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被报错后的乡下生活 > 第一章

县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十六岁的夏天,蝉鸣声嘶力竭,而这条狭窄的走廊。
两边父母的声音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棱角。
……不可能!绝对搞错了!养母王秀娟的声音又尖又利,脸煞白,眼睛死死盯着手里那张纸片。
我和老林都是A型,她怎么可能是O型笑话!
养父林国栋绷着脸,烦躁地搓下巴:娟子,别嚷,再验一次!
我的亲生父母,陈大山和李桂芝,挤在对面墙根下。
李桂芝攥着丈夫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陈大山低着头。
他们的目光躲闪,偶尔瞥我一眼,盛满惊惶和愧疚。
更多时候,黏在对面王秀娟怀里那个穿着崭新连衣裙、小声啜泣的女孩——林薇薇身上。
那眼神小心翼翼,带着卑微的讨好。
我像个局外人,站在走廊中央。
手里那张血型不符的体检单,边缘被我手心的冷汗濡湿、攥得皱巴巴。
纸上的字迹让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混乱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冰冷的亲子鉴定报告甩在桌上时。
王秀娟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猛扑过去抱住林薇薇。
我的薇薇!我苦命的薇薇啊!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刀子一样剜向我,只剩下冰冷的憎恶和。
换!必须换回来!一天也不能耽误!王秀娟的声音炸裂。
然而,当林薇薇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妈……时,那疯狂瞬间瘪了。
王秀娟换上小心翼翼的温柔:哎!妈在!薇薇别怕,乖啊,妈这就带你回家!
她整理林薇薇的头发,动作轻柔。
一只粗糙的手,迟疑地、轻轻地拉住我的胳膊。
丫啊……是李桂芝的声音,干涩沙哑,跟…跟俺们……回家吧。她虚虚地搭着,仿佛怕碰碎了我。
家哪里是我的家
三个多小时的颠簸,拖拉机突突突地响。
我蜷缩在后车厢角落,骨头硌得生疼。
尘土和牲畜粪便的气味无孔不入。陈大山和李桂芝沉默着。
那沉默像沉重的铅块。
眼前的景象让我怔住:低矮的黄土院墙,歪斜的木门,三间土坯房。
墙面坑洼,贴着发黄的旧报纸,风一吹哗啦啦响。
昏暗的堂屋,坑洼的泥地。墙角蒙着布套的电视机掀开一角,屏幕很小,飘着雪花,滋滋响。
丫……这是电视,李桂芝局促地搓手,就是……不太清楚。
她拍打机壳,屏幕闪动几下,依旧雪花。
傍晚,李桂芝端来搪瓷盆热水:丫,洗把脸吧……洗澡……得去村口的大澡堂子,明天妈带你去。她眼神闪躲。
最尖锐的刺,来自两边父母的态度。
养父母林国栋和王秀娟,每周都开着锃亮的黑色轿车载着林薇薇来。
车里塞满进口水果、点心、新衣裳。
薇薇,快试试这件!妈一眼就看中了!王秀娟响亮热切,帮林薇薇整理衣领。
林薇薇羞涩地笑。
林国栋温和地笑:嗯,我闺女穿着就是好看!
