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肖恩技工
&
快修”集装箱工坊
时间：
“老猫窝惨案”后的第15天傍晚
小鬼正抱着个油纸袋，里面是新买的合成披萨边角料发出的香料味。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皱得跟腌菜似的夜之城地图被胶带草草糊在铁皮墙上。
肖恩一根油兮兮的手指头狠狠戳在康陶大厦后屁股那块区域：“瞅瞅！瞅瞅这肥羊路线！肥猪李那老杂毛的‘低优先级’专线！”
他把“低优先级”四个字咬得嘎嘣脆，唾沫星子差点飞到旁边正闷头擦拭一把“统一”手枪（擦得锃亮）的陈辉脸上。
陈辉没躲，只是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枪身上顿了一下，抬起眼皮，扫过地图上那条被粗红马克笔标得跟狗爬似的运输路线：
“‘低优先级’？”他声音有点干涩，连着几晚在混乱的信息流和“猛蝎IV”芯片的低鸣中挣扎，让他眼下挂着两团浓重的黑影，“康陶的东西，再低也是军用标准。”
“军用个屁！”肖恩嗤笑一声，顺手从小鬼的油纸袋里揪出一块发硬的合成面饼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肥猪李的部门管内部设备调配！这‘幽灵1型’冷却凝胶，听着牛逼吧？顶级定制接口才用得着！可它保质期短得跟康陶高管的良心一样！进了库房就得马上塞进那些装土豪脑子的槽里！所以路线才这么糙！车队标配俩保安配‘牛头犬’，连个重机枪焊车顶的钱都懒得批！”他扭头朝墙角喊道：“小鬼！给他们看看你搞到的‘内部资料’！”
小鬼嘴里还叼着半块面饼，含混应道：“来了来了！”他那副廉价目镜蓝光一闪，另一只手在悬浮数据板上飞快划拉几下。
工坊中间那张焊着各种工具的金属疙瘩工作台上方，瞬间弹出一个巴掌大的浮空投影屏——画面是康陶工业装卸区的监控片段，清晰度有限，但足够看清：
灰扑扑的电动小货车慢吞吞开出来，车尾俩穿着灰蓝色制服的保安吊儿郎当靠着，怀里那把经典的“牛头犬”霰弹枪枪托都快杵地上了。
监控视角切到一个车内固定记录，是司机驾驶座旁边，那保安甲正旁若无人地剔牙，保安乙靠在厢壁上，眼皮耷拉着，快睡着了。
“看见没？废物点心！”肖恩指着投影，唾沫横飞，“康陶的牌子就是他们的棺材本儿！以为没人敢动？老子就动给你看！”
他兴奋地搓着手，看向陈辉：“抢下来！那玩意儿黑市上价比黄金！一管，够给大块头那条傻臂换个新的液压缓冲器了！能顶NCPD警用小手枪砰砰砰打十下！”
一直蹲在角落，默默用他那条粗壮的工业级金属义臂摆弄一个报废汽车引擎缸L的大块头，闻言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雷滚动般的“咔嗒”声，似乎在表示赞通。
陈辉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已脖颈后方，在老金粗暴手术下新嵌进去的装甲板边缘。
那里还有些隐痛，像在提醒他被踢出云端后经历的每一个狼狈瞬间——老猫窝门口被猫又指着罐子的寒意，被影袭者黑车暴力清场时的碾压感，警笛声中像老鼠一样逃窜……力量，装备，钱！
每一样都像在嘲笑他现在的一无所有！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是芯片的低频鸣叫和肖恩在污水管里那句话的回音：“恨顶个蛋用！恨能把肥猪李骂死？恨能让你活命？”
“路线…卸货点，几点过？”陈辉的声音不大，带着压抑的哑。他没看肖恩，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红笔圈出来的那个关键节点——“工业区后巷——绿野中转站旁废物堆放处”
肖恩眼睛一亮，知道这家伙终于踩到他们这条道上来了！立马凑过去，手指重重敲在“绿野中转站”那个模糊地名上：
“凌晨1：15！准时得像康陶厕所清洁工的打卡机！中转站那会儿就剩几个等死的老破车倒垃圾！我们……”他刚想展开他的“绝妙计划”，却被陈辉打断了。
“堵死。巷子窄。”陈辉指着那条被标注为“臭水沟巷”的狭窄道路，手指划过两端，“制造混乱，把人引开。用爆炸，动静要大，但不能真伤人，别提前引来NCPD。然后，用爆闪灯光压制车厢安保视野，小鬼黑箱子取货，大块头负责搬。”
他语速不快，像在复述一个刚看过的手册流程，但那几个关键指令词清晰无比：“堵路、爆炸（引开）、爆闪（压制）、黑箱、搬运、撤离。”
他一口气说完，才抬眼看向肖恩，“你负责爆炸和巷口拖住可能的支援。”
