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是万人骑的青楼洗脚婢。
而他是对面花满楼的头牌小馆。
有一天他来到我面前问我,想不想离开。
我点了点头,然后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专属洗脚婢。
庆幸的是,我不再是万人骑的贱人。
悲哀的是,没有像他一样的人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
重生一世,我回到了刚被青楼老鸨捡回的那天。
这次,我要做青楼的花魁。
也要,救他出来。
01
我死了。
又活了。
睁开眼,是熟悉的、散发着馊味的巷子。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婆子,正用她那双精明刻薄的三角眼打量我。
小丫头,没地方去了吧
跟我走,保你以后有吃有穿。
我记得她,张婆子,烟雨楼的龟奴。
专门负责从外面捡我们这种无家可归的孤女回去。
不是做姑娘,是做最低等的丫鬟。
劈柴、烧水、洗衣、扫地。
还有,给姑娘们洗脚。
上一世,我就是这么跟着她走的。
在烟雨楼的后院,我洗了五年的脚。
闻了五年各种女人的脚臭味,也看了五年她们如何承欢,如何被抛弃,如何病死。
我的手,因为常年泡在加了各种香料和药材的热水里,变得又红又肿,满是裂口。
而他,慕言,就在烟雨楼对面的花满楼。
花满楼不做女人生意,他们是南风馆。
慕言是那里的头牌。
我每天倒洗脚水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坐在二楼的窗边。
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抚琴,或者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他很美,美得不像凡人。
那些富太太、官家小姐,为了听他一曲,一掷千金。
可我知道,他不快乐。
他的美,是他的牢笼。
有一天,他下了楼,穿过街道,走到了我的面前。
烟雨楼和花满楼的姑娘小倌们,泾渭分明,从不往来。
他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油锅。
所有人都看着。
他蹲下来,看着我那盆正要泼掉的洗脚水,轻声问我:想不想离开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毫无瑕疵的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成了他一个人的专属洗脚婢。
我不再需要伺候烟雨楼里形形色色的女人。
我庆幸,自己逃离了那个万人骑的命运。
可我也悲哀。
因为我看到,那些女人是怎么像疯了一样占有他、撕扯他。
她们买下他的时间,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他比我更像一个万人骑的贱人。
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在他一身疲惫地回来后,为他准备好一盆热水,跪在他面前,轻轻地、虔诚地,为他洗去脚上的风尘。
他从不说痛,也从不喊累。
直到那天,他为了保护一个被权贵欺凌的小倌,被打断了腿。
花满楼的老鸨嫌他成了废物,把他卖给了一个有虐待癖好的老头。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
他浑身是伤,奄没一息地躺在地上。
他看着我,笑了。
他说:阿卿,下辈子,别再做下等人了。
然后,他当着我的面,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
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哭了一整夜。
然后,我引燃了那座宅子,跟他一起,葬身火海。
……
小丫头,想什么呢哑巴了
张婆子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看着她,眼里的懦弱和迷茫,一寸寸褪去,变得清明、坚定。
我扯出一个笑。
一个与我这副瘦弱身躯极不相符的,妖冶的笑。
好啊。我说。
跟你走。
不过,我不做洗脚婢。
我要做,花魁。
张婆子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嘲笑。
你就你这干瘪的身子还想做花魁做梦去吧!
