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真是这样吗
不!
十年来,我就一直陷在秦彩事件之中。它从没在岁月中变淡,反而在我的反复回忆和不断寻找中,变得更加清晰深刻。
这对我形成了巨大的折磨,我像魔怔了一样去寻找那个真相。
秦彩啊秦彩,你到底死了,还是活着
1.
今年我不想再等到年底了。
因为从上周四开始,我忽然开始梦不到秦彩了,到今天已经一个星期。
当然不是我想梦到她,可从十年前的那天开始,几乎每天夜里我都会做关于秦彩的梦——只有在我调查的时候例外。
也并不全是噩梦,而是各种各样的情景,生活的,学习的,上班的,游玩的,那意思就好像我和她认识多年,了解她的所有过往一样。
事实是,我就只是那天跟她在老村见过一次。
不管我愿不愿意,当一样的梦连续不断的做了十年,我都有了习惯。忽然那些梦没了,那种强烈的不适感让我发慌,尤其是在我今年还没有开始调查的情况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但我预感今年可能要出现什么转机。
今天是6月9号,正是高考期间,订单不知道会比往常多还是少,但我不管了。
天刚亮,我便一脚踹起摩托车,车尾原本盛外卖的箱子,放了几件衣服、食物、水、充电器、笔记本等等。
这次还是从离我最近的李金华开始。
十年前,李金华开了一家便民超市,现在还是老样子。
超市就在老港镇中心的街上,铺面不大,门口摆个冷饮柜,嗡嗡作响。
我停好车进去时,他正埋着头,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用力擦着玻璃柜台。
李哥。我喊了一声。
他没抬头,身体却明显地绷紧了,过了几秒,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圆乎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是你。
是我,我又来了。我没绕弯子,还是那事儿,我想再听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说着我摸出录音笔,打开放到柜台上,又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李金华看着我的动作,慢慢放下抹布,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拿起柜台上的烟点了一根,廉价烟草的辛辣气味弥漫开来。
唉,你是年年都来问,可有什么用呢
我也不知道。
我都说了几百遍了,就那点事。本来我就不认识那个女的,自始至终连句话都没说过,她失踪更是跟我没一毛钱关系,当时我还帮忙找她了啊!怎么就那么倒霉让我碰上了!我就不该好奇,不该参加你那个狗屁‘荒村一日游’!我这是活该啊!
李金华不停的抱怨,叹气。
我理解他的心情,谁摊上这种事也会感觉跟吃了屎一样。当然,前提是你是无辜的。
其实刚开始我也怀疑过他会不会是凶手,不对,应该说我怀疑第五期荒村一日游活动里的每一个人,除了失踪的秦彩。
失踪是警方对秦彩一案的最终定性。
从那以后我就只能自己查了,而随着我每年一遍的调查,我越来越觉得,他们应该都不是凶手,没什么证据,完全就是我这些年不断调查他们后形成的感觉。
我合上笔记本,跟之前的九年一样,从李金华这里就没得到过什么新的或者有用的信息。
我准备走了,随口问了他一句:这些年……你有没有梦到过她
李金华夹着烟的手顿住,眉毛也一下子皱起来。
你这么一问,我也觉得有点怪了,平时我从没梦到过她,但每次你找我之后我就会做几天的梦。
每次都这样吗你怎么一直没跟我说过
我平时也没有啊,以为是让你勾起了回忆的事。
我又仔细问了他做的梦,跟我的差不多,但问题是我平时做梦,开始调查后就不会,但他正好跟我相反,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联系
可这……有点超自然了。
我觉得你是不是找个高人看看这事真的很怪。李金华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到烟缸里,其实从一开始这事就透着怪你不觉得吗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月六月的天气,李金华的话却让我的心底冒出一股凉气。
我没法回答他,只嘱咐他这次等我走后看会不会再梦到秦彩,并且一定要告诉我。
2.
