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素,王爷的耐心是有限的,今夜若不能博得王爷一顾,你这颗废棋,就该有废棋的觉悟。
冰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耳膜。说话的是摄政王府的掌事姑姑,李嬷嬷,她那张布满褶子的脸,此刻比府里地窖的冰块还要冷。我,林素素,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死在凌晨四点的办公桌上,醒来就成了这本权谋小说里,活不过三章的炮灰美人。
我的身份,是户部尚书送来固宠的美人钉子户,在原书里,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因被怀疑是探子,被那个喜怒无常、多疑狠戾的反派摄政王萧珏,下令凌迟处死。书里描写那场面,足足用了三页,惨绝人寰。
李嬷嬷见我垂着眼不说话,以为我怕了,冷笑道:知道怕就好。今夜百花宴,是王爷给你们这些新人唯一的机会。柳飞燕已经备下了惊鸿舞,张婉儿的琴技名动京城,你呢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
我能有什么我能一天之内写完三个项目的策划案,能熟练运用Excel所有函数,能把PPT做得花里胡哨,还能在KTV里声嘶力竭地唱《死了都要爱》。可惜,这些技能在这里一文不值。
听闻你也会一支舞,名为‘破晓’,想来是尚书大人为你精心准备的。若跳好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跳砸了……李嬷嬷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慢慢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堪称温顺的微笑,轻声说:知道了,姑姑。
李嬷嬷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留下满室的压迫感和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我看着铜镜里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缓缓吐出一口气。
跳舞争宠然后被千刀万剐
开什么玩笑。我上辈子996猝死,这辈子只想当个咸鱼,躺平养老。什么摄政王,什么荣华富贵,都别来沾边。我的目标很明确:不争不抢,降低存在感,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安安静静地苟到反派倒台,然后卷铺盖跑路。
百花宴惊鸿舞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心想,今晚夜色这么好,不来顿烧烤,真是可惜了。
1
穿来王府的第一个月,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卷。不是工作上的卷,是争宠上的卷。清晨,我还在梦里和周公下棋,隔壁院的张婉儿已经开始抚琴,那琴声哀怨缠绵,据说是在抒发对王爷的思念之情,听得我只想给她点一首《伤不起》。午后,我想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东厢的柳飞燕必定会带着丫鬟路过,翩翩起舞,裙摆飞扬,美其名曰练习舞技,不敢懈怠,实际上那眼神就没离开过通往王爷书房的小路。
而我,林素素,成了这群打了鸡血的美人中的一股泥石流。
我向管事要来了锄头和种子,把分给我那个精致的小院子开垦出了一片菜地。当柳飞燕在练习一舞倾城的绝技时,我在研究黄瓜要怎么搭架子;当张婉儿在谱写思君天涯的曲子时,我在给我的小白菜除虫。
这种行为在王府里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
听说了吗那个林素素,竟然在院子里种菜!真是粗鄙不堪,白瞎了那张脸。
可不是嘛,尚书大人送她来,是让她伺候王爷的,她倒好,把自己当农妇了。
我看她是知道自己争不过柳姐姐和张姐姐,干脆自暴自弃了。
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飞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李嬷嬷黑着脸来过我院子一次,看到我正满头大汗地给番茄浇水,气得差点厥过去。
