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外卖撞见黑帮杀人,我被警察当替罪羊铐住。
赶时间呢。我轻打响指,世界瞬间冻结。
操控黑帮喽啰当众自首,让警察直播杀人现场。
最后指挥黑帮老大对着镜头忏悔,然后扣动扳机。
解除时停后,我继续送那份手抓饼外卖。
收音机里专家正解释:集体癔症,科学无法解释……
手机响起新订单提示,我笑着接通:马上到。
油腻腻的纸袋搁在破旧的外卖箱里,一股廉价手抓饼特有的、混合了油脂和酱料的味道,顽强地钻进林默的鼻腔。这味道顽固得很,像是渗进了他洗得发白的廉价外套纤维深处,成了他此刻身份最刺鼻的注脚。他单脚支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瓶车,停在阳光公寓那锈迹斑斑、写着安全出口却更像恐怖片入口的铁门外。头顶那块霓虹灯牌缺了几个笔画,阳字只剩一半,顽强地闪烁着,把林默的影子在坑洼的水泥地上拉得忽长忽短,鬼魅一般。
巷子深得不见底,两侧高墙夹着,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是凝滞的,混杂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廉价香烟火燎后的焦糊,还有一种……铁锈般的甜腥。这味道让林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抬头,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三楼那扇黑洞洞的窗户——订单地址写着302室。那扇窗如同一个贪婪的巨口,吞噬着巷子里本就稀薄的光线,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浓稠黑暗。
突然,死寂被撕裂。
砰!
一声闷响,绝非寻常的关门声。它短促、沉重,带着一种骨肉撞击硬物的钝感,像一只无形的大锤狠狠砸在巷子粘稠的空气里。紧接着,是拖拽的声音,布料摩擦粗糙的水泥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这声音持续了几秒,然后诡异地中断了。
林默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那个瞬间。
三楼那扇黑洞洞的窗口,猛地伸出来一只手!苍白,沾着暗红色的、湿漉漉的污迹,五指痉挛般地张开,徒劳地在空中抓挠了几下,像是溺水者绝望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手只出现了一刹那,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一个沉重的、裹着深色床单的模糊物体,被粗暴地从窗口推了出来!
那物体翻滚着,沉重地砸在楼下堆放的废弃纸箱和垃圾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噗通。包裹的床单一角散开,露出一只毫无生气的脚,赤着,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胸腔里猛地撞击了一下,血液冲向四肢百骸,又在瞬间冻结。巷子里的腐臭和血腥味,此刻浓烈得让他胃部一阵翻搅。
几乎是同时,那扇铁门哐当一声被从里面大力推开,锈屑簌簌落下。两个男人冲了出来,动作迅捷得像两条受惊的毒蛇。
为首的那个,剃着青皮,一道蜈蚣似的狰狞刀疤从右眉骨斜劈到嘴角,几乎将脸分成两半。他穿着紧身黑背心,裸露的胳膊肌肉虬结,沾满了星星点点、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他手里拎着一把狭长的剔骨刀,刀尖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刀疤脸眼神凶戾地扫过巷子,像探照灯一样,瞬间就钉在了林默身上——这个穿着外卖服、僵在电瓶车旁的不速之客。
刀疤脸身后的男人稍微年轻些,同样满脸横肉,眼神狠辣,手里攥着一把铁锤,锤头上也沾着可疑的深色污渍。
妈的!哪来的耗子!刀疤脸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摩擦铁皮。他提着滴血的刀,一步、一步地朝着林默逼近。每一步落下,沉重的皮靴都踩在巷子浑浊的积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敲打着林默紧绷的神经。那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几乎形成实质的压力,扑面压来。
林默的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电瓶车冰冷的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喉咙发干,大脑在危险的本能和高维存在的冷漠观察之间飞速权衡。跑来不及了,而且只会显得更加可疑。解释和两个刚杀了人、浑身浴血的亡命徒解释自己是送外卖的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警灯的光芒旋转着,粗暴地切割开巷口昏暗的光线,将斑驳的墙壁染上急促变幻的色彩。一辆警车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精准地堵在了巷口,彻底封死了出路。
车门打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跳下车。为首的警察大约四十岁,身材精壮,国字脸,表情严肃得如同石刻,肩章上的杠星在闪烁的警灯下泛着冷硬的光。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地上的包裹,扫过提着滴血尖刀的刀疤脸,最后,牢牢地定格在林默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另一个年轻警察脸色有点发白,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警惕地看着刀疤脸二人。
警察!都不许动!中年警察厉声喝道,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目光锐利如刀锋。
刀疤脸和同伙立刻停下了逼近林默的脚步。刀疤脸脸上凶戾之气瞬间收敛了大半,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有恃无恐的嘲弄。他非但没有放下刀,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血腥和油腻的笑容,朝着那中年警察扬了扬下巴,语气熟稔得令人心寒:哟,陈队!您来得可真够‘及时’的!