第二个我去找的是于成。
他在市里的一家软件公司做程序员。
在路上我随便对付了一口午饭,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过去的。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我在他们公司楼下那个永远弥漫着咖啡因和荷尔蒙的水吧里找到了他。
他穿一件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色T恤,头发有些乱,面前放着一台亮着一行行代码的笔记本电脑,瓶底一样的镜片后的眼睛里红丝密布。
陈浩东
他抬头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疲惫而了然的表情,随手合上了笔记本的盖子。
今年怎么提前了这还没到年底。
是的,提前了,我觉得……事情可能有些变化。我在他对面坐下,所以又来打扰你了。
谈不上打扰。他端起早已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每年一次,早习惯了。不过,这次恐怕还是会让你失望,实在没什么有效信息能给你。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大概和他写的代码一样吧,仅仅用来执行某种操作。
其实,一件事就跟一个程序没什么不同的,都是按照某种规则在运行,但再完美的程序,有时候也会出BUG,会报错。这都是很正常的情况。秦彩的事就像是一个BUG,为什么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固执地抓住这个BUG不放呢
为什么
这话我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十年前,我刚大学毕。因为专业的关系——我学的是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两个多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能找到的不是什么畜牧养殖加工厂,就是什么苗木培育基地之类的。
那时的我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对这样的工作不屑一顾,甚至还认为他们看不起大学生。
一气之下我回了老家。
回老家后对口的工作就更难找了,但正好赶上合村并居,我们村整体搬迁了。
原本在村民都迁到安置小区后,旧村是要拆除的,但不知为什么被叫停了,我们那个村落最后竟完整的保留下来。
但是没人住了,很快成了空无一人的荒村,也就过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开始有传言说河西村闹鬼。
是不是真闹鬼不知道,我反正是不信,但传闻越来越多,还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偶尔还会有人去我们老村探险。
那时我已经在市里的一个广告公司上班,还谈了一个女朋友。听到这些消息,脑子里不知哪根筋就动了,觉得这是一个商机!
正好我刚学了策划、营销什么的,公众号那时候火的很,于是我便注册了一个,取名为:荒村一日游,整理了一些闹鬼的传闻,还特地回去拍了一组老村的照片作为配图,总之就是为了博眼球,引起人们的猎奇心理。
至于变现模式也很简单。
我定好活动时间,在后台接受读者报名,每人收两百元费用,读者则按我发的定位,自行到我们村口集合,由我统一接到村老村之后,他们就随便玩就行了,第二天我再去接他们出来,活动就算结束。
前几期搞得都很顺利,一个月赚了将近五千块。
正当我以为找到了发财之路,准备大干特干,第五期却出事了。
第五期当时一共集客五个人。
秦彩,女,本地滨海学院大四学生,滨海市人,家住城市花园小区;
张国超,男,本地滨海学院大四学生,临淄市蒲家庄人;
于成:男,程序员,滨海市人;
桑红红:女,爽爽旅行社导游,滨海市人;
李金华,男,滨海市滨海新区老港镇人,超市小老板。
出事的便是秦彩,报案的是张国超,他是第二天早上发现秦彩不见的,两人是情侣关系。当时在场的人也都帮忙找了很长时间。
警方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控制了相关人,而张国超和我同时被列为主要嫌疑人,一度我们两个都被拘留。可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调查,包括对村子东边的白浪河也进行了打捞,都没有发现秦彩的尸体。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消失了。
秦彩事件给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不仅让我丢了工作,刚谈的女朋友也分了,因为有刑事拘留的案底,还因为无证经营被罚了款,从那往后我再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还有就是,我开始了那些持续十年的梦。
3.
程序有BUG,你们会修复吧我问他。
当然,虽然有的BUG不会影响整个程序,但只要发现了肯定要处理的。
那我跟你们一样。我看着于成,不过虽然出BUG的是秦彩,但我修的其实是自己的人生,你明白吗
于成点点头,随即又摊了摊手,表示还是无能为力。
我又问他:你有没有梦到过秦彩
梦到过几次吧,我没太在意。
几次
忘了。
什么时候梦到的是不是在我找你之后
……好像是吧。
你再好好想想,这很重要。我觉得隐约抓到了什么。
好像真是这样。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脸色凝重起来,每年你来问我,等你走后的几天我应该是都会梦到她,但就那几天,很快就没有了,而且我经常加班熬夜,睡眠很不规律,就没往这方面想。
李金华和你的情况一样,我说,但我正好和你俩相反。
于成也认为这不是巧合。其他人呢还有两个人。他急切的问。
我还没去找他们,这个倒是很快就能得到验证。关键是,如果他们也和你跟李金华一样,这能说明什么或者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秦彩死了。
于成冷不丁的一句,使我刚端起咖啡的手停在了半空。
是啊,秦彩多半死了,不,肯定死了,不然不可能跟人间蒸发一样,十年来杳无踪迹。
虽然我也无数次想过这一点,可听到于成说出来,心里真的是滋味难明。
她就是……在给我们托梦吧于成的脸色也罕见的带着悲伤。
托梦这种超自然事件,一般人是难以接受的,但现在好像真的很难有别的解释。
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我问出了困扰我十年的问题。同时我也觉得,如果真的是秦彩托梦,那么她最想的做是不是也是找到凶手
我不知道。于成摇头。
你再好好回忆下你们在老村的经历吧。
于成倒是没有抵触,向后靠到了椅背上。
按他的说法,他们那一天一夜的经历其实很简单。
进村之后就是到处乱逛,有时也会进一些院子和房子,翻翻找找的,反正就是探险、猎奇。
傍晚时他们扎了帐篷,一共扎了四个,他们三人自然一人一个,秦彩和张国超由于是情侣,肯定是住在一个帐篷里的。然后就是聚餐了,他们搞了一个小型的篝火晚会。
于成大部分时间在摆弄他的单反相机,他想多拍点荒村夜景。在他的记忆里,秦彩的情绪不算高,话也不多,晚会没结束就回和张国超回帐篷先休息了。他们继续喝酒唱歌,一直玩到很晚,醒来就是第二天了,然后才知道秦彩不见了。
桑红红呢我追问,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成皱起眉,手指在咖啡杯无意识地敲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桑红红……她倒是挺活跃,还给大家讲鬼故事什么的,为了搞气氛嘛!
