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空中餐厅的烛光晚宴上。
时书烨摇晃着酒杯,深邃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
「念念,你怎么不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因为......
「你跟你父母说了我的事吗」
他手一顿。
「嗯。」
「他们怎么说」
「......念念,结婚是我们两个的事。」
「我已经不再需要家的支持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忽然想笑。
「如果我说,我就是想要你家里的支持呢」
我边倒酒边说：
「为了订婚宴,我特地把我妈妈从乡下接过来。」
「而你父母,我甚至没有见上一面。」
「我知道,你父母反对我们,也看不上我。」
「我也知道,你会为了和我结婚,和家里断绝关系。」
「但我不需要。」
我记忆中的时书烨仿佛还是那个倔强、干净,又有点孩子气的少年。
经过了这些年,他已经变得成熟沉稳,甚至有些上位者的老辣和无情。
可他的执着,简直和从前如出一辙啊。
甚至可以说更偏执了。
但我不是。
「可你知道吗」
「仅仅十年就可以让人脱胎换骨,让我们彻底变了一个人。」
「我不再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不再是那个天天压你一头的年级第一。」
「我的才气和梦想被一地鸡毛的生活磨平,这么多年,我为了钱再也没有接触过服装设计。」
「我一直都是一个这么势利的人。」
「当年是,现在也是。」
「只不过,现在的我不再年轻,并且一个离过婚、流了产,没房没车没钱,几乎一无所有的人。」
「所以,我们多年未见,你真的还喜欢我吗」
「还是喜欢那个十七岁你爱而不得的苏许念」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笑了笑,拎着包起身离开。
餐厅里的小提琴音戛然而止。
时书烨没有追上来。
我松了口气。
打了车回到我所在的小区楼下。
一位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的男人像是等候多时了。
「苏小姐,我们夫人在等您。」
他对着旁边的那辆黑色宾利,做了个「请」的手势。
语气十分客气,但却不容反抗。
哈。
故技重施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手段还是一点没变呢。
我来到一家五星级餐厅。
不同于刚刚空中餐厅的浪漫和雅致。
这家餐厅富丽堂皇得如欧洲中世纪的宫殿般,也极尽铺张奢靡。
外头天色已晚,里面亮如白昼。
我突然觉得我又要上演一场十年前的戏。
......
十年前的苏许念,是第一次来到这么高档的地方。
她虽在海城读书,但从来没进去过什么餐厅。
因为这里物价都很贵。
而她今天能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她的男朋友时书烨。
时书烨有钱,但她不知道能这么有钱。
因为这里的一顿饭都顶上她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她暗暗咂舌。
但今天请她来的不是时书烨,而是时书烨的母亲。
「久等了。」
那位夫人在举手投足间都不经意地透露着上流阶层的优越和疏离,让从小被称作「别人家孩子」的苏许念忽然黯淡下来。
好似她引以为傲的成绩和优秀,在绝对的阶级差异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苏小姐是吧,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今天我请客。」
我摇摇头,「我不饿。」
时夫人放下了菜单。
「时书烨没带你来过这吧」
我又摇头。
她轻笑着,「也是。」
「那小子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惰成性,整天又是在外面鬼混。」
「他爸爸生气呀,就扣了他的零花钱,现在估计自己在外面吃顿好的都够呛。」
她再次把菜单递给我。
「没事,阿姨今天请客,敞开了吃。」
她微笑着,并没有我想象中像电视里一样,甩给我五百万支票让我离开他儿子。
她只是让我看清菜单上的价格。
这场「战役」,二十岁的苏许念不战而败。
那天从餐厅回来后,她就跟时书烨提了分手。
他不眠不休纠缠了好久。
直到我拿着省吃俭用打工攒下的钱和全额奖学金,申请了去欧洲公派留学。
此后的十年里,再也没见过面。
但多年以后,我依旧记得那天我执意不肯点菜,而时夫人点了一大桌「时书烨爱吃的」。
我不记得那顿饭花了多少钱,我只知道那是我人生中最贵的一次饭。
因为它让我失去了时书烨。
而现在,我又踏进了一家如此相似的餐厅。
我顿住脚步,捏紧了包,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走在前面。
「苏小姐」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
但这次,我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