被称作陈队的中年警察眼神微微一眯,没有回应刀疤脸的招呼,但按在枪套上的手却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力道。他的目光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包裹、刀疤脸手上的血刀以及林默的外卖箱之间来回逡巡,眉头紧锁,似乎在飞速地评估着现场这诡异而血腥的混乱局面。
刀疤脸像是完全没看到陈队脸上的凝重,他伸出没拿刀的左手,用拇指朝身后那栋黑洞洞的公寓楼随意地指了指,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喏,就那儿,302。里头那老小子,欠了豪哥的钱不还,还敢耍花样报警豪哥说了,得立个规矩,给道上那些不长眼的提个醒儿。
他顿了顿,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僵立一旁的林默,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如同猫戏老鼠,这不,刚‘处理’完,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呢,就被这位……热心市民给撞见了。
他故意拉长了热心市民四个字,充满了恶毒的揶揄。
陈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刷了一层冷硬的石膏。他腮帮子的肌肉鼓了鼓,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和挣扎,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东西覆盖。他沉默了几秒钟,巷子里只剩下警灯旋转的嗡鸣和年轻警察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最终,陈队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地、沉沉地落在了林默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最初的审视,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断,仿佛林默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亟待处理的麻烦物件。
你,陈队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直直刺向林默,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说!
他的手指,已经明确地指向了地上那个裹着床单的恐怖包裹。
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另外三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刀疤脸和他同伙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残忍的戏谑,像看着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年轻警察的眼神里则充满了震惊、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陈队严厉的目光逼视下,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林默深吸了一口气,巷子里污浊血腥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指了指电瓶车上的外卖箱:林默。送外卖的。订单地址,阳光公寓302室。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向陈队,我听到声音,看到……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的包裹,……然后,他们就出来了。
送外卖陈队冷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带着浓重的讥讽,他大步走到林默的电瓶车旁,动作粗暴地一把掀开外卖箱的盖子。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油腻的纸袋,印着老张手抓饼的字样,散发出廉价油脂的味道。陈队拿起纸袋,掂量了一下,又猛地将它扔回箱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猛地转过身,眼神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向林默:302的死人的外卖呵,真他妈巧!我看你是来‘收尸’的吧!
他猛地踏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林默的鼻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迫感,说!人是不是你杀的!你跟死者什么关系!是不是同伙内讧!