她有没有和秦彩单独待过或者说过什么悄悄话之类的
那些我没太注意……哦对,好像在秦彩回帐篷的时候,桑红红也跟过去,两人说了会话,声音很低,我们那又吵,听不到说什么,而且当时光线很暗,也看不到其他细节。
这次和于成聊得是这些年最多最深入的一次。
我能感觉到,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某种希望——解开秦彩失踪或者说死亡之迷,但对于身在局中的每个人来说,应该都算得上是一种解脱,即使他于成这十年来所受的影响很小。
从他那离开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我应该找个地方住宿,但我却无法让自己停下。
第三个我要找的是桑红红。
4.
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起来,我小心地驾驶着摩托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穿行。
桑红红上班的旅行社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头,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
不知道她下班没有,要是已经下班,我再等不及也只能明天再来——我不打电话,因为打电话很容易被推掉,或者让她找理由躲开我。
我坐电梯直奔那栋写字楼的十四层,爽爽旅行社占了一整层,可见这几年的业务还是相当可以的。
前台有个小姑娘值班,问了问,得知桑红红带团了,按行程是今天返回。
我到他们的接待区等她。
八点多,她带着一个小型夕阳红团回来了,穿着鲜艳的防晒衣,手里还拿个小旗子,脸上洋溢着笑容,正不停地跟大爷大妈说话。
等她把人都送走,我起身叫她:桑红红。
她这才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我走过来。
我想再和你聊聊。我说。
去楼下找个地方坐坐吧。她开口,声音干涩,带着浓浓的倦意,和刚才那个活力四射的导游判若两人。
我们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但我俩都没动筷子。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陈浩东,这么多年了,你何必呢就算你不放过我,也该放过你自己,咱们不都还要过日子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她的手机正好响了,她看了一眼,烦躁地挂掉。
但很快又响,她只能接起来。
是他老公打的,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隐约我还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解释刚带团回来,还要整理一下资料,明天还要带团出去,好说歹说才得以挂掉。
我看着桑红红,十年前她还在读大四,现在也三十多了,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为了生活也是在竭尽全力,还算年轻的脸上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细纹。
而实际上,我的情况比她还要糟糕得多。
我没有不放过任何人。我认真地说,正好相反,事情到了今天,你不觉得该有一个了结了吗你和秦彩是初中同学,她参加‘荒村一日游’也是你介绍的,我不相信这些年你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过日子。
桑红红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桑红红,那晚秦彩回帐篷的时候,你跟过去和她说的什么
她猛一哆嗦,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油腻的桌面上。
没、没有,我能说什么就是一些……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吧。她的辩解太无力了,而且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和我对视。
你还不说实话!我瞪了她一眼,接着把话题一转,秦彩很喜欢听鬼故事,对吧
桑红红明显僵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尤其喜欢什么‘笔仙’、‘碟仙’之类的我步步紧逼,声音压得更低。
桑红红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起来,头整个垂下去。
是,是我介绍她去的,她听我说了那个荒村的传闻,就觉得那种地方肯定……肯定能感应到……她就很想试试能不能招出来……她她太迷那个了!那天她一直心事重重的,晚上要休息的时候我不放心,跟过去和她说让她别玩那个!真的,陈浩东你信我!我不是存心要害她啊!
她的情绪几乎失控,引来旁边几桌食客诧异的目光。
她真的……真的招出鬼了吗我感觉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只知道第二天她就不见了,我们把村里找遍了也没找到她,张国超报了警,连警察也没有找到她,不见了,她就那么不见了……
5.