林素素!你……你成何体统!她指着我脚边的泥土,手指都在发抖。
我擦了擦汗,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嬷嬷,闲着也是闲着,种点小菜,自给自足,还能给府里省钱呢。
李嬷嬷被我这番歪理邪说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恨恨离去。
欺凌和嘲讽也随之而来。我的菜地,今天少了一颗白菜,明天被踩断一根黄瓜藤。分配给我的份例,也总是缺斤少两。伺候我的小丫鬟也被调走,换来一个叫小翠的,是柳飞燕那边的人,整日对我冷嘲热讽,干活更是拈轻怕重。
哟,林主子,您今天又打算跟这些泥巴打交道啊真不知道您是主子还是下人。小翠端着一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粥,阴阳怪气地放在桌上。
我头也不抬,继续给我的辣椒苗松土:人总是要吃饭的,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哼,靠自己在这王府里,不靠王爷的恩宠,您能靠什么难不成靠这几根烂菜叶子她嗤笑一声,扭着腰走了。
柳飞燕更是隔三差五地来我这里串门。她总是穿着最华丽的衣裳,戴着最名贵的首饰,身后跟着一群前呼后拥的丫鬟,与我这个一身粗布衣、满手泥的农妇形成鲜明对比。
妹妹真是好雅兴。她捏着帕子,嫌恶地看着我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只是这等粗活,还是交给下人做吧。妹妹这双手,天生是该抚琴弄舞的,用来刨土,真是可惜了。
我拍拍手上的泥,笑道:姐姐说的是。只是我这人天生劳碌命,闲不住。再说,看着这些菜一天天长大,心里踏实。
柳飞燕掩唇一笑,眼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妹妹真是……与众不同。不过,妹妹也别怪姐姐没提醒你,这王府,可不是田庄。不抓住王爷的心,再踏实的日子,也过不长久。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大姐,我就是巴不得这日子赶紧过完,然后跑路。抓住王爷的心那不是踏实,那是催命。
我的不争,在她们看来是无能和怯懦。我的摆烂,成了她们眼中不自量力的笑话。她们用尽各种手段排挤我,孤立我,想让我知难而退,或者逼我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然而她们都想错了。对于一个经历过末位淘汰、KPI考核、凌晨两点还在改方案的社畜来说,这点办公室政治级别的小打小闹,简直就像过家家。她们的嘲讽,对我来说不过是耳旁风。她们的孤立,正合我意。
我乐得清静,每天种种菜,养养鸡(我软磨硬泡从厨房要来的),研究一下古代的食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我甚至开始怀念现代的烧烤、火锅、小龙虾。
终于,百花宴的日子到了。这一天,整个王府都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气氛。柳飞燕和张婉儿等人,从中午就开始沐浴熏香,梳妆打扮,准备在夜宴上一鸣惊人。
而我,则在自己的小院里,偷偷支起了一个用砖头和铁丝网搭成的、简陋到不行的烧烤架。
夜幕降临,远处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想必是宴会开始了。小翠被柳飞燕叫去帮忙,整个院子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将腌制好的五花肉片、鸡翅、还有我自己种的蘑菇和青椒串在竹签上,架在炭火上。
滋啦——
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的声响和升腾起的白烟,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交响乐。我撒上孜然、辣椒粉,那股霸道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脂粉香。
我一手拿着肉串,一手拿着一小壶米酒,惬意地哼着小曲儿。
管他什么摄政王,管他什么惊鸿舞。人生得意须尽欢,先干为敬。
去他的争宠内卷,老娘只想搞钱……不,搞烧烤!
