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是当朝国师。
皇帝大婚当日,我算出新皇后命格邪异,会带来血光之灾。
跪在金殿上进谏时,却被人污蔑私通外敌,意图谋反。
皇帝龙颜大怒：既然沈月如此不安分,那就废了她的修为,发配到最偏远的苦寒之地做苦力！
他将我丢进矿山,让我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挖煤度日。
三年后边境告急,新皇后里应外合,敌军长驱直入。
他终于想起我,派人来矿山求我出山救国。
我举着被砸断的双腿：陛下恕罪,贱民已站不起身,做不了法事。
皇帝来见我时,我正趴在地上挖煤。
浑身漆黑,瘦骨嶙峋,他看了许久才认出我来。
沈月,你可曾算过自己会有今日
我头也不抬,继续挖着煤炭。
三年来,我被人用铁链锁着,双腿早已被打断,只能爬行。
回陛下,贱民只是个挖煤的,不懂其他。
他冷笑一声：你说清雅会带来血光之灾,可三年来不仅太平盛世,还国泰民安！
我这才明白,皇帝此番前来,是要兴师问罪。
三年了,距离大劫降临还有一个月。
求陛下恕罪。
我依然埋头挖煤,满手的血泡早已结痂。
他直接踩在我的手上,骨头发出咔嚓声响。
身为国师,你竟敢诅咒皇后！今日就算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浑身颤抖,这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疼痛。
可这副身体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连求饶都显得卑微。
陛下息怒,贱民知罪。
我嘴里涌出血水,却不敢吐出来。
才三年时间,堂堂国师竟沦落至此,真是可悲可叹！
我只能不断磕头,额头很快血肉模糊。
国师
我只知道自己是个挖煤的贱民,每天挖不够份额就没饭吃。
直到我昏死过去,皇帝才命人住手。
把她带回宫！
我被塞进囚车,不知要往何处去。
后来我才知道,皇后要生产了。
当朝国师算出她难产会死,需要我的血来做法事。
生产那天,我要一直放血,直到皇后母子平安。
伺候我的小太监偷偷告诉我：国师算出,皇后三日内就要生产了。
我仰头看天。
原来三天后就是我的死期。
我被关在最偏僻的冷宫里。
这里连老鼠都不愿意来,更别说人了。
可那日,冷宫来了访客。
她穿着国师的袍子,拿着本该属于我的法器。
见我瘦弱不堪,需要人搀扶才能坐起,她笑了。
师姐,没想到你过得这么不如意,怎么不托人来向我求救
我垂着眼,面无表情。
皇帝大婚时,我算出皇后会带来血光之灾,跪地请求皇帝慎重考虑。
就在皇帝犹豫不决时,师妹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臣妾与国师卦象相反,皇后娘娘命格尊贵,福泽深厚,乃我朝之福星！
你们意见相左,朕该信谁
师妹欲言又止,这时有人送来了证据。
是我的私印和密信,上面写着我与敌国的勾结计划。
那并非我所写,皇帝却信以为真。
他龙颜大怒,当场下令：既然沈月心怀叵测,那就废了她的修为,发配边疆做苦力！
我闭上眼,师妹在旁边冷笑不已。
师姐,你可记得师父临终前说过什么
身为国师,当以苍生为念,不可有私心。
你心存偏见,妄图阻挠皇帝大婚,如今遭此报应,真是活该！
我掌心抵住胸口,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这就是你陷害我的理由
不止！师妹神色癫狂,凭什么师父把国师之位传给你我也是她的徒弟！
凭什么所有人都说你天赋异禀,而我只是个陪衬
不过三天后,你就要死了。
她冷笑道：皇后可还记着三年前的那笔账呢,她一定不会让你死得痛快。
师妹拂袖而去,小太监在旁边瑟瑟发抖。
我慢慢坐回破席上。
脑海里闪过师父的话：天意不可违。
我违了天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怨不得任何人。
第二章
皇后临产前夜,皇帝忽然来到冷宫。
他将法器和符纸扔在我面前,神色急切。
沈月,你来算一算,清雅这胎是否平安。
我看着地上的东西,只觉得陌生。
启禀陛下,贱民双腿已废,无法行法事。
皇帝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满脸不耐。
拿个符纸而已,又不需要站立,你在装什么可怜
我闭上眼。
陛下,您不知吗
我的手指早已被砸断,连笔都握不住。
请陛下恕罪,贱民确实无法施法。
我跪在地上,这三年来,贱民只会挖煤,早已忘了如何做法事。
皇帝脸色铁青：才三年而已,你就忘了本分分明是在推脱！
他硬把符纸塞进我手里,我拼命想要握住,可手指根本使不上力。
符纸从指缝滑落,飘散在地。
我惊恐万分,拼命磕头：陛下恕罪！
皇帝看着我披头散发的样子,眼中闪过什么情绪。
突然,他一把将我拉起,按在桌案上。
三年来在矿山都学了些什么今日我倒要看看！
皇帝自从立后之后,后宫再无其他女人。
皇后怀孕期间,他已经数月未曾碰过女人。
我拼命挣扎：陛下,贱民污秽,不可玷污龙体！
