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你跟张先生说,是你做的
我没回头,声音不大,刚好盖过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嗡嗡声。
沈宴搂着江月走进来,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混着江月身上甜腻的红酒香。他皱了下眉,似乎不太喜欢后厨的油烟。
小月只是提供了灵感,沈宴的声音带着那种我熟悉的、安抚的腔调,她说今天的客人喜欢清淡的口感,带一点果味的中和。我觉得很好。
江月从沈宴怀里探出头,怯生生地看着我,手里还端着那杯她没喝完的罗曼尼康帝。
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的手艺是顶级的,但有时候可以更……现代一点。张先生刚才就夸我,说我的味觉很敏锐,能给菜品带来灵魂。
她扬了扬下巴,嘴角挂着一丝得意。
全场的服务员都安静下来,看着我们三个人。
张先生是国内最有名的美食评论家,他的一句话,能决定一家餐厅的生死。今晚这顿饭,我准备了一个星期。从前菜的松露汤到最后那道落日熔金,每一道,都是我刻在本子里的心血。
那道落日熔金,是用南瓜和咸蛋黄做的,灵感来自我外婆。跟她江月的果味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放下手里的刀,金属和案台撞击的声音很响。
所以,我的手艺只是骨架,她的一个‘想法’,就是灵魂我转过身,看着沈宴。
沈宴的脸色变了变,他不喜欢我在外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尤其是在江月面前。
苏晚,别闹。今天是什么场合你不知道吗他语气冷了下来,大家都在等你出去敬酒,张先生对我们餐厅的评价很高。
是我们餐厅,还是你们的餐厅我问。
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个年轻的学徒不小心打翻了酱油碟,手忙脚乱地去擦。
江月委屈地红了眼圈,拉了拉沈宴的袖子,沈哥,都怪我,我不该多嘴的。苏姐为餐厅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能抢她的功劳……我只是太崇拜你了,想帮你……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青梅竹马,十年扶持,敌不过一个会撒娇的天降。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苏姐,张先生他们就等着你和沈哥去切蛋糕呢,庆祝我们餐厅拿到预备星。一个老员工小声劝我。
连员工都知道,这家餐厅能有今天,是我一道菜一道菜试出来的。
沈宴却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不耐烦。
他拍了拍江月的背,像是安慰受惊的小猫,不怪你,你有品味,有想法,这是天赋。
他转头看向我,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从今天起,后厨的新菜研发,让江月也参与进来吧。你带带她。
整个后厨,连抽油烟机都好像安静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再说一遍
沈宴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说,让江月跟着你学。她的舌头很刁,能尝出很多你注意不到的细节。对餐厅好。
江月立刻破涕为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宴,沈哥,我真的可以吗我太开心了！
她顿了顿,又怯懦地看了我一眼,小声说：苏姐,你的手艺那么好,应该不会藏私,不肯教我吧
我笑了。
放心。
从今天起,这家餐厅,我不干了。
那个合伙人协议,随时可以作废,对吧
说完,我解下腰间的围裙,扔在案台上。那上面还沾着刚刚为了调酱汁溅上的星点油渍。
苏晚！
身后传来沈宴不敢相信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冷笑：你用这个威胁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离开我这家店,你去哪找一个能让你说了算的后厨
别忘了,我们签了竞业协议,违约金三百万,你赔得起吗
我没回头,径直走向更衣室。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不大,但很密。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沈宴向我许诺,要开一家属于我们俩的餐厅那天,也下着雨。他说,我的手,是世界上最宝贵的手,只用来创造美味,不能沾阳春水。
餐厅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我把外婆留给我的老房子卖了,换来的。我说,这是我的嫁妆,也是我们的未来。
到头来,他竟然觉得,我留在这里,是因为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
他不懂,我守着这个后厨,守着这一方灶台,是因为爱他,不是贪图这个老板娘的虚名。
02
我没理会身后的喧嚣,回更衣室换下厨师服。我的储物柜里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本翻得很旧的菜谱,还有一把我跟了十年的主厨刀。
我把刀用绒布仔细包好,放进背包。那是当年我出师时,师傅送的。他说,刀在,厨师的魂就在。
推开后厨的门,外面的走廊里,沈宴的母亲正和几个贵妇说笑。看到我背着包出来,她愣了一下。
