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水果刀刺进我的胸膛,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头看向焦急奔向我的父母,又看到了姑妈那一脸庆幸的丑恶嘴脸,在我意识消散的时候,我发誓,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
......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煮沸,我坐在老旧的藤椅上猛地睁开眼,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目光落在墙上那本撕了页角的挂历上——七月十二日,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日子,我重生了,我看着周围的一切,发誓要让伤害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身热汗的父亲拎着菜篮子走进来,母亲紧随其后,围裙上还沾着早上煎蛋的油渍。薇薇,发什么呆呢你叔他们说晚点过来,我和你妈去菜场多买了点肉,中午包饺子。父亲把菜放在案板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
我抬起头,看着他们鬓角新添的白发,喉头发紧。上一世,就是这一天,叔叔一家揣着那个惊天谎言踏进门,用一句700多分,稳上清华,像吸血管一样榨干了父母本就不宽裕的积蓄。而我,那个傻乎乎戳破真相的人,最后只换来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和父母抱着我冰冷身体时撕心裂肺的哭喊。
知道了爸。我扯出个还算自然的笑,起身去帮母亲摘菜。指尖触到青菜上冰凉的露水,这真实的触感让我猛地攥紧了手——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场荒诞剧的开端。
厨房的水龙头滴答作响,母亲一边揉面一边叹气:你说你表哥,那孩子能考多少分啊
管他呢,父亲在一旁剁肉馅,声音闷闷的,好歹是亲戚,考好考低咱也得给个好态度。
我低下头,把摘好的青菜放进竹篮。上一世,父母也是这么善良,直到之后被叔叔指着鼻子骂小气鬼,才不情不愿地把准备给我交学费的五千块钱递出去。而我那个清华表哥,拿着这笔钱在网吧通宵打游戏,转头还跟别人说我家抠门,给这点钱打发要饭的。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婶婶那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大哥!大嫂!在家吗我们家阿伟回来啦!
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恨意,跟着父母走到门口。
门一打开,叔叔那张油光锃亮的脸就挤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得意的婶婶,和被他俩簇拥着的表哥李伟。李伟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名牌T恤,头发抹得根根竖起,下巴抬得老高,仿佛真的中了状元。
大哥!大嫂!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叔叔一把推开我爸,自顾自地往屋里闯,我们家阿伟,高考考了701分!701啊!全省都找不出几个这分数!清华北大随便挑!
婶婶立刻接话,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可不是嘛!查分那天我手都抖了,反复查了三遍才敢信!咱们老李家,总算出了个有出息的!我却在一旁冷笑,查分查了的话还能查出这么个骗子
李伟适时地露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谦虚模样,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叔,婶,也没那么厉害,就是发挥得稍微好点。
我爸妈对视一眼,脸上堆起客套的笑。母亲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阿伟真厉害!这是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一千块钱,你拿着买点东西补补。
叔叔的眼睛在红包上扫了一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伸手捏了捏红包的厚度,眉头立马皱成了疙瘩:大哥,你这就有点不像话了吧他把红包往桌上一扔,阿伟可是咱们老李家第一个清华苗子!将来是要光宗耀祖的!你就给一千打发谁呢
父亲的脸涨得通红:我……我们最近手头也不宽裕……
宽裕不宽裕也不能这么寒碜啊!婶婶立刻拔高了音量,阿伟上清华,学费生活费哪样不要钱你们当长辈的,就这点诚意
母亲咬了咬嘴唇,拉着父亲进了里屋。我看着桌上那个被嫌弃的红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一世,就是这段对话,让我第一次觉得愤怒——凭什么一个谎言,就能这样理直气壮地勒索
很快,父母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出来,母亲把信封递过去:他叔,这是五千块,你收下。我们真的就这些了,薇薇下个月也要交学费。
叔叔掂量着信封的重量,脸上这才重新堆起笑:这还差不多!大哥大嫂就是明事理!阿伟,快谢谢叔叔阿姨!
