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欺天灭地不孝子,逼死爹娘毁家园
话说咱们这十里八乡,要论起人渣中的极品,那非得是钱家坳的钱缺德!这名字可不是爹娘取的,是乡邻们实在想不出别的词儿形容他的缺德带冒烟,硬安上的。您可瞧好咯,他自个儿认!为啥他经常拍着胸脯嚷嚷:老子就缺德!天老爷管不着,地老母奈我何这叫活得自在!
他这欺天灭地,说白了就是没本事的泼皮耍无赖。地里庄稼没收成,他跳脚指着老天骂:你个不开眼的老东西!走路摔个狗吃屎,他爬起来就跺地:烂泥巴!尽跟老子作对!乡邻听了都翻白眼,心说:老天爷要真打雷劈你,也是你小子活该!
可这欺父欺母,那可是真真切切,要了亲爹亲娘的老命!钱缺德这人,五毒俱全:酗酒、嫖宿、赌钱、偷摸拐骗,样样精通,就是不干人事儿!
好好一个钱家,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几间瓦房,硬是给他折腾得叮当响。酒要喝最好的(赊账),赌要赌最大的(输掉田契),窑子里最红的姐儿他也敢包(几天就欠一屁股债)。
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哭也哭了,求也求了,祖宗牌子前头都跪烂了,没用!这钱缺德就是个活阎王!钱没了他眼睛一瞪,抄起家里捣猪食的粗棒子就追着爹娘满村跑!
老不死的!银子呢藏哪儿了!不拿出来,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儿啊…真没有了…缸里的米都快见底了啊…
老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放屁!
钱缺德一棒子砸在院里的破水缸上,砸得稀碎,定是藏起来了!说!是不是埋后院了
他揪住老娘的头发就往院里拖,非要逼着老人亲手挖坑自证清白。
他爹气得浑身哆嗦,指着钱缺德骂:孽畜!你这个孽畜啊!老钱家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畜生钱缺德狞笑,对!我就是畜生!今天不给钱,就让你们看看畜生是怎么吃人的!
说完又是一顿老拳。
老两口硬是给这活祖宗熬煎得油尽灯枯。爹一口气没上来,倒在破炕上,手还指着儿子骂孽障的方向,就这么去了。没过半月,老娘也忧愤交加,半夜里悄悄吊死在儿子房门口的老槐树上!她要用死来咒这个没人性的畜生!
钱缺德看着老娘吊死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破口大骂:死老婆子!死了还要膈应老子!晦气!
踢了一脚晃悠的尸体,转身就去搜老娘的屋子,把仅剩的几枚铜板摸走了。村里人帮忙收敛二老时,没一个不暗暗咬牙:
这钱缺德,死后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再说他欺妻。他爹娘在世时给他买了个媳妇,姓张,也是个苦命姑娘。进门刚两年不到,就差点被钱缺德搓磨死。稍不如意,拳脚相加。饭做晚了打,水烧凉了打,他赌输了更要打得鬼哭狼嚎。张氏姑娘原本清秀的脸,常年青紫红肿,身上更是没一块好肉。实在熬不住这非人日子,趁着钱缺德醉醺醺睡死的当口,连夜跑了,从此音讯全无。大家也都理解,说跑了才好,跟了这畜生,还不如自己讨饭。
(二)
忠厚守诚娶贤媳,逃离地狱奔新生
这钱缺德如此不堪,老天爷却偏偏给他留了个好根苗!他有个儿子,名叫钱守诚。名字是他那被气死的老爹临死前给取的,就想让孙子跟他那混蛋爹不一样,守得住本分,讲得了诚信。钱守诚还真是个好孩子,从小跟着爷奶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勤劳善良,跟他爹那混账玩意儿没半点相像!
守诚从小就会心疼人,爷奶干活累了,他端茶递水捶背。地里庄稼伺候得比别人家都精神。长大成人,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后生:干活不惜力,待人实诚守信,谁家有事他都乐意帮忙。乡亲们都说:钱家歹竹出好笋啊!守诚这孩子好,可惜摊上这么个爹!
后来,靠着爷奶和几位好心的本家长辈帮衬,守诚也娶了一房极漂亮的媳妇,叫白素云。素云姑娘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虽然家道一般,但通情达理,性子刚强。她看中的就是守诚这人品。
小两口成亲后,跟爷奶住一起。钱守诚卖力气干活,白素云勤俭持家,侍奉公婆(爷奶),本该是苦尽甘来的好日子。可家里有个活阎王钱缺德!
爷奶活着的时候,好歹还能挡一挡这混账儿子。爷奶这一去,钱缺德没了最后一丝约束,简直无法无天,像只红了眼的饿狼,立刻就把目光盯上了儿子儿媳这个小家!他不但要在经济上压榨儿子,更要命的是,他瞧见了儿媳白素云那惊人的美貌,心里头的歪心思蹭蹭往外冒!
爹…爹,这是今天卖柴的钱,您拿着买酒…
钱守诚战战兢兢地把几个铜板递给醉醺醺斜躺在破椅子上的钱缺德。
钱缺德一把夺过,掂量两下,破口就骂:呸!就这么点塞老子牙缝都不够!你当老子是要饭的
爹…天旱,柴不好卖…
老子不管!下回再拿这么点,老子连你媳妇一起卖!