小晚,你这是要去哪晚宴还没结束呢,张先生还等着你呢。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走了,不干了。我平静地说。
沈宴的母亲脸色一变,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你这孩子,又耍什么脾气阿宴就是那个性子,喜欢新鲜感,你多担待一下不就行了那个江月,不就是个年轻漂亮的服务员吗,玩几天就腻了,你才是这家店的女主人,犯得着跟她置气吗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进我的皮肤里。
原来在他们所有人眼里,我只是一个需要担待和容忍的旧人。
张阿姨,我看着她,这家店,我投了钱,也投了十年心血,不是为了给您儿子提供一个玩乐的场所,也不是为了跟谁争一个女主人的名分。现在,我的心血被糟蹋了,我不伺候了。
你……沈母气得脸都白了,苏晚,你别给脸不要脸！没有我们家阿宴,谁认识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整天待在厨房里的厨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大厅里,沈宴正端着红酒,在宾客间游刃有余地穿梭。江月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跟在他身边,接受着所有人的恭维和赞美。灯光下,他们看起来真是般配的一对。
我没有惊动任何人,从侧门离开。
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肩膀,有点冷。我拦了辆出租车,报了闺蜜周琪家的地址。
车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片光晕。
我给所有合作的供货商发了信息,告诉他们从明天起,餐厅的采购和品控我不再负责。然后,我拉黑了沈宴和他母亲的所有联系方式。
周琪开门的时候,看到我浑身湿透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的天,你这是掉河里了沈宴那个王八蛋又欺负你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那本旧菜谱。
周琪,帮我找个律师,我要解约。
违约金三百万……周琪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
没疯。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冲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我只是不想再做那个被温水煮死的青蛙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宴没有找我。
一次都没有。
他的朋友圈倒是更新得勤快。
今天发一张和江月在海边度假的照片,配文：【新的灵感,新的开始。】
明天晒一张江月为他亲手调制的鸡尾酒,配文：【味蕾的惊喜,是生活最好的馈E。】
后天,更是直接宣布,餐厅将进行全面改革,由江月担任新的美食顾问,推出一系列融合创意菜。
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离开我之后,他过得有多开心,多幸福。
直到我的律师函送到他手里,他才终于给我打了电话。用一个陌生的号码。
苏晚。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和嘲弄,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还真敢发律师函,可笑。
你是不是没看新闻这几天我有多快活,餐厅的生意也很好！你那套老掉牙的东西,早就该淘汰了。所以,你根本拿捏不了我。
我劝你最好乖乖回来道歉,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后厨总管的位置,还可以给你留着。
随着餐厅的成功,他对我早已没了当初的尊重和温柔,只剩下高高在上的傲慢。
如今,竟要我回去给他那个新欢打下手。
签字,我们法庭见。
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我的品控,你那些高级食材,不出一个星期,就得砸在手里。
我冷冷一句,便挂断电话。
至于江月那个花瓶,想完美取代我她连顶级的和牛要怎么排酸都不知道,还搞创意菜真是可笑。
用不了多久,绝对会出大事,让沈宴那家宝贝餐厅,彻底沦为笑柄。
电话刚挂,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了过来。
是季白,那个曾经想高薪挖我,却被我拒绝了的餐饮投资人。
苏小姐,听说你离开‘宴晚’了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我最近在城西盘下了一个新地方,想做一家顶级的私房菜馆。但我缺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主厨。
违约金方面,我可以先帮你垫付。
不知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创造一个新的传奇
03
正好我有这个打算,咱们面谈。我对着电话笑了。
好！季白的声音透着欣喜,我已经到了明珠酒店,咱们傍晚详谈。
他一直很欣赏我的手艺,认为我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在沈宴的光环之下。早在宴晚餐厅刚有起色的时候,他就想挖我,但我那时候一门心思都扑在沈宴和我们的未来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傍晚,我如约去了明珠酒店。刚进大厅,就撞见了沈宴和江月。