我不理会她的嘲讽。
我知道,这一世,一切都将不同。
慕言,等我。
上一世,你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这一世,换我来救你。
不,不是救。
是把你,抢过来。
02
烟雨楼。
京城最大的销金窟。
我再次踏入这里,心情却截然不同。
空气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夹杂着酒气和男人女人的喘息声。
张婆子把我领到后院,扔给一个胖大的管事妈妈,不屑地撇嘴:春妈妈,这丫头疯了,说想当花魁,你看着办吧。
春妈妈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端详。
她的指甲很长,掐得我生疼。
想当花魁你凭什么
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凭我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会为什么样的女人,心甘情愿地掏空口袋。
春妈妈眼睛一亮。
她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把我带进一间房里。
说来听听。
妈妈手下最红的姑娘,是柳飞燕吧我问。
没错。
她美,清高,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越是得不到,男人们就越是疯狂。我说,可她的恩客,大多是些附庸风雅的读书人,或是有点小钱的商人。真正手握权柄的大人物,一个都没有。
春妈妈脸色沉了下来。
这正戳中了她的痛处。
烟雨楼虽然热闹,但在层次上,始终被那些达官显贵们常去的雅舍压一头。
为什么我自问自答,因为柳飞燕的美,太单薄。她只有姿色,没有脑子。她以为清高就是武器,却不知在真正的权贵眼里,那不过是小女孩的把戏。
你懂什么春妈妈冷笑。
我不懂。我摇摇头,但我见过。见过户部侍郎王大人,为了一句‘我懂你的抱负’,给一个相貌平平的歌姬一掷千金。见过镇国大将军,因为一个舞女能陪他聊兵法,将她赎身带回了府。
我见过,男人的软肋,从来不只是下半身。
这些,都是我上一世在给慕言洗脚时,听他那些恩客们吹嘘时说的。
他们把在外面得不到的理解和尊重,都寄托在了慕言身上。
而我,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春妈妈沉默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些审视。
你叫什么
阿卿。
好,阿卿。她点点头,我给你三个月。三个月后,要是你不能让全京城的男人都为你疯狂,我就把你扔进最下等的窑子里,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言为定。我笑了。
我知道,我赌赢了第一步。
春妈妈果然给我找了最好的老师。
教我琴棋书画,教我歌舞身段。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
我不用休息,也不怕吃苦。
因为我知道,慕言在等我。
我每天都会去后院倒水,只为了能看一眼对面的花满楼。
他还是那样,安静地坐在窗边。
只是,他的眼神,比上一世更加冰冷,更加绝望。
有一次,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随即,是深深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皱了皱眉,拉上了窗。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是了。
在他眼里,我现在,只是烟雨楼里一个企图攀上高枝的,肮脏的妓女。
和那些围着他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没关系。
慕言,你等着。
我会让你,正眼看我。
03
柳飞燕开始针对我了。
她感觉到了威胁。
我被春妈妈破格允许,不用做杂活,直接学习才艺。
这在烟雨楼,是前所未有的。
我的进步,一日千里。
教琴的先生说我一点就通。
教舞的师傅说我天生媚骨。
春妈妈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亮。
而柳飞燕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怨毒。
她开始给我使绊子。
在我练舞的鞋子里放钉子。
在我抚的琴弦上抹油。
在我喝的水里下泻药。
这些小把戏,我上一世在后院见得多了。
我一一化解,甚至反过来,让她吃了不少暗亏。
比如,她的琴弦意外断了,当众出丑。
比如,她的舞衣不小心被墨水染了,错过了重要的宴会。
她气得发疯,却抓不到我任何把柄。
春妈妈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她乐于见到这种竞争。
只有最狠、最聪明的那个,才能为她赚最多的钱。
很快,机会来了。
中秋佳节,烟雨楼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花魁会。
这是烟雨楼一年一度的盛事,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
谁能在当晚拔得头筹,谁就是下一年的准花魁。
柳飞燕对此势在必得。
而春妈妈,却给了我一个名额。
阿卿,这是你的机会。她看着我,也是我的赌注。别让我失望。
柳飞燕的房间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我知道,她要出大招了。
果不其然。
花魁会前一天,我最珍视的一支玉簪,不见了。
那是我上一世,慕言送我的。
他被打断腿后,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他把它给了我,让我离开。
我没要,悄悄塞了回去。
这一世,我拼命攒下做杂活时得的赏钱,从一个当铺里,把它买了回来。
虽然这不是他送给我的那一支。
但这是我唯一的念想。
很快,张婆子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冲了进来。
阿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飞燕姑娘的金步摇!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按在了地上。
他们从我的枕头底下,搜出了那支属于柳飞燕的金步摇。
人赃并获。
柳飞燕站在门口,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我。
春妈妈,您看。我就说她手脚不干净,是个贼!