钱缺德那淫邪的目光像钩子一样剐在正在灶间忙碌的素云身上。
素云身子一僵,脸气得煞白。
钱守诚握紧了拳头,浑身骨节都在咯吱作响。他看着钱缺德那肆无忌惮的样子,想起惨死的爷奶,又看看强忍泪水的妻子,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真想抄起门后的扁担,跟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爹同归于尽!
但……素云怎么办爷奶的血仇又怎么办他死了,素云岂不是落入更可怕的境地
就在钱守诚双眼通红,牙关紧咬,天人交战的时刻,白素云悄悄走了过来,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丈夫那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的手。她的手冰凉,却在细微地用力。
守诚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咱…咱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
这一句话,像一道电光劈开了钱守诚混沌的大脑!是啊!惹不起,躲啊!天大地大,难道还容不下两个想好好过日子的人
钱守诚猛地冷静下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跟这疯子硬拼,没得连累素云!走!必须走!连夜就走!
(三)
投奔表哥牛厚道,勤恳开荒盼安宁
钱守诚记得娘生前偶然提起过,很远很远有个表亲,姓牛,住在离山阳城约莫三十里地一个叫牛家洼的小村子,人特别厚道实在,叫牛厚道。名字听着就安心!
小两口不敢声张,趁着钱缺德又醉得人事不省的一个深夜,偷偷收拾了仅有的几件破衣烂衫和一小袋粗粮干粮,从后门溜出,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漆黑的夜里。他们没有目的地,只认准了远方亲族那份渺茫的厚道。
一路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生怕钱缺德那个疯狗追上来。走了两天两夜,脚都磨出了血泡,终于打听到牛家洼。寻到牛厚道家门口,钱守诚看着眼前同样清贫但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院,心头百感交集。
开门的正是牛厚道,四十多岁,黑红脸膛,一身健壮的庄稼汉模样。看到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两个年轻人,听完他们结结巴巴、遮遮掩掩(不敢提钱缺德要糟蹋儿媳的事,只说家里实在活不下去)的诉说,二话没说,拍着胸脯:啥也别说了!都是亲戚!快进屋!进屋歇着!弟妹也快进来!
牛厚道的婆娘也是个热心肠的妇人,赶紧生火做饭,给两人端上热腾腾的棒子面粥。那一口热汤下肚,钱守诚和白素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漂泊的心总算暂时有了着落。
哥,嫂子,你们收留我们,我们心里记一辈子!可…我们也知道住久了讨嫌。您看…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我们能自己找点营生休息了两天,钱守诚红着脸开口,实在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
牛厚道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山那头,靠着我家的地头边,倒是有一小片没人要的荒坡。土是薄了点,石头多点,费点力气,开出来也能种点粮食。守诚你年轻力壮,有的是力气!至于弟妹嘛…她要是愿意,帮我娘子做些缝补女红,糊口总不成问题!离得近,也能互相照应!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钱守诚和白素云感激不尽,立刻开始行动。两人在牛厚道家对面山坡上选了块背风、离水不远的地方。没有砖瓦,就砍树伐木。钱守诚力气大如牛,白素云也不含糊,帮着搬运小木头、清理碎石。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啃几口干粮。双手磨出厚厚的茧子,血泡破了又起。
看着原本荒芜的山坡上,用原木、树皮、茅草一点点搭起两间虽然简陋却足以遮风避雨的小木屋,小两口的心像被泉水洗过一样,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希望。素云甚至在房前屋后撒下几把野花的种子,期盼着新的生活。
接下来就是开荒。山坡地硬石头多,钱守诚抡着锄头,一点一点刨。素云就拿着小锄头在后面清理草根和碎石。手上血痕累累,腰酸背痛,可两人干得格外有劲。荒地一寸寸被开垦出来,虽然不大,但足够他们耕种,至少不会饿死。
闲时,钱守诚就上山砍柴。他的柴捆得结实,柴质好,偶尔由牛厚道帮着带到山阳城里卖,也能换几个盐巴钱、灯油钱。素云心灵手巧,跟着牛厚道的媳妇学做绣活,绣些帕子、枕套,也能补贴家用。
日子虽苦,清贫如水,却是钱守诚和白素云成亲以来过得最安心的时光。没有打骂,没有恐惧,只有劳动后的疲惫和相视而笑的温情。那简陋的木屋,就是他们遮风避雨的世外桃源。
(四)
饿狼寻踪至山村,毒计暗生害好人
小两口以为逃出生天,却不知他们前脚走,后头那尊瘟神就被点着了邪火!
钱缺德在家里醉醺醺躺了两天醒来,发现儿子儿媳连同那点儿可怜的粮食都不见了,顿时暴跳如雷!他去哪儿弄酒钱去赌桌找感觉最重要的是,那煮熟的肥肉——如花似玉的儿媳白素云,跑了!
