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草稿纸上的秘密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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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冤家初遇
高二上学期的某个周一,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教室,粉笔灰在光束里轻轻飞舞,像无数个跳动的微小星辰。班主任夹着教案,踩着预备铃的尾巴走进来,身后跟着的男生穿着松垮的校服,背着半旧的篮球包,正是体育特长生许述——在年级里早就小有名气,每次篮球赛结束,总有女生红着脸往他手里塞水。
苏郁禾,你后桌空着,许述坐你后面。班主任用教案指了指我身后的空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即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距离高考还有582天,白色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正埋头整理刚发的数学练习册,封面上的函数图像像一团缠绕的乱麻,含糊应了声。许述拖沓着步子过来,哐当一声把书包甩在桌上,震得我的练习册都跳了一下。他的校服外套随手一扔,正好搭在我椅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椅背往下陷,布料蹭过我的后颈,带着室外阳光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
麻烦拿开。我头也没抬,用铅笔尖戳了戳那团校服。布料下似乎有硬物硌着,大概是他塞在口袋里的篮球钥匙扣。
他挑眉,身子突然前倾,温热的气息扫过我的耳垂:怕压坏你那破椅子声音里的调笑像羽毛,挠得我耳朵发烫。我猛地抬头,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他下巴上,疼得他嘶了一声,眼里却闪着促狭的光。
你故意的!我瞪他,手指攥紧了铅笔,指节泛白。他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校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腕上还戴着块旧电子表,表盘边缘磕掉了一块漆。
从这天起,我们成了全班皆知的冤家。他总在我专心解立体几何时,神不知鬼不觉抽走我的橡皮,看着我在草稿纸上画满歪歪扭扭的辅助线,急得鼻尖冒汗,他却在后面笑得肩膀直抖;早读课我背《离骚》背得投入,他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惊得我把长太息以掩涕兮念成长太息以掩笑兮,全班哄堂大笑时,他却装模作样地拍着胸口顺气,眼神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新买的硬壳笔记本,第二天翻开,封二准会出现几只丑兮兮的小乌龟,背上还歪歪扭扭写着苏郁禾专属,气得我想把本子摔他脸上,他却抢过本子翻到空白页:别浪费,这页还能做题。
我跟他吵,他就嬉皮笑脸地认错,双手合十作揖:苏大学霸饶命,下次不敢了。可转天照犯不误。但奇怪的是,有次我抱着一摞从图书馆借来的复习资料,走到三楼楼梯口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踉跄,是他从后面稳稳扶住了书堆,指尖不经意蹭过我的手背,带着刚打完球的温热。笨死了。他丢下这句话,抱着书大步往前走,校服后领沾着点草屑,背影却莫名让人安心。我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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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月考转折
高二下学期的月考来得猝不及防,数学成绩公布那天,阴沉沉的乌云压在教学楼上空,连风都带着股凉意。我捏着试卷的手抖个不停,鲜红的68分像道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发涩。倒数第五的排名更是像根针,扎得我喘不过气——班主任昨天还在办公室说:苏郁禾,你的数学再这样下去,重点大学想都别想。
抱着试卷跑到操场时,风正卷着落叶打旋。我蹲在看台下的阴影里,把脸埋在膝盖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试卷上的红叉。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节奏,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许述——他每天放学后都会来练球,这是我偷偷记了半个月的规律,连他投中三分球后会习惯性地拽拽球衣领口,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在我身边蹲下,咚一声把矿泉水瓶放在地上,瓶身还带着冰镇后的水珠。哭能算出导数他的声音闷闷的,像被砂纸磨过。
要你管。我别过脸,眼泪却掉得更凶,鼻涕糊了一脸,肯定狼狈极了。他没再说话,只是拧开矿泉水瓶递过来,瓶盖被他拧得很松,显然是特意为我准备的。我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口的闷。