他们似乎刚参加完一个什么酒会,沈宴西装革履,江月则穿着一身露背的银色长裙,挽着他的手臂,笑靥如花。
看到我,沈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他松开江月,走到我面前。
苏晚,来这种地方,是想通了,打算找个金主帮你付违y约金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的人听见。
我没理他,径直往电梯走。
等我跟季总谈完合作回来,沈宴在我身后慢悠悠地说,最好能看见你跟小月道个歉。
否则,我就让你在这个行业里,再也找不到一口饭吃。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仿佛他就是这个城市的餐饮帝王。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看到江月走到他身边,脸上不再是那种娇弱的表情,而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沈哥,跟她废话什么一个黄脸婆而已,离了你的餐厅,她什么都不是。还想找季总季总能看上她什么看上她满身的油烟味,还是那双拿惯了菜刀的粗手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按下电梯楼层,深吸一口气。
季白的套房在顶楼。他给我开门时,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
坐,他指了指沙发,要喝点什么
水就好。
他递给我一杯温水,然后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一些。沈宴那个人,我打过交道,野心大,但根基不稳。‘宴晚’的灵魂是你,不是他。
我没说话,只是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那是我花了两天时间整理出来的,关于新餐厅的企划案。从市场定位,到菜单设计,再到后厨管理,甚至连供货商的渠道和成本控制都写得清清楚楚。
季白看得非常仔细,越看眼睛越亮。
苏小姐,你给我的惊喜,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他合上文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这不仅仅是一份企划案,这是一个已经可以立刻运转的成熟体系。
违约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算是我们合作的诚意。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欢迎你,苏主厨。
我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季总。
我们聊了很多细节,直到深夜我才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到新餐厅的筹备中。季白给了我最大的自主权,从装修风格到人员招聘,几乎都由我说了算。
而另一边,宴晚餐厅的日子,似乎不那么好过了。
先是网上开始出现一些负面评价。
我的天,‘宴晚’现在的菜品是什么鬼那个叫‘火山飘雪’的菜,就是一块烤牛排上撒了点糖霜甜不甜咸不咸的,我吐了。
以前最爱的佛跳墙,现在一股子腥味,里面的海参都发不起来,硬得像石头。
服务也差了很多,那个新来的美食顾问江月,眼睛长在头顶上,跟她提点意见,她居然说我不懂欣赏。我花钱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听她上课的。
差评越来越多。
沈宴开始焦头烂额。他习惯了站在台前享受掌声,后厨那些繁琐的采购、品控、库存管理,他一窍不通。以前有我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从没操心过。
现在我走了,江月又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花瓶,整个后厨乱成一锅粥。顶级的食材因为储存不当而腐坏,菜品质量直线下降,老顾客大量流失。
他终于想起了我。
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苏晚,你在哪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没了之前的嚣张。
有事我正在面试新的面点师,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他迟疑了一下,问。
我差点气笑了,托你的福,挺好的。不用每天围着灶台转,也不用看人脸色,不知道多清闲。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很久,沈宴才用一种近乎妥协的语气说：苏晚,你别闹了行不行只要你肯回来,什么条件都可以谈。江月那边,我会让她给你道歉。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他还是那副高高在样子,把回来当成一种对我的恩赐。
我真瞎了眼,竟然没有早点看清他的本性。
沈宴,离开你,我过得很好。
别再来烦我。
说完,我挂断电话,把他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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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沈宴被我挂了电话,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对他言听计从,把他当成天一样的苏晚,竟然敢如此绝情。