反了!反了天了!老子养你这么大,竟敢带着媳妇跑路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钱缺德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村里乱窜打听。有人不忍,只含糊提了个方向:好像奔……山那边……
山那边
钱缺德眼中凶光一闪。他知道儿子老实,不敢跑远,定是投靠什么亲戚去了。他想起早年间隐约听死去的老娘提过一句山阳城那边有个牛什么亲戚。好小子!以为躲到亲戚家老子就找不着了做梦!
这老混蛋骨子里那股子混账劲加上被背叛的狂怒,让他爆发出邪劲儿。他揣着仅剩的赌本(其实是偷来的),打听着方向,一路蹭吃蹭喝,连蒙带吓,还真在一个月内就摸到了牛家洼附近。
他先是在村子外围躲着观察。果然!远远看见儿子守诚背着柴禾和一个汉子有说有笑地走回村子对面山上的小木屋!那汉子应该就是什么亲戚!更让他血脉贲张的是,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穿着粗布衣,却依然难掩窈窕身段的白素云挎着篮子从小屋里出来,好像是去牛厚道家送什么东西。
他娘的!真漂亮啊…在这穷山沟里,白瞎了…老子的媳妇,凭啥给那小子守着
钱缺德舔着干裂的嘴唇,像条毒蛇一样盯着猎物,恨得牙痒痒。他几次想摸上山去,趁着守诚不在,强行糟蹋了白素云。可每次靠近,要么守诚恰好从地里回来,要么有村里的婆娘上山跟素云唠嗑送东西,总找不到绝对合适的机会下手。
急!恨!怨毒!
像百爪挠心!这股邪火没处发泄,憋得他五内俱焚。钱缺德憋着一肚子坏水,开始在村里村外晃悠,偷鸡摸狗是常事。这天,他贼头贼脑溜达到牛厚道家附近,正好听见牛厚道在屋里跟媳妇说话,声音挺大,还带着几分醉意。
哎,累了大半辈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牛厚道咂了一口地瓜酒,美滋滋地说,前些日子把那两头老驴卖了,你猜卖了多少钱
婆娘小声嘀咕:多少能有三四两银子
哈哈哈!
牛厚道得意地大笑,足足三百两银子啊!
啥!婆娘惊呼,这么多
可不是!那两头驴是驮骡,能驮又能干活,正好碰上一个南边来的大老板,急需牲口,爽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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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呢钱呢搁哪儿了可别招了贼!婆娘慌了神。
别急别急!牛厚道压低点声音,但屋外偷听的豺狼还是听得真切,我用一百两买了上好的木料石料,打算把咱这老屋好好翻新修一修!剩下的二百两,嘿,我分成了两包,一包一百,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就藏在……嗯门外啥声音他警惕地喝问了一声。
钱缺德赶紧缩头躲到墙角阴影里。但牛厚道的话,像一剂毒药灌进了钱缺德的耳朵里!
三…三百两!一百两修屋…还有整整二百两!
钱缺德的眼睛瞬间红了,不是喝酒红的,是贪婪烧红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心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一个极其恶毒的念头,像毒蛇一样迅速缠绕上他漆黑的心肝:
抢了这二百两!老子就是有钱人了!下半辈子吃香喝辣玩女人!……不行!这牛厚道是个有力气的,硬抢可能打不过……对!做了他!斩草除根!连带他那婆娘小崽子也宰了,免得麻烦!……做了牛厚道一家,这深山老林的,谁知道嘿嘿……然后嫁祸给谁谁最该‘恨’牛厚道
钱缺德那恶毒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山坡上儿子那两间小小的木屋,脸上露出一个比饿狼还狰狞的笑容。
对!就是他!钱守诚!‘恨’牛厚道‘逼’他夫妻俩住荒山野岭!‘恨’牛厚道过得比他好!‘恨’牛厚道‘霸占’他媳妇白素云(这是钱缺德自己臆想的‘证据’)!老子杀了牛厚道一家,报官说是钱守诚这‘不孝子’因为媳妇被‘牛表哥’调戏,心生怨恨,半夜行凶!合情合理!官老爷肯定信!
他越想越兴奋,简直为自己的奇谋妙计拍案叫绝!等抓走了碍眼的儿子,那小美人白素云不就成了他钱大爷的囊中之物钱、色、解恨,一箭三雕!
嘿嘿嘿…钱守诚…我的好儿子…这黑锅…就委屈你背到底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你媳妇…爹一定替你好好‘疼’她!
钱缺德躲在牛家的柴垛后面,摩拳擦掌,只等月黑风高。
(五)
月夜行凶血染村,嫁祸亲子心似铁
当夜,乌云蔽月,山林里寂静得可怕,连往常虫鸣蛙叫都没了,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毛的诡异。
一道黑影,像鬼魅一样从牛家后院柴垛后悄悄钻出,手里紧握着一把他在牛家洼附近顺手顺来的、磨得锃亮的菜刀。正是钱缺德!