李桂芝和陈大山搓着手,局促地笑:哎呀,又破费了……
他们的目光黏在林薇薇身上,带着卑微的讨好和满足。
而我,像个透明的影子。
点心盒子从不在我面前打开,新衣服永远不会递到我手中。
养父母的目光扫过我,有尴尬,有闪躲。
过年时,一条冰冷的短信:新年快乐。注意身体。
亲生父母的天平也从未向我倾斜。
薇薇在那头,也不知道习不习惯,李桂芝扒拉着青菜,她打小就挑嘴……
上次听她妈说,薇薇好像有点咳嗽城里空气也不好……陈大山闷闷地喝玉米糊糊。
李桂芝揉着发硬的被单,叹气:还是薇薇那孩子贴心,知道心疼人。
以前在家,看我累了,还会给我捶捶背呢。
她瞟我一眼,带着沉甸甸的期待和失落。
最冷的一次,我发高烧,蜷在土炕上。
外面灶间传来李桂芝压低的说话声。
……丫这孩子,烧得这么厉害,连声都不吭……这性子,咋就这么闷呢
一点都不敞亮。还是薇薇好,有点不舒服就黏着人,会撒娇……
那声音扎进我滚烫的耳膜。
我拉过被子蒙住头,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汹涌而出。
窒息般地抽噎。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全世界都嫌弃的垃圾。
高烧退去后,我盯着土坯房顶的椽子,心里憋着一股劲。
我不能总当个闷葫芦,不能总让爸妈觉得我不如林薇薇。我要做点什么。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学着李桂芝的样子,笨拙地生火烧水。
柴禾潮湿,烟呛得我直流泪。
水烧开了,我舀了一瓢,小心翼翼地端给正在扫院子的陈大山。
爸……喝点水。声音有点干涩。
陈大山愣了一下,放下扫帚,接过瓢,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抹了把嘴:嗯。
没多说,但眼神似乎没那么沉了。
我又舀了一瓢给在灶房忙活的李桂芝:妈,喝水。
李桂芝正在切咸菜,手上沾着盐粒。
她看了看水瓢,又看了看我,眼神复杂:放那儿吧。语气平淡。
我放下水瓢,有点失落,但没走开,站在旁边问:妈,这咸菜……咋切的我帮您
李桂芝动作顿了顿,没抬头:不用,你细皮嫩肉的,别割着手。去温书吧。拒绝得很干脆。
我默默退出来,心里有点堵。好
像无论做什么,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
李桂芝的腰不好,阴天下雨总捶腰。
我记在心里。
有次大哥回来,塞给我几块钱零花。
我攥着钱,走了几里路到镇上小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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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治腰疼的膏药吗我小声问柜台后的阿姨。
阿姨拿给我一盒最便宜的活血止痛膏。
我买了下来。
晚上吃饭时,我犹豫了一下,把膏药推到李桂芝面前。
妈,这个……贴腰上,听说管用。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桌上安静了一瞬。
大哥三哥都看过来。
李桂芝拿起那盒廉价的膏药,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放下,语气听不出情绪:花这钱干啥,老毛病了,忍忍就过去了。省着点。
虽然还是没多少温情,但她没像上次那样直接拒绝。
小小的进步让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我开始更主动地分担家务,喂鸡、扫地、学着烧简单的饭菜。
虽然笨手笨脚,常常帮倒忙,惹得李桂芝皱眉:哎呀,放着我来!但我坚持着。
二哥寄回来的旧字典成了我的宝贝,我拼命学习,成绩在村中学里名列前茅,我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尤其是林薇薇。
老师家访时的夸奖,让陈大山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
日子在磕磕绊绊中过去。
家里的经济在哥哥姐姐们的努力下一点点好转,腌咸菜的小生意也稳定下来。
然而,关于林薇薇的消息,却并不都是好的。
有次王秀娟和林国栋又来看林薇薇,脸色明显不太好。
王秀娟拉着林薇薇在院子里说话,声音压得低,但语气里的焦躁还是传了过来。
薇薇啊,你到底怎么回事这次月考怎么又退步了年级都快垫底了!妈妈花那么多钱给你请最好的家教,上重点高中,你就给妈妈看这个王秀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妈!那破学校压力太大了!同学都瞧不起我是乡下转来的!老师讲得也快,我跟不上!林薇薇带着哭腔反驳,声音尖锐,我不管!我不想念了!我要转学!我要回县一中!
胡闹!王秀娟的声音拔高了,县一中能跟市重点比吗妈妈还不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进那个学校,你爸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你就这么报答我们
为我好你们就知道逼我!我受够了!林薇薇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推开王秀娟,哭着冲出了院子,跳上车,砰地关上车门。
王秀娟又急又气,跺了跺脚,赶紧追上车。林国栋摇着头,跟陈大山李桂芝匆匆打了个招呼,也开车走了。
那次之后,林薇薇很久没回来。
从养父母偶尔的电话和村里一些风言风语中,我们断断续续知道,林薇薇在市重点高中适应得很差,成绩一落千丈,和同学关系紧张,经常跟王秀娟吵架,甚至逃课。
终于,一个深秋的傍晚,陈家院门被敲得震天响。
门外站着的是王秀娟,她头发有些凌乱,眼睛红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恼怒。
她身后,是拖着行李箱、眼睛哭得像桃子、一脸倔强的林薇薇。
桂芝姐,大山哥,王秀娟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奈,这丫头……这丫头我是管不了了!成绩差得一塌糊涂不说,今天……今天居然跟老师顶嘴,被叫家长,我说了她两句,她……她就收拾东西说要回‘自己家’!我……她气得说不出话,指着林薇薇,你问问她!让她自己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薇薇身上。
她梗着脖子,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叛逆:对!我就是不想在那个破学校待了!他们都看不起我!老师也针对我!我就要回来!这才是我的家!她说着,拖着箱子就往屋里挤。
李桂芝和陈大山完全懵了,手足无措地看着王秀娟,又看看一脸倔强的林薇薇。
薇薇,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爸妈……李桂芝想劝。
他们不是我爸妈!林薇薇猛地打断她,声音尖利,你们才是!我就要住这里!