2
夜色渐深,王府主厅的百花宴正值高潮。
摄政王萧珏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歌舞升平的景象。他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玉冠,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那双深邃的眼眸,像千年寒潭,不起一丝波澜。底下坐着的美人,个个花枝招展,铆足了劲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张婉儿的琴弹得如泣如诉,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几个新来的美人献上精心排练的歌舞,他只在开头瞥了一眼,便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萧珏,权倾朝野,杀伐果断,是这大周朝实际的掌控者。他见过太多精致的面孔,听过太多谄媚的言语,也识破过太多裹着蜜糖的阴谋。寻常的手段,早已无法让他动容。
今晚的重头戏,是柳飞燕的惊鸿舞。
当柳飞燕如一只翩跹的蝴蝶舞入场中时,满座皆惊。她身着流仙裙,长袖善舞,每一个旋转,每一个回眸,都带着勾魂摄魄的魅力。这支舞,她练了整整三年,每一个细节都臻于完美。她自信,今夜过后,她将成为这王府里最受宠的女人。
一曲舞毕,满堂喝彩。
柳飞燕娇喘微微,盈盈拜倒在萧珏面前,眼波流转,满是期待:王爷……飞燕献丑了。
萧珏的目光终于从扳指上移开,落在了她身上。他的眼神很淡,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挥手让她退下。
柳飞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精心准备的绝杀,只换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嗯她不甘地咬住下唇,退回座位,目光怨毒地扫视全场。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
她对着上首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尖声开口:王爷,今夜百花宴,府里的姐妹们都献上了才艺,唯独西院的林素素,迟迟不见人影,莫不是……瞧不上这等场合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萧珏身上。在这王府,不敬王爷,可是大罪。
萧珏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林素素他似乎有些印象。是那个户部尚书送来的人,据说容貌绝色,还藏着一手绝妙的舞技。只是进府月余,此人却安分得像个隐形人,从未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她人呢萧珏的声音很冷,带着一丝不悦。
李嬷嬷立刻躬身道:回王爷,老奴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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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萧珏打断她,站起身来。他已经厌倦了这里虚伪的歌舞和贪婪的眼神。他抬步向外走去,无人敢拦。
柳飞燕见状,心中大喜。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萧珏亲自去寻,只会看到林素素怠慢失职的场面。到时候,不用她动手,王爷的怒火就足以将那个乡巴佬烧成灰烬。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林素素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
萧珏信步走在王府的回廊下,夜风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酒气和脂粉味,让他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他不喜欢宴会,不喜欢那些女人眼中赤裸裸的欲望和算计。她们爱的不是他的人,是他的权势,是他能给予的荣华富贵。
走着走着,一股奇异的、霸道的香味忽然钻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不属于任何一种花香或熏香,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焦香,混杂着肉脂的芬芳和某种香料的辛辣,勾得人食指大动,连日来被各种阴谋诡计败坏的胃口,竟也在此刻苏醒。
萧珏停下脚步,循着香味的源头望去。那香味,似乎是从王府最偏僻的西院传来的。
西院那不是林素素的住处吗
他心中升起一丝好奇,鬼使神差地,他屏退了身后的侍卫,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朝着西院走去。
院墙不高,他足尖一点,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上。借着月光,院内景象一览无余。
然后,他愣住了。
预想中女子焚香抚琴、对月伤怀的幽怨场景并没有出现。
只见院子中央,那个传说中绝色的美人,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蹲在一个古怪的、冒着黑烟的泥炉子前。她一手拿着几串烤得焦黄流油的肉串,一手举着个小酒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古怪小曲。
她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衫,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上未施粉黛,映着跳跃的火光,却比宴会上任何一张精心描画的脸都要生动鲜艳。
她一边烤,一边吃,吃得满嘴是油,还不时仰头喝一口酒,满足地眯起眼睛,那副享受的模样,仿佛这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就在她手上。
她的院子里,没有名贵花草,只有一排排整齐的菜畦,黄瓜藤攀上了架子,几只肥硕的母鸡在栅栏里咯咯哒哒地踱步。
这……就是那个户部尚死活要塞给他、据说心机深沉的美人
萧珏在树上看了许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满府的女人都在为了他的一个眼神争得头破血流,唯有这个女人,当所有人都挤破头往他面前凑时,她却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对着一堆烤肉自得其乐。
她对他,对这场决定她们命运的宴会,没有丝毫兴趣。
她看那烤鸡翅的眼神,都比府里其他女人看他的眼神要炙热、要真诚。
这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新把戏吗还是……她真的就如此与众不同
萧珏看着她拿起一串烤得金黄的鸡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哈哈气,却又舍不得吐出来,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他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牵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忽然觉得,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乱七八糟的小院,比那金碧辉煌、却处处是算计的主厅,要有趣得多。
就在这时,我打了个饱嗝,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仿佛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我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了树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我:……
萧珏:……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反派大BOSS来抓包了,我的咸鱼生活要提前结束了!