我们就这么蹲在看台下,看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远处的教学楼亮起灯光,像一串昏黄的珍珠。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在塑胶跑道上交叠,被拉得老长。从明天起,晚自习给你补数学。临走前,他突然说,语气硬邦邦的,像在宣布一个不容拒绝的命令。
我以为是玩笑,第二天晚自习,刚把数学练习册摊开,后桌的椅子就吱呀一声响,许述转过身来,把我的错题本啪地拍在桌上:先从三角函数开始,别走神。他的手指点在一道错题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带着点薄茧——大概是常年打球磨出来的。
他讲题时和平时判若两人,语速放慢了许多,每一步推导都写得工工整整。我卡壳时,他会换三种方法讲:先用几何图形画辅助线,再代入具体数值举例,最后推导公式原理,直到我点头说懂了才肯放过。有次讲到深夜,教室里只剩我们两个人,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银辉。他突然敲了敲我的脑袋:你不笨,就是懒,心思总飘到别处去。我捂着头瞪他,他却笑了,眼里的认真像月光一样清澈:真的,你解题思路很活,就是基础不扎实。
从那以后,每天晚自习的最后半小时成了雷打不动的补课时间。他的草稿纸总在我桌上堆着,上面画满了红色的辅助线和批注,偶尔还会有只丑乌龟在角落探头探脑。我的错题本也渐渐厚起来,每道题旁边都抄着他讲题时说的金句:辅助线不是瞎画的,得看已知条件里藏着什么线索三角函数就记三个公式,剩下的都是变形。有次我在他的草稿本上发现一行小字:今天苏郁禾算对了五道题,进步挺快,字迹被划了又划,像是怕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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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暗生情愫
日子像沙漏里的沙,慢慢往下漏。许述不再捉弄我,反而变得有点反常。我笔没水时,他会默默从笔袋里摸出一支新的递过来,还是我常用的黑色0.5mm;他打完球回来,我刚把晾好的矿泉水放在他桌上,他就会把瓶盖拧开递回来:你也喝。有次班会课老师让带绿植,我的多肉被太阳晒蔫了,他趁我不注意,偷偷浇了水,还把自己的仙人掌挪到我窗边挡太阳。
变化是从他崴脚那天开始的。体育课自由活动,他跟男生们打半场,一个急停转身时没站稳,脚踝瞬间肿起个大包,疼得他额头冒汗。几个男生想扶他去医务室,他却摆摆手,咬着牙想自己站起来。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蹲下去:上来,我背你。
他愣了一下,周围的起哄声突然炸开。苏郁禾你行不行啊许述你可别压坏人家!他耳根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用……我自己能走。我却没理他,直接站起来:赶紧的,等下上课了。他犹豫着伏上来,手臂轻轻环住我的肩膀,重量比我想象中轻,大概是因为他个子高,肌肉结实却不笨重。
他的呼吸吹在我脖子上,像羽毛在挠,痒得我差点迈错步。苏郁禾,你是不是暗恋我他突然在我耳边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探的紧张。
许述你要点脸!我差点把他甩下去,耳根却烧得厉害,连带着后颈都发烫。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顺着后背传过来,像远处的雷声,闷闷的却让人心里发颤。从医务室回来的路上,他没再说话,只是环着我肩膀的手臂紧了紧,快到教室时,他突然说:谢谢你啊。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
高三上学期的模考,数学成绩出来那天,我握着试卷的手都在抖——127分,比上次月考整整提高了59分。班主任在班会上特意表扬我:苏郁禾同学进步很大,大家要向她学习。我抬头时,正好撞见后桌许述的目光,他眼里的笑意像藏不住的星光,亮晶晶的。
回到座位,桌肚里突然滚出一瓶橘子味汽水,瓶身上贴着张便利贴,是他张扬的字迹:恭喜啊,笨蛋开窍了。末尾还画了个举着奖状的小乌龟。我拧开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甜丝丝的,像心里开出的花。那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汽水的玻璃瓶身映得发亮,连带着许述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都显得格外柔和。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他突然拽着我的手腕往篮球场后面跑,手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篮球架投下的阴影把我们罩住,像个小小的秘密空间。他的脸离我很近,我能看见他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着阳光的气息。苏郁禾,他喉结动了动,耳尖红得像被夕阳染过,等高考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像鼓点敲错了节奏。不说算了。我故意别过脸,假装看远处的教学楼,手指却紧张地绞着校服衣角。
到时候再说。他挠了挠头,转身要走时,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在篮球架上,背影却透着藏不住的雀跃,像只偷吃到糖的小鹿。