李伟懒洋洋地说了句谢谢叔,谢谢婶,眼神扫过我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按老规矩,长辈要给其他孩子发点鼓励金,就算不多,也是个心意。我看着叔叔,等着他掏钱包。
叔叔却像是完全忘了这回事,拉起李伟就要走:行了,我们还得去你大伯家报喜呢,不耽误你们做饭了。
父亲忍不住提醒:他叔,薇薇也考了530分,能上本科……
叔叔这才敷衍地瞥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嘛将来还不是要嫁人拿着钱乱花不如存起来。走了走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留下一屋子尴尬的沉默。母亲眼圈红了:这叫什么事啊……我们家薇薇考得也不差啊……
父亲叹了口气,拍了拍母亲的背:算了,跟他们计较什么。只要薇薇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我走到父母身边,握住他们的手。他们的手粗糙而温暖,和上一世我最后摸到的冰冷完全不同。爸,妈,别生气。我轻声说,会有报应的。
父母以为我在说气话,只是笑了笑。但他们不知道,这句话里藏着我用一条命换来的决心。
几天后的家庭聚会上,大伯家的客厅挤满了人。烟雾缭绕中,叔叔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李伟的辉煌战绩,一群亲戚围着李伟,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阿伟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
我们家以后就靠阿伟照拂了!
清华苗子就是不一样,瞧这气度!
李伟被捧得晕头转向,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哼一声,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聊到孩子上学的事,姑妈突然眼睛一亮,凑到叔叔身边:他哥,阿伟这么厉害,能不能让他给我家小宇补补课小宇明年就高三了,要是能沾沾阿伟的灵气,说不定也能考个好大学。
我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来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情节。上一世,就是这一刻,我看着姑妈满怀期待的样子,想起表弟那股子努力学习的劲头,实在不忍心他被耽误,才偷偷把查到的省最高分650分的截图发给了姑妈。
结果呢姑妈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了李伟,激怒了他。而我,那个说出真相的人,成了姑妈推出去挡刀的替罪羊。那把锋利的水果刀穿过胸膛时的剧痛,我到死都忘不了。
这……李伟露出为难的神色,姑妈,我最近挺忙的,要准备清华的入学手续,还要跟同学聚聚……
忙什么忙姑妈立刻说,补课费我给!一小时两百,怎么样只要能让小宇进步,钱不是问题!
李伟的眼睛亮了亮,假装犹豫了一下,才勉强答应:那……行吧,谁让小宇是我表弟呢。不过姑妈,我时间真不多,一周就补两次。
够了够了!姑妈喜出望外,立刻招呼大家,来,咱们都敬阿伟一杯!沾沾咱们清华苗子的喜气!
一群人端起酒杯,争先恐后地向李伟敬酒。我默默地喝了口白开水,看着李伟那张得意的脸——补课就凭你我倒要看看,表弟在你这个清华高材生的辅导下,能进步到哪里去。
姑妈敬完酒,转头看向我,脸上带着施舍般的笑容:薇薇啊,你看你表哥多争气,你也得好好学习,女孩子家,知识改变命运嘛。
知道了姑妈。我点点头,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寒意。
对了,有人突然提议,咱们老李家出了个清华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得好好庆祝庆祝,让街坊邻里都知道!
叔叔立刻拍板:说得对!我看就在街上摆流水席,大摆三天!让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接下来的几天,叔叔家真的开始张罗流水席。他们租了彩虹门,买了鞭炮,甚至弄来一匹马,让李伟骑着,戴着大红花,在街上游行,活像古代中了状元的样子。
李伟穿着崭新的西装,骑在马上,接受着街坊邻居的恭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我站在人群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骑得越高,摔得越惨。李伟,你现在有多得意,将来就有多狼狈。
流水席开席那天,场面闹哄哄的。叔叔挨桌敬酒,逢人就说儿子多厉害,考了700多分要上清华。有人提出要看成绩单,叔叔就找借口说被学校收走存档了,或者手机里的照片不小心删了。
就在这时,李伟突然凑到我父母身边,搓着手,一脸诚恳:叔,婶,我想跟同学合伙开个科技公司,启动资金还差一点,你们能不能先借我点等公司盈利了,我马上还,还多给你们利息。
父亲有些犹豫:开公司你还没上大学呢,会不会太冒险了
跟过来的叔叔立刻不高兴了:大哥你这话说的!清华苗子的眼光能差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将来公司上市了,你们就是原始股东!这点钱算什么
父亲还是不放心:可我们家真没多少了……
怎么没有叔叔眼睛一瞪,上次你们给薇薇存的那笔学费,先挪出来用用不行吗女孩子晚点交学费怎么了我家阿伟这可是大事!