陈队,我……林默试图开口,但陈队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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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陈队厉声打断,猛地从腰间抽出一副冰冷、闪着金属幽光的手铐,咔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他动作迅捷粗暴,一把抓住林默的右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不由分说地将冰冷的手铐一端死死铐住林默的手腕。手腕上传来的冰冷坚硬触感,以及那不容抗拒的力道,让林默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瞬。
有什么话,回局里慢慢交代!陈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用力一拽,试图将林默的左手也铐住。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急于完成任务的粗暴,似乎想立刻将这个碍眼的替罪羊塞进警车,抹去这令人不快的现场。
就在陈队的手即将抓住林默左腕的瞬间,林默的身体微微向后撤了半步,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手。陈队抓了个空,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被人忤逆的愠怒。
林默抬起头。巷口警灯的红蓝光芒在他脸上交替闪烁,映照出他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眼前的一切,无论是滴血的尖刀、地上的尸体、警察的诬陷,都不过是拂过水面的微风,激不起他心底真正的涟漪。他看着陈队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甚至微微歪了一下头,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讨论一份迟到的外卖,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陈警官,我赶时间。
赶时间去局里赶时间还是……去送那份手抓饼
陈队几乎要被这荒谬至极的平静气笑了。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的怒火更盛,正要再次厉声呵斥。
林默却不再看他。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陈队愤怒的脸,越过了刀疤脸狞笑的嘴角,越过了地上那团裹着死亡气息的床单,投向巷子外那片被警灯染得光怪陆离的城市夜空。然后,在陈队错愕的目光中,在刀疤脸和同伙嘲弄的笑容里,在那个年轻警察混杂着惊疑和同情的注视下,林默的右手拇指和中指,轻轻一搓。
嗒。
一个极其轻微、几近于无的响指声,从他指尖逸出。
声音轻得如同幻觉,如同枯叶落地的微响。然而——
时间,凝固了。
整个世界,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巷口旋转的警灯,红蓝光芒诡异地凝固在半空,形成两团僵硬的、扭曲的光晕。从灯罩缝隙里溅射出的细微光尘,像被冻结的星辰,悬浮在空气中,纹丝不动。
陈队脸上的愤怒和惊愕彻底僵住,肌肉的扭曲定格在了一个极其滑稽的瞬间,嘴巴微张,似乎那个赶时间的荒谬回答还卡在喉咙里。他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指尖距离林默的左手腕只有几厘米,却如同隔着永恒。
刀疤脸脸上那残忍戏谑的笑容像劣质的石膏面具一样凝固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一种永恒的恶意。他提着剔骨刀的手稳稳地定在那里,刀尖上,一滴浓稠的暗红色血珠,拉长了,悬停在空中,将坠未坠,如同凝固的泪珠。
他身后的同伙,举着铁锤的动作也彻底定格,肌肉贲张的线条僵硬无比。
年轻警察脸上的震惊和那一丝犹豫的同情,也成了时间琥珀中的标本。他按在枪套上的手,指节微微弯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拔枪,却永远停在了这个预备动作上。
巷子深处,不知哪家窗户滴落的水珠,悬停在半空,晶莹剔透,映照着上方凝固的霓虹残光。一只误入此地的飞蛾,翅膀展开,定格在扑向警灯光晕的瞬间,纤毫毕现。
绝对的死寂。绝对的静止。
只有林默。
他是这凝固时空里唯一流动的存在。冰冷的手铐还铐在他的右手腕上,另一端垂着,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发出一点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被铐住的右手手腕,金属环扣摩擦皮肤的感觉有些不适。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秒针,也凝固了。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某种无形的沙漏在流逝——那是精神力在消耗。每一次时停,每一次在冻结的世界里行动,都在燃烧他的精力。这能力并非毫无代价。
嗯……时间确实有点紧。林默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在凝固的空气中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如同蜡像馆般静止的众生相。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刀疤脸那张凝固着狞笑的脸上。林默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平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他伸出手,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他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刀疤脸那只紧握着滴血剔骨刀的手腕上。