可他哪里肯听,堵住了我的嘴。
结束后,他整理着衣襟,神色厌恶。
沈月,你果然不该当什么国师,这副身子才是你该有的用处。
他讽刺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瘫在冷风中,浑身发抖。
不久后,总管太监端着一碗药来。
沈国师,这是陛下赐的,您赶紧喝了吧。
我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知道是避子药。
可皇帝不知道,在矿山三年,我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皇后临产当日,我被带到祭坛。
作为祭品,我被绑在石台上,任由鲜血流淌。
师妹手持法器,开始做法。
我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皇帝匆匆赶来。
他看到这血腥一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是在做什么赶快放开她！
陛下不可！
师妹急忙阻拦：沈月三年前违逆天意,触怒天神,必须以她的血为祭,否则皇后娘娘必有生命危险！
提到皇后,皇帝脸色大变。
他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这是我咎由自取。
然后转身走向产房。
我闭上眼,听到师妹的讥讽：
师姐,被心爱的人抛弃的滋味如何
你那么会算命,算得出皇帝会这样对你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听着产房里的动静。
皇后开始生产了。
随着她的痛苦呻吟,我的血也在一滴滴流淌。
很快,伤口开始愈合。
这时就需要重新划开。
师妹从旁边拿起匕首,在我手腕上又划了一道。
啊！
我的惨叫声淹没在皇后的叫声中。
在矿山三年,为了活命,我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这一刀下去,我差点当场昏死。
一盆冷水泼来,我骤然清醒。
伤口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火烧一般。
师妹笑得畅快：师姐,这是我特制的药水,喜欢吗
我痛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咬着牙。
师妹,你知道师父为什么不传你国师之位吗
听到这话,师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为什么
我艰难地扯动嘴角：因为国师需要长命百岁,我曾为你算过,你只剩半月可活。
师妹脸色大变,下一秒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
沈月！
身为国师,不能为自己占卜。
她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但确实慌了。
怀着强烈的恨意,她举起匕首对准我的肩膀。
师姐,你知道这个位置刺下去会怎样吗
你施法用的手,将永远抬不起来！
我瞳孔一缩。
师妹嘶吼道：你不是喜欢算命吗我就让你这辈子再也没法算命！
就在这时,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房门打开,总管太监尖声喊道：陛下有令！皇子已出生！停止祭祀！
师妹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了下去。
第三章
我昏迷了整整十天。
醒来时,身边只有一个小太监在哭。
他见我睁眼,哭着说我已经昏迷很久了。
这十天里,皇后诞下皇子,全国同庆。
只有这冷宫,死气沉沉,除了太医,没人敢靠近。
小太监还说,皇帝偶尔会来。
不过他不是来关心我,而是来看我死了没有。
他说宫里最忌讳病人,我再不醒来,就要被拖去乱葬岗。
好在您醒了！
我看着他哭成泪人的样子,想要抬手安慰,却发现右手完全动不了。
师妹没有说假话,我真的成了废人。
小太监也注意到了,赶紧扶我坐起。
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突然跪在地上。
沈国师,您可能不记得了,当年您救过我一命！
如今您要走,求您带我一起走！让我照顾您,报答您的恩情！
残废的我,连自理都成问题。
他想照顾我,我却不能害他。
不行。
他却很坚持：国师若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我叹了口气：好吧,我试试。
小太监破涕为笑,扶我起身。
傍晚时分,皇帝来到冷宫。
我跪地请安,他抬手掐住我的下巴,仔细打量。
好些了
我垂着眼：已无大碍。
他松开手,在椅子上坐下。
我俯身跪倒：陛下,祭祀已毕,求您开恩,让小柯子跟我一起出宫。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出宫你身体刚好就急着要走