好容易安抚住几近虚脱的桑红红,送她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我一个人站在霓虹闪烁却凉意森森的街头,点上一支烟。
烟头的红光在夜色里明灭,很像我起伏不定的心情。
我觉得也没办法去评判桑红红到底是对是错。或许,她也是个受害者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想不明白。
一支烟抽完,白天的暑气也褪得差不多了,我知道就算找个酒店也不可能睡得着,索性跨上摩托车继续出发。
滨海到临淄有两百多公里,我按导航走的国道,大概要四五个小时。
风声在头盔外呼啸,很快把市区的喧嚣都抛到了身后,只剩下引擎持续的轰鸣和单调的风噪。这甚至给我一种错觉,这条路到底有没有尽头而这件事,真的会有一个了结吗
和桑红红见面的最后,我当然也问到了她有没有梦到秦彩,情况跟李、于二人是一样的。那么接下来呢一天之内我连续找了他们三个人,今夜他们谁会梦到秦彩
抵达临淄时已经是下半夜,我找了个快捷酒店,衣服都没脱就躺下了。
感觉像是刚睡着,就听见闹钟在响。我撑开眼皮看了看手机,六点钟了,窗外也已经大亮。
这一夜我依然没有梦到秦彩,我很想问问他们三个,但时间太早了,只能暂时忍住。
最后要找的人肯定就是张国超了,一个离我最远,但在十年前却是与秦彩关系最近的人。
在当年的调查结束后,他便离开了滨海,回到了他的老家临淄。十年间,我每次找到他,他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匆忙应付,不知道这一次会是怎样的情形
我起床洗漱,赶往临淄市郊区的一个物流园。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还在路上,我居然接到了张国超的电话!
喂,陈浩东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不清,听上去像是宿醉未醒的人在说话。
张国超
我靠边停下摩托车,掏出手机,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
我存了他的号码,他应该也有我的,但十年间我们从未给对方打过电话,以至于一时间我以为自己没睡醒。
是我,张国超,不好意思这个点打扰你,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口齿清楚了一些,但声音仍然沙哑干涩,还伴随着压抑的喘息。我似乎能想象出他正从某个噩梦中醒来,在床上猛然坐起,惊恐不定的样子。
你先镇定一下,我就在去你那的路上。
张国超愕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突然来了
我不知道我知道什么,我来找你就是还没有搞清楚,见面说吧,我马上到。
6.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物流园,找到张国超的办公室。
他已经在里面等我了,但让我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陈浩东!
张国超头发蓬乱,眼睛红肿,起身迎向我,这是我发小,谭龙。又转向谭龙,这位就是陈浩东,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
谭龙站起来冲我点头,我没理他,也没坐下。
我看着张国超,今天的事有外人在场显然不合适。
他叹了口气: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谭龙不算外人,我是一早把他硬叫过来的。你们都坐吧,听我慢慢说。
我们两个都坐下来。谭龙倒是没有介意我的无礼,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我就直说吧,其实这些年来,秦彩事件也始终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张国超脸上涌出痛苦的神情。
他从滨海回来后,这十年间干过不少工作,也创过业,有失败也有成功,结婚,生子,他努力把人生过得跟其他人一样,就是为了忘掉当年那件事。每次好像他做到了,可在他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段尘封的记忆总是会不请自来。
好在记忆也只是记忆,对他的工作和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直到上个星期,他开始每晚都梦到秦彩,并不都是噩梦,每次的梦境也都不一样,但相同的是,秦彩总会在最后问他,你还不来找我吗
在梦中他当然不知道是在做梦,以为还是两人热恋的时候,所以每次都忙不迭的答应,等醒了才发现是梦,自己早已满身大汗。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星期,他整个人就几乎要垮掉了,救他的正是这个谭龙。
当时也是巧合。谭龙虽然是他的发小,但初中便退学了,他们再没见过。那次正好是他跟车去配货,在建材市场两人碰到了,认出之后聊起来,才知道谭龙退学后便跟一个老道士学道去了,平时师徒两个就住在蒲家庄,过着半隐居的生活,那次去是想买些材料回去修房子。
张国超这几年转行搞物流挣了一些钱,听发小这么说,当即大包大揽,需要什么材料全部由他捐助,包括人工也由他一并负责。
第二天他就全办齐了,带着工人拉着材料直奔蒲家庄。
这就结下了香火情,再加上两人本就是发小,谭龙责无旁贷,出手帮他驱梦、安魂。但当时谭龙没有深究,在他看来那只是一缕残魂而已。没想到的是,这梦居然在昨夜卷土重来,且来势汹汹,成了鬼压床一样的噩梦。
张国超几乎吓傻了,第一时间联系了谭龙,随后又给我打了电话。
听到这里,我不由望向谭龙,这人是有真本事,还是个江湖骗子
谭龙也正盯着我,目光在我印堂、双颊和眼窝之间来回扫视,那双清亮的眼睛仿佛要穿透皮肉看到我的骨头里去。
盯了我足有半分钟后,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脸不解。
我能看出你此前也一直被阴魂缠身,但近来好像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怔,这好像就对上号了!
