绝的火焰,而是冰冷的、如同淬火钢刃般的恨意。
钥匙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轮上磨出来的。我没有回头,只是仰着头,任由那过于明亮的光芒灼烧着视线,看着竖井上方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再无任何幽蓝分割的、完整的天空。……已经用掉了。就在刚才。它关掉了你们所有的墙。
你撒谎!莫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彻底触怒的狂暴,枪口狠狠往前一顶,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那种原始指令只能暂时扰乱能量流!核心控制权还在我手里!交出来!那组真正的控制符号!否则……他发出一声阴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笑声,我只需要一条指令,就能让力场在三十秒内以最大功率重启!所有暴露在墙外的人……都会像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包括外面那些……第一次看到‘完整’天空的蠢货!还有你那个在‘隔离中心’的妹妹!我保证,她会第一个融化!
妹妹!小雨!那冰冷的枪口带来的剧痛,远不如莫顿这句话带来的恐惧和愤怒来得猛烈!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这个疯子!他要用全城人的性命,用小雨的性命,来威胁!
你休想!艾拉突然嘶声尖叫起来,她猛地侧身,试图挡在我和莫顿之间,眼中是豁出一切的疯狂,你以为我们还会信你吗重启力场你现在拿什么重启!主能源管道过载!节点崩溃!整个系统都在瓦解!你根本……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地下空间巨大的回声和上方传来的城市喧嚣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清晰。
艾拉的身体猛地一震,后面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深棕色的工装夹克上,一个暗红色的圆点迅速洇开、扩大。
艾拉!!!我目眦欲裂,嘶吼声冲破了喉咙的束缚,带着血沫。
莫顿的枪口冒着淡淡的青烟,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掌握生杀予夺的、纯粹的冰冷:聒噪。维修工,我的耐心有限。倒数。五。
艾拉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她一只手死死捂住腹部的伤口,指缝间瞬间被鲜血染红,另一只手却如同铁钳般,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骨头里。剧痛让她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冷汗,但她的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我,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催促和……信任
四。莫顿的声音如同丧钟。
小雨的脸在我眼前闪过。艾拉染血的手死死抓着我。竖井上方,那代表着千万人第一次自由的巨大声浪……
没有选择了!
钥匙符号!在平台上!我刻的!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刚才刻画符号的金属平台表面。那里还残留着我用污泥和血渍混合画出的扭曲线条和点阵。夕阳的光芒正好斜斜地打在那个角落,异常清晰。
莫顿的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而急切的光芒!核心控制权!掌握整个城市命运的真正权柄!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抵在我后心的枪口微微移开了一寸,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般投向我所指的位置!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艾拉动了!她仿佛忘记了腹部的枪伤,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力量!她不是扑向莫顿,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我狠狠推向旁边布满线缆和管道的阴影角落!同时,她沾满鲜血的手,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抓向莫顿握着枪的手腕!她的目标不是夺枪,而是干扰!哪怕只有一瞬!
李维!启动它!彻底锁死!!她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嘶喊,声音被剧痛撕裂。
找死!莫顿惊怒交加,手腕被艾拉死死抓住,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扣动扳机!
砰!砰!
又是两声沉闷的枪响,近距离在地下空间炸开!
艾拉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猛地向后倒去,鲜血在她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她的眼睛还睁着,望着竖井上方那片金红色的自由天空,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
艾拉——!!!巨大的悲愤和痛苦如同火山在我胸中爆发!看着那倒下的身影,看着莫顿再次抬起的、指向我的枪口,看着平台角落那组在夕阳下仿佛燃烧起来的扭曲符号……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我借着艾拉推我的力量,狼狈地扑倒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根本不顾方向,手掌带着全部的愤怒和绝望,狠狠拍向那组用污泥和鲜血画下的符号区域!不是去操作,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摧毁一切的意志,砸下去!
嗡——!!!
整个平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红光!所有残存的指示灯在同一瞬间炸裂成粉末!一股狂暴的、失控的电流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顺着平台表面猛地窜起,狠狠抽打在我的手臂上!剧痛!焦糊味瞬间弥漫!
不——!!!莫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充满恐惧和狂怒的咆哮!他不再理会我,猛地扑向平台,试图去操作什么。
但晚了!