面对他的怒火,我瑟瑟发抖。
他忽然注意到我垂着的右手：你这手怎么了——
陛下！总管太监慌张地跑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急召您过去！
皇帝脸色大变,立即起身。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赶紧爬到他面前。
陛下！求您开恩,让小柯子跟我一起出宫！
贱人！
皇帝勃然大怒,一脚把我踢开。
那些野男人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才好一天就想出去
我重重撞在墙上,吐出一口血水。
双手无力支撑,只能蜷缩在地上苦苦哀求。
陛下,我身份卑微,不配留在宫中,求您成全。
好,很好！
皇帝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怒火。
你要出宫无非是想去勾引男人,那我就如你所愿！
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求我留你在宫里。
陛下！我打断他的话,艰难地跪拜,民女叩谢皇恩！
皇帝脸色铁青,死死瞪着我。
陛下,总管太监提醒,皇后娘娘还在等您。
皇帝回过神来：三天后你就可以出宫,但沈月,你别后悔！
他愤然离去,小柯子赶紧将我扶起。
我用左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后悔怎么会。
留在宫里也是死路一条。
至少临死前,我要救下小柯子这条命。
第四章
三天很快过去。
小柯子收拾好包裹,递给我一杯水。
国师,您稍等,马上就有人来接我们出宫了。
我伸出左手去接,可手腕发软,杯子直接摔在地上。
小柯子忙蹲下收拾,一边收拾一边抹眼泪。
国师身体越来越差了,连杯子都拿不动了。
我摸摸他的头,勉强一笑。
所以你跟着我,我怕你辛苦。
小柯子摇头如拨浪鼓：我愿意照顾国师一辈子！
我愣了愣,有些好笑。
傻孩子,我哪还有什么一辈子。
外面传来脚步声,小柯子大喜：一定是来接我们的人！
他进屋取包裹,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门忽然被踢开,一阵狂风袭来。
还没看清,脖子就被人死死掐住。
我抬头看去,是皇帝。
他面目狰狞,双眼通红。
我问你,清雅去哪了
皇后
我茫然无措,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质问我皇后的去向。
他恨不得当场杀了我：立刻把清雅还给我！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双唇颤抖：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从未见过皇后,怎么会知道她的去向
还在装！
他一把将我甩出去。
我撞在石桌上,瞬间疼得无法呼吸。
小柯子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这一幕,赶紧跪地求饶。
陛下！国师身体还没好,经不起这样折腾！求您饶了她吧！
哪来的小太监,滚开！
皇帝一脚将他踢飞。
小柯子！我瞳孔收缩,想要爬过去。
下一秒,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剑。
我僵在原地,看向皇帝。
他神色阴冷,手中的剑在我脖子上划出血痕。
你醒来后的第三天,清雅就失踪了。搜遍整个皇宫都找不到,除了你,还有谁会如此恨她
我眼前一阵发黑。
皇后失踪了,皇帝居然怀疑是我做的。
我嘴里含着血：陛下觉得,凭我这副身体,能避过侍卫绑走皇后
皇帝皱着眉,这时师妹出现了。
师姐这副身体当然不能,但你会妖术,只要有帮手,迷惑皇后轻而易举！
后面跟着一个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启禀陛下,前天我看见这个小太监在皇后宫里鬼鬼祟祟！
小柯子大惊：我没有！陛下,我真的没有！
侍卫立即上前,将小柯子拖起来。
我终于慌了。
放开小柯子！他从未离开过冷宫,怎么可能出现在皇后宫里
师姐,你的意思是说,那么多人看见都是假的
师妹冷笑着下令：既然师姐不肯承认,那就把这个帮凶送到刑部,好好审问！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侍卫要把小柯子拖走,我拼命冲过去,却被皇帝拉住。
我崩溃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求陛下宽恕！小柯子是无辜的！我愿意去刑部受审,求您放过他！
皇帝眼中似有波动,但师妹立即开口：
陛下,这小太监是师姐的软肋,若轻易放过,皇后下落就再也查不到了。
皇帝冷静下来,亲自下令：
把这太监送到刑部,严刑拷问,注意别让他死了。
刑部的酷刑,比死还要难受。
小柯子不断求饶,还是被拖了出去。
我想要追出去,却被侍卫拦住。
