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山区暴雨,山洪将至,我的男友陈峰却死死抵住最后一班救援大巴的车门,禁止发车。
他要等他那位去给孩子送爱心物资作秀的网红干妹妹。
可二次泥石流随时可能到来,再不走,谁都活不成。
眼看全车人的性命悬于一线,我只能喊领队将他制服,强行撤离。
回城后,我们躲开了天灾,享受着平静安稳的生活。
哪知就在我生日的那天,他将我带到悬崖边,亲手把我推了下去。
唐遥,是你害死了佳佳,让她被泥石流生生活埋！
她只是想给山里的孩子多带些温暖,你这种冷血女人,就应该粉身碎骨！
再睁开眼,我回到了他用身体堵住车门的那一刻。
这一次,我决定成全他,让他和他的干妹妹,永不分离。
1
陈峰,马上给我让开！再晚五分钟,这条路就要被冲垮了！
远处山体的轰鸣声越来越密集,一车的人都在恐惧的哭喊。
车厢里,一位孕妇捂着肚子痛苦呻吟,几个村民焦急地围着她,却束手无策。
救援队的张队长满脸怒火,试图把我的男友陈峰从车门口拽开。
可陈峰身强力壮,一把将张队长推开。
他对着所有想靠近的人喊道：佳佳马上就回来了,她去给孩子们送物资,你们就不能等等吗
被推倒的张队长气得发抖。
撤离命令有严格的时间限制,上游的堰塞湖随时会溃堤,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说着,他指了指车厢后部那位脸色惨白的孕妇。
她腹中怀着八个月大的胎儿,有早产迹象,必须立刻送到镇上的医院。
如果她在这里出了意外,就是一尸两命。
别人的命重要,佳佳的命就不重要了吗陈峰的逻辑荒唐又偏执。
他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气的说不出话来。
焦急的张队长又转向我：
唐遥,你也是勘探队的,你最清楚现在的危险！快管管你男朋友！
整个村子都要被淹了,这是最后一班撤离车！
孕妇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一瞬间,车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是本次地质灾害预警的勘探员之一,他们都指望我能拿出专业的判断。
陈峰也迅速回头望向我,警告意味十足。
我缓缓开口,做出了和上一世截然相反的选择：陈峰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抛下任何一个同伴。
车厢里的人都倒吸一口气,惊诧的望着我。
陈峰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得意的笑了。
疯了！你们都他妈的疯了！张队长难以置信地叫骂着,挣扎着想再次上前拉陈峰。
陈峰瞬间从身旁的工具箱里抽出一根撬棍,指着所有人。
谁再废话,我就让他先下去冷静冷静！
2
大巴车内瞬间寂静。
陈峰得意的巡视了一圈,看向我时,眼神恢复了些许温情。
遥遥,谢谢你理解我,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会把佳佳当成自家人。
等我们安全回城,我就向你求婚。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强行挤出一个顺从的微笑,他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车窗外,洪水已经开始漫上路面。
而陈峰依旧死死守在唯一的出口,焦灼地望向山路尽头。
但我清楚,就算等来了苏佳佳,这辆车也开不出这个山谷了。
因为我看见远处山体的一处监测点,灾害警示灯已经开始闪烁。
上一世,我们撤离时,警示灯就开始闪烁。
在车辆离开三分钟后,洪水就彻底吞没了这条盘山公路。
车内的气氛越来越绝望,有人开始小声地给家人打电话,有人则紧紧抱住身边的孩子。
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死死盯着陈峰,但看着他手里的撬棍,终究没敢妄动。
天杀的,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一个汉子终于没忍住,吼了起来。
陈峰随即将撬棍重重地磕在车厢地板上：有种你就下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夸张的哭喊声。
峰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苏佳佳在一男一女两个助理的搀扶下艰难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专业摄像机的男人。
她穿着一身露肩长裙,妆容精致,脸上还有故意留下的泥巴,正对着镜头泣不成声。
陈峰立刻变了脸色,扔下撬棍冲进雨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佳佳！你没事太好了！
苏佳佳嗲声嗲气地捶了他一下：哎呀,吓死人家了！幸好我坚持把物资送到了。
她骄傲地示意助理们把几个大纸箱搬上车,然后扫了一遍车里的人,目光停在我身上。
陈峰跟着她的视线看过来,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切换成温柔模式：遥遥,佳佳来了,我们可以走了。
可此时,张队长却爆发了。
该死的,那几箱所谓的物资是什么东西
你让大家拿命去等,就是为了让她送去这些包装精美的糖果
3
他的质问瞬间激起了所有人的怒火,大家都开始附和。
陈峰立刻捡起撬棍,凶神恶煞地指着张队长。
你给我闭嘴,再敢多嘴,我让你脑袋开花！
车厢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苏佳佳躲在陈峰身后,对着众人露出委屈又无辜的表情。