他听着屋里牛厚道和他婆娘轻微的鼾声,还有旁边小屋孩子熟睡的梦呓,脸上全是残忍的狞笑。他悄悄拨开了本就插得不牢的后门栓(他白天踩点时就留意好了位置)。
一步步,一步步逼近熟睡的牛厚道夫妇。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噗!噗!黑暗中只听到利刃捅进血肉的闷响和两声急促而痛苦的闷哼。牛厚道是个壮汉,挣扎了一下,但醉酒沉睡又被偷袭,终究无力回天。他那厚道的婆娘,甚至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和丈夫一起倒在了血泊里。
杀了大人,钱缺德提着滴血的刀,喘着粗气摸向旁边的小屋。里面是牛厚道一儿一女两个娃娃,最大的不过十岁。畜生终究是畜生!钱缺德眼睛都没眨一下,残忍地举起了屠刀!惨绝人寰的杀害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惨叫声也极其短暂。
行凶完毕,钱缺德浑身沾满腥臭的血。他在黑暗中冷静得可怕,开始翻箱倒柜!他记着牛厚道说的藏银地点——灶房大锅后面的老鼠洞!他手脚麻利地掀开锅,果然摸到了两个油布包裹的硬块!沉甸甸的!钱缺德心花怒放!
拿着银子和凶刀,钱缺德迅速离开。他并没有回自己藏身的地方,而是直奔儿子钱守诚和白素云住的小山坡!他不能自己留着这把刀,否则后患无穷!他要栽赃!
然而,钱缺德这个恶魔万万没想到!就在他潜入牛厚道家的时候,山坡木屋里的钱守诚,因为心里一直隐隐不安(白天看到爹在村子附近鬼鬼祟祟的晃悠),睡得很轻。惨案发生时,那极其细微的、压抑着的孩子最后的哭喊声,穿透寂静的山林,飘进了他的耳朵!
钱守诚猛地惊醒!侧耳再听,那声音又没了,但心中不祥的预感如同山洪暴发!
素云!素云快起!不对劲!他一把推醒妻子,声音都在抖。两人披上衣服,悄悄摸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惊恐地看到山坡下村子里似乎有人影晃动,还有低低的、模糊的碰撞声!正是牛厚道家的方向!
表哥家!白素云也吓白了脸。
钱守诚浑身发冷!他想冲下去看看,但一股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是爹!一定是爹!爹杀了牛表哥!那爹会不会……也要来杀他们灭口!
怎么办!钱守诚脑子乱成一锅粥。跑现在山道漆黑,能往哪儿跑何况他们能看见山下的动静,山下黑暗中的人说不定也能看见他们屋里点灯没睡!要是冲上来……
素云,快!灭了灯!藏……藏起来!钱守诚当机立断。他拉着妻子,飞快地收拾了几样重要的东西,锁好门(做个样子),然后拉着素云,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木屋后山一个极其隐秘、长满荆棘藤蔓的狭小山洞里。他小时候放牛就知道这里,只能勉强容纳两人蜷缩着。他轻轻搬过一块大石头虚掩住洞口,只留一丝缝隙观察。
几乎是他们刚藏好不久,一个熟悉而令人作呕的黑影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喘着粗气爬上了山坡,直奔木屋!正是钱缺德!
钱守诚和白素云在石缝里,吓得心脏几乎跳出喉咙,死命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黑暗中,他们听见那恶魔老爹低声诅咒了几句,似乎在抱怨他们不在家然后,他们清晰地听到了哐当一声,像是把什么东西扔在了屋角!接着,钱缺德在木屋附近狠狠跺了几脚,发泄了一番,才骂骂咧咧地迅速离开了。
(六)
糊涂县官乱抓人,守诚受刑心泣血
天,终于蒙蒙亮了。牛家洼炸开了锅!
早起的人发现了牛厚道家洞开的房门和扑鼻的血腥气!村民涌进去一看,吓得魂飞魄散!牛厚道夫妇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全部倒在血泊中,死状惨不忍睹!
天杀的!这是谁干的!
造孽啊!牛大哥多好的人啊!
丧尽天良!连孩子都不放过啊!
村民们悲痛欲绝,群情激愤!
很快,有人发现山坡上牛大哥家那个新来的远房表弟,也就是钱守诚,和他媳妇不见了踪影!木屋门虚掩着,屋角扔着一把沾满凝固血块的菜刀!
凶手!一定是钱守诚!
白眼狼!牛大哥好心收留他,他竟然恩将仇报!
肯定是他!昨天还见他闷闷不乐,定是怨恨牛大哥!
村民愤怒的矛头瞬间指向了失踪的钱守诚和白素云!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很快,牛家洼隶属的山阳县令路迷糊大人就接到了惊天血案的消息!这位路大老爷断案向来有一套——大胆假设,不问证据,先打板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灭门惨案!凶手定是那对失踪的夫妇!男的叫钱守诚,女的叫白素云必是奸夫淫妇合谋!图财害命!
路迷糊一拍惊堂木,来人!速速给我画影图形,全县张贴海捕文书!悬赏捉拿钱守诚夫妻!尤其是要抓住那钱守诚!老子要把他骨头一寸寸打折!
捕快衙役们撒出大队人马,像梳子一样把牛家洼和附近山林里里外外梳了个遍!
再说钱守诚和白素云。他们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躲了快两天两夜,又惊又饿,几乎支撑不住。白素云靠在丈夫怀里,瑟瑟发抖:守诚哥…怎么办他们肯定会以为是咱们…
钱守诚心如刀绞。他猜到了!爹不仅杀了牛表哥一家,还把刀扔在他们家栽赃!出去,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可躲在洞里,迟早饿死渴死!