下一刻,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沈月！
眼前天旋地转,我隐约听到皇帝惊慌的声音。
我抓住他的衣袖,苦苦哀求：
陛下,我真的没有害皇后,求您放过小柯子,我愿意以死证明清白！
快！传太医！
第五章
再次醒来时,我被噩梦吓出一身冷汗。
梦里,小柯子死了。
受不了酷刑,又不肯胡乱认罪,最后死在了刑部。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摔下床榻。
赶来的宫女扶住我,我急切地问：
小柯子呢小柯子怎么样了
宫女声音颤抖：国师,小柯子他,他已经没了。
我如遭雷击,浑身颤抖。
又过了十天,皇后依然下落不明。
皇帝派人将冷宫翻了个底朝天,仍然一无所获。
他不甘心,每天晚上都会来冷宫质问我。
我躺在床上,日渐消瘦。
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不进去。
脑海里全是小柯子临死前的惨叫声。
见我这副模样,他愤怒地抓住我的手臂。
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我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任由他摆布。
在矿山的三年里,我被强迫服用了各种药物。
即使神智不清,身体也会本能地做出反应。
他抓住这一点,用来羞辱我。
沈月,你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这么敏感,是不是在矿山里被人调教过
那些男人也像我这样让你舒服吗
我闭上眼,任由眼泪流淌。
沈月,我真想杀了那些碰过你的人。
有人觉得皇帝疯了。
他除了找皇后,就是夜夜来我这里。
朝政都不管了。
师妹跪在门外求皇帝杀了我时,皇帝还在我身上。
他掐着我的下巴：沈月,你听到了吗国师要我杀了你,我该不该听
我偏过脸,不想看他。
他没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皇帝走后,师妹冲进房间,厌恶地看着我。
昔日的国师,如今成了男人的玩物,师父若泉下有知,一定会羞愧而死！
我直视着她,终于说出了十天来的第一句话：
小柯子的死,是不是你的手笔
她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错,那小太监确实是我杀的。
他宁死不肯出卖你,在刑部还嚷着你是清白的。再这样下去,陛下真要相信了,所以我给他下了毒。
师姐,食心蛊你还记得吧那蛊虫会从胃部开始啃食,把五脏六腑全部吃光。那小太监疼得彻夜惨叫,第二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噗——
我一口血吐在地上。
师妹抓住我的手腕,大笑起来：
师姐,原来时日无多的人是你啊！
我红着眼看她,像在看一个死人。
师妹走后,宫女慌忙扶我起来。
我强忍着锥心之痛：去请陛下过来。
皇帝赶到时,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
我虚弱地靠在床边,他走过来,黑眸扫视着我。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哼一声。
你叫我来,如果只是求饶,就不必开口了！
我闭上眼：凤栖宫的床榻下面,陛下可以派人去搜查。
他一愣,随即暴怒：
你还敢说对清雅失踪一事不知情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来人！摆驾凤栖宫！
皇帝匆匆离去,不久后,总管太监慌张地跑来报告：
陛下！床榻下面发现了一条密道！
皇帝震惊不已,进入密道后发现它直通宫外。
总管太监跪在地上：陛下,这密道至少需要两年才能建成,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皇帝一脚踢开他,掌心在发抖。
这时,宫外禁军统领赶来：
报告陛下！李将军勾结敌国,联合叛乱！边境失守,请陛下速派援军！
什么
什么皇帝脸色大变,李将军是清雅的义兄！怎么会叛变
禁军统领欲言又止：前方来报,失踪的皇后娘娘和皇子殿下,都在李将军那里。
皇帝身形摇晃,脑中忽然闪过三年前那个白衣身影,脸色惨白如纸。
随后又有人在密道深处发现异样。
石门推开后,总管太监惊恐地跪倒：
陛下！这里有邪术！
房内摆满了厌胜之物。
这种邪术,轻则使人病痛缠身,重则可以亡国灭种。
现任国师面面相觑,只能磕头求饶：
陛下,这邪术极其凶险,恐怕只有沈月国师才能破解！
皇帝听闻,双目通红。
时隔三年,他终于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第六章
皇帝来时,我让宫女扶我到院子里。
他站在门口,双目通红,身形摇摆。
三年来第一次,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月儿...