她靠在陈峰怀里,路过我身边时说：谢谢你啊,唐遥姐,还是你识大体。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默默望向车窗外那片已经开始变形的山坡。
二次滑坡要来了！车门刚关,就有人开始喊起来。
陈峰！现在你高兴了
张队长指着窗外倾泻而下的泥石流,就为了等她作秀,我们所有人的活路都被堵死了！
那位孕妇的婆婆双眼通红,吼起来：我的儿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苏佳佳的眼睛立刻就红了,楚楚可怜地缩进陈峰的怀抱。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我只是想完成对粉丝们的承诺,给山里的孩子们带点温暖。
陈峰心疼地抱紧苏佳佳：没错,佳佳这么有爱心,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她
车厢里一片混乱,有人在绝望地捶打车窗,有人则拿出手机,徒劳地想留下最后的遗言。
泥石流越来越近。
我看着车厢里的人,大声喊道：我们必须马上下车,转移到高处的安全点！
张队长急切地追问：可外面全是泥石流,我们能去哪
我指向侧后方一处峭壁：那后面有一条废弃的矿洞,可以通往山背面的护林站！
我迅速砸开一扇车窗：所有人跟我走,动作要快！
乘客们争先恐后地爬出车窗,只有苏佳佳站在原地,一脸嫌弃地看着外面泥泞的地面：我的鞋子……
陈峰立刻承诺：佳佳你别动,我背你过去。
我瞥了这对男女一眼,转身组织着众人向矿洞口转移。
身后传来孕妇虚弱的声音：唐……唐遥同志,我……我怕是不行了……
嫂子你放心,我扶住她,您和孩子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我保证把你们平安带出去。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终于抵达了一个矿工休息室。
大家先在这里休息,我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
我安抚众人,救援队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靠着岩壁坐下。
陈峰这时掏出了为苏佳佳随身携带的玻璃保温杯,递给苏佳佳。
佳佳,喝点热水,你生理期可不能受凉。
苏佳佳接过水杯正要喝,一个手抖,水杯砸地上了。
哎呀！
苏佳佳一声尖叫,只见摔地上的玻璃保温杯四分五裂,一片玻璃碎片正好划过了孕妇的大腿。
血！好多血！有人惊呼。
那位孕妇瞬间脸色惨白,鲜血从伤口涌出,她痛苦地捂着腿,开始剧烈颤抖。
快止血！张队长冲过来查看伤口,割到动脉了！
我立马冲过去压住伤口,但鲜血还是不断渗出。
孕妇的呼吸急促,嘴唇发紫,明显是失血过多。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张队长气愤地看着苏佳佳,她要是有个万一,你就是杀人凶手！
苏佳佳委屈地躲到陈峰身后,我又不是存心的,再说了,谁让她坐得那么近！
陈峰立刻将她护住,佳佳都道歉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4
我没空搭理他们,让张队长立刻取来急救箱。
可我刚从箱子里找到那支仅有的特效止血药剂,准备给孕妇用时,苏佳佳却喊了起来。
峰哥！你看我的手流血了,我是不是也受伤了
只见苏佳佳举着手臂,上面有一道不小的划痕,虽然流着血,但是不严重。
她靠在陈峰怀里,满脸惊恐。
陈峰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朝我冲来,吼道,快把药给佳佳！她也受伤了！
此时,孕妇的婆婆已经急得快要跪下了,求求你,快救救我儿媳妇！
陈峰却像疯了一样,一把将我手中的药剂抢走。
我重心不稳,被他撞得后退几步。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已经出现了早产症状！
你清楚这支药是她和孩子唯一的希望！
陈峰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但看向苏佳佳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时,还是把药剂塞给了她。
那个女人和孩子本来就危险,听天由命吧！佳佳的手臂要是留了疤,那她会接受不了的！
矿洞内所有人都被他无耻的言论震惊了。
张队长第一个冲了过来：陈峰！你这个畜生！那是一尸两命！
滚开！
陈峰一脚踹了过去,将张队长踢倒在地,然后扫视众人,今天谁敢动佳佳一下,我让他横着出去！
苏佳佳虚弱地靠着墙,却一脸得意的看着大家。
她接过药剂,挑衅地看了看我,笨拙地给自己那道小划痕涂抹着药剂。
此刻,孕妇已经瘫软在地,额头上全是冷汗,痛苦的呻吟着。
张队长忍着剧痛爬过去扶住她,对我说：唐遥！快想想办法啊！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对狗男女。
上一世也是这样,在陈峰的世界里,苏佳佳的任何一点小事,都比别人的性命重要。
口袋里的设备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提示音,我掏出来看了一眼,紧绷的心情终于舒缓下来。
我对张队长说：别慌,直升机来了。
早在陈峰挡住大巴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发出了个人紧急定位信息,并告知有位孕妇需要紧急救援。
我的话音刚落,矿洞外就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是救援队！张队长激动地抬起头,我们得救了！
几道刺眼的探照灯光照了进来,全副武装的特战医疗兵迅速从洞口进入。
带头的军官摘掉头盔,扫视了一眼现场,孕妇在哪里指挥中心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优先救援！