春妈妈的脸色很难看。
按照规矩,偷盗,是要被砍掉一只手的。
拖出去!家法伺候!柳飞燕得意地尖叫。
我趴在地上,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飞燕姐姐,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不就是一支金步摇吗我还给你就是了。
不过……我话锋一转,看向春妈妈。
妈妈,您这烟雨楼的安保,可真得加强了。我的枕头,怎么什么人都能来翻呢
我从怀里,拿出了一支一模一样的金步摇。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
哦,忘了说了。
我走到柳飞燕面前,拿起她手里的那支,和我的放在一起比较。
我这支,是昨天特地找城西的王银匠仿的。花了十两银子呢。
姐姐你这支,做工是好,可惜啊……我摇了摇头,戴久了,接口处有点发黑。我这支新的,可亮堂多了。
我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票据。
这是王银匠给我开的收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柳飞燕的脸,瞬间惨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我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提前做了准备。
你……你血口喷人!她还在狡辩。
是不是血口喷人,找王银匠来一问便知。我步步紧逼,或者,我们现在就去报官
报官
青楼里这点破事,怎么可能去报官。
春妈妈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她看着柳飞燕,眼神冰冷。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她一巴掌扇在柳飞燕脸上。
自己没本事,就知道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从今天起,禁足一个月!花魁会,你也不用参加了!
柳飞燕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春妈妈,然后又怨毒地瞪着我,哭着跑了出去。
危机,解除。
我赢了。
赢得了参加花魁会的机会。
也赢得了,春妈妈彻底的信任。
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知道,我的玉簪,是真的丢了。
不是柳飞燕拿的。
她没那么聪明,能想到用我最珍贵的东西来嫁祸我,然后自己再放一个赝品。
是谁
是谁在暗中,窥探着我的一切
一股寒意,从我的脊背升起。
04
花魁会,如期而至。
烟雨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我坐在后台的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身红衣,眉心点了朱砂。
明艳,又带着一丝妖气。
这是我为自己设计的形象。
我知道,今晚,我将一战成名。
春妈妈走进来,满意地看着我。
阿卿,准备好了吗
好了。
记住我教你的。不要笑得太开,眼神要勾人,身段要软。
我记住了。
去吧。让那些男人,都为你疯狂。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了舞台。
舞台中央,一架古琴。
我坐下,试了试音。
台下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艳,有好奇,有不屑。
我环视一周,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户部侍郎,王大人。
上一世,他也是慕言的常客。
我朝他微微一笑,然后,拨动了琴弦。
我弹的,不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曲子。
而是一首慷慨激昂的《将军令》。
琴声铮铮,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会弹这样的曲子。
一曲毕,满堂寂静。
随即,是雷鸣般的掌声。
王侍郎站在二楼,激动地拍着栏杆。
好!好一个《将军令》!赏!重重有赏!
我站起身,盈盈一拜。
谢王大人。
接着,是舞。
我跳的,也不是那些柔媚的舞蹈。
而是一支剑舞。
红衣如火,长剑如霜。
我身姿矫健,剑法凌厉,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
台下的男人们,看得热血沸腾。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不柔弱,不献媚。
却有一种,直击人心的,野性的美。
最后,是作诗。
题目是,月。
其他姑娘写的,都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类的句子。
而我,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念出这句诗的时候,我看到了。
对面花满楼的窗户,推开了。
慕言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不再是厌恶。
而是震惊,和一丝探究。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成功地,让他看到了我。
花魁会的头筹,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成了烟雨楼的新任花魁。
春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恩客们像潮水一样涌来,点名要见我。
我却一个都没见。
我说:阿卿卖艺不卖身。想见我,可以。十天后,还是这个地方,我将举办一场‘诗会’。价高者,可与我共度良宵,吟诗作对。
春妈妈虽然觉得我太狂,但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还是答应了。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炸了。
一个刚出道的花魁,竟然敢如此托大。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可他们不知道,我等的,只有一个人。
05
诗会那天,烟雨楼被挤得水泄不通。
来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侍郎,李将军,甚至还有当朝丞相的公子。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敢放出狂言的阿卿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
也想看看,谁能成为,她的第一个入幕之宾。
起拍价,一百两。
我出五百两!王侍郎第一个喊道。
一千两!李将军不甘示弱。
价格一路飙升。
我坐在珠帘后面,安静地喝着茶,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春妈妈在我旁边,激动得手都在抖。
阿卿,阿卿!你看到了吗!三千两了!发了!我们发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这还不够。
果然,价格涨到五千两后,开始慢了下来。
毕竟,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的一夜,花这么多钱,还是太奢侈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万两。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
只见慕言一袭白衣,缓缓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花满楼的老鸨。
那老鸨一脸肉疼,显然这一万两,花得他很心痛。
春妈妈也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对家花满楼的头牌,会来砸自己的场子。
慕言公子她试探地问。
慕言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台前,看着我。
阿卿姑娘,这一万两,可够与你,共度良宵
我从珠帘后走了出来,对他盈盈一拜。
慕言公子,请。
在众人或嫉妒或惊愕的目光中,我领着他,走上了二楼我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春妈妈兴奋的尖叫。
一万两啊!还是花满楼出的!这次我们烟雨楼的脸,可长大了!