他用回了从前的称呼。
而我一脸死气,心如止水。
皇帝身形摇晃,想要过来扶我,被我挥手拒绝。
陛下有话直说,不必装模作样。
我把他曾经的话还给了他。
他瞬间失了血色。
宫女扶我坐到石桌旁,然后退下。
等她走后,皇帝深吸一口气：
月儿,朕知道亏欠了你,你想要什么,朕都愿意补偿。
我扯着嘴角想笑：
陛下,我只要小柯子回来。
皇帝脸色难看：月儿,你别为难朕,死人不能复生。
转眼间,他像想到什么,上前扣住我的肩膀：
你不是爱慕朕吗朕愿意立你为皇后,那是清雅才有的位分！
他说得仿佛我占了天大便宜。
可我只觉得恶心。
我从未想要过什么皇后之位。
陛下,请放开我。
皇帝见我态度冷淡,终于慌了。
他蹲下身仰视着我：
月儿,别闹了。当初朕也是被邪术迷惑,不知道清雅居心叵测！
朕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朕吗
陛下。我轻声道：矿山三年,如何原谅
那三年里,我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挖煤。
被人用铁链锁着,像牲畜一样活着。
日日夜夜,眼泪早就流干了。
月儿,朕真的知错了！
皇帝双唇颤抖,捧着我的脸：
只要你原谅朕,朕愿意用一生来补偿你！
我笑了笑：
陛下糊涂了,距离大劫只剩半月,您哪里还有什么一生
皇帝僵在那里,反应过来后双眸发红：
沈月！你是我朝国师！你的职责就是为朕、为百姓破解邪术！
你忘记先帝的遗诏了吗朕命你施法救国！
我看向早已残废的右手。
陛下恕罪,贱民已握不住法器,做不了法事。
太医院的太医检查后,跪拜在地：
回陛下,沈国师的手确实已废,无力回天。
不可能！
皇帝大怒,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这绝不可能！朕从未下令伤她的手！
太医颤抖着说：
沈国师体内有软骨散的毒素,这种毒药只需服用三天就会四肢无力,从国师的情况看,足足服了三年！
皇帝几步上前,目眦欲裂：
你敢胡言乱语！
微臣不敢！
朕命你治好月儿的手！不惜任何代价！治不好,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医吓得魂飞魄散：
陛下息怒！本来沈国师服毒三年,也不是没有治愈可能。可是十天前,国师肩膀被刺穿,那一刀位置精准,彻底废了手臂,实在回天乏术！
十天前。
皇帝愣住了,我微微一笑：
陛下,十天前正是皇后生产之时,您忘了吗
是您亲自同意让我做祭品,也是您默许国师对我下狠手。
毁了我手臂的人,就是您啊。
皇帝身形摇摆,几欲跌倒。
不...这不可能...我不知道会这样...
月儿。
他如梦初醒般扑过来想要吻我。
我偏过脸去：
陛下,请看在贱民双手已废,没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放我出宫。
第七章
皇帝最终没有放我出宫。
他抱着我,说是为我好：
月儿,你双手已废,没有朕你如何生活朕要留你在身边,好好保护你、补偿你。
真是可笑。
人都快死了,他才想起要补偿。
为了我的手,他仍不死心。
太医院束手无策后,他又找了许多江湖郎中。
一次次失望后,他从愤怒变成绝望。
后来,他连来冷宫的时间都少了。
边境战事吃紧,朝廷内忧外患,桩桩件件都需要他处理。
再次出现时,他面容憔悴,却神色兴奋：
月儿,你快来看！
他让人把师妹押到院子里。
师妹被绳索捆绑,满脸血污,极其狼狈。
皇帝剑指师妹：
你看,朕把这毒妇抓来了！都是她害得朕中了邪术,还伤了你。现在怎么处置,全凭你心意。
师妹嘴被堵住,泪流满面,拼命摇头。
我心里平静得可怕。
师妹再怎么痛苦,小柯子也不会回来了。
皇帝见我不语,主动提剑斩断了师妹的双臂。
鲜血溅落在雪地上,师妹痛苦地呜咽。
我皱着眉头,只觉得刺眼。
传太医止血,等她醒来,送到刑部。当初小柯子受过的刑罚,她要一样不少地受过！
送走师妹后,皇帝抱着我：
月儿,你满意了吗
朕已经把害你的人都杀了,你心里还有气吗
我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凝视着他。
陛下,还有一个害我的人,一直好好地活着呢。
三日后,总管太监来报：
陛下,有位江湖郎中求见,说有药可以治国师的手。
皇帝大喜：快请进来！
不久,江湖郎中带着一粒丹药进来。
我看一眼那药,就知道是什么。
这是透支生命换取短暂恢复的毒药。
服用后能让人回光返照,但半月内必死无疑。
大胆！
皇帝怒不可遏：
你居然敢拿毒药给月儿服用！来人,立刻杖毙！
跟随皇帝多年的总管太监突然跪倒：
陛下三思！
这药的确对国师有害,可边境已经快撑不住了！再拖下去,别说半月,恐怕...