离开他,她能过得很好鬼都不信！
挫败感和一种莫名的恐慌,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回到餐厅办公室,江月正敷着面膜,翘着腿在刷最新的八卦新闻。
沈哥,你看这个,那个明星又被爆出轨了,真惨。她咯咯地笑着,丝毫没注意到沈宴难看的脸色。
餐厅的差评,你看了吗沈宴冷冷地问。
江月不以为意地摘下面膜,看了啊,不就是些水军在黑我们嘛。苏晚那个女人,心眼那么小,肯定是她在背后搞鬼。我已经找人去反击了,你放心。
反击怎么反击
就说她是因为嫉妒我,才故意抹黑我们。还说她做的菜早就过时了,跟不上时代。江月得意地说,舆论嘛,操控一下就好了。
沈宴看着她那张自作聪明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厌恶。
他冲进后厨,一股说不出的异味扑面而来。角落里,几个垃圾桶堆得满满的,没人清理。一个水池里泡着没洗的餐具。他最引以为傲的、从澳洲空运过来的M12和牛,因为冰箱温度没调好,边缘已经开始发黑。
这都是怎么回事！他对着厨师长怒吼。
厨师长一脸委屈：沈总,这不关我的事啊。江顾问说要改革,把苏主厨以前定的那些规矩全废了。采购她也要插手,买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好多食材送来就不新鲜,我们也没办法啊。
沈宴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才意识到,苏晚在的时候,后厨干净得像个手术室。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所有流程都精准高效。
他一直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理所当然,那是苏晚用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秩序。
他疲惫地回到家,那栋我们一起挑选、一起设计的房子。
可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都有苏晚的影子。
客厅的沙发上,她曾经靠在那里帮他对第二天的菜单。书房里,她曾经熬夜为他研究新的菜式。厨房里,更是充满了她的气息。
以前他总嫌她身上有油烟味,现在,他却疯狂地想念那股味道。
他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以前,不管他多晚回来,冰箱里总有苏晚为他准备好的夜宵,热一下就能吃。
现在什么都没了。
沈宴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他不知道要去哪,只是下意识地把车开到了我们以前最喜欢去的一家路边小馆。老板是个哑巴,但做的一手好面。
他刚坐下,就下意识地喊：老板,一碗阳春面,多加葱,不要香菜……
话说一半,他陡然愣住。
不吃香菜的人,是苏晚。他自己,其实是喜欢的。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她的习惯。
阿宴。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宴回头,看到了他的母亲。
妈你怎么在这
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沈母在他对面坐下,叹了口气,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后悔了
沈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就知道。沈母恨铁不成钢地说,当初我就跟你说,那个江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把苏晚气走了,餐厅也搞得一团糟。
妈,你不是说……沈宴猛地抬头,你不是说让我多担待,说江月年轻漂亮,玩玩就行了吗
我那是说气话！沈母一拍桌子,苏晚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对你多好,我能不知道吗我是想让你哄哄她,谁知道你个蠢货,真把人给弄丢了！
我……沈宴百口莫辩。
我去找过苏晚了,沈母的声音低了下来,她不肯见我。我还听说,她跟季家的那个小子合作,要开新餐厅了,地方都选好了,就在我们对面那条街。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沈宴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这才明白,苏晚说的过得很好,不是气话。
她是真的,要开始没有他的新生活了。
05
我新餐厅的筹备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季白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只管投钱和利用人脉处理外部关系,内部的事情,从装修设计到菜单制定,再到人员管理,全都放手让我来做。
我把餐厅命名为初味,意思是不忘初心,回归本味。
这既是我对烹饪的理解,也是对我过去那段感情的告别。
因为常年跟各种顶级供货商打交道,我的人脉很广。很多人听说我自立门户,都愿意拿出最好的食材,甚至主动降价,只为维持合作关系。
我从宴晚带出来的那几个老部下,也义无反顾地跟着我跳了槽。他们说,跟着我干,心里踏实。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偏偏江月又打来电话,故意给我找不痛快。她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的新号码。