我反手把门栓插上。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
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背对着我。
你到底是谁他冷冷地问。
我叫阿卿。
我问的不是这个。他转过身,目光如剑,《将军令》,剑舞,还有那句诗……这些,都不是一个青楼女子该会的东西。
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看着他,笑了。
我的目的,不是很明显吗
我一步步向他走去,直到我们之间,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我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他的身体一僵,却没有躲开。
我想要的,是你。
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
我要你,从花满楼出来。我要你,做我一个人的。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一把推开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愤怒。
你疯了!
我没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慕言,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的仇恨,知道你每晚都在做噩梦。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那个地方。
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从怀里,拿出了那支失而复得的玉簪。
上一世,你把它送给了我。
他看着那支玉簪,如遭雷击。
那是他母亲的遗物。
他上一世只给过一个人。
那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唯一陪在他身边的,洗脚婢。
阿……阿卿他试探地喊出我的名字。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颤抖。
我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
慕言,我回来了。
我回来,带你走了。
他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阿卿……阿卿……
他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良久,他抬起头,眼眶通红。
不。他摇了摇头,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我不解。
这里比你想象的更危险。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你现在是烟雨楼的花魁,风头正盛,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你把我赎出去,只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我不怕。
你必须怕!他抓住我的肩膀,阿卿,听我说。这不是你该卷进来的浑水。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一个可靠的靠山,然后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靠山王侍郎还是李将军我冷笑一声,你觉得,他们会是我的良人吗他们只是想玩弄我,就像那些女人玩弄你一样!
那也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我不走!我固执地看着他,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我们对视着,谁也不肯让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走水了!后院走水了!
我和慕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后院
那是我住的地方!
06
火势很猛。
等我们赶到后院时,我的那间小屋,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春妈妈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指挥着家丁们救火。
看到我,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阿卿!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我摇了摇头,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片火海。
是冲着我来的。
先是偷我的玉簪,现在是烧我的屋子。
到底是谁
查!给我查!春妈妈气得浑身发抖,敢在我的烟雨楼放火!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不得好死!
慕言拉了拉我的袖子,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们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不是意外。他说,是有人,不想让你活。
我知道。我点点头,可会是谁
柳飞燕
她被禁足了,应该没这个机会。
是烟雨楼里,其他嫉妒我的姑娘
还是……我在花魁会上,得罪了什么人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大人物慕言问。
我摇了摇头。
我见的恩客,只有王侍郎他们几个。
而且都是隔着帘子,说几句话而已。
不对。慕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那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你可知,它的出处
我愣住了。
这句诗,是我上一世听一个落魄书生说的。
我觉得美,就记了下来。
难道,有什么问题
这句诗,出自前朝一位被贬的太子之手。慕言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那位太子,因为谋反,被当今圣上赐死。他的所有诗文,也都被列为禁书。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这句诗,等于是在公然挑衅皇权。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句无心之言,竟然会给我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那……那怎么办
现在有两种可能。慕言分析道,一,是有人想借此来扳倒你背后的人,比如春妈妈,或者王侍郎。
二,是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想杀你灭口。
我的身份我更加不解了。我一个孤女,能有什么身份
慕言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慕言。
不。他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慕言,只是我在花满楼的名字。
我的真名,叫林景琰。
十五年前,京城林家,因为被诬告谋反,满门抄斩。