就在第三天早上,钱守诚决定出去找点水和野果。他刚小心翼翼爬出山洞,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山林里人声嘈杂!几个眼尖的捕快已经发现了他!
在这!钱守诚在这!
抓住他!
瞬间四五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扑上来,钱守诚本就虚脱,哪里还有力气反抗被铁链哗啦一声锁了个结结实实!
素云!素云还在洞里!
钱守诚心胆俱裂,疯狂挣扎大喊!
捕快们一搜,果然在山洞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白素云,也一并锁拿了回去。村民们更是唾骂:禽兽!藏得够深啊!牛大哥瞎了眼,收留豺狼!
山阳县衙,刑房。
钱守诚和白素云被分别关押。路迷糊路大青天亲自升堂审问钱守诚!二话不说,先打三十杀威棒!打得钱守诚皮开肉绽!
说!为何杀害牛厚道一家!
路迷糊威风凛凛。
大老爷…冤枉啊…不是我…
钱守诚痛得意识模糊,嘶声喊冤。
不是你是谁刀在你家!你还带着媳妇躲起来!人赃俱获!还想抵赖来啊!用刑!上夹棍!
衙役如狼似虎,夹棍套上钱守诚的手指脚踝,狠狠收拢!
啊——!!!
惨叫声几乎要掀翻房顶!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老爷…我爹…钱缺德……
钱守诚痛到极点,差点脱口而出!
住口!
路迷糊以为他要狡辩,拍案怒喝,还敢提你爹子不教父之过他爹肯定也不是好东西!一并拿…嗯等等他忽然想起抓捕文书上好像只画了两个小的算了不管了!
你招是不招!
路迷糊眼神狠厉。
钱守诚看着那张昏聩而充满戾气的脸,听着刑房里刺鼻的血腥味,心头一片冰凉绝望。招承认杀恩人一家死了也没脸见祖宗!不招这痛彻骨髓的酷刑,他能熬到几时死也就死了,可素云怎么办他那禽兽不如的爹,会怎么折磨素云!
一边是亲生父亲(尽管是畜生),一边是救命的恩人。这口黑锅,若扣到爹头上…按爹那个性子,怕是会攀咬出更多不堪,甚至可能扯出爹对他媳妇的恶念…让素云再受羞辱钱守诚心里如同刀绞油煎!
最后一点父子人伦的幻影(虽然早就破碎了),加上对妻子清誉的保护,让他这个老实得近乎愚孝的男人,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憋屈到极点的决定!
……我招!
钱守诚在夹棍的剧痛和内心极度的煎熬中,终于崩溃了,嘶哑地喊出了这两个字。冷汗混着泪水、血水浸透了破烂的囚衣。
刑房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衙役们松开了夹棍。路迷糊得意地摸着下巴: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招了,少吃多少苦头!
说!为何杀害牛厚道一家是不是贪图他那刚卖的二百两银子!还有你那同伙,你媳妇白素云,是不是也有份
路迷糊乘胜追击。
钱守诚瘫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气,每一口都带着血腥味。他不能说爹…他不能说那畜生的真正动机是为了染指素云…为了守住最后一点妻子的清白名声和对死去的爷奶那份不知所谓的孝的幻影,他只能把这灭门惨案全认了!
是…是我…一时贪念…见牛表哥…得了银子…我…我起了歹心…夜半…翻墙进去…把他们都……
钱守诚每说一个字,都像拿刀剜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一认,自己和素云都得死!但他宁愿自己死了背这口血锅,也不想让妻子再受他爹半点侮辱!或许…或许素云能活下去万一官老爷开恩,认为女流之辈只是知情不报……
大老爷…银子…我没拿…都被我爹…钱缺德…拿走了…是他指使…是他逼我的!
钱守诚几乎是本能地在最后关头,把银子扯到了钱缺德身上,这或许是他对父亲最后的控诉和报复。
哦路迷糊眼睛一亮,钱缺德他在哪儿
这可是重要人证(兼分赃嫌疑人)!
他…他把我打晕…带着银子…跑了…我不知道…钱守诚已经心力交瘁,语无伦次。
哼!还想攀扯别人!分明是你想独吞赃银,诿过于亲爹!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连爹都咬!
路迷糊却把这视为钱守诚的狡黠,压根不信!他认定钱守诚才是主谋!来啊!让他画押!再传那妇人白氏,仔细拷问!看还有没有同谋!
很快,一份由书吏代笔,按着钱守诚血红手印的认罪状呈到了路迷糊案头。
(七)
素云死牢明心迹,白猫显圣指迷津
阴暗潮湿的死牢。白素云蜷缩在发霉的草堆上,脸色惨白如纸。她也被提审过,衙役们恶声恶气,话里话外都是她伙同丈夫杀害恩人全家。她没有受刑,但那可怕的暗示、冰冷的言语已经足以让她如坠冰窟。
当婆子告知她你丈夫已经招认了!是他贪财杀了牛大哥一家!,白素云如同被雷霆击中,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守诚哥怎么会!但随即,她猛地明白了!是钱缺德!一定是那个老畜生在作祟!守诚哥认罪,是为了保护她!他一个人,想担下所有的罪!