苏姐,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听说你的新店要开业了恭喜啊。
有事我懒得跟她绕圈子。
也没什么大事,她轻笑一声,就是想告诉你,沈哥为了庆祝我们餐厅改革成功,下个月要举办一场盛大的答谢晚宴,邀请了所有美食界的名流。你要不要来参加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和试探。
怎么你是希望我出现,砸了你们的场子我冷冷一笑。
当然不是,你别误会,我真心邀请你参加。江月明显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开始装模作样,毕竟,你也曾是‘宴晚’的一份子嘛。
晚宴我就不参加了。
但我祝你们,生意兴隆。
说完,我挂断电话。
周琪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这个绿茶,真是阴魂不散。她就是想看你笑话,你可千万别上当。
我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继续审阅我的新菜单。
手机上,弹出两条新闻推送。
【昔日明星餐厅宴晚跌落神坛,主厨出走,口碑崩盘。】
【宴晚新顾问江月被爆履历造假,所谓法国蓝带学院进修纯属子虚乌有。】
像这类八卦新闻并不稀奇,但奇怪的是,居然有人挖得这么深,连江月伪造履历的事情都扒出来了。
我猜,这背后少不了沈宴的竞争对手在推波助澜。
毕竟餐饮界的水很深,想把宴晚这块曾经的金字招牌拽下来的人,多如牛毛。
只能说,沈宴选了江月,真是有福了。
当天晚上,我的猜测就被证实。
越来越多的黑料被爆出。宴晚餐厅后厨脏乱差的照片在网上传播,甚至有离职员工出来爆料,说江月把客人吃剩的菜回收再利用。
舆论彻底炸了锅。
而江月又干了一件蠢事。
她背着沈宴接受了一家媒体的直播采访,面对镜头时,哭得梨花带雨。
我和沈哥是真心相爱的。
每个人都有追求创新的权利,苏晚主厨的离开,是因为她的理念已经跟不上时代,我们是和平分手。
至于那些谣言,都是竞争对手对我们的恶意中伤,我们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看她这么说,我摇头一笑,自语道：花瓶就是花瓶,做的事越来越蠢。
正如我所料,网友们根本不买她的账。
这个绿茶,怎么好意思跑出来哭的说谎都不打草稿。
和平分手我朋友就在‘宴晚’工作,明明是你把人家气走的好吗
还创新把牛排上撒糖霜就是创新我呸！
不仅如此,网友也跑到沈宴所有社交平台下方评论。
沈老板,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一个小三,赶走为你打下江山的大功臣。
苏主厨对你多好啊,在你一穷二白的时候不离不弃,结果你成功了,就把她给踹了,贱不贱啊！
赶紧关门吧,看你那餐厅就反胃。
仅仅一个晚上,宴晚的评分从4.8分暴跌到2.1分。彻底沦为人人喊打的垃圾餐厅。
沈宴只能发文道歉,但还在嘴硬,说我们是经营理念不合,和平分手。
却立刻被当初在后厨目睹一切的员工发帖打脸。
于是第二波网暴来得更加猛烈。
有路人拍到沈宴在大街上和江月争执的画面。
沈宴精神状态很差,胡子拉碴,浑身酒气,像个流浪汉。
沈宴的母亲则一如既往地护短,公开发文称是我在背后请水军搞鬼,嫉妒他们,想毁了宴晚。
甚至喊话要跟我当面对质。
我并没有搭理,仍然做好自己的事情。但热心网友也因此发现我开了新餐厅初味。
他们自发地帮我宣传。
很快,我的新餐厅未开先火。加上季白的人脉加持,还没开业,预定就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
到最后,一年一度的餐饮界盛典金筷子奖,向我发来了邀请函。
虽然我很清楚主办方有故意制造话题的念头,因为沈宴和宴晚也在被邀请之列。
但我还是同意了。
因为我手中掌握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是时候给沈宴一个惊喜了。
06
金筷子奖的颁奖典礼,是餐饮界一年一度的盛事。
各界名流、顶级大厨、美食评论家都会参加,场面很大。
我到现场的时候,沈宴和他母亲也刚到。
曾经这种活动,沈宴是绝对的焦点,身边围得水泄不通,无数人赶着上去巴结讨好。
但此刻,人人对他避之不及,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瘟神。
沈宴转头瞥见我之后,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急匆匆地走到我面前。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小晚。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讨好,你今天……真好看。
我穿着季白特意为我定制的黑色丝绒长裙,化了淡妆。和过去那个整天穿着厨师服,素面朝天的我,判若两人。
我不屑一笑,反问道：是吗比起江月小姐身上那股高级的红酒味,我这身,是不是显得油烟气太重了
这是当初江月和沈宴的母亲最喜欢用来讽刺我的话。
沈宴听了,顿时一脸尴尬,旋即压低声音道：小晚,之前是我不好,是我混蛋。等典礼结束,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是啊是啊,沈母在一旁挤出笑容,热情地打圆场,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说不开的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她似乎忘了之前是怎么在网上发文诋毁我的,脸上没有一丝愧疚。
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典礼结束之后我没空。我冷冷淡淡地说。