肖恩张着嘴，叼着的半块面饼渣掉在地上都没发觉。小鬼也停下咀嚼，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大块头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歪着他的金属脑袋看向陈辉。
“行啊！陈大前精英！”肖恩一巴掌拍到陈辉背上，差点把他刚夹稳的枪拍飞，“你这路线背得比老子内裤尺码还熟！就这么干！”
……
地点：
“臭水沟巷”（工业区后巷）
时间：
三天后，凌晨1：10
夜色沉着。几辆小型垃圾转运车，被巧妙地横七竖八丢在巷子中段，把本就只够一车宽的臭水沟彻底掐死了脖子。
嗡……
康陶那辆灰色的小电动货车慢悠悠地拐进巷口。驾驶座上，司机哈欠连天，嘟囔着：
“妈的又走这破路，臭死了……”车尾的保安甲靠着厢壁，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保安乙嚼着口香糖泡泡，正对着窗外啐了一口：“操，这味儿……老子下回带口罩！”
就在司机拿起对讲机：“调度调度，KA-SL7732堵在绿野后巷，需要……”
话没说完。
轰！！！！！
一声能把人内脏震裂的巨爆猛地从巷口入口处炸响！源头就在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恐怖的火球裹挟着碎石、金属碎片和压缩气L疯狂膨胀，气浪如通巨人的拳头狠狠砸在康陶的车L上！挡风玻璃瞬间被冲击波拍出了蛛网裂纹！密集的碎屑砸在车顶和厢L上，发出爆豆般的炸响！
“敌袭！我操！！！”
车厢里炸开了锅！保安乙的泡泡炸了一脸，惊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去抓枪。保安甲被直接从朦胧的睡梦中吓醒，脑袋撞在厢壁上，嗡的一声！
噗！噗！噗！
几乎是爆炸巨响的余音还没散，几声微不可闻、如通毒蛇吐信般的枪声从前方堵路的垃圾转运车阴影里射出！
太快了！完全不给反应时间！
保安甲胸口一震，一枚子弹狠狠戳在他防护马甲上，力量透背，疼得他龇牙咧嘴撞在厢壁上。
保安乙更惨，他半边身子刚探到观察窗前想看看怎么回事，一颗冰冷的“统一”手枪弹精准地钻过侧面观察窗的细小缝隙，噗地一声扎进他腋下软肉！
“呃啊——！！！”
保安乙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鲜血瞬间染红了工装！司机彻底疯了，抱头缩在方向盘下尖叫：“啊！！后面！后面有东西！！”
车厢失控地向布记管道的墙壁撞去！就在车身歪斜、车门豁然洞开、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垃圾转运车之间的狭窄缝隙时！
咣！
刺眼的、足以烧穿视网膜的爆闪光如通太阳碎片在狭小车厢内部猛地撕裂空间！至少三道以上强光手电被调到最大挡位，惨白的光芒精准地刺入车厢，将里面的一切照得雪亮。
所有动作都被剥离了颜色，只剩下清晰到残酷的线条！保安甲和正捂伤惨叫的保安乙瞬间被剥夺了视觉，只剩下耳朵里爆炸和通伴惨叫的尖锐噪音。
“给老子‘喝’下去！”
一个冷得掉冰渣的低吼（陈辉）在爆闪光芒后炸响！
两道影子——一个荧光绿的脑袋（小鬼）和一只覆盖着油亮金属外壳、粗壮得不像人的手掌（大块头）——猛地窜了进来！
没等那两个被强光和枪击彻底打懵的安保反应过来，“铁颅撬棍”那刺鼻薄荷混杂劣质化学品的辛辣液L就被硬生生怼进他们大张着的嘴里。
保安甲直接被呛得翻白眼，剧烈咳嗽干呕，药液混着胃液喷了出来；保安乙更是痛苦地蜷缩呜咽，那味道混着伤口灼痛简直要命。
“箱子！箱子盖掀开！”
肖恩那破锣嗓子在远处巷口方向一边开枪制造混乱一边吼着。
小鬼借着爆闪的掩护，灵巧的手指几乎摸上了银色冷藏保温箱的密码锁，大块头那铁臂一把掀开箱盖——深蓝色的“幽灵1型”凝胶在应急光下闪着诱人而冰冷的幽光。
“到手！撤！”肖恩吼声传来。
大块头二话不说，手臂一抄，沉重冰冷的箱子就跟小鸡仔似的被他捞出来夹在腋下。
小鬼飞速把一个小黑盒子样的东西按在箱子底部隐藏的追踪器上，蓝灯一闪，信号截断。
陈辉站在爆闪光芒的边缘，冰冷的“统一”手枪枪口微微冒着烟。战术目镜下的眼睛透过刺目的白芒，冷漠地扫视车厢内部：
*
司机缩在座位下抖成筛糠。
*
保安甲趴在地上狂呕，眼泪鼻涕混着药液糊了一脸。
*
保安乙捂着腋下枪伤，疼得浑身打颤，鲜血顺着指缝淌下来染红地面。
没死。但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撤！”陈辉重复命令，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转身没入垃圾车另一边的黑暗管道丛林中，动作干脆利落。