众人纷纷看向角落里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不醒的孕妇,她身边是已经精神恍惚瘫坐在地的婆婆,军官先是一脸不敢相信,然后疯了一样冲过去。
妈青青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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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他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叫林青青的女人,那正是他怀有身孕的妻子。
青青！林青青！
他猛地抬头。
谁干的
是他们！
张队长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那对狗男女。
就是他们！为了给这个女网红做戏,故意堵住大巴车门不让我们走！
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又是这个女的打碎了杯子,玻璃划伤了嫂子的大腿动脉！
最畜生的是,唐遥同志拿来了唯一的止血药,被陈峰抢走,就为了给她手臂上那点破皮上药！
周围的村民们也七嘴八舌地补充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
就是杀人犯！
苏佳佳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她脚边那个小小的手机支架上,手机屏幕还亮着,直播的弹幕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滚动。
她和陈峰自私丑恶的嘴脸,抢夺救命药剂的嚣张,以及矿洞内所有人的绝望与愤怒,正通过屏幕被所有人看到。
整个网络,已经彻底引爆。
军官李伟听着众人的控诉,身体晃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将妻子交给身后的医疗兵,然后站直了身体。
把这两个人,给我铐起来！
两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立刻上前。
陈峰还想反抗,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他妈谁啊！凭什么抓我我告诉你,我……
话没说完,一名特战队员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托,狠狠一下砸在他的后颈上。
砰的一声,陈峰整个人软了下去,被死死按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我,那表情里充满了惊慌和求助。
我只是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我转身对医疗兵说：伤员失血过多,有休克和早产迹象,需要立刻建立静脉通道,补充血容量。
我开始协助医护兵,用专业的知识帮助他们稳定其他几位受了轻伤或受到惊吓的村民的情绪。
苏佳佳已经吓傻了,被特战队员毫不怜惜地反剪双手,铐上了手铐。
她那张总是挂着委屈和无辜的脸,此刻只剩下恐惧。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越来越大,医疗担架很快将林青青和她那位已经精神恍惚的婆婆抬了出去。
紧接着,张队长和其他村民也被护送着离开。
矿洞里很快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两名队员死死押解着的陈峰和苏佳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跟上了救援队伍。
6
这次事情在网络上持续发酵,很快被媒体冠以网红为作秀草菅人命案的标题。
下面的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那场要命的直播录屏被无数人转发。
人血馒头好吃吗@网红苏佳佳
建议死刑！这不是过失,是故意杀人！
我吐了,那个陈峰还口口声声说爱她,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把别人的命当草芥
正当我以为这已经是舆论的顶峰时,苏佳佳的品牌赞助商,一家国内知名的户外用品公司,在凌晨发表了一份紧急声明。
声明里不仅宣布与苏佳佳永久解除合作关系,并追究其法律责任,更公布了一份合同附件的截图。
附件清晰地显示,赞助商支付给苏佳佳一百万,合同明确规定,这笔钱必须全部用于购买指定型号的帐篷、药品、食物等救灾物资,并送往灾区。
而苏佳佳的团队,却只采购了价值几千块的糖果和零食,在直播间里摆拍作秀。
那一百万,早已不知所踪。
声明的最后一行字,冰冷而清晰：我方已向警方报案,苏佳佳女士涉嫌严重商业诈骗。
整个网络,静默了三秒,然后以一种更疯狂的姿态,彻底引爆。
原来,她连那所谓的善意,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后续的事情,我是在临时指挥部里听李伟说的。
他的妻子林青青和腹中的孩子,因为抢救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需住院观察。
他来向我道谢,眼眶通红,这个铁打的汉子在我面前,声音几度哽咽。
唐遥同志,谢谢你,你救了我全家。
我摇了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审讯室里,他们两个狗咬狗。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那份诈骗合同一摆出来,苏佳佳当场就崩溃了。