触感冰凉、僵硬。林默的手指微微用力,如同最精密的工程师在调试一台复杂的机器。他引导着刀疤脸那僵硬的手臂,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改变着角度。刀疤脸的身体像一个沉重的木偶,在林默的操控下,极其笨拙地转动着,最终面朝着巷口的方向,背对着那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公寓楼。
接着,林默的手移动到刀疤脸的脸颊上。他的手指冰凉,如同手术器械。他轻轻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开了刀疤脸那凝固着狞笑的嘴。然后,林默俯下身,凑近那张散发着血腥和口臭气息的嘴。
他吸了一口气,肺部充盈着时停空间里凝滞的空气。然后,对着刀疤脸的嘴巴,缓缓地、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人是我杀的。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烙印在刀疤脸凝固的声带和口腔肌肉上。
做完这一切,林默退后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刀疤脸被强制扭成面朝巷口、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嘴巴被捏开成一个僵硬的O型,像是在无声地呐喊。那张狰狞的脸上凝固的表情,此刻在扭曲的姿势下,显出一种荒诞而诡异的忏悔姿态。
还不够,林默微微摇头,眼神淡漠,观众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他的目光转向刀疤脸手中那把悬停着血珠的剔骨刀。
他再次伸出手,握住了刀疤脸僵硬的手指。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精细。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刀疤脸的手指,调整着握刀的力度和角度,让那把染血的凶器在凝固的光线下,呈现出最清晰、最具冲击力的展示姿态。刀尖上悬停的血珠,仿佛成了这罪恶的天然证明。
这样,就清晰多了。林默松开手,看着定格在忏悔姿态、手握凶器的刀疤脸,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行为艺术品。
他的目光转向陈队。这位警官脸上的愤怒和威严,在凝固的时间里显得如此空洞可笑。林默的目光扫过陈队腰间鼓鼓囊囊的枪套,然后上移,落在他肩章上那个小小的执法记录仪上——镜头正对着巷子的方向,此刻红灯熄灭,显然在时停前并未开启。
林默伸出手,动作精准而稳定。他熟练地按下了执法记录仪的开关。小小的红灯亮起,在凝固的时间中,如同一点凝固的血液。
接着,他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记录仪上操作着,找到了直播推流的选项,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无声无息,这个小小的镜头,此刻已连通了城市警用网络某个公共直播频道。
最后,林默的手,轻轻搭在了陈队僵硬的手臂上。他引导着这只代表执法权威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刀疤脸,再指向地上那团裹着死亡气息的床单。陈队凝固的表情,此刻配合着这个指向罪证的姿势,竟诡异地显出一种铁证如山的凛然正气。
好了,陈警官,林默的声音毫无波澜,该你出场了。
他退后一步,目光落在陈队被强行固定成指控姿势的手臂上,直播镜头已经开启,对准了你的‘正义’。
他的视线最后扫过那个年轻警察,对方脸上凝固的震惊和犹豫显得如此无力。林默没有动他,只是任由他保持着按枪戒备的姿态,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背景板。
接下来……林默的目光投向那栋如同巨兽般蛰伏在黑暗中的公寓楼,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兴味,该请主角登场了。
他转身,步伐平稳地走向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咽喉的铁门。手腕上的手铐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叮当声,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微弱的节奏。
三楼的走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甜腻得令人作呕。302室的门虚掩着,门锁被暴力破坏。林默轻轻推开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翻倒的桌椅,碎裂的玻璃杯,地上大片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粘稠血迹,一直拖曳到窗口——那里,还残留着几道挣扎摩擦的深色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死亡、恐惧和暴力的气息。
一个穿着考究丝绸睡袍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正低头看着下方巷子口那辆凝固着警灯的警车。他手里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袅袅的烟雾在他头顶凝固成一团奇特的白色云朵,纹丝不动。男人身形微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掌控一切的沉稳气场。他就是张天豪,盘踞这座城市阴影里的豪哥。
林默无声地走进房间,脚下避开了地上的血泊。他绕到张天豪面前。
张天豪的脸保养得不错,皮肤光滑,只是眼袋有些浮肿,显出一丝疲惫和纵欲过度的痕迹。此刻,这张脸上凝固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欣赏仿佛在观看一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发生在楼下巷子里的戏剧。他的眼神微微下垂,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掌控全局的满足笑意。
林默的目光在这张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取下了张天豪指间那支凝固的雪茄。烟灰缸就在旁边的茶几上,林默将雪茄放进去,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接着,他的手指搭在了张天豪的肩上。这个掌控着地下世界的男人,此刻如同一个沉重的木偶,在林默的引导下,笨拙地、僵硬地转过身,面朝着客厅里那台巨大的壁挂式智能电视。