这个……沈宴张着嘴,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沈母厚着脸皮说：小晚,阿姨求你了。你能不能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就对外宣称,你和阿宴早就和平分手了,网上那些都是谣言。
我们可以给你补偿,你要多少钱,开个价。
听到这话,我真是震惊了,旋即便气笑了。
凭什么要我替他背黑锅
为什么不让江月小姐出来澄清,是她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呢我忍不住反问。
沈宴自知理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母皱起眉头,没了耐心：苏晚,咱们别绕弯子了,你直接说,要怎么样才肯帮我们。
这不是钱的事。
哪怕你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会出卖我自己的原则。
说完,我就要绕开他们。
沈宴顿时急了,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苏晚,我们十年的感情,就要这样付之一炬吗
为什么不能帮我这一次
我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了！
如今从他口中听到感情两个字,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么
带着你这份高傲,离我远点,别脏了我的地方。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会场大厅,与季白汇合,和各界名流说说笑笑。
这一刻,沈宴的肠子都悔青了。
事实证明,是他离不开我。
没了我的后厨,没了我的菜谱,没了我的管理,他的宴晚帝国,就是一座摇摇欲坠的空壳。
而江月,那个他以为能带来灵魂和创新的女人,除了惹是生非和哭哭啼啼,什么都做不了。
哼,沈母看着我的背影,撇着嘴,满眼的不满,真是不识抬举。
典礼过半,主持人宣布,我的新餐厅初味,获得了本年度最受期待新锐餐厅奖。
季白主动邀请我同台领奖,引得台下无数人羡慕。
尤其是沈宴,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原本,站在这个舞台上,风光无限的应该是他。
可惜,一切都晚了。
我才刚登上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疯了似的冲了进来。
是江月。
她披头散发,妆也花了,指着我大声尖叫：你们不能给她颁奖！她是个骗子！是个小偷！
07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的摄像机和手机镜头,瞬间全都对准了我。
你胡说什么！沈母第一个反应过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冲到江月身边扶住她,大家快看啊,这个女人心机多深,自己开了新店,还偷我们家的创意！
沈宴也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期望。他或许希望江月说的是真的,这样就能把他自己的愚蠢和失败,都归咎于我的背叛。
苏晚,他嘶哑地开口,这是真的吗
我站在台上,灯光刺眼,但我却觉得台下那些人的脸,看得一清二楚。我甚至能看到季白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我笑了笑,朝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我拿起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清晰而稳定。
江月小姐,你说我偷了你的创意。那我请问你,我新店的主打菜之一,‘墨染东坡’,那块五花肉的酱汁,需要用哪几种香料,经过多长时间的发酵,才能达到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的效果
江月愣住了,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等她回答,继续问道：或者,另一道汤品,‘初雪酿’。那纯白的汤底,是用什么吊出来的为什么明明是荤汤,却闻不到一丝腥气,只有一股清冽的米香
会场里,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在场的都是行家,一听就知道我问的是核心技术,是菜品的灵魂所在。这些,绝不是一个创意或概念就能概括的。
江月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把她的刘海都浸湿了。
我……我只是提供了灵感！是方向！具体的细节,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她还在嘴硬,声音却已经开始发抖。
方向我轻笑一声,转向台下所有的宾客,各位都是餐饮界的翘楚,你们觉得,一道菜的成功,是靠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还是靠厨师日复一日的尝试、对食材火候的精准把控,和刻在骨子里的传承
没人回答,但所有人的表情已经给了我答案。
大家看江月的眼神,从刚才的震惊,变成了鄙夷和看好戏的嘲弄。
她完了。
沈宴看着她,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厌恶和冰冷。他知道,自己被这个女人当猴耍了。
08
江月小姐记不住细节,没关系,我帮你记着。
我转身对季白点了点头。他会意,将一个U盘交给了后台的工作人员。
很快,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高清照片。