而我,是林家唯一的幸存者。
我的父亲,就是那位,写下这句诗的……前朝太子。
我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我从不知道,慕言的身上,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
所以……我颤抖着说,你进入花满楼,是为了……
复仇。他看着我,眼神坚定,当今圣上,就是当年陷害我父亲的罪魁祸首。我要他,血债血偿。
而花满楼和烟雨楼,是京城最大的情报集散地。我在这里,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搜集我需要的情报。
那你今晚……
我来找你,是因为那句诗。他说,我必须确定,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句诗。
现在我确定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只是一个无辜被卷进来的……可怜人。
阿卿,离开这里。他再次恳求我,带着你的钱,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京城。
不。我摇了摇头。
在得知他的一切后,我更不能走了。
慕言,不,林景琰。我握住他的手,你说错了。
我不是可怜人。
我是你的,同谋。
既然老天让我重活一世,就不是为了让我苟且偷生。
是为了让我,和他并肩作战。
他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最终,他叹了口气。
你真是个……傻瓜。
火,终于被扑灭了。
春妈妈派人调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最后,只得以厨房走水,意外失火了事。
但我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向我张开。
而我,已经退无可退。
07
我搬到了烟雨楼最好的房间。
这是春妈妈的意思。
她说,我是她的摇钱树,不能有任何闪失。
房间里外,都安排了家丁日夜看守。
但我觉得,我像是被关进了一个更华丽的笼子。
我开始称病,不再见客。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慕言告诉我的这一切,也需要时间,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春妈妈虽然不满,但也拿我没办法。
毕竟,我现在是烟雨楼的招牌。
我每天待在房间里,练字,看书。
看的,都是些史书和兵法。
我知道,要想帮慕言复仇,光靠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我必须,变得更强,更聪明。
慕言没有再来找我。
我知道,他在避嫌。
我们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的两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联系方式。
花满楼的一个小厮,每天会来烟雨楼送花。
他送来的花里,会藏着慕言写给我的纸条。
而我,会把我的回信,藏在送出去的食盒里。
我们用这种方式,交换着信息,也交换着彼此的思念和担忧。
从他的信里,我知道了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已经斗得不可开交。
其中,势力最大的,是太子和三皇子。
而王侍郎,就是太子一党的人。
小心王侍郎。慕言在信里提醒我,他接近你,很可能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想利用你,来对付我。
我心中一凛。
我想起了那晚的大火。
难道,放火的人,是王侍郎
他知道了我和慕言的关系,想杀我灭口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派人给王侍郎送了一封信,约他在城外的一座茶楼见面。
他来了。
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阿卿姑娘,许久不见,越发清丽了。他笑着说。
王大人谬赞了。我开门见山,我今天约大人来,是想问一件事。
哦请讲。
前几日烟雨楼的大火,可是大人所为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阿卿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那句诗。我盯着他的眼睛,大人是太子的人,自然知道那句诗的禁忌。而我,一个无知的青楼女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念了出来。
太子,是不是觉得,我身后有人指使或者,觉得我,是三皇子派来,试探他的人
王侍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没想到,我竟然知道这么多。
所以,太子就想杀了我,一了百了我冷笑着问。
一派胡言!他拍案而起,阿卿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大人心里清楚。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我今天来,不是来跟大人撕破脸的。
我是来,跟大人做一笔交易。
他愣住了。
交易
没错。我放下茶杯,看着他,我可以,帮太子做事。
你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不信。
对,我。我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太子一直想除掉三皇子。而三皇子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的母家,手握兵权的镇国大将军。
而我,有办法,让这位大将军,身败名裂。
王侍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此话当真
当不当真,大人一试便知。我站起身,事成之后,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慕言。
我要你,帮我把他,从花满楼里,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08
镇国大将军,姓李。
就是那个在花魁会上,和王侍郎竞价的李将军。
他勇猛好战,战功赫赫,是圣上最信任的武将。
也是三皇子,最坚实的后盾。
想扳倒他,难如登天。
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好色。
尤其喜欢,有异域风情的女子。
这是我上一世,听那些伺候他的丫鬟们说的。
而我,正好会跳一支西域的胡旋舞。
那是我为了讨好一个西域来的恩客,特地学的。
计划,开始了。
我放出消息,说我病愈,要在烟雨楼举办一场西域风情的舞会。
消息一出,李将军果然上钩了。
舞会那天,他第一个到场。
我穿着一身火红的西域舞裙,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音乐响起,我开始旋转。
我的腰肢,像水蛇一样柔软。
我的眼神,像火焰一样炙热。
我围着他跳,用裙摆,用发梢,不断地挑逗他。
他的眼睛都看直了,喉结上下滚动。
一曲舞毕,他迫不及待地把我拉进怀里。
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将军叫我,小妖精,可好我媚笑着,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
他哈哈大笑,一把将我横抱起来,就要往楼上走。
春妈妈!今晚这小妖精,本将军包了!