她不由分说,把行李箱拖进了之前我住的那个小偏房——那房间后来堆了些杂物,但比土坯房时期还是好多了。
王秀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薇薇:好!好!你翅膀硬了!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来!
她转向李桂芝和陈大山,语气带着恳求又带着命令:桂芝姐,大山哥,你们……你们先让她住几天,冷静冷静!我……我过两天再来接她!说完,她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绝尘而去。
林薇薇的回归,像一颗石子投入原本渐渐平静的湖面。
她赌气住进了偏房,却完全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嫌床板硬,嫌被子有味道,嫌洗澡要去公共澡堂麻烦,嫌饭菜油水少、不合口味。
她整天抱着手机,不是打游戏就是跟朋友(也许是市里的同学)煲电话粥,抱怨这里的各种落后。
李桂芝和陈大山面对这个失而复得却又如此娇气的亲生女儿,心情复杂极了。
一方面,骨肉相连,看她赌气回来,心里是疼惜的。
李桂芝变着法儿想给她做点好吃的,把家里最好的新被子给她用,甚至破例花钱去镇上买了瓶牛奶给她。
薇薇,喝点牛奶,长身体。李桂芝小心翼翼地把温好的牛奶端到偏房门口。
林薇薇瞥了一眼那个印着俗气花纹的玻璃杯,皱了皱眉:不喝,腥。她继续低头玩手机。
李桂芝端着牛奶,站在门口,有些无措。
陈大山抽着烟,蹲在门槛上叹气。
饭桌上,李桂芝会特意把肉菜多往林薇薇那边推:薇薇,多吃点肉。
转头看到我默默扒着碗里的青菜和咸菜,她似乎才想起什么,有些尴尬地补一句:丫丫……你也吃。
而对我呢我依旧天不亮就起来烧水,喂鸡,打扫院子。
腌咸菜的活儿一点没落下,还琢磨着新口味。
学习更不敢放松,二哥寄回来的资料翻得卷了边。
我还主动帮妈妈贴膏药,虽然她依旧只是淡淡地说省着点用。
有一次她腰疼得厉害,我学着用二哥书上看来的方法,笨拙地帮她按摩了好一会儿,累得满头汗。
她趴在炕上,好半天没说话,最后闷闷地说了句:行了,好点了,你去忙吧。但我看到,她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林薇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诸多抱怨。
我一个默默干活、努力上进、主动分担。人心都是肉长的,天平在不知不觉中倾斜。
林薇薇只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受不了了。
没有独立卫浴,没有空调,没有外卖,没有她习惯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她的回归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公主待遇——李桂芝和陈大山虽然尽量满足她,但家里条件有限,哥哥姐姐们更是各忙各的,没空哄着她。
尤其是有一次,她抱怨我腌的咸菜味道怪,被刚回来的三哥陈建设听到了。
三哥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第二天吃饭,林薇薇又想挑剔菜咸,三哥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但语气很硬:爱吃吃,不爱吃拉倒。家里就这条件,嫌咸自己拿水涮涮。丫丫天不亮起来腌菜卖钱的时候,你在哪享福呢
林薇薇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猛地放下碗筷跑回了偏房。
李桂芝想说什么,被陈大山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次之后,林薇薇彻底蔫了。
她意识到,这个家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这里没有无条件的纵容,只有踏实的、甚至有些粗糙的生活。
她开始频繁地给王秀娟打电话,语气也从最初的倔强变成了委屈和哭诉。
终于,在一个周末,王秀娟和林国栋又来了。
这一次,王秀娟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无奈。
林薇薇像见到救星,立刻拖着箱子扑过去。
妈!我错了!我跟你回去!我好好念书!我再也不闹了!她哭得梨花带雨。
王秀娟搂着她,拍着她的背,眼圈也红了:好了好了,知道错就好,跟妈回家。
她转向李桂芝和陈大山,脸上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桂芝姐,大山哥,这些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孩子不懂事,我们带回去好好管教。
李桂芝和陈大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薇薇迫不及待地钻进那辆黑色轿车,仿佛逃离什么可怕的地方。
车子开走了,扬起一阵尘土。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新栽的杨树叶子的沙沙声。
李桂芝站在院门口,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很久没动。
陈大山走过来,叹了口气:走了也好。咱这庙小,供不起那尊菩萨。
李桂芝没说话,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正在院子里晾晒新腌好的萝卜干的我身上。
我穿着姐姐给我做的旧布衫,袖子挽到胳膊肘,正用力把簸箕里的萝卜条摊开。
阳光照在我晒得微黑的脸上,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
丫丫,李桂芝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晚上……妈给你蒸个鸡蛋羹吧你爱吃那个。
我晾萝卜干的手顿住了,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我回到这个家后,她第一次主动问我想吃什么。
嗯!我用力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流涌上来,眼眶有点发热,谢谢妈!