那是一本被翻得起了毛边,封皮上沾着点点油渍的旧笔记本。
我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这本菜谱,是我外婆传给我母亲,我母亲又传给我的。上面第一道菜的记录,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候,江月小姐,你可能还在上小学吧
我示意工作人员翻页。
屏幕上,一页页泛黄的纸张划过。上面是我用不同颜色的笔迹,记录下的每一次失败和成功。有涂改,有标注,有计算,甚至还有因为激动而画下的笑脸。
大家请看这一页,我指向屏幕,‘墨染东坡’的雏形,记录日期,八年前。我为了解决酱汁回苦的问题,试了三个月,用了二十多种不同的黄酒。
还有这一页,‘初雪酿’。记录日期,五年前。为了用猪骨吊出不带腥味的清汤,我请教了十几位老师傅,最后才从一本古籍里找到了用酒酿和米浆去腥增香的法子。
屏幕上,那些熟悉的菜名,那些我付出了无数心血的菜品,一个个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它们的创作日期,都远远早于江月出现在沈宴身边的日子。
江月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地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全场鸦雀无声。这是最直接、最无法辩驳的证据。
沈宴浑身都在发抖,他看着屏幕上那熟悉的字迹,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最后,我让工作人员将画面定格在笔记本的扉页上。
那里有一行与我娟秀字迹完全不同的、张扬的笔迹。
赠我此生挚爱,苏晚。愿我们的‘宴晚’,名满天下。——沈宴。
落款日期,是宴晚餐厅开业那天。
我将话筒递向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沈宴,你还记得你写下这句话时,对我说过什么吗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他脸上所有的绝望和羞耻。
他记得。
他当时说：小晚,这本菜谱,就是我们的传家宝。以后,你要把它传给我们的女儿。
09
会场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沈母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再看看自己失魂落魄的儿子,终于意识到她们母子俩究竟有多愚蠢。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我再次开口。
其实,我今天来,也想给大家看样东西。说到‘偷’,我确实发现了一些被‘偷走’的东西。
所有人的胃口再次被吊了起来。
我看向季白,他微微颔首,对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
大屏幕上的菜谱照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官方文件。
——市卫生监督管理局的处罚通知书。
文件旁边,是一段段触目惊心的视频和照片。
发霉的案板,生锈的刀具,在后厨地板上大摇大摆爬过的蟑螂,还有一整筐已经长出绿毛、准备二次加工的土豆。
画面的最后,是宴晚餐厅那块曾经金光闪闪的招牌,被人贴上了一张巨大的封条。
这是今天下午刚刚出来的卫生检查报告,我的声音在会场里回荡,‘宴晚’餐厅,因为存在严重的食品安全隐患,卫生评级为D级,被勒令停业整顿。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脸色惨白的沈宴和江月。
江月小姐,沈总,你们大概忙着准备晚上来污蔑我,连官方的通知邮件都没来得及看吧
一家餐厅的立身之本,不是花哨的概念,不是虚假的爱情故事,而是良心。
当你们把良心偷走,卖了钱,换了名声,剩下的,就只有这一堆腐烂的垃圾。
轰的一声,全场彻底炸了锅。
恶心、愤怒、鄙夷……所有的情绪都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的天,我上周还去吃过！我要去医院检查！
无良商家！滚出餐饮界！
怪不得最近的菜那么难吃,原来都是用地沟油做的吧！
咒骂声、闪光灯、记者的追问,像潮水一样向沈宴和江--月涌去。
这一刻,他们不只是感情上的渣男和小三,更是职业道德败坏、危害公共安全的罪人。
他们被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10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打他们！
一个愤怒的食客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向沈宴。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果盘、纸巾、邀请函……各种东西雨点般地朝他们飞去。
沈母尖叫一声,想去护住儿子,却被一个飞来的蛋糕砸中了脸,奶油糊了她一头一脸,狼狈不堪。
江月早就吓傻了,抱着头蹲在地上,像一只过街老鼠。
保安们冲上来,勉强隔开愤怒的人群,将他们一家人护送出去。
典礼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主办方只能草草宣布结束。
季白走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的肩上,将我带离了这片混乱。
干得漂亮。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欣赏和一丝笑意。