稍等,我打几个电话。
我分别打给李金华、于成和桑红红红,果然,昨夜他们谁也没梦到秦彩!
这么说,秦彩的鬼魂一直就在我身上在我每年找他们的时候,会短暂的转移到他们几个人的身上。从上周我突然不再做梦,包括昨夜他们三个也没有,是因为一周前,她已经转移到了张国超身上!
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转移到张国超身上了
迷底很快揭开,一周前,张国超送货时经过河西村,他忍不住,又去那个村里看了一眼!
谭龙听完了来龙去脉,看了看我们两人,严肃的说:事情不简单,我道行还浅,怕是处理不了,你们跟我去见我师父吧!
7.
蒲家庄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村庄,但还保留着很多明清时期的建筑,空气里飘荡着柴火和牲畜粪便混合的气息。
谭龙带我们来到了一所老宅,看建筑风格好像是明代的。
随着他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菜畦,中间有一条曲折的小石径。
然后我才看见一个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上面还打着好几个补丁。
他正蹲在那里侍弄菜地。
这……更像是一个老农,哪有一丝仙风道骨的影子
师父。谭龙恭敬地喊了一声。
老道士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动作缓慢沉稳。
他脸上有着深刻清晰的皱纹,头发花白且稀疏,向后梳成一个小小的发髻,用一根光滑的木簪子别着,双手骨节粗大,黝黑粗糙,沾着新鲜的泥土。
他目光平静地向我们看来。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极其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能映照出我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老道士没说话,只是慢慢地踱过来,绕着我和张国超走了两圈。他的视线在我们脸上、身上缓缓扫过,眉头微微蹙起。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菜叶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唔……老道士含混不清的咕哝一声,一缕残魂,一道邪念,你们两个,都是命大的。
他看向我:小伙子,你阴气罩顶,印堂已经暗淡无光,要不是你天生命硬,还有家族荫庇,这几年就不会只是走背字那么简单。
然后又转向张国超。
你嘛,邪念缠身,好在时间不长,不过情况比他危险,那玩意儿盯上你了,在催你。
从进门我俩一句话没说,但这老道好像就全看透了。
我乍着胆子问:道长,你说一缕残魂,一道邪念,这两个……不是同一个
不是,不过在同一个方位,好像……那道残魂也是被邪念所害。老道士转身朝向东北方向,眯起眼睛,唔,那地方,不简单啊!
师父,能解决吗谭龙忍不住问。
老道士沉吟道:冤有头,债有主,躲是躲不掉的,得找到根儿才行。说着看向我和张国超,你们俩要是想彻底解决,得跟我走一趟,今晚还得住那里。
我俩对视一眼,都感到心里升起一股凉意。
可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做过多准备,老道士在屋前的水槽里洗了把脸,让谭龙带上他的旧褡裢,我们一行四人便出发了。
在路上我犹豫良久,还是通知了他们三个,李金华和于成表示也要赶过去,只有桑红红说带团去了外市,但让我把结果告诉她。
张国超开车,沿高速疾驰,不到两小时后转入下道,直接把车开到了村里。
这时还不到九点,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时隔十年,再一次进入河西村,我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是我生活过二十多年的村子,现在却到处都破败不堪,房子大部分已经坍塌了,少数几栋没倒的也是残垣断壁。一阵风穿过空荡荡的巷子,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腐朽气息。
我们从车上下来,都不敢乱动,仿佛身处的是一片禁地。
老道士则四处踱着步,手遮在额头不停的观察,神态凝重,随后从谭龙背的褡裢里取出一个罗盘。
那罗盘取出来,指针便在疯狂的旋转!
师父,这……谭龙变色。
不要慌!老道士摆摆手,带我去你们露营的地方吧,咱们从那里开始。
当年露营的位置在村子东边,靠近白浪河。
我和张国超一同在前面带路,忐忑不安中,很快闻到带着河水的土腥气。
就是这里了。
我俩几乎同时说出来。
8.