守诚哥…你好傻…你好傻啊!
白素云扑在冰冷的栅栏上,哭得肝肠寸断。丈夫的冤屈、牛表哥一家的惨死、自己的绝境……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没。
就在这时,牢房角落里,传来一声异常清晰的猫叫:喵呜——
白素云哭声一顿。这里哪来的猫
她借着铁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循声看去。只见阴暗的墙角,不知何时蹲坐着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猫!这猫极其漂亮,双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正安静地注视着她。那眼神深邃、悲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喵…
白猫又轻轻叫了一声,仿佛在安抚她绝望的情绪。
白素云怔住了。她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讲古,说天地间有异兽通灵,纯白的猫往往与仙家、神异有关。看着白猫那纯净得不似凡物的眼眸,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同星火般在她心中燃起:神…神仙来救我们了不然,这死牢深处,怎会有如此奇异的白猫
她几乎是本能地跪伏在地,对着白猫哀声祈求:大仙…大仙显灵!求您救救我丈夫钱守诚!他是被冤枉的!他被他的亲爹陷害!真正杀人的凶手是他爹钱缺德!求大仙开眼!为我们做主!为惨死的牛大哥一家申冤啊!
她边说边重重叩头,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瞬间红肿破皮。
白猫静静地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诉说,幽蓝的眼眸如同深不可测的湖水。在白素云因为绝望和体力不支快要晕厥过去时,白猫轻盈地跳下墙角,无声无息地踱步到她面前。
只见它对着白素云的方向,抬起一只前爪,非常拟人化地做了一个向下按的动作。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笼罩了白素云,她感觉心中的绝望悲愤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了大半,冰冷的手脚也恢复了一丝暖意。
更神奇的是,那白猫的口中,竟然发出了清晰无比、带着一种空灵威严的女子声音,直接在白素云的心头响起:
女娃娃,莫怕,莫哭。
白素云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
那白猫(或者说它代表的存在)继续在她心神中说道:尔夫妇之冤屈,吾已知晓。恶徒钱缺德,欺天灭地,弑亲杀父,残害恩人,嫁祸亲子,恶贯满盈,天地不容!其所行罪孽,吾已记录在册!路县令昏聩无能,滥用酷刑,冤屈良善,亦有罪责!
尔需忍耐!真相尚未大白于天下之前,那‘路迷糊’恐不会轻易信你。明日…明日午时三刻,你丈夫将当众受审!届时,那孽徒钱缺德,必会现身,窥看其奸计得逞,欲趁乱掳走于你!
听到钱缺德明日还要来,白素云吓得浑身一颤。
莫怕!
白猫的声音充满安抚力量,明日公堂之上,你只需当众喊出‘请白猫娘娘显圣做主!严惩真凶!’三声!吾自当现身,代天行罚!洗刷尔等冤屈!切记!切记!
话音刚落,白猫深深地看了白素云一眼,那幽蓝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紧接着,它的身影如同梦幻泡影,渐渐淡化,最终完全消失在阴暗的死牢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地上那细微而清晰的猫爪印记,和萦绕在白素云心头的那个威严而又慈祥的女声,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一股巨大的希望和力量注入白素云的心田!是神仙!是白猫娘娘!娘娘答应替他们申冤了!她必须活下去!明天!明天一定要让娘娘显圣!
(八)
法场午时惊突变,白猫娘娘显神威
次日。山阳县衙门前的大街上,人山人海!路迷糊路大老爷决定从快从严处置这轰动全城的奸夫淫妇谋财害命大案!他要把钱守诚押赴刑场,当众审讯,然后直接明正典刑!既能显示他断案如神(虽然糊涂),又能震慑宵小!
钱守诚被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拖扯着押到临时搭建的刑台下。他浑身是伤,脚踝上锁着沉重的铁镣,走动时发出刺耳的哗啦声,步履蹒跚。他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昨夜在死牢,婆子悄悄传话,说素云也被抓了…这消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只求速死,只愿自己死后,那禽兽爹能放素云一马。
路迷糊高坐在临时公案后,顶戴官服,一脸肃杀。他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继续昨天那场未完成的问审,突然!
人群中一个角落起了一阵小骚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凌乱、双眼布满血丝的老头儿,正拼命往前挤,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残忍的笑意!正是钱缺德!
这个老禽兽,果然没走远!他藏匿在城里,打听到今天要处决儿子!这简直是他邪恶计划的完美收官!他看着儿子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死吧!死了干净!老子马上就有钱有女人了!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人群里搜寻,很快锁定在了被衙役看守着、单独押在一旁的白素云身上!他盘算着:等儿子一被砍头,人群大乱,他就冲过去捂住嘴掳走这吓傻了的小美人!
这时,被看守着的白素云也看到了人群中那个令人憎恶的畜生!钱缺德那扭曲的笑容如同地狱恶鬼!但白素云没有像过去那样感到恐惧!娘娘昨晚的话响在耳边!她必须争取时间!必须在行刑前,喊出那句话!
大老爷!冤枉!