咔!锵锵锵——!
一连串巨大、沉重、如同无数道地狱之门同时落锁的金属撞击声,从主能源管道深处,从四面八方连接节点的线缆中,从城市每一个力场基座的位置,轰然爆发!
这声音如此宏大,如此决绝,瞬间压倒了竖井上方传来的城市喧嚣!
主能源管道内那狂暴的尖啸声,如同被一刀斩断,戛然而止!管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彻底沉寂下去。平台上所有闪烁的光芒,无论是代表危险的红色还是代表接入的黄色,在一瞬间全部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死寂的金属。
力场系统的核心控制权,被一股超越莫顿权限的、来自系统最底层的、以物理损毁为代价的终极指令——永久锁死!
你……你毁了它!你毁了一切!莫顿僵立在彻底死寂的平台上,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脸上是彻底崩溃的、难以置信的绝望。他手中的枪无力地垂下,指向地面。
我顾不上手臂的剧痛和灼伤,挣扎着从平台上爬起,踉跄着扑到艾拉身边。她的身体已经冰冷,鲜血染红了身下一大片金属地面。那双曾经燃烧着炭火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着上方那片再无阻碍的、金红色的天空。嘴角,似乎凝固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如释重负
巨大的悲伤瞬间攫住了我,几乎让我窒息。但就在这时——
哥哥……哥哥!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无尽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哭喊声,猛地从竖井上方那巨大的声浪中穿透出来!
是小雨!
我猛地抬头!
在竖井顶端,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完整的天空背景下,一个小小的、穿着灰白色隔离服的身影,正被几个模糊的人影簇拥着、搀扶着,出现在井口边缘!她正拼命地探出身体,向着下方,向着我的方向,哭喊着挥手!
小雨!!!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回应,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逃出来了!在力场消失、系统彻底崩溃的混乱中,她和其他被隔离的人一起……逃出来了!
莫顿也听到了这呼喊,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井口那个小小的身影,又看了看脚下彻底死寂的控制平台,再看看倒在血泊中的艾拉,最后,他那双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空洞地转向我。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剩下一种彻底被掏空的、巨大的茫然和……崩塌。他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
我最后看了一眼艾拉安详(或许)的面容,然后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冲向竖井壁上的检修梯。手臂的灼痛和浑身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上去!去到那片完整的天空下!去到小雨身边!
当我手脚并用地爬出竖井口,重新站在坚实的地面时,刺目的夕阳光芒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随即,眼前铺开的景象,让我彻底忘记了呼吸。
没有力场墙。
视野所及,再无任何幽蓝色的屏障。曾经被切割得如同破碎棋盘的城市,第一次以完整而辽阔的姿态展现在眼前。笔直的、曾经被墙壁阻断的街道,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高低错落的楼宇,第一次能够彼此清晰地看见全貌。
街道上,塞满了人。密密麻麻,如同退潮后重新汇聚的海洋。他们穿着不同格子里不同颜色、不同风格的衣物,脸上带着同样的、无法言喻的震撼、茫然、狂喜和泪水。人们互相看着,看着身边曾经只存在于界墙另一侧的邻居,看着远处第一次清晰可见的地标建筑,看着头顶那片毫无分割、广阔无垠的金红色天空。
哭声,笑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疑惑的询问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充满生命力的声浪,在城市上空久久回荡。
哥哥!
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冲力,猛地撞进了我的怀里。是小雨!她瘦小的身体在宽大的隔离服里瑟瑟发抖,小脸脏兮兮的,满是泪痕,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地抱着我,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墙……墙真的没了!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又看向周围那从未见过的、无边无际的人群和街道,声音带着梦幻般的颤抖,我们能……能去任何地方了吗
我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小小的、真实的心跳,手臂的灼痛似乎也变成了某种勋章。我抬起头,望向那片被夕阳染成壮丽金红、再无任何分割线的天空,望向街道上那些第一次看清彼此脸庞、第一次能自由呼吸的人们。
嗯,我抱紧小雨,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从未有过的坚定,像是在回答她,也像是在对脚下这座重获新生的城市宣告:
墙没了。我们自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