到了这里,罗盘的指针转得更快且乱。
谭龙,取定魂符!
是,师父!
老道士左手紧托罗盘,右手并起两指夹住符纸,开始步罡踏斗,嘴唇翕动却不出声,接连转了九周之后,右手猛的甩出,符纸呼的一下燃烧起来,在空中飘来荡去直至完全烧完才缓缓落地。
他则目不转眼地盯着罗盘。
指针的旋转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定格在东北方向。
老道士眯起眼睛看过去。
那是一片洼地,长满半人高的荒草,再往前几十米便是河堤了,河堤那面就是白浪河。
我们跟着老道士往前走,发现脚下踩到很多碎砖瓦砾,有的裸露着,有的半掩在泥里。
老道士在洼地中间停下,用脚跺了跺:应该就在这下面了,挖开看看吧!
我们都没带工具,张国超回车上拿了一把短柄工兵铲,我和谭龙找来两根木棍。几人轮流用工兵铲挖土,其他人则清理碎石杂草。挖出的泥土带着经年的湿冷气息,混杂着砖屑和腐烂的植物根茎。
挖到半米多深的时候,工兵铲突然当地一声,铲到了硬物。
几人的心都是猛地一跳。
我们放慢了速度,边挖边小心地清理,很快清出了一块石碑。
大家不由面面相觑。虽然都没说没问,可心里想的应该是一样的,挖出来的不应该是秦彩的尸体吗
老道士蹲下,拂去碑上的泥土。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不清,只勉强能辨认出一个敕字,还有一个辛字,这个像是落款的年份。
先不要挖了。老道士沉声道,这里应该是镇压了某种邪物,不知道多少年了,已经快要将其磨灭了,只剩一道若有若无的邪念,却因为给它吃了生魂得到了滋养,我不能让它跑了。保险起见,你们现在分头去找这个村里的老辈儿人问问,这地方以前是不是有一座什么庙再顺道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传说,唔,海里的,河里的的,鱼鳖虾蟹或者水怪什么的传说。
说着抬手看了一眼罗盘,我也跟着瞥了一眼,只见指针在小幅度的剧烈摆动,像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一样。
定魂符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你们速去速回。谭龙给我褡裢,来助我布阵。
没想到事情突然变得这么棘手,我们不敢耽搁,当即由我带路,张国超开车,我俩急急赶往老村安置的河西小区。
你快想想能找哪些老人张国超提醒。
我在想。
之前住我家隔壁的五太爷能算一个,还有孤寡老人羊蛋子爷爷算一个,再就是我本家的二爷爷也八十多岁了,原来干过生产队长,当年也是村里有名的能人。
不过我爷爷奶奶已经去世,父母被我姐接到了她家,村子搬迁之后我还没去过河西小区,不知道他们住哪栋哪号。
于是我和张国超分头行动,挨家挨户敲门,见人就问。
找了一个多钟头,好容易找到了五太爷和羊蛋子爷爷,至于我二爷爷,已经在去年离世了。
简短问了他们几句便着急忙慌地把他们拉上了车。
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洼地,老道士正盘腿坐在石碑边上,双手掐诀,双目紧闭。
谭龙一脸凝重,见到我们立刻迎上来,小声问:怎么样
两个老人重回老村很是感慨,不停絮叨着搬迁前的事情。
我们再三追问、引导,才大致把这个已经失落了很久的传说搞清楚。
清朝道光年间,白浪河突发大水,有一条巨大的鲶巴郎随大水而来,吃了好几个小孩,最后被村民合力逮住,挖坑活埋在这里,在上面建了一座庙,叫鱼王庙。
见老道士轻轻点头,我就说让张国超送他们回去,可羊蛋子爷爷却意犹未尽。
实话跟你们说吧,当时可全亏了我太爷!那鲶巴郎都成了精了,哪是那么好逮的几十个精装汉子都让它用尾巴拍到岸上去了!关键时候,我太爷一粪叉子就给它叉在那了……
羊蛋子爷爷今年九十了,算到他太爷那一辈,应该能推到二百年前。
时间倒是对得上,可听他这么说怎么就感觉跟说书似的呢还用粪叉子……
看我们都是怀疑的神情,羊蛋子爷爷更急了。
你们都不信是吧,我跟你们说,那粪叉子现在还在我家里放着呐!
