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面包车在一个破败的城中村停下。
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廉价香水混杂着汗臭的味道,从地下室的入口涌了上来。
蛇姐,那个画着浓妆的女人,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拖进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
一盏刺眼的灯,一张铺着廉价丝绸床单的肮脏的床。
她捏着我的下巴,把一管冰冷的针头扎进我的胳膊。
药水瞬间流遍全身,我的骨头都软了,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拍着我的脸,啪啪作响。
从今儿起,你没名没姓,就是个玩意儿,给老娘听话点。
这是我第二次落到她手里,我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门开了,一个浑身脂粉味的胖女人走了进来,像一头母猪。
她流着口水扑向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反抗着。
三道血口子,从她的眼角一直拉到下巴。
啊——
她尖叫一声,下一秒,尖锐的高跟鞋跟就狠狠踹在我的肚子上。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
门外传来蛇姐的咆哮:妈的,连个客人都伺候不好,还敢挠人。
门被一脚踹开。
又是一针扎了下来。
这次,我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明白了。
反抗,只会换来更重的药,更狠的羞辱。
我的灵魂好像飘了起来,飘到了天花板上。
我冷冷地看着,看着床上那具不属于我的躯壳。
在下一个女人进来之前,我用尽力气爬到墙边。
指甲断了,我就用流血的手指。
在粗糙的墙面上,划下了第一道血痕。
一道,代表一个。
门开了,又关上。
我默默地数着。
第二个。
第三个。
我不再哭,也哭不出来了。
我只默默的数着。
......
第九十九个。
......
第一百个。
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飘在天花板上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我在房间角落一面布满裂纹的小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镜子里那是个什么怪物
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唇干裂起皮。
乱糟糟的头发像一团枯草。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布满了指甲印和口红印,没一块好皮。
我看着镜子里的怪物,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这副鬼样子,真他妈可笑。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我的肺。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从我嘴里喷了出来。
廉价的丝绸床单上,被血染红了一片。
当时正在我身上的那个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操!晦气!她抓起包,头也不回。
蛇姐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看到床单上的血。
她知道,我这个玩意儿,快要报废了。
但她还想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
蛇姐找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地下医生。
那医生草草地在我身上检查了几下。
他对着蛇姐,不耐烦地扔下一句话。
烂透了。
肺也完了,一身的病,会传染。
没救了,赶紧处理掉,别砸手里。
她一把薅住我的头发,把我像垃圾一样从暗房里拖了出去。
一个黑瘦的女人蹲在院子里,正等着收货。
蛇姐吐了口唾沫,指着我。
这货快死了,但还能用最后一次,便宜卖你。
拿去给你家老太婆冲喜,正好。
那个黑瘦的女人扔过来一盒廉价的胭脂。
成交了。
我被卖掉的价格,一盒胭脂。
暗房那面墙上的血痕,永远地停留在了七百这个数字上。
我像一袋垃圾一样被扔在颠簸的拖拉机上。
我知道,我要被带去哪了。
前世,我生命终结的地方。
那个贫困的山村,那个病入膏肓的村长老太,那个塞满猪粪的猪圈。
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演。
我又开始发烧,意识一阵阵发黑。
这一次,我还能不能像前世一样,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后,等来奇迹
还是说,这一次,我将真正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