皇帝捏碎了茶杯,脸色铁青。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转头看向我：
月儿...
他眼中满是愧疚：
这都是为了社稷苍生。战事不能再拖,我身为皇帝,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沦陷。那些无辜的百姓...
他不再自称朕,如此放下身段,只是求我去死。
多么可笑。
我笑出了眼泪,接过那粒丹药。
吞下的瞬间,我倒在地上,鼻血如注。
混账！
皇帝一脚踢开江湖郎中：
你不是说这药能治好月儿的手她怎么会流血
江湖郎中磕头如捣蒜：
陛下宽恕！这血是在排出体内毒素,在所难免！
话音未落,我重新站了起来。
皇帝诧异,这些日子我不靠人搀扶都站不稳。
我试着抬起右手,肩膀没有反应。
只有未被刺穿的左手,仿佛重新有了知觉。
总管太监连声道贺：
恭喜陛下！恭喜国师！社稷有救了！
第八章
清雅的邪术要想破解,需要破解之人在石台上刻下符咒,再以血为引。
等鲜血填满沟壑,从石台滴落,邪术就会破除。
我花了整整两天,用左手刻完符咒,再以自己的血为引。
果然,前线传来大捷消息。
皇宫内外一片欢腾,我擦掉鼻血,没有告诉任何人。
破解邪术需要破解之人长命百岁。
若是短命之人,死亡那天就是反噬之时。
皇帝要立我为皇后。
他说我死后要入皇陵,等他百年后,与我合葬。
册封当天,有大臣进谏：
陛下三思！这沈月出身卑微,曾是阶下囚,恐怕不配皇后之位！不如封个妃子就好。
皇帝脸色一沉,拔剑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皇帝踢开尸体：
谁敢对月儿不敬,就是这个下场！皇后之位,非月儿莫属！
从今往后,朕只要她一人！
恭喜皇后娘娘！
我面无表情,像在看一场闹剧。
大典结束后,皇帝抱我回宫,满眼痴情：
月儿,给朕生个公主好不好她一定会像你一样美丽。
我讥讽道：
好啊,陛下要几个,我都给你生。
他僵住了,双目通红。
战事捷报频传,没人觉得还会有变故。
皇帝把更多时间投入朝政,也许是知道我将死,看我的眼神总带着心虚。
做了皇后,我终于能为小柯子办一场像样的法事。
趁着夕阳西下,我烧了他生前的遗物。
大火吞噬一切,将小柯子的痕迹完全抹去。
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小柯子这个人。
只有我记得。
翌日清晨,宫女扶我起身。
才走两步,我就突然倒地,口鼻血流如注。
宫女惊慌失措：
快！快传太医！
我拦住她,捂着鼻子里涌出的热血。
真快啊,小柯子,你是来接我了吗
我时日将尽的当天,前线大败。
大将军被斩首的消息传来时,皇帝冲到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肩膀：
月儿！这怎么回事那邪术不是破了吗为什么还会败
我捂着鼻子里滴落的血,笑得肆意：
陛下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告诉他,破解邪术需要长命百岁之人。
我命不久矣,死后就会反噬。
这个朝代,要完了。
我以为他会愤怒,会拔剑杀我。
可他看着我许久,情绪突然松懈下来。
瘫坐在龙椅上,一瞬间像老了十岁：
也好,是朕对不起你。如今落得这结局,是朕应得。
我只希望能有来世,到时我愿意放你自由。你生来就该自由自在,不该被朕害了。
李逸借着胜势,一举攻破京城。
宫里的人早就四散奔逃。
我像是回光返照,精神反而好了些。
特意换上白衣,站在雪中等待。
皇帝端着毒酒走来。
作为皇帝,若被俘虏,下场会更惨。
服毒是最体面的选择,只是我没想到他不在大殿,而是来找我。
他举起毒酒,当着我的面一口饮尽,眼神痴情：
月儿,你别恨朕。
嘴角渗出血水：
今日朕先下去探路,等你到了黄泉路,别不理朕,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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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想伸手触碰我,走到一半就倒在雪里,没了气息。
我听到外面宫女的尖叫,还有马蹄声踏雪而来。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我迈步走向门外。
第九章
开门后,李逸带着清雅和一众兵马堵在外面。
清雅看到我,美丽的脸上满是恶毒：
义兄,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
三年前,我差点被她害得流放边疆！要不是你教我邪术,今天我早就尸骨无存！
你快杀了她！
李逸拔出长剑,向我步步逼近。
下一刻,他一剑刺穿了我。
啊！