老道士一直闭目不语,闻言猛的睁眼: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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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羊蛋子爷爷一下子蔫了,抓耳挠腮道:真……肯定是真,就是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放哪儿了,这不又赶上搬迁……
老道士摆摆手,示意送他们走,同时朝我们道:你们俩还要快点回来,太阳快落了,现在只能强行做法,我得借助你们的阳刚之气。
我和张国超答应一声,我拉过两个老爷子上车,两人都有点儿悻悻的。
但在车快开出老村的时候,羊蛋子爷爷突然说:小东子,爷爷懂你们的事,去我家看看吧,搬家的时候又没带走,要是我爷爷没骗我,那叉子肯定就还在老家里。
我本不想浪费时间,张国超却说去看看吧,找不到就算了,万一真找到那肯定能起大作用。随即调了个头,按老人家的指示直接开到了他老家的门口。
我们四个人都下车,进去之后一通狂翻乱找,到处都找遍了,正当我认为根本就是羊蛋子爷爷在胡说八道的时候,他从茅房里拿着一把叉子出来了。
我跑过去接过来,发现入手颇为沉重。
叉子应该是铁的,上面已经锈迹斑斑,柄好像是枣木的,这么多年竟没有丝毫的糟朽。
我看向羊蛋子爷爷,他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它!
确实是!
我们带着叉子回去的时候,老道士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抓到手里来回摩挲着。
就这么一把普通的叉子,能叉住那条快成精的鲶鱼,你们以为靠的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他是在提问,还是在自言自语,当然,实情是我们也不懂。
只听他继续道:粪叉子自然是极污秽的,污秽本就克制邪祟,但关键还是这根木柄,这是雷击枣木啊,天地间至阳至刚之物。
你们看,这柄是不是两百年来完好如初,没有腐烂,甚至连一点虫吃鼠咬都没有
见我和张国超都是满脸茫然,老道士才意识到是对牛弹琴了。
总之你们明白一点就好了,这叉子当年能杀它的肉身,现在依然能镇他的元神,更别说它元神早被磨没了,只剩一道邪念。
见我们还是不明就理,老道士一甩袖子:这就是那玩意的天敌,还不明白
我和张国超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不解。
老道士也不再理会我们,叫过盘腿坐在洼地里的谭龙,随后看了一眼经开始发红的太阳,离日落大概还有一个小时了。他把罗盘给我们三人看,指针在剧烈抖动,且幅度加大了,仿佛随时都有挣脱的可能。
自作孽,终有报啊!
老道士咕哝了一句,踏着某种步法进入洼地,两手握住叉子慢慢向右后扬起,随即猛地往前掷出,叉子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扎进石碑前面的泥地里。
接着我们便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惨叫撕心裂肺,响彻云霄,仿佛还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恨意。
但却听不出是来自哪里,好像就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老道士走回来:行了,扎营吧,邪念已除,明天再将其挖出来烧掉就是。今晚月圆,你们那个朋友的一缕残魂就能出来了。
10.
我们开始扎帐篷。
我这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我们都没吃饭,可能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竟也没觉得饿。
天快黑的时候,李金华和于成来了。
他们带了帐篷,还有铁锹等工具和一些食物。
太阳慢慢地沉了下去,黑暗如同浓墨一样蔓延到整个荒村。
我们点了一小堆篝火,跳跃的火光照出一小圈光亮,却将远处的黑暗衬托得更加幽深莫测,幢幢黑影看上去如同蛰伏的鬼魅。
一切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里。
但每个人都知道不是了,不仅仅因为多了一个我,桑红红没来,而是秦彩已经死了。
没有人说话,我们围在火堆旁,沉默地吃着东西。
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谭龙突然开口,把我们吓了一跳。
待会你们可能见到秦彩的残魂,师父说她的三魂七魄已经被鲶巴郎的邪念吞噬得差不多了,就剩一缕残魂,能不能超度她进轮回,师父也没把握,不过他还是会做一场完整的法事。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们三个的心情都更沉重了。
要是进不了轮回,是不是就不能投胎转世了张国超问。
是的。谭龙说。
一直等到月亮升起,老道士在身前撮出了一个小土台,随后从褡裢里取出三支香点燃,插到土台上,长诵一声:坛场肃静,法水涤尘……
见我们都不明所以,谭龙小声解释:道家的超度法事有简单的也有复杂的,师父要做的是一套完整的科仪,包括启坛、度魂、送化三项流程,启坛要诵《净坛咒》,度魂是《召魂幡咒》,送化是《送化钱咒》,师父要开始了,咱们不要出声了!