李伟的语气里带着鄙夷,她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陈峰身上。说合同是陈峰签的,钱是陈峰拿的,她说自己只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被男人操控的可怜女人。
我甚至能想象出苏佳佳那副楚楚可怜,哭诉着指控一切的模样。
陈峰呢我问。
他李伟哼笑一声,他一开始还像个疯狗一样,说我们污蔑,说佳佳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直到他听完苏佳佳的口供录音。
他整个人就不动了,坐在审讯椅上,跟个木雕泥塑一样。警察问什么他都不回答,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最后,他哑着嗓子,问了我们一句话。
他问,‘唐遥呢她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波澜,只觉得讽刺。
现在才想起我吗
太晚了。
很快,市里的领导和媒体记者都来了。
我作为这次事件的关键证人和救援功臣,被请到了镜头前。
闪光灯不停地亮起,无数个话筒递到我的面前。
唐遥同志,请问您当时是怎么想到提前发出求救信号的
对于陈峰和苏佳佳的行为,您有什么看法
我看着镜头,表情平静。
我是一名专业的地质勘探队员,在判断情况可能失控时,发出紧急定位求援,是我的职责和本能。
至于其他人的行为,我相信法律会给出最公正的裁决。
7
媒体的喧嚣很快就过去了。
几天后,张队长约我见了面。
陈峰的父母,前几天托了很多人,想把他捞出来。
不过没用。他继续说,李伟的父亲是军区里的老首长,虽然退下来了,但影响力还在。他家就李伟这么一个儿子,林青青肚子里那个,是他们家第一个孙辈。陈家那点关系,在李家面前,不够看。
他补充了一句：他们还因为试图干扰司法,被上面的人严厉警告了。
我吹了吹杯口的热气,没有接话。
这件事的结果,并不出乎我的意料。
没过多久,单位领导亲自找我谈话。
办公室里,他把一份红头文件推到我面前。
唐遥同志,鉴于你在这次812地质灾害事件中的卓越表现和突出贡献,经过上级研究决定,破格提拔你为新成立的山区地质灾害预警项目组负责人。
我看着文件上的任命,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好干。领导拍了拍我的肩膀。
从办公室出来,我还没从这个消息里完全回过神,就接到了李伟的电话。
他约我在医院门口见面。
他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这是我爸妈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我皱眉,想拒绝。
你先打开看看。他的态度很坚决。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不是支票,也不是房产证,而是一份项目捐赠协议。
李家以家族名义,向我的新项目组,捐赠了一笔足够支撑整个项目未来五年研究和设备采购的巨款。
协议的最后,有李家老爷子亲笔写的一行字：赠予唐遥同志,感念大恩。
我爸说,专业的人,就该去做专业的事,不该被钱的事情束缚手脚。李伟郑重其事,唐遥,这是你应得的。
我收下了这份礼物。
新的办公室很快就位,项目组也迅速搭建起来。
就在我忙得脚不沾地时,第一封信寄到了我的办公室。
信封是监狱统一的样式,寄件人那一栏,写着陈峰两个字。
我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没有任何感觉,随手就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可我低估了他的偏执。
从那天起,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一封信雷打不动地寄到我的办公室。
我没有解释,只是让前台把所有从那个地址寄来的信件,全部直接退回,写上查无此人。
我以为这样能让他消停。
但我错了。
那些被退回的信件,又被他重新装进新的信封里,再次寄过来。
周而复始。
那天晚上,项目组为了庆祝初步勘测顺利完成,一起聚餐。
张队长也在。
散场后,他送我回家。
家门口他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我：我能……追求你吗
我点了点头。
他笑了。
回到家,我编辑了一条新的动态。
配图是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一只是张队长的,另一只是我的。
文字很简单：谢谢大家关心,开启新生活。@救援队张立。
第二天一早,是被李伟的电话吵醒的。
陈峰昨晚在牢里疯了。
狱警说,他看到了你发的那条动态,不知道是谁传进去的。他一开始不信,后来求着狱警上网查证。确认之后,他整个人就崩溃了。
他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满嘴胡话,谁也拉不住。最后被打了镇定剂才安分下来。
嘴里一直念叨着一句话。
遥遥,你不能这么对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8
庭审当天,苏佳佳出现在被告席上,她特意化了憔悴的妆容,头发散乱,哭得梨花带雨,企图博取陪审团的同情。
但她的谎言和表演,在检察官出示的一系列如山铁证面前,被一一戳破,显得无比滑稽。
轮到陈峰时,他放弃了所有挣扎。
他当庭认罪。
但在最后陈述的环节,他却突然转向我所在的原告兼证人席,声泪俱下。
遥遥,我知道错了,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试图用那些早已被他亲手摧毁的温情,来唤起我的旧情。