那碗鸡蛋羹的味道,我记了很久很久。
不是因为它有多美味,而是因为它像一个信号,标志着那层隔在我和父母之间的坚冰,终于开始真正地、缓慢地融化了。
我更加努力地融入这个家,不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回报这份迟来的、却无比珍贵的接纳。
二哥陈建国考上名牌大学的消息传来时,家里的喜悦达到了顶点。
我妈哭得像个孩子,我爸背过身去抹眼泪。二哥成了全村的骄傲。
老二,大哥拍着胸脯,你放心去!家里有哥!学费、生活费,哥给你挣!
二哥看向我,眼神温和而认真:小妹,哥在那边安顿好了,就给你寄复习资料回来。你好好学,哥等着将来接你去大城市看看!
三哥用力拍拍二哥肩膀:二哥,好好的!
姐姐递上一个绣着青竹的笔袋:二哥,带着这个,祝你节节高!
二哥拿出那本厚厚的旧字典给我:小妹,这个给你。
哥把高中觉得有用的东西,都记在后面了。看不懂的,等我写信回来给你讲。哥信你,也信咱家每一个人。
二哥的远行,像给这个家注入了强心针。
大哥成了工头,带着村里人致富;
三哥的汽修店客似云来;
姐姐的二丫绣坊网店订单不断。
土坯房变成了亮堂的二层小楼。
饭桌上顿顿有肉。
李桂芝脸上的愁苦被笑容取代。
去年过年,小楼里外喜气洋洋。
大哥、二哥、三哥在贴春联。
姐姐在厨房炸丸子,香气四溢。
那辆黑色轿车又来了。
林薇薇穿着精致的羊绒大衣下车,像只花孔雀,蹙眉扇着油烟味。
她看到屋顶的太阳能热水器,愣住了。
饭桌上,她抱怨:乡下蚊子可真多!
三哥笑着递来电蚊拍:薇薇妹子,给!拿着打!俺们农村蚊子实在,个头大,飞得慢,傻乎乎的,一打一个准儿!可比城里那些精明的蚊子好打多啦!
大家都笑起来。
饭后,王秀娟走向我,脸上堆着笑:小雅,最近学习挺忙的吧她伸出手想拉我。
我的身体本能地轻微后缩,避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讪讪收回。
我没有再看她。
厨房里,姐姐夹起一个金黄的丸子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快尝尝,熟了没
我咬了一口,外酥里嫩,满口生香。
院子里,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贴春联的哥哥们,修剪果树的父亲,拍打棉被的母亲……欢声笑语,交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那些委屈、不甘、刺痛、酸楚……早已淡去,如同褪色的旧照片。
我慢慢咀嚼着丸子,目光扫过院中的亲人。一股温热而坚实的力量从心底涌出。
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家,不是靠冰冷的血缘捆绑。
它是一砖一瓦用汗水垒砌的墙;是哥哥姐姐将我护在身后时传递的滚烫温度;
是全家人挤在小屋里商量挣钱时那热气腾腾的蓬勃生气。
林薇薇有她的锦衣玉食。
我有我的粗茶淡饭。
可我知道,这碗里盛着的,是大哥手上的老茧磨出来的踏实。
是二哥深夜灯下苦读换来的希望。
是三哥挥拳护我时的滚烫。
是姐姐针尖下绽放的锦绣。
是父母皱纹里渐渐舒展的安心。
它沉甸甸的,盛满了用汗水、泪水、笑声和坚持熬煮出的滋味。
这滋味,比世间任何琼浆蜜露,都要甜上千百倍。
它渗入骨髓,足以支撑我走过往后人生所有的风雨。
这时,灶上的腌菜坛子发出轻微的咕嘟声,那是新一缸咸菜正在发酵。
那声音,像极了生活本身,平凡,却充满生机。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坛壁,就像拍着一个熟睡的老朋友。
坛壁传来温热的、踏实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