我攥紧了拳头,上一世,他们也是这样,逼着父母拿出我的学费。那笔钱,是父母起早贪黑卖菜攒了大半年才攒下的。
爸,妈,我开口,声音平静,我的学费马上就要交了,不能动。而且表哥要开公司,至少得有个计划书吧总不能空口白牙就借钱。
李伟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我们这是高科技项目,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是吗我挑眉,什么高科技项目啊是人工智能还是生物医药需要多少启动资金预期回报率是多少有没有做过市场调研
一连串的问题把李伟问懵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叔叔见状,赶紧打圆场:小孩子家家别瞎问!阿伟,别跟她计较。大哥,你就说借不借吧
父亲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存折:我这里还有两万块,是准备给薇薇买电脑的,你先拿去用吧。
叔叔一把抢过存折,拉着李伟就走,连句谢谢都没说,仿佛我父母的钱本来就该给他似的。
看着他们的背影,母亲气红了脸:这也太欺负人了!
没事妈,我安慰道,钱会回来的,以另一种方式。
更荒诞的还在后面。大概是被清华苗子的光环冲昏了头脑,姑妈竟然在一次家庭聚餐上提出,要修改族谱。
你看啊,姑妈拿着族谱,一脸严肃,咱们老李家,就出了阿伟这么一个清华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我看啊,得把阿伟的名字单独写一页,以示隆重!
我差点被嘴里的饭呛到。修改族谱就为了一个谎言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其他亲戚竟然纷纷附和。
姑妈说得对!阿伟可是咱们家的骄傲!
单独写一页应该的!将来子孙后代看到了,也知道咱们家出过清华生!
我看行!这事得尽快办!
叔叔和婶婶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大家太抬举阿伟了,身体却诚实地往前凑,显然很受用这个提议。
李伟则故作深沉地说:各位长辈太客气了,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
我看着这群被谎言蒙蔽的人,只觉得可笑又可悲。他们追捧的不是李伟这个人,而是清华这个名头带来的虚荣。等真相揭开的那天,这些人会是什么反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发通知书的日子了。我顺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是我心仪的那所师范大学。父母拿着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太好了薇薇!母亲激动地抹眼泪,我们家也出大学生了!
父亲张罗着要请亲戚吃饭,被我拦住了:爸,不用了,等开学再说吧。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免得让叔叔一家觉得我们在抢风头,打草惊蛇。
而李伟的清华通知书,迟迟没有动静。
起初,亲戚们去问的时候,表哥还找借口:清华通知书金贵,肯定慢。说不定是专人派送呢,有排面!
而我,则是把准备好的本省最高分的截图和通过同学查的本省清华录取名单准备好,准备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姑妈有点沉不住气,拎着一篮水果上门找李伟。我恰好去叔叔家附近的超市买东西,路过时听到了屋里的争吵。
阿伟!你到底考了多少分通知书呢姑妈的声音带着质问。
说了在派送中!清华的流程不一样!李伟不耐烦地吼道。
我昨天碰到你班主任了,他说你根本没填清华的志愿!
那是他记错了!姑妈你能不能别瞎操心
你是不是骗我们你跟我说实话!
要我说多少遍没有!你赶紧走,别烦我!
接着,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姑妈气冲冲地走出来,脸上满是怀疑和焦虑。
我躲在树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该给它加点肥料了。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样东西发了出去——一个是本省教育考试院官网公布的全省高考最高分650分的截图,另一个是通过在教育局工作的同学查到的,今年本省所有被清华录取的学生名单,上面根本没有李伟的名字。
收件人是姑妈,匿名发送。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电脑,靠在椅子上。上一世,我就是这样把真相告诉了姑妈,却被她当成了挡箭牌。这一世,我把同样的真相给她,只是想看看,当她亲手捧起来的希望变成泡影时,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果然,从那以后,姑妈看李伟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她不再提补习的事,也不再在亲戚面前吹嘘李伟,甚至在家庭聚会上都尽量避开和叔叔一家说话。
而李伟,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开始变本加厉地向亲戚们借钱。今天说要买电脑,明天说要交培训费,后天又说同学聚会要AA制。
他叔,阿伟怎么老借钱啊有亲戚私下跟我爸嘀咕,这清华还没上呢,怎么花钱这么厉害
父亲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年轻人可能花销大吧。
我知道,李伟根本不是在花钱,他是在赌球。上一世,他就是这样,拿着从亲戚那骗来的钱去赌球,输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想把我家的房子骗去抵押。
这一世,我没有提醒任何人。我要让他赌,让他输,让他把所有人的钱都砸进去。只有这样,他才能摔得粉身碎骨。
叔叔和婶婶也开始不对劲。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到处吹嘘,见了亲戚就躲,眼神躲闪,像是做了亏心事。大概是李伟的谎言漏洞越来越多,他们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更有意思的是,表弟小宇的成绩。自从李伟给他补习后,他的模拟考成绩一次比一次差。姑妈偷偷去学校问了老师,才知道李伟每次去补习,都是带着小宇去网吧打游戏,还教他赌球,说赢了钱就不用学习了。小宇偷偷拿了家里的钱去赌,输了好几万,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了。