整个法庭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终于,轮到我作为证人出庭。
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全程没有看陈峰一眼。
我只是用最客观、最冷静的语言,向法官和陪审团陈述了那天他是如何用身体堵住通道的门,又是如何从我手中抢走那支救命药剂的。
陈述完毕,我转向法官,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对于被告陈峰先生刚才的道歉,我说,我个人无法接受,也不需要。
因为他最应该道歉的对象,是林青青女士和她的孩子,是那天被他一同拖入险境的全车无辜村民。
而不是我。
我的这番话,让陈峰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他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被告席的椅子上。
最终宣判。
苏佳佳因商业诈骗罪、过失致人重伤罪等多项罪名成立,被判处重刑。
陈峰也因妨碍公共安全罪、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9
判决下来后不久,张队长在一个傍晚,拿着一束玫瑰花,正式向我求婚。
我笑着答应了他。
我们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它建立在并肩作战的默契和相互尊重的信任之上,平淡,但无比坚实。
我用李家给的那份厚礼,加上自己的积蓄,成立了一个小型的地质勘探工作室。
凭借着专业的技术和之前积累的人脉,工作室的业务蒸蒸日上。
就在我以为过去的事情已经彻底尘埃落定时,我收到了一封信。
是陈峰的母亲寄来的。
信的开头,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了苏佳佳,说她是害人精,是狐狸精,把我那个单纯善良的儿子给毁了。
接着,她开始回忆我跟陈峰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女孩,说她一直都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
笔锋一转,她开始哭诉陈峰在里面的日子有多苦,说他每天都在忏悔,说他知道错了。
遥遥,阿姨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好孩子。陈峰他是一时糊涂,他心里最爱的人一直是你啊！你就看在阿姨的份上,看在他曾经那么爱你的份上,写一封谅解书好不好只要有了你的谅解书,他就能减刑,就能早点出来了……
她卑微地祈求着,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绑架。
信纸的最后,掉出来一张照片。
是很多年前,我和陈峰一起去海边时拍的。
照片上的我穿着长裙,笑得无忧无虑,陈峰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那时的我们,确实很幸福。
我把照片翻过来,背面有一行字,是陈峰母亲的笔迹。
遥遥,阿姨知道你最心软了。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孩,只觉得无比陌生和可笑。
我拿起那封信,连同那张照片,一起塞进了办公桌旁的碎纸机里。
10
几个月后,我和张立领了证。
没有铺张的婚礼,没有繁琐的仪式。
我们只是请了最亲近的几位朋友,在一家常去的餐厅里吃了顿饭。
林青青和李伟也来了,带着他们活泼可爱的女儿。
我把她抱起来,小小的身子软软的,带着一股好闻的奶香。
林青青在一旁看着,脸上是幸福又感叹的神色。
李伟举起酒杯：唐遥,张立,我嘴笨,不多说了,祝你们俩一辈子好好的。
张立揽住我的肩膀,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陈峰在狱中,通过探视的家人,得知了我结婚的消息。
他万念俱灰。
在漫长而绝望的服刑期里,他开始一遍遍地反思过去。
他越是回忆我曾经对他的好,就越是能体会到,上一世,被他亲手推下悬崖的那一刻,我该是多么的绝望。
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梦里,我总是浑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为什么
他从噩梦中惊醒,只剩下无尽的冷汗和恐惧。
后来,他开始在狱中积极表现,拼命地干活,争取减刑。
只为了能早一天出去,再见我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这种扭曲的执念,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而苏佳佳,在女子监狱里的日子非常不好过。
她那张颇有几分姿色的脸蛋,加上网红作秀害人的恶劣名声,让她成了狱中众人欺凌和发泄的对象。
昔日众星捧月的网红,彻底沦为了最底层的囚犯,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我和丈夫张队的生活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我的工作室越做越大,他也成了救援队的骨干。
我们还和李伟、林青青一家成了非常好的朋友,两家人时常带着孩子一起聚会。
11
很多年后,陈峰因为在狱中所谓的表现良好,得以减刑出狱。
他出狱时,已经形容枯槁,眼神浑浊,像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打听我的下落。
他打听到了我公司的地址,那天,正好是公司的年会。