3
我手里的鸡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心疼,但眼下更心疼我的小命。
萧珏从树上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像一只优雅而危险的猎豹。他一步步走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我院子里浓郁的烤肉味,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你,在做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压迫感。
我脑子飞速运转。按照原书剧情,此刻我应该惊慌失措,跪地求饶,哭诉自己并非有意怠慢。但我是谁我是经历过无数次项目汇报,被甲方爸爸的灵魂拷问锤炼过的社畜林素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何况只是一个反派BOSS。
我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那串可怜的鸡翅,吹了吹灰,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回王爷,我在……研究新型烹饪方式,以期改善王府膳食结构,为提升王府核心竞争力贡献绵薄之力。
萧珏:……
他显然是被我这套现代职场黑话给说懵了,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
我见他没发怒,胆子大了一点,决定将胡说八道进行到底。我指着我的烧烤架,开始介绍:此物名为‘烧烤架’,采用砖石结构,稳定耐用。以果木炭为热源,热量均匀,能最大程度锁住食材水分,并赋予其独特的烟熏风味。相比传统的煮、炖、炒,这种方式更能激发食材的本味,是一种革命性的烹饪技术。
我说得唾沫横飞,仿佛不是在介绍一个土制烧烤炉,而是在发布一款划时代的新产品。
萧珏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到那个简陋的烧烤架上,又移到那些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上,眼神愈发深邃。
革命性他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我重重点头,思想的革命,味蕾的革命!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指了指我旁边一串烤好的五花肉:给本王尝尝。
我心里一咯噔。这可是大反派,万一吃出个好歹,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但我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萧珏接过肉串,学着我之前的样子,吹了吹,然后迟疑地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外焦里嫩的口感,肥而不腻的肉质,混合着孜然和辣椒的霸道香气,瞬间冲击着他那被山珍海味惯坏了的味蕾。这种粗犷而直接的美味,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很快吃完了一串,然后又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我懂了。这是还要的意思。
于是,那个晚上,本该在百花宴上接受众人朝拜的摄政王,就在我这破旧的小院里,吃掉了我精心准备的所有烧烤。而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肚子饿得咕咕叫。
从那以后,我的摆烂人生,开始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萧珏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西院。他从不提前打招呼,总是神出鬼没。有时我正在给菜地浇水,一回头,他就站在我身后。有时我抱着母鸡检查它今天下蛋了没,一抬头,他就坐在我屋顶上。
我被迫与这个行走的危险源头斗智斗勇。
某天,柳飞燕大概是嫉妒我独得恩宠,派人送来一碗精致的燕窝。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恰好萧珏又来了,柳飞燕的丫鬟便谄媚地将燕窝也呈给了王爷一碗。
我看着那碗燕窝,想起以前看过的宫斗剧,灵光一闪,拿起一根银簪子插了进去。当然,簪子没有变黑,因为古代的毒药哪有那么容易被试出来。但我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头,煞有其事地说:这燕窝……闻起来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杏仁味。我娘说过,桃、杏、李、梅的果仁,生食过量,皆能致人死地。虽不知此物为何,但入口之物,当慎之又慎。
这其实是我瞎编的,是我结合了银针试毒的梗和一点现代植物学常识胡诌出来的。
萧珏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让侍卫将燕窝拿去检验,结果真的在里面发现了微量的、从一种稀有植物中提取的、能慢性损伤人身体的毒素。
柳飞燕被禁足,送燕窝的丫鬟被杖毙。而我,在萧珏眼中,成了一个心思缜密、精通毒理的奇女子。他看着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多了一丝探究和……欣赏
我欲哭无泪。大哥,我只是不想拉肚子而已啊!