我们三个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只有眼前跳动的火苗,和老道士那低沉有力且抑扬顿挫的声音。
老道士是面向洼地的,背对着我们,诵完咒突然转头冲我们说:你们四个人在一起阳气太盛,那女娃的残魂太弱了,你们避一避吧,先到帐篷里去,把火把也熄掉。
我们急忙用土掩埋掉篝火,回到各自的帐篷里。
外面再度响起老道士的诵咒声,那声音像有奇异的穿透力,在夜色中飘来荡去,忽然觉得很远,忽然又像在耳边。
我又梦到了秦彩。
她站在河堤边上,脸上是解脱的微笑,她冲我摆着手说:我走了,你回去吧,谢谢你这些年来坚持。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我们陆续钻出帐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经过昨夜之后,今天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了,放目四顾,竟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我看向张国超、李金华和于成。
我很想问他们,我昨晚又梦到了秦彩,她跟我告别了,你们呢
但我终究没有问,他们应该也梦到了吧。
开始挖吧。老道士指了指洼地。
这回工具够了,我们几人一起动手,挖到差不多有一米半深,一副硕大的鱼骨渐渐显露出来。
这具鱼骨保存得相当完整,可见当时应该就是整条鱼直接埋进来的,骨头现在已经呈现出钙质化的灰白色,尤其是头骨巨大,宽度目测得有一米,整副骨架的长度则达到了惊人的三米!
这……这就是那条鲶鱼王
从来到这就没开过口的李金华惊得张大了嘴巴。
11.
破记录了。
于成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推了推眼睛说:据记录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的鲶鱼,是2005年在泰国捕获的一条湄公河巨鲶,重293公斤,长2.7米,也是有记录的最大的淡水鱼……但这条光骨架都3米长了。
老道士一直就站在坑边看着,没表情也不说话。
突然,他跳了进来,俯身探到鲶鱼的肋骨间摸索,那里我们还没有完全清理出来,但他枯瘦的手指似乎比铁钎还要坚硬锋利。
很快,他的手停住,两指夹出了一个长满绿锈的小圆球。
我离他最近,他随手递给我,接着又探手进去。
这是什么我疑惑道,仔细看上面还有些花纹,一头似乎还有个小孔,不过被锈迹塞满了,有点儿像铃铛,但要小很多。
铜扣子。谭龙接到手里看了看,清朝时老人喜欢将其坠在孩子的衣服上,或者穿上红线戴在手腕上,有点像护身符的意思。
说话的工夫,老道士又从里面掏出了五六个铜扣子。
我们都很震惊,传说不是假的,这鲶鱼果真吃了小孩,而且不止一个。
老道士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步跳了出去,转身说:都上来吧,点火烧了它,这等邪物只配灰飞烟灭的下场。
没有人有异议,虽然这具骨架应该是有些经济价值的,或许还有些科研价值。
可问题是,秦彩呢,秦彩还没找到啊!
似乎猜到我们的疑问,老道士说:是那女娃儿把这鲶鱼残留的邪念从这引出去的,反过来那邪念也蛊惑了她。如果我猜得不错,她殒命的地方,应该也是这邪物当年肆虐的地方。你们先烧了它,我们再去找吧。
于是我们便找了一些树枝,又从车里放了些汽油出来,点了一把火。
熊熊火焰燃起,一股闻之作呕的恶臭突然从坑里散发出来,接着是一股浓得几乎散不开的黑色烟柱。
除了老道士,我们几人全都掩住了口鼻,李金华更是呕吐不止。
好在时间很短,在烈火中,在太阳下,一切很快都烟消云散了。
那接下来就是去找秦彩的尸体了,我们自然而然都看向了老道士。
老道士却没动,突然问我们:现在你们先好好想想,真要把那女娃儿的尸身挖出来吗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愣住了。
事情已经了了,这女娃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残魂已经入了轮回。至于她的尸身,应该是在白浪河的一段古河道里,那边!他看了看罗盘,伸手指了一下。
见我们都不说话,他叹了一口气。
十年了,人们已经接受了那个结果,并且习惯了。唔,法律上的事情我不懂,我是说再挖出她的尸体,你们是不是要面临很多问题呢她已经在那里长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老道士是在用他的人生阅历和处世智慧奉劝我们,但我们却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我们互相看了看,最终把视线都聚集到张国超身上。
张国超望向老道士指的方向,双腿一弯跪了下去,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双手捂在脸上泣不成声。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艰难的一个决定了吧,我们都没有催他。
随后他转身冲老道士磕了一个响头:谢谢你了老道长!
老道士没动,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谭龙过去扶他起来,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看了看我们,哽咽着说:连累大家了,我们走吧。
随后我们收拾东西离开了老村,我最后回头一望,是一幅田园般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