春妈妈笑开了花。
就在这时,王侍郎带着一队官兵,冲了进来。
奉太子令!捉拿反贼!
李将军愣住了。
王侍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将军,你勾结西域,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还想狡辩吗王侍郎拿出一封信。
这……这是污蔑!李将军脸色大变。
是不是污蔑,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官兵们一拥而上,将李将军按住。
李将军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出卖我
我摘下面纱,冷冷地看着他。
将军,这叫,兵不厌诈。
李将军被带走了。
烟雨楼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春妈妈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敢算计当朝一品的大将军。
王侍郎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阿卿姑娘,好手段。
大人过奖了。我福了福身,希望大人,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放心。他笑了笑,三天后,我会把慕言,送到你府上。
不是我的府上。我纠正他,是我们的府上。
我要在城外,买一座宅子。我要和他,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王侍郎的眼神,闪了闪。
好,依你。
他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
我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太子除掉了李将军,三皇子元气大伤。
接下来,就是太子和三皇子的,正面交锋了。
而我,已经彻底被卷入了这场,皇权争斗的漩涡中心。
我和慕言的未来,依旧是,一片迷雾。
09
三天后。
王侍郎果然守信,把慕言送来了。
他还真的在城外,为我们准备了一座精致的宅院。
环境清幽,远离尘嚣。
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我站在门口,看着慕言从马车上下来。
他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青色长衫,洗去了满身的风尘和铅华。
他不再是花满楼那个遥不可及的头牌,也不是背负血海深仇的林家后人。
他只是,我的慕言。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像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阿卿,我来了。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欢迎回家。
我们有了自己的家。
白天,我们在院子里种花,养鱼。
晚上,我们一起看书,下棋。
他教我抚琴,我教他跳舞。
我们谁也不再提过去,不提烟雨楼,不提花满楼,更不提那些仇恨和阴谋。
仿佛,我们只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一对夫妻。
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我甚至开始觉得,或许,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到老。
可是,我知道,这只是奢望。
暴风雨,总是在最平静的时候,来临。
一个月后的一天,王侍郎突然到访。
他带来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
太子,死了。
被人,毒死在了东宫。
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三皇子。
圣上大怒,下令将三皇子,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现在,朝中大乱。王侍郎的脸色,异常凝重,几个皇子,都开始蠢蠢欲动。京城,马上就要变天了。
那你来找我们,是想……慕言问。
我想,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王侍郎看着我们,开门见山。
助你助你做什么
助我,登上皇位。
我和慕言,都惊呆了。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王侍郎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他不是太子的人吗
太子,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王侍郎冷笑一声,他愚蠢自大,难成大器。我扶持他,只是为了利用他,来除掉三皇子。
现在,他们两败俱伤。正是我,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机。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帮你慕言冷冷地问。
凭这个。
王侍郎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我失踪的,玉簪。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是他。
从一开始,他就在算计我。
阿卿姑娘,是个聪明人。王侍郎把玩着玉簪,当初你找我合作,我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
烧你房子的,是我的人。目的,是为了试探你。
而你,没有让我失望。
你扳倒了李将军,帮我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作为回报,我给了你们一个月的安宁日子。
现在,该是你们,报答我的时候了。
他看着慕言,眼神灼热。
林公子,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只要你帮我登上皇位。我保证,我会重审林家旧案,为你父亲平反昭雪。让你,恢复皇室后裔的身份。
并且,他顿了顿,看向我。
我会,赐婚。让阿卿姑娘,做你名正言顺的,王妃。
好大的,诱惑。
复仇,名分,地位。
他给的,正是慕言,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紧张地看着慕言。
我怕他,会动摇。
慕言沉默了。
良久,他抬起头,看着王侍郎。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王侍郎笑了,你们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你们以为,你们逃得掉吗这座宅子,早就被我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刀,抵在了我们的喉咙上。
10
我们,别无选择。
或者说,慕言,选择了妥协。
他答应了王侍郎。
条件是,王侍郎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王侍郎笑着答应了。