他站在酒店大厅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心,正举杯致辞的我。
我穿着得体的礼服,光芒万丈,身边站着同样意气风发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终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走上前。
唐遥,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对不起。
这句迟到了近十年的道歉,他在狱中默念了无数遍,演练了无数遍。
我闻声回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愣了一下。
你是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我随即想了起来,对他礼貌地笑了笑,那种对普通问路人的客气笑容。
哦,没关系,我早就忘了。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麻烦请让一下,别挡着我先生的路。
这句轻描淡写的我忘了,比任何怨恨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它彻底击溃了陈峰在十几年悔恨中建立起来的全部精神支柱。
他这才明白,对他而言,最残忍的惩罚,从来都不是我的报复。
而是我的遗忘。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在街角的便利店门口,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
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浮肿,扭曲,因为不配合抓捕而声嘶力竭地叫骂着,丑态百出。
新闻标题写着：诈骗惯犯苏佳佳再次落网,曾因……
陈峰就那么站着,看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那个曾经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如今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疯妇。
或许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当年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究竟放弃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12
关于陈峰的后续,我是从李伟那里听说的。
一个寻常的下午,李伟给我打来电话。
陈峰,他进了精神病院。
李伟在那头顿了顿,听说是彻底垮了,谁也不认识,嘴里就反复念叨三个字。
哪三个字
对不起。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个苏佳佳,判了十五年,这辈子算是交代在里面了。
知道了。我声音平静,对了,青青上次说想给孩子报个早教班,你们选好没有我这边看了几家,感觉……
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孩子身上,李伟也松了口气,我们聊了几分钟便挂了电话。
那之后又过了很久,我成了地质勘探行业里受人尊敬的专家。
我家庭幸福美满,事业有成。
几年后,我和丈夫带着孩子,再次回到了那个曾经改变我命运的山区。
那个地方,自我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车子行驶在新铺就的柏油路上,公路宽阔,两旁栽着整齐的行道树。
村子的变化更大。
一排排崭新的二层小楼取代了从前的土坯房,家家户户门口都停着小轿车。
最醒目的,是那道沿着河岸蜿蜒的灰色长堤,它将整个村庄护在怀里。
我们把车停在堤坝旁,张立抱着女儿,我跟在后面。
女儿指着河里游动的野鸭,咯咯地笑个不停。
张立把她放下来,让她在草地上自己跑。
他站在我身边,看着女儿跌跌撞撞的背影。
你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我手机响了,是林青青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里,她儿子正把玩具拆得七零八落。
救命啊唐遥！林青青哀嚎,快把你家温柔的小公主借我用两天,换走我家这个混世魔王！
我把镜头对准不远处正在追蝴蝶的女儿。
那你得问她愿不愿意。
阳光下,女儿的小纱裙被风吹得鼓起来。
我们聊着孩子们的糗事,聊着新上映的电影,聊着下次聚会去哪里。
挂掉电话,我看着远处的青山。
张立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轻轻拥住了我。
在想什么
我摇了摇头,靠在他胸前。
曾经我以为,我能重活一次,是为了复仇,为了让他们也尝尝我所受的苦。
但此时,那些恨,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幸福里,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重生一次,真正的意义不是为了复仇。
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挣脱错误的过去,选择正确的人生,拥抱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时间,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