姑妈气得差点晕过去,但她没有声张。大概是还抱着一丝幻想,或者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终于,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学校报到。而李伟,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大学的通知书。
就在我出发的前一天,亲戚们终于按捺不住,相约着去叔叔家问个清楚。我知道,好戏要开场了,自然也要去凑个热闹。
我们到的时候,叔叔家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叔叔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婶婶在一旁抹眼泪,李伟则低着头,踢着地面,一言不发。
他哥,阿伟到底考上哪个学校了大伯率先开口
叔叔猛地抬起头,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倒是婶婶先哭出声:大哥,我们也不知道啊……这孩子,天天说通知书在路上,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二姨夫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张借条拍在桌上,上个月你求我借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阿伟要去清华参加夏令营,学费十万,现在人呢夏令营结束了
桌上瞬间堆起七八张借条,有大伯的三万,三姑的两万,就连平时最抠门的远房舅舅都被借走了五千。叔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忙脚乱地去捂那些借条:大家别急,再等等,说不定明天就到了……
等姑妈突然从人群后挤进来,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正是我发过去的那两张截图,等什么等他把我们所有人的钱都骗光吗
她把手机狠狠摔在茶几上,钢化膜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全省最高分才650,清华录取名单里根本没有李伟的名字!你告诉我,这701分是从哪来的!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李伟粗重的喘息声。叔叔猛地站起来,指着姑妈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阿伟怎么会骗你肯定是你看错了!
看错姑妈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冲到李伟面前,那你告诉我,小宇的成绩怎么回事你天天带他去网吧打游戏,教他赌球,输了五万多!他本来能上一本的苗子,现在连本科线都悬了,你怎么解释!
李伟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一把推开姑妈:关我屁事!是他自己要去的!是他自己忍不住要赌的!
你还敢顶嘴姑妈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下去,却被叔叔死死拦住。
够了!大伯猛地一拍桌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先把钱的事说清楚!阿伟,你到底考了多少分
李伟咬着牙不说话,婶婶突然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阿伟,你快说啊!是不是考砸了没关系,复读一年也行啊!你说出来,爸妈帮你想办法!
307。声音不大,却像炸雷一样在客厅里炸开。李伟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只考了307分,连专科线都没上……
307二姨夫差点跳起来,你拿着我们的钱去赌球,就是因为你只考了307
我不是故意的……李伟突然崩溃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查分那天我就知道考砸了,我不敢说……我爸说,只要我咬定700分,想骗到钱……等拿到钱,就去外地打工,没人会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投向叔叔。叔叔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指着李伟,手都在抖: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就是你说的!李伟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你说大哥大嫂手里肯定有养老钱,说姑妈最看重学历,只要我装清华生,她肯定会贴钱!你还说……
闭嘴!叔叔气急败坏地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过去。李伟没躲,烟灰缸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墙上砸出个坑。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导火索。二姨夫冲上去揪住叔叔的衣领:好啊你,合着是你教唆儿子骗钱!今天不把钱还回来,我跟你没完!
亲戚们瞬间围成一团,有骂人的,有抢东西抵债的,还有忙着给自家孩子打电话问有没有被李伟带坏的。混乱中,不知谁碰倒了电视柜上的花瓶,哐当一声脆响,惊得李伟突然冲向厨房。
他要干什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心里咯噔一下,上一世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那把刀!
果然,李伟握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冲出来,眼睛里全是疯狂。但这次他没冲向我,而是朝着姑妈砍去:都是你!你多管什么闲事!