他说:只要林公子真心为我办事,阿卿姑娘,自然就是未来的皇后,谁敢动她
我看着他们达成协议,心如刀割。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段短暂的,世外桃源般的日子,结束了。
我们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了阴谋和鲜血的,修罗场。
王侍郎开始部署他的计划。
他需要慕言,帮他做一件事。
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刺杀,当今圣上。
只有圣上死了,他才能以清君侧的名义,带兵入宫,名正言顺地,控制局面。
这是唯一的办法。王侍郎说,也是,最快的办法。
慕言,同意了。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知道,为了复仇,他已经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他自己的命。
行动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圣上要去皇家寺庙,为国祈福。
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这三天,我和慕言,相对无言。
我们像两个提线的木偶,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走。
第三天,清晨。
他穿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准备出发。
我为他,整理好衣领。
慕言。我看着他,轻声说,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只是,紧紧地,抱了抱我。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待着。
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天,快亮了。
他,还是没有回来。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王侍郎走了进来。
他一脸的,春风得意。
阿卿姑娘,恭喜你。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慕言呢我颤抖着问。
林公子,他……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已经……为国捐躯了。
王侍郎的脸上,带着一丝虚伪的悲痛。
不过你放心,等我登基之后,一定会追封他为亲王,厚葬他。
轰——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死了
慕言,死了
不。
不可能。
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的。
你骗我!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王侍郎轻易地推开了我。
阿卿姑娘,请你冷静一点。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是我的人了。
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向我伸出手,想来摸我的脸。
我狠狠地,打掉了他的手。
滚!
我从头上,拔下了那支玉簪,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
王侍郎的脸色,变了。
你……
王侍郎,你是不是忘了我冷笑着看着他,我阿卿,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你想当皇帝好啊。
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
我说完,毫不犹豫地,将玉簪,刺向了自己的喉咙。
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踹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
是慕言!
他没死!
他浑身是血,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玉簪,将我护在身后。
王、侍、郎!他一字一句地,叫着他的名字,你该死!
王侍郎的脸上,满是震惊。
你……你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真的会帮你慕言冷笑,从你拿出那支玉簪威胁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去刺杀,不过是,将计就计。
我已经,把你的谋反计划,全部告诉了圣上。
现在,你的府邸,应该已经被禁军,包围了。
王侍郎的脸,瞬间惨白。
他瘫倒在地上,喃喃自语。
不……不可能……我输了……我竟然,输给了你们……
慕言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阿卿,我们走。
我们冲出了宅子。
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是禁军,和王侍郎的私兵,打了起来。
我们趁乱,一路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再也听不到厮杀声。
我们逃出来了。
我们,自由了。
我们找了一条河,洗去了满身的血污。
月光下,我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心疼得直掉眼泪。
他却笑了。
他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吻去了我的泪水。
阿卿,不哭。
都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
那些仇恨,那些阴谋,都随着那场大火,化为了灰烬。
王侍郎谋反失败,被诛九族。
三皇子被平反,放了出来。
圣上因为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不久后便驾崩了。
三皇子,顺利登基。
他感念慕言献策有功,下旨为林家平反,恢复了慕言的身份。
他还想,封慕言为官。
被慕言,拒绝了。
慕言说,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带着我,浪迹天涯。
我们离开了京城。
我们买了一艘船,顺流而下。
我问他:我们去哪
他说: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他看着我,笑了。
我们成亲,生很多很多孩子。
我每天给你画眉,你每天为我跳舞。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看着满天的星河,笑了。
我知道,上一世,我没能救他。
这一世,我做到了。
我不仅,把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还和他一起,走向了,一片光明。
属于我们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