白素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身旁衙役半松懈的拉扯,扑倒在刑台前,对着高坐的路迷糊放声大哭:我丈夫是冤枉的!真正杀人夺财的凶手不是他!是他爹!是钱缺德啊!他就在台下!大老爷明察!
人群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啥是他爹
这…这妇人在胡说什么
看!那边那个!就他!挤在最前面那老家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那还没来得及躲藏、又惊又怒、一脸扭曲的钱缺德身上!
钱缺德心里咯噔一下,破口大骂:小贱人!血口喷人!大老爷!她疯狗乱咬人!别听她的!她和她那狗男人同谋作案!想反咬老子一口!快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路迷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冤弄懵了,看到人群中指指点点的方向,也看到了钱缺德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顿时心头火起!他最烦在公开场合有人搅乱他精心导演的大戏!
大胆刁妇!人证物证确凿,你丈夫也亲口认罪画押!还敢在此咆哮公堂,扰乱法场!来人!给我掌嘴!重重地掌……
路迷糊的嘴字还没喊出口,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扑倒在地的白素云,突然挺直了腰背,脸上毫无惧色,猛地抬起满是泪痕却异常决绝的脸庞,双目圆睁,直视着苍天,用尽全身力气,声振寰宇般连喊三声:
白猫娘娘显圣做主!!!
白猫娘娘显圣做主!!!
白猫娘娘显圣做主!!!严惩真凶钱缺德!!!
这三声大喊,石破天惊!在场数千人听得清清楚楚!连吵嚷的人群都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天!
白猫娘娘
什么娘娘
这妇人疯了
就在路迷糊正要呵斥妖言惑众时——
咔嚓——!!!!
一声撼天动地的霹雳巨响毫无征兆地在晴朗的半空中炸开!一道炫目刺眼的巨大白色闪电,如同撕裂天幕的怒龙,划破长空,直劈而下!其目标,赫然正是人群中的钱缺德!
啊——!
钱缺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惊骇到极致的惨叫!那雷霆带着煌煌天威,不偏不倚地,狠狠劈在他头顶上!
轰隆!!!
惊雷过后,白炽的光芒让人短暂失明!浓烈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众人惊恐望去,只见钱缺德站立的地方,焦黑一片!那刚刚还在叫嚣的老禽兽,已然被那道惊世天雷劈成了一截还在冒烟、面目扭曲焦黑的炭人!保持着逃跑的姿态僵在那里!他的眼珠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痛苦,爆凸出来,几乎要掉出眼眶!嘴巴大张着,仿佛还在咒骂,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上还蹿起几缕蓝幽幽的火苗!这幅景象,如同地狱里受刑的恶鬼标本!
啊!天打雷劈!
老天爷开眼啊!
真…真有神仙白猫娘娘显灵了!!
全场数千百姓,包括那些衙役捕快,全都吓得腿软瘫倒一片,胆小的更是当场尿了裤子!望向那焦炭般的钱缺德,无不惊骇欲绝!
就在这天地肃杀,万籁俱寂,只余钱缺德身上骨头烧焦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的时刻。天空那朵奇异汇聚的乌云并未散去,反而洒下一片柔和圣洁的金光,正好笼罩住法场刑台和扑倒在地的白素云。
在这片神圣的金光中,一只硕大无比、形态优雅、通体圣洁如雪的巨大白猫虚影,仿佛从九天之上踏云而来,显现在山阳县城的半空中!它宝相庄严,双眸如同深邃的星空,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人群。那股浩瀚、威严、不容侵犯的神威,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顶礼膜拜!
金光笼罩下,白素云周身被暖意包裹,额头的伤口奇迹般愈合。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空中那伟大的存在。路迷糊早就吓得尿了裤子,软瘫在官椅上抖如筛糠,官帽都歪到了一边。
白猫虚影那双蕴含着天地至理般的眼眸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瘫倒的路迷糊身上。
一个宏大庄严、回荡在天地间的女子声音响起,充满了无上的威严与公正,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直抵心魄:
钱缺德,欺天灭地,不孝不悌!弑杀生身父母在先!逼逃贤良儿媳于后!更兼忘恩负义,残忍屠戮收留其子之善人牛厚道满门!禽兽之行,令人发指!嫁祸亲子,灭绝人伦!此獠恶贯满盈,天地不容!今日本座代行天罚,诛其魂魄于九霄雷火之下!永世不得超生!其躯骸曝于荒野,示儆效尤!
声音如黄钟大吕,震得人心胆俱裂!句句直指钱缺德罪行!众人听罢,再看向那具焦黑的尸体,只觉得真是死有余辜,连一丝同情都生不出来!心中只有无尽的后怕和对天威的敬畏。
紧接着,神圣的目光转向瘫软的路迷糊,声音转冷:
山阳县令路学宏,身负朝廷命官之责,却昏聩无能,察案不明!贪图省事,屈打成招!险铸冤狱,草菅人命!纵无凶心,亦有失察渎职之重罪!着即削去官职功名,废为庶人!罚没家财,一半赔偿苦主钱守诚、白素云!一半充作修桥铺路之用!念其一介凡人,未曾蓄意包庇真凶,免于天雷轰身之罚!即刻驱逐出境,其家眷永不允录为官府吏员!汝之作为,自有国法及阴司再议!