又一次,萧珏正在我院子里静心,突然外面一阵骚动,数名黑衣刺客闯了进来。目标显然是他。
我当时正在院子里拉绳子,准备晾晒我新收的辣椒。刺客从天而降,刀光剑影,我吓得魂飞魄散,抱着一捆绳子就地一滚,滚到了菜畦后面。
混乱中,一个刺客被我慌乱中扔下的绳子绊了个狗吃屎,正好倒在萧珏的剑下。另一个刺客想从屋顶偷袭,一脚踩在我晾晒辣椒的竹竿上,竹竿一滑,他直接摔了下来,被侍卫当场拿下。
等战斗结束,萧珏毫发无伤。他走到瑟瑟发抖的我面前,看着地上被我无意中布置得乱七八糟的绳子和竹竿,陷入了沉思。
你……早就料到会有刺客他问道。
我抖得像个筛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想……晒个辣椒……
他的眼神却仿佛在说:别装了,我全懂。
在他看来,我那些看似无意的布置,分明是一个精密计算的防御陷阱。那些绳索的位置,竹竿的角度,都恰到好处地阻碍了刺客的行动路线,为他的侍卫创造了机会。
我凭借现代人的生活常识和一连串的巧合,在他眼中,从一个精通毒理的奇女子,升级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战略大师。
他开始向我请教一些问题。
北境蛮族屡屡来犯,粮草运输线过长,时常被劫,你有何看法一次,他看着我的菜地,状似无意地问道。
我当时正在琢磨怎么做一个现代化的仓储系统来存放我的土豆和红薯,免得它们发芽。听到粮草运输,我下意识地就用项目管理的思路回答了。
分段运输,责任到人啊。我掰着手指头说,把漫长的运输线切分成几个节点,建立前置仓,也就是所谓的军屯。每个节点由专门的队伍负责,只送下一程。这样既能缩短单次运输的风险暴露时间,又能明确各段责任,出了问题,追责也方便。这不就是……呃,分包管理嘛。
我说完,才发现自己又在胡说八道了。
但萧珏听完,却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分段运输前置仓分包管理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却精准地指出了解决边境军粮困境的核心。这等见识,别说是后宅女子,就是朝堂上那些饱读兵书的老臣,也未必能有。
他开始相信,我根本不是什么户部尚书送来的美人,而是一个隐于市井、不世出的卧龙凤雏。我之前的一切摆烂行为,都是为了避世,是为了不被卷入权力的漩涡。
我的无欲则刚,在他眼中,成了顶级的心机和智慧。他来我院子的次数更多了,有时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搬个凳子,坐在我的菜地旁,看我喂鸡、种菜、打瞌睡。他说,只有在我这里,他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宁。
而我,看着这个越来越黏人的反派BOSS,只觉得我的跑路计划,似乎……越来越渺茫了。
4
随着萧珏对我另眼相看的消息传开,我在王府的地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对我爱搭不理的下人,现在见了我都得躬身问好,叫一声林主子。我的份例,也从清汤寡水变成了山珍海味。管事的李嬷嬷更是三天两头地往我这儿跑,送来各种名贵的布料和首饰,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林主子,您瞧这匹云锦,是今年刚进贡的,给您做身衣裳最合适不过了。
林主子,这是东海进献的珍珠,您戴着肯定好看。
我看着堆满房间的赏赐,一个头两个大。我只想当个小透明,不想当什么主子啊!