电视屏幕是黑的。林默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电源键。屏幕瞬间亮起,但画面是静止的——正是楼下巷口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中央,清晰地定格着刀疤脸那扭曲的忏悔姿态和他手中滴血的刀,地上裹着床单的包裹触目惊心,旁边是陈队正气凛然的指控姿势,以及警车上凝固的红蓝光芒。这画面,如同地狱的一角被硬生生撕扯下来,展示在屏幕之上。
林默熟练地操作着遥控器,切换输入源,连上了陈队肩头那个执法记录仪的直播信号。瞬间,屏幕上出现了完全一致的、凝固的巷口画面。
张老板,林默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平静得如同在陈述天气,看看你的手下,还有你的‘朋友’,他们似乎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他站在张天豪身后,如同一个操纵提线的隐形人。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双手分别搭在了张天豪的左右肩膀上。林默微微闭上眼,集中精神,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意念如同精准的电流,穿透了时停的壁垒,灌注进张天豪这具凝固的躯壳。
他开始牵引。
张天豪僵硬的身体,如同生锈的机器,开始极其缓慢地、一帧一帧地动了起来。他的脖子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像是生涩的齿轮在强行啮合。头颅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一点一点地抬起,最终,那双凝固着掌控意味的眼睛,空洞地、直勾勾地对准了电视屏幕上那副地狱图景。
林默的意念继续深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触碰着张天豪被冻结的声带和面部肌肉。这比操控刀疤脸要困难得多,消耗也更大。林默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依旧专注而冰冷。
张天豪的嘴唇开始极其缓慢地翕动,如同坏掉的木偶。肌肉纤维在无形的意念下被强行牵拉、组合。一个扭曲的、完全不像他本人声音的、带着诡异摩擦感的音节,极其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我……
仅仅一个字,就耗费了林默巨大的精神。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继续操控。
……张天豪……
声音依旧艰涩扭曲,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打磨过。
有罪。
当罪字艰难地吐出时,林默感到一阵轻微的精神眩晕。他略微停顿,调整了一下呼吸。屏幕上,那凝固的罪恶现场无声地昭示着一切。
张天豪僵硬的身体再次被无形的力量驱动。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动作僵硬得如同关节生锈的机器人。那保养得极好的、戴着名贵腕表的手,一点点地、颤抖着移向自己睡袍的内侧口袋。
林默的意念引导着他的手指,探入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物体——一把小巧的银色掌心雷手枪。
手指弯曲,扣住枪柄。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将那把闪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小手枪,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枪口,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一点点抬起。不是指向别人,而是……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对准了张天豪自己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紧贴着他保养良好的皮肤。
林默站在张天豪身后,像一个最高明的傀儡师。他操控着张天豪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一帧一帧地转向电视屏幕的方向。屏幕上,直播画面依旧凝固着巷口的罪恶。张天豪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里刀疤脸手中滴血的刀和陈队指向罪证的手臂。
时间,仿佛在这极致的操控中被无限拉长。林默额角的汗水汇聚成珠,顺着鬓角滑落。他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
张天豪的嘴唇再次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牵拉,组合。这一次,声音依旧扭曲艰涩,却带上了一丝林默刻意为之的、空洞而深沉的绝望:
我……罪孽深重……
杀人……放贷……勾结……
每一个词都艰难地挤出,伴随着太阳穴上枪口冰冷的压迫感,形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忏悔图景。
唯有……以死……谢罪……
当谢罪二字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音节时,林默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电流,精准地传递到张天豪扣在扳机上的食指。
他引导着那根僵硬的手指,开始施加压力。
扳机,在凝固的时间中,被无形的力量极其缓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向后压去。枪械内部精密的击发机构,在绝对静止的世界里,被这股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强行驱动着,走向那个必然的终点。
就在扳机即将被压到底,击锤即将被释放的临界点——
林默的右手拇指和中指,再次轻轻一搓。
嗒。
那声轻响,如同枯叶坠地,是解除封印的咒语。
凝固的时间长河,瞬间奔涌!
砰——!!!