姑妈吓得瘫在地上,刀狠狠地捅进姑妈腹部,大伯猛地扑过去抱住李伟的胳膊。刀哐当掉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几个男人赶紧上前按住李伟,他像疯了一样挣扎,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口水溅得满脸都是。
婶婶瘫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数叨: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姑妈捂着自己的伤口,短暂失身后昏倒在血泊中。
混乱中,不知是谁报了警。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闷热的午后。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看到满屋子的人仰马翻,皱着眉问:谁报的警发生什么事了
二姨夫赶紧上前说明情况,把一沓借条和手机里的截图递过去。警察听完,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姑妈,连忙打了120,还让两个辅警把还在挣扎的李伟铐起来,又分别给我爸和大伯他们做了笔录。
这属于诈骗,金额还不小,得跟我们回所里一趟。领头的警察说着,指了指叔叔,你也一起走。
叔叔面如死灰,被警察带走时,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怨恨,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仿佛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之后不久,救护车也把姑妈接走了,我站在门口,看着车呼啸而去,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凉的平静。人群渐渐散去,亲戚们互相搀扶着离开,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着钱的事。
父亲叹了口气,拉着母亲往外走。经过我身边时,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薇薇,别多想,跟爸妈回家。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间狼藉的客厅。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像一场荒诞剧的落幕。
但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回到家,母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不是为叔叔一家,是为那些拿不回来的钱,为那些被辜负的亲情。父亲坐在门槛上,抽了半包烟,最后只说了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镇子都在议论李家的事。有人说李伟早就被赌球网站的人盯上了,欠的钱远比亲戚们知道的多;有人说叔叔年轻时就爱耍小聪明,这次算是栽在了自己儿子手里;还有人扒出姑妈为了让李伟给小宇补课,偷偷塞了两万块辛苦费,现在钱没了,儿子也被带坏了。
最热闹的是那些被骗钱的亲戚,他们天天聚在派出所门口,要么拉着警察问进展,要么互相合计着怎么讨债。二姨夫甚至印了传单,上面印着叔叔和李伟的照片,写着欠债还钱,贴得满街都是。
我没掺和这些事,安安静静地收拾着开学的行李。父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薇薇,你姑妈收到的那些截图……
不是我发的。我打断他,语气平静,可能是哪个看不惯的人发的吧。
父亲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没再追问。有些事,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开学前一天,我去超市买日用品,突然收到爸爸打来的电话,说姑妈醒了,我听到这个消息,跟爸妈说了一声,连忙向医院赶去,不是关心,只是为了看自己的仇人落入了何等下场。
到了医院,从医生口中了解到,那把刀捅进了姑妈的肝脏,本来可以治好的,但姑父因为姑妈害自己孩子被耽误的事,选择保守治疗,姑妈下半辈子只能做一个废人了。
我走进病房,病房里还没人,原本昏昏沉沉的姑妈看到我时突然瞪大了眼睛,艰难的举起一只手,嘴里还嘟囔着是你,本来应该是你。我知道,她也想起了前世的记忆,我看着姑妈的丑态,大步向前看着她,盯着她说是啊,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不是我挨那一刀呢,因为就不该是我!
说完,我走出病房,没管姑妈说什么,没必要和一个废人计较。
之后我开学了,大学的生活像一条奔涌的河,裹挟着新鲜的知识、陌生的面孔和崭新的节奏向前淌。我把更多精力放在专业课上,泡在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和父母通电话,听他们讲镇上的新鲜事,刻意避开关于叔叔一家的话题。
直到深秋的一个周末,母亲在电话里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句:你叔叔……判了五年。
我握着听筒的手指紧了紧,窗外的银杏叶正簌簌往下落,铺得满地金黄。李伟呢
他赌球欠的钱太多,加上持刀伤人,数罪并罚,判了二十年。母亲的声音很低,你婶婶受不了打击,上个月搬去外地投奔她妹妹了,房子也被法院查封拍卖,说是要还一部分债。
我嗯了一声,没再多问。挂了电话,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看着摊开的教育学原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预想中的轻松没有来,反倒是心口像压了块湿棉絮,闷得发慌。
寒假回家时,镇子变了些模样。叔叔家那栋曾经张灯结彩的房子换了新主人,门口的春联还是去年清华苗子那时候贴的,红底黑字在寒风里卷着边,看着格外刺眼。
我回到家时,父母正在家里忙活,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暖气很足,饺子在锅里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父亲哼起了年轻时爱唱的老歌,跑调的旋律里,藏着安稳的日子。
我知道,那些阴影或许永远不会完全消失,但它们再也不能左右我的人生。就像此刻锅里的饺子,不管曾经经历过多少揉捏,最终都会在沸水里舒展,散发出属于自己的香气。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