而最让我头疼的,是柳飞燕。
自从投毒事件后,她被禁足了三个月。等她再出来时,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但眼里的嫉恨却愈发浓烈。她想不通,为什么她用尽心机,却输给了一个天天在院子里刨土的农妇。
在她看来,我一定是用了什么更高明的狐媚手段,才勾住了王爷的心。
于是,她改变了策略。
一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试验怎么用石磨磨豆浆,柳飞燕竟然不请自来。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反而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裳,脸上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表情。
妹妹。她一开口,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手一抖,一勺豆子差点全洒了。这又是什么新戏码
她走到我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妹妹,以前是姐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求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姐姐吧!她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被这阵仗搞得措手不及。周围偷看的下人指指点点,我瞬间成了那个仗势欺人的恶毒女配。
你……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我头疼地扶额。
妹妹若不原谅我,我便长跪不起!她铁了心要上演一出苦肉计。
我心里叹了口气。社畜的经验告诉我,遇到这种胡搅蛮缠的同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的话说,让她无戏可唱。
行行行,我原谅你了,快起来吧,地上凉。我敷衍地摆摆手,只想赶紧把她打发走,别耽误我磨豆浆。
柳飞燕见我如此轻易就原谅了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得意。她以为我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草包,被她几滴眼泪就哄骗了过去。
她顺势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柔声道:多谢妹妹宽宏大量。以后,姐姐定当以妹妹马首是瞻。
从那天起,柳飞燕就像变了个人。她不再与我为敌,反而天天往我院子里跑,一口一个好妹妹,殷勤得不得了。今天给我送点心,明天给我送新采的鲜花,还主动帮我……踩死了我菜地里的几条蚯蚓,美其名曰除害。
我看着我那几条辛勤松土的功臣的尸体,心痛不已,但脸上还得保持微笑:谢谢姐姐。
我知道,她的示好是假的,求和是假的,她不过是想借着亲近我,重新获得接近萧珏的机会。
果然,没过几天,萧珏再来我院子时,便偶遇了正在帮我浇花(实际上是把水全浇在了叶子上)的柳飞燕。
柳飞燕立刻换上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对着萧珏盈盈一拜:王爷万安。飞燕见妹妹一人打理菜园辛苦,特来帮忙。
萧珏的目光从她身上淡淡扫过,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正在捣鼓的一个小风车,问道:这又是什么
风车啊,我随口答道,利用风力,可以用来……呃,驱鸟。其实我就是做着好玩的。
萧珏点点头,仿佛没看到柳飞燕一样,自顾自地和我讨论起风力、齿轮和传动的问题。
柳飞燕精心准备的偶遇,就这样被彻底无视了。她尴尬地站在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插不进一句话。
我看着她那副憋屈的模样,心里竟然没有丝毫快感,只有深深的无奈。我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为什么总有人要来打扰我
柳飞燕并不死心。她开始变本加厉地讨好我,甚至提出要搬到我隔壁的院子,方便照顾我。
我当然是一口回绝。开玩笑,请个祖宗在旁边天天盯着我吗
我的拒绝,在柳飞燕看来,就是撕破脸的信号。她大概觉得我已经看穿了她的伪装,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
一场针对我的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而这一切,都被萧珏看在眼里。
他常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站在暗处,静静地看着我如何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应对着府里的一切。他看到柳飞燕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而我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他看到柳飞燕百般讨好,而我永远都是那副油盐不进、只想跟我的菜地和鸡过日子的咸鱼模样。
那天,柳飞燕在我喝的茶里下了泻药,想让我在王爷面前出丑。我端起茶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巴豆味——我以前为了减肥,研究过各种泻药。
我面不改色地把茶杯放到一边,对正在旁边偶遇的萧珏说:王爷,今天天气燥热,喝茶容易上火,不如尝尝我新做的绿豆汤吧,清热解毒。
萧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那杯茶和旁边脸色煞白的柳飞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了我递给他的绿豆汤。
那天之后,柳飞燕就从王府里消失了。听说是被送回了家,从此禁足,永不许再踏出府门一步。
李嬷嬷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的幸灾乐祸和讨好。
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对于一个只想安稳退休的社畜来说,赶走一个烦人的同事,并不能带来多少快乐,只会让我觉得:啊,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了。
我从容地拿起锄头,走向我的菜地。今天的阳光很好,我的那几颗番茄,终于红了。
5
之后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了柳飞燕之流的骚扰,我的田园生活过得愈发有滋有味。我甚至在院子里搭了个小小的葡萄架,开始尝试自己酿葡萄酒。
萧珏依然是西院的常客。他似乎真的把我的院子当成了他的避难所和心灵净土。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权臣间的勾心斗角,似乎都与这个种着蔬菜、养着鸡鸭的小院子无关。
他来的时候,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看我忙活。我看我的图纸(我尝试画一些家具的设计图),他看他的兵书。偶尔,他会问我一些古怪的问题,比如肥皂是如何去污的,或者你为何认为天上的星星是巨大的火球。
我便用我那点可怜的初中物理化学知识,半真半假地胡乱解释一番。而这些在他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却又隐隐合乎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道理。
他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探究、欣赏,慢慢多了一些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是一种我不敢深究的温柔和专注。
我刻意忽略这种变化,每天数着日子,盼着原书剧情里他倒台的那一天。只要他倒了,我就能带着我攒下的小金库,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块地,盖个房,真正过上我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然而,我等啊等,等来的不是他倒台的消息,而是他平定四方、功高震主,最终被老皇帝禅让了皇位的消息。
一夜之间,摄政王萧珏,成了大周朝的新皇。
消息传来的那天,我正在给我的鸡窝添新茅草。李嬷嬷连滚带爬地跑进我的院子,激动得语无伦次:主子!大喜事!王爷……不,是皇上!皇上登基了!