一声震耳欲聋、撕裂一切死寂的枪声,在302室骤然炸响!巨大的声浪狠狠撞击着墙壁,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张天豪的身体猛地一震!他脸上那空洞的忏悔表情瞬间被极致的惊愕和无法理解的剧痛所取代!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太阳穴处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和灰白色的浆状物!他圆睁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在死亡降临的刹那扩散到极致,里面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无法言喻的巨大惊骇——为什么我的手……我的枪!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沉重地向后栽倒,噗通一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血泊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浸透了昂贵的丝绸睡袍。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楼下巷口也炸开了锅!
啊——!!!
刀疤脸那被强行固定成忏悔姿态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发现自己正诡异地朝着巷口方向,嘴巴被捏开成一个可笑的O型,手里还高高举着那把滴血的剔骨刀!极度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嚎叫,下意识地就想扔掉凶器、捂住自己张开的嘴。
我操!我的手!我的嘴!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和嘴巴完全不听使唤,僵硬地保持着那个羞耻而恐怖的姿势!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他!是豪哥让我干的!!
他崩溃般地嘶吼着,声音因为嘴巴被强行捏开的姿势而变得怪异扭曲,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却无法摆脱那诡异的姿势束缚。
哗啦!
陈队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一推自己僵硬的胳膊,手臂直直地指向了正崩溃嘶吼、手握凶器的刀疤脸和地上的尸体包裹。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手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肩头的执法记录仪红灯刺眼地亮着!镜头正对着他指控的方向,也对着他自己那张写满惊骇和茫然的脸!
记录仪!直播!谁他妈开的!陈队失声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手忙脚乱地想去关掉记录仪,却因为巨大的恐慌而动作变形。
轰——!!!
楼上那声沉闷的枪响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砸在巷口每个人的心头。
年轻警察被这接二连三的恐怖变故彻底惊呆了。他看着姿势诡异、崩溃嘶吼的刀疤脸,看着惊慌失措、试图关直播的陈队,听着楼上那声致命的枪响……他下意识地拔出了配枪,却不知道该指向谁,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哭腔:陈队!楼上……楼上枪响!张……张天豪他……
巷子内外,短暂的死寂后,彻底陷入地狱般的混乱!警笛声、围观人群爆发的惊恐尖叫、警察的嘶吼、刀疤脸崩溃的哭嚎……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疯狂的交响。凝固的飞蛾终于撞上了警灯,发出轻微的噗声,然后跌落。悬停的水珠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而这一切混乱的中心点——那个穿着廉价外卖服的身影,却消失了。
巷口,那辆破旧的电瓶车旁,油腻腻的外卖箱盖子被轻轻合上。
林默跨上电瓶车,手腕上那副冰冷的手铐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他拧动钥匙,电瓶车发出轻微的嗡鸣,汇入马路上刚刚恢复流动的车流。他动作熟练,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次不太顺利的送餐插曲。
车载的破旧收音机滋滋啦啦响了几声,传出一个故作沉稳、试图安抚人心的男声,那是某个被紧急请到直播间的专家:
……各位市民,请保持冷静!根据警方初步信息及……呃……现场直播画面……初步判断,这极可能是一起罕见的、由极端心理压力诱发的集体癔症事件!参与者出现幻觉、行为失控,甚至……自残行为。其内在的心理动力学机制非常复杂,涉及群体暗示、极端情绪爆发……目前科学尚无法完全解释此类极端个案……警方已介入,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专家那煞有介事、试图用专业术语强行解释这无法解释一幕的声音,被淹没在电瓶车引擎的嗡鸣和城市喧嚣的背景音里。
林默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如同冰面掠过的一丝微风,转瞬即逝。
叮咚!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手机提示音清脆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嗡鸣和电台的噪音。
林默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拿起手机,看也没看就划开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平稳、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职业化温和,瞬间融入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荒诞恐怖剧的城市背景噪音里,仿佛他从未离开过这个角色:
您好,外卖。马上到。
电瓶车灵活地穿过车流,驶向下一个目的地。外卖箱里,那个印着老张手抓饼的油腻纸袋静静地躺着,旁边,一个染着几点暗红色、不易察觉污渍的牛皮纸档案袋,被随意地塞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