这判决一下,路迷糊魂飞魄散,连一句辩驳都发不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抽走了他体内的官威和精力,让他瞬间苍老憔悴,仿佛脊梁都被抽断!头上的顶戴自动飞起,落在尘埃,象征着他一生的仕途彻底断绝!
白猫娘娘的神目最后落在伤痕累累、目瞪口呆的钱守诚和他身边喜极而泣的妻子白素云身上。声音转为温和慈爱:
忠厚仁孝之士钱守诚,为护亲友清名,忍辱负重,代父蒙冤,虽行为愚孝不合大义,然本心至诚,天地可鉴!贞烈刚勇之女白素云,绝境之中信念不灭,叩首明冤,感天动地!尔夫妇实乃人间良善楷模!今沉冤得雪,劫难已消!
白猫虚影的爪尖轻轻一点:
两道柔和的乳白色光柱从天而降,分别笼罩住钱守诚和白素云!在所有人惊羡的目光中,钱守诚身上可怕的鞭伤、棒伤、被夹棍夹得青紫肿胀的手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碎裂的骨头恢复原位,皮肉伤痕消失不见!连精神都焕然一新!白素云亦是如此!
最后,在白猫娘娘虚影的指引下,衙役们哆哆嗦嗦地从那具焦炭尸体(钱缺德)的腰间,摸出两个被雷火熏得发黑但基本完好的油布包裹!里面赫然是足额的二百两白银!分文不少!
此乃尔家之宝,与牛家修屋所费皆由此孽徒私藏之财赔偿!剩余金银,皆赏赐尔夫妇,重建家园,安身立命!另,念尔等心性纯善,特赐尔夫妇三年内必得一麟儿,传承良善家风!尔等日后须建白猫神庙,供奉香火,导善乡邻,方不负今日之恩!
一道神光落在牛厚道夫妇及子女罹难之地:
义士牛厚道满门遭劫,惨不忍睹!今敕封其为本地土地,庇护一方百姓安康!尔等当受四时香火,以安忠魂!其新居庙宇,由钱守诚、白素云督造!
神谕宣毕,金光骤然收敛。空中那威严巨大的白猫虚影渐渐变淡,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笼罩法场的威严神威也随之散去。
天地间恢复了平静。但法场上的景象,却永远烙印在了山阳县乃至更广大地区所有目睹者的心中!
路迷糊(现在是庶人路学宏了)如丧家之犬,被愤怒的百姓和衙役毫不留情地丢出了城外,连一身官服都被扒掉了,冻饿交加,从此下落不明。
而钱守诚和白素云,在无数人敬畏、羡慕的目光中,被县衙新任的代管官员(也被吓得不轻)恭敬地请进了衙门。不仅立刻无罪开释,那原属牛厚道的二百两赔偿银子原封不动地归还!还从路迷糊被抄没的家财中分得了另一半补偿!总共三百多两雪花纹银!
更重要的是,白猫娘娘的金口玉言——麟儿之福!这简直是凡间至高的祝福!
小夫妻回到他们山上的木屋(官府派人重修加固了),将牛表哥一家的骸骨好好收敛安葬,并在原地按照娘娘指示,建造了一座威严漂亮的土地庙(即牛厚道神庙),香火鼎盛。又在县城中心最繁华之处,建造了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白猫娘娘祠!庙宇落成之日,霞光万丈,百鸟来朝!从此成为当地最负盛名的信仰中心和旅游胜地。
第二年,白素云便如娘娘所赐,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十分健康的男娃,哭声洪亮,眉眼端正。钱守诚和白素云感念娘娘大恩,悉心教导,孩子自幼耳濡目染父母和庙宇中倡导的行善积德故事,长大后果真聪慧懂事,正直仁厚。
钱家夫妇用娘娘赐福的银子买了地,盖了结实的大瓦房,置办了牲口农具。钱守诚肯干又有了钱,几年光景,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富户乡绅。但他们从未忘记本分,乐善好施,修桥铺路,资助贫弱,口碑极佳。尤其是夫妻二人常年守护白猫娘娘祠和牛土地庙,讲述当年那惊心动魄的神迹,劝人向善,深受乡邻敬重。
后来,他们又陆续生了一儿一女,皆是品性端方之人。钱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成为当地有名望的良善之家。而天打雷劈孽障汉,忠厚夫妻终雪冤的故事,也随着白猫娘娘香火的鼎盛,代代相传,成为民间教育子孙后代的活教材。
每当人们提起此事,都不免唏嘘感叹: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你看那钱缺德,横行霸道一辈子,最后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一道天雷劈得渣都不剩!
可不是!做人哪,就得学钱守诚两口子!老实做人,上天自有公道!连神仙都来帮忙呢!
白猫娘娘显圣啊!要敬畏天地,多行善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哟!
而那曾经阴狠毒辣、无恶不作的钱缺德,最终只剩下那个被天雷劈得焦黑如炭、被乡人唾弃、丢弃在山野任由野狗啃食的骸骨,成为了恶有恶报最为惊悚形象的注解,永远警示着后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