我手里的茅草掉了一地。
什么反派BOSS不仅没倒台,还升级成了皇帝那我岂不是要从王府这个小副本,直接进入皇宫那个地狱级难度的超级大副本我的跑路计划,彻底泡汤了。
我的心,凉得像我冬天腌的酸菜。
更让我崩溃的还在后面。萧珏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不是大赦天下,也不是封赏功臣,而是……立后。
当宣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念出咨尔林氏素素,秉性端慧,持躬淑慎……特册封为皇后,母仪天下时,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
我,林素素,一个只想当咸鱼的社畜,一个反派后院里等着跑路的钉子户,现在要当皇后了
我看着眼前那身华丽繁复的凤冠霞帔,只觉得浑身发冷,瑟瑟发抖。这不是荣幸,这是催命符啊!伴君如伴虎,伴着萧珏这种心思深沉、疑心病重的君王,我能活过几天他是不是终于要清算我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奇女子知道得太多,留着是个祸害,所以先捧到最高的位置,再让我摔得粉身碎骨
大婚那天,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弄着穿上皇后礼服,送进了坤宁宫。
红烛高烧,满室喜庆。而我坐在床边,手脚冰凉,脑子里一遍遍地预演着各种可能的死法:白绫、毒酒、还是他亲自动手
沉重的宫门被推开,身着龙袍的萧珏走了进来。他遣退了所有宫人,寝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强大的气场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完了,死期到了。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头顶沉重的凤冠上。
一片死寂。
就在我以为他要开口宣布我的死罪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笑意的叹息。
别装了。
他的声音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了然的笑意。
从你第一次,在院子里造出那个叫‘烧烤架’的东西时,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我的心上,朕就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伸出手,轻轻摘下我头上的凤冠,放到一边。然后,他捧起我的脸,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颊,眼神专注而认真。
你说的那些奇怪的词,做的那些奇怪的事,还有你看着朕时,那种……仿佛在看一个麻烦、一个障碍物的眼神。他轻笑出声,朕见过想从朕这里得到权力的,得到富贵的,得到恩宠的,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只想离朕远远的。
你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言,那些歪打正着的巧合,朕起初也以为是什么高明的伪装。他的目光变得深沉,但后来朕发现,你不是在伪装,你就是那样。你无欲无求,只想守着你那片菜地和那几只鸡。你不是深不可测,你是……纯粹得可怕。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漏掉了一拍。
原来,他不是一直在脑补我顶级心机,而是在一层层的误解和巧合之下,看穿了我伪装下最真实的内核——一个只想躺平的咸鱼灵魂。
他的所谓脑补,一半是君王的猜疑,另一半,或许是他对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心照不宣的默许。他不是被我骗了,他是愿意上当。
所以,我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地问,你封我为后,不是为了杀我
杀你他失笑,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朕的天下,枯燥乏味,充满了算计和虚伪。朕留着你,是想给朕的江山,留一个……不一样的人间烟火。
皇后,他直起身,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一汪春水,从今往后,整个皇宫的后花园,都给你种菜,好不好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渺小而惊愕的自己,忽然觉得,我的跑路计划,或许可以……稍微修改一下了。
比如,目标从买块地当个富婆,改成承包整个皇家御花园当个……皇后兼首席农艺师
好像,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