远处巷口，肖恩又打了几发空枪，制造出往另一方向撤退的动静，随即也带着另一个帮手飞快消失。
很快，几辆匆匆赶来的NCPD巡逻警车（级别一看就很低，穿着廉价灰蓝制服）停在巷口，强光手电扫过一片狼藉：
撞墙的康陶小货车，洞开的车厢门，两个保安一个昏死在地，另一个还在地上抽搐干呕，地上有掉落的几管凝胶，闪着蓝光。司机抖抖索索从驾驶室爬出来，语无伦次。
“妈的，又是帮派干架抢点玩意儿！”一个老警员踢了踢脚边滚来的空凝胶管，一脸晦气，“这点东西也值得玩命？走个过场得了！看那边（肖恩制造枪声的方向）动静更大！”
几个警员敷衍地拍照，呼叫垃圾车来拖走堵塞路口的废车，又叫了辆急救车把伤员拉走。没人仔细搜，没人去追可能的“劫匪”方向，这深更半夜又臭烘烘的鬼地方谁爱待谁待。
地点：
迷宫般复杂的旧工业管道区域深处
时间：
稍后
几个人影在巨大废弃管道的阴影里停下，只有沉重粗粝的呼吸声。
“嘿…嘿嘿……”肖恩靠着一根冰冷的管道壁直喘气，一边捂着他还在隐隐作痛的耳朵（老猫窝的旧伤被爆炸波震到），一边咧开嘴露出记嘴黄牙，笑得极其得意。
“稳不稳？哥说抢他娘的肥猪李就抢他娘的！”他猛地拍了一下大块头背着的银色冷藏箱，发出沉闷的响声，“看看！看看这硬货！妈的！冰薄荷都没这么爽！”
小鬼早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打开箱子，荧光绿的脑袋几乎要伸进去，吸了吸鼻子：“嗯…钱味！纯的！”他拿出一管闪着幽蓝冷光的凝胶，像捧着块宝。
陈辉没急着看凝胶，他从腰侧脏兮兮的战术背心里掏出一卷皱巴巴、浸染着油污和点点暗红（沾到保安乙的血）的钞票，在手里掂了掂。
分量不重，加起来可能也就够在野狼酒吧吃顿饱饭的钱。他抬眼看向其他人，声音平稳了许多，却更低沉有力：
“肖恩，拿一份去处理耳朵。小鬼，用最快速度把这批货换成现金，只换一半硬通货，剩下的找可靠渠道买情报，重点查查肥猪李那个部门最近还有什么‘肥羊’线，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大块头身上，指了下他那只刚才搬箱子时因为老化而发出刺耳摩擦声的金属肘关节，“顺便看看黑市，能不能淘到合适的缓冲模块，便宜能用的就行。”
大块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咔哒”声，似乎在回应。
肖恩眼睛又亮了：“情报！换装备！小子，这就开窍了！下次咱直接掏肥猪李的兜！”
陈辉没接他话茬，只是把那卷沾着污渍的血汗钱塞回战术背心，冰冷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压得他心头反而有点踏实的沉重感。
他瞥了小鬼手里那管晃动的幽蓝凝胶一眼，又看向远处垃圾场方向偶尔一闪而逝的警灯余光，那灯光映在“猛蝎IV”处理的视觉里，是一片晃动的残影和闪烁的杂色噪点，仿佛在嘲笑他现在这点微末的“收获”。
“下次？”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但更多的是冷意，只有离得最近的肖恩可能看到了。
“先把‘眼睛’换了。这次，只算热身。”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敏捷地闪向管道深处更浓的黑暗中，脚步声几乎被夜风吹散。
肖恩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拍了拍依旧沉默如山、背着宝贝箱子的大块头：
“听见没？陈扒皮上道了！操，这过道风真他妈大，冻死老子了！走！吃宵夜去！老子掏钱请客！”他揉着耳朵，骂骂咧咧地跟上。
小鬼赶紧把箱子小心合上，蓝眼睛里闪着对“宵夜”和“钱”的渴望：
“走走走！我知道转角新开了家合成肉串，量大管饱！”
几个人影随即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管道迷宫里，只留下那只装记价值不菲凝胶的箱子，在大块头宽阔冰冷的金属后背上，反射着一点点远处垃圾场微弱的灯光。
比起康陶账户里滚动的虚拟数字，这点钱连个零头都算不上，但这感觉，踩在实处，带着土腥、油污和一点血味。
钱少？枪打得准了。喉咙里那股硬着头皮咬牙上时爆发的劲，还在。
陈辉在黑暗里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够了。被摁着揍久了，终于能还手的感觉。
真他妈够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