谢谢。我由衷地说。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和帮助,我不可能这么顺利。
是我该谢谢你,让我看了一场年度大戏。他开了个玩笑,替我拉开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离酒店,将后面的喧嚣和狼藉远远地甩在身后。
我知道,从今晚起,宴晚完了。沈宴,也完了。
他不仅要面对巨额的赔偿,还要面对整个行业的封杀和所有人的唾弃。
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比让他赔偿我三百万违-约金,要解恨得多。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
11
车子开到我家楼下。
我跟季白道了别,正要上楼,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的绿化带里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是沈宴。
他浑身湿透,衣服上还沾着蛋糕和污渍,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自己摔的。
他没有了在台上的傲慢,没有了昔日的风光,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丧家之犬。
小晚……他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水和鼻涕,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死死地抓住我的裤脚,仰着头看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恐惧。
是我混蛋,是我猪狗不如！我不该被那个贱人蒙蔽了双眼,不该怀疑你,不该伤害你……
他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啪！
是我有眼无珠,把珍珠当成鱼眼,把鱼眼当成宝贝！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啪！
他又狠狠扇了自己一下,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小晚,求求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把‘宴晚’关了,不,我把它转到你名下,我给你打工,我做牛做马,我什么都愿意干！
他哭得泣不成声,我不能没有你……离开你,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小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好不好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经爱了十年,也恨了很久的男人。
他此刻的忏悔,或许是真心的。
但那又如何
破碎的镜子,永远无法重圆。
12
沈宴。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还记得,当初为了筹钱开餐厅,我卖掉我外婆留给我的那套老房子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沈宴的哭声一顿,茫然地看着我。
我替他说了出来。
我说,‘沈宴,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是我外婆和我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把它交给你,是把我的过去和未来,都赌在了你身上。’
‘你千万,千万不要让我输。’
沈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起了那一天,阳光很好,我把房产证交到他手里,眼睛里满是信任和憧憬。
而他,亲手把那份信任和憧憬,摔得粉碎。
我曾经爱过你,爱到可以为你付出一切,可以为你忍受所有。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判。
但是沈宴,当那份爱被你一次次消磨,一次次践踏,直到彻底死去的时候,它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连灰烬,都不会有。
我抬起脚,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他的手从我的裤脚上挪开。
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单元楼。
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我没有回头。
电梯缓缓上升,将那哭声隔绝在身后。
回到家,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走到阳台上。
城市的夜景很美,星光璀璨。街对面,初味餐厅的招牌已经挂好,柔和的灯光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那是我的新开始。
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从来不是全部。
迎着夜风,我深吸一口气,空气微凉,带着雨后青草的味道。
但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平静。
离开他,我真的,很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