尖叫声却从身后传来。
李逸猛然回头,清雅胸口突然涌出鲜血,仿佛被同样的剑刺中。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死不瞑目。
芩儿！
李逸惊慌地扑向清雅,清雅倒在他怀里,用尽最后力气指着我：
是你！是你这妖女！
李逸崩溃了。
他没想到,最后杀死清雅的竟是他自己。
愤恨地瞪着我：
你这贱人！用的什么邪术！
我扯了扯嘴角。
几天前,我用清雅的生辰八字做了替身术。
所有对我的伤害,都会先在她身上应验。
李逸还在咆哮,我已经没了力气,轰然倒在雪地里。
鲜血染红了白雪。
李逸的嘶吼声渐渐远去,我望着漫天飞雪,手抵在胸口。
真疼啊。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院子里,我拉着师父的袖子,踩在雪地里为师妹求情：
师父,师妹不是故意的。是我好奇,她才偷了您的法器给我看。都是我的错。
走到一半,师父停下脚步。
我撞在她背上,揉着发疼的鼻子。
师父牵起我的手,指向院子另一端：
月儿,你看那个男孩,他是当今太子。等你做了国师,就要像师父一样保护他。
我望过去,那男孩不过八岁,却眉目如画。
与他对视时,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我忽然掉下眼泪：
师父,月儿不要做国师！
我像个孩子般哭起来：
国师是师妹的梦想,不是我的。我不想留在宫里,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等我十六岁就要走,求师父成全！
师父无奈地哄着我：
好吧,我答应你。反正我也时日无多,为你挡一次天罚又如何
月儿,既然要走,就别回头。
十六岁那年,我骑马出宫：
师姐,你真的要走
师妹已经成为国师,在我身后欲言又止。
我没有回头：
驾！
从此纵马天涯,快意恩仇。
行侠仗义,自在逍遥。
偶然听人说起,当今皇帝至今未娶,膝下无子。
我放下酒钱,翻身上马。
天下再无沈月国师,只有沈月女侠。
第十章
雪花纷飞,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眼前开始浮现往昔的画面。
那时我还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师父常说我天赋异禀,是做国师的料。
可我从不在意这些,只想着有一天能离开这座金丝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师妹总是羡慕我得到师父的偏爱,我却羡慕她对权力的渴望。
至少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我,直到遇见那个八岁的小太子,才明白什么是心动。
可命运弄人,越是想要逃避,越是逃不掉。
师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
月儿,你的命格特殊,注定要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但记住,无论遭遇什么,都要善良地活着。
因为你的善良,会拯救很多人。
我当时不懂,现在才明白。
我这一生的苦难,都是为了让皇帝明白什么是珍惜。
用我的痛苦,换来他的觉醒。
用我的死亡,为这个国家赎罪。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血越流越多,我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李逸的咆哮声已经听不见了,世界变得越来越安静。
我想起小柯子最后的话：
国师,来世我还要跟着您。
我想起皇帝临死前的眼神：
月儿,别恨朕。
我想起师父的教诲：
要善良地活着。
我想起自己十六岁时的豪情：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做那个纵马天涯的女侠。
不要什么国师,不要什么皇后。
只要一匹好马,一把长剑,还有满腔热血。
雪花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彻骨。
我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带着笑意。
这一世的恩怨情仇,终于要结束了。
下一世,我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那个敢爱敢恨,快意恩仇的沈月。
天空中雪花依然纷飞,仿佛在为我送行。
我的故事结束了,但新的故事还在等着我。
来世,我们江湖再见。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