从那天起,我的草稿纸边缘总被无意识地画满小太阳,每个太阳的光芒里都藏着他的名字。我开始在课间偷偷翻北方的大学招生简章,把有体育教育专业的学校都圈出来,志愿表改了又改——如果他说想让我去北方呢如果他的有话要说,是想跟我考同一座城市呢那些念头像春天的藤蔓,在心里疯狂生长,缠得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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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晚自习补完题,他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把一张照片从笔记本里掉出来。我捡起来一看,是他在篮球场上投篮的样子,背景里有几个女生举着相机,其中一个的身影有点眼熟——好像是隔壁班那个总给他送水的女生。我的心突然沉了沉,把照片递给他时,指尖有点发凉。谢了。他随手夹回笔记本,没注意到我突然低落的情绪。那天晚上的草稿纸,小太阳旁边第一次出现了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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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错过的告白
高考结束的散伙饭定在学校附近的KTV,大包厢里挤满了人,荧光灯转来转去,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许述被男生们围着灌酒,啤酒瓶在桌上堆成小山。许述,跟苏郁禾表白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我们。
我捏着果汁杯的手紧了紧,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手指往下滴。他被起哄声闹得耳尖发红,抓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沫沾在嘴角,像只偷吃的小猫。喝多了喝多了。他摆着手打哈哈,眼神却往我这边瞟,带着点说不清的慌乱。
后来闺蜜拉我去点歌,说要合唱我们初中就喜欢的那首老歌。我回头看了一眼许述,他已经被男生们按在沙发上灌酒,脸埋在臂弯里,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去吧,等会儿再回来。闺蜜拽着我的手往外走,我三步一回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那首歌唱了很久,唱到副歌时,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等我挣脱闺蜜跑回包厢,沙发上只剩下空酒瓶,许述早就没了踪影。许述呢我抓住旁边一个男生问,他醉醺醺地指了指门口:好像……被他哥接走了。
我在KTV门口站了很久,夏夜的风带着点热意,吹得人心里发慌。远处的路灯亮着,像一个个模糊的光晕,却照不亮我心里的不安。闺蜜走出来,把外套披在我肩上:别等了,他喝多了,明天再说吧。我点点头,脚步却像灌了铅,怎么都挪不动。
第二天去学校拿档案,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响。在楼梯口转角,我突然撞见许述,他穿着干净的白T恤,手里捏着一封印着北方某体育大学字样的录取通知书。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块亮斑,他的影子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小兽。
学体育教育。他先开了口,眼神却躲闪着,不敢看我,手指把通知书捏得发皱。
挺好的。我努力挤出个笑容,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更清晰的声音。转身要走时,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水磨石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没敢回头,怕看见他的表情,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
闺蜜后来偷偷告诉我,散伙饭那天晚上,许述被灌得半醉,抱着KTV的麦克风哭:我怕她嫌我成绩差,配不上她……她数学都考127了,我连及格都费劲……原来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揣着心事,像捧着两只怕摔碎的玻璃杯子,既想靠近,又怕碰碎了对方。
大一冬天的某个周末,我在图书馆赶论文,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朋友圈推送,许述发了张篮球赛的照片——他穿着红色球衣,在球场上跳跃投篮,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短,身后围着一群欢呼的女生。配文是:第一场校赛,赢了。照片里的他笑得很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跟高中时一模一样。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点赞图标亮了又暗,最终还是退出了界面。图书馆的暖气很足,我却觉得指尖有点凉。
寒假同学聚会定在以前常去的火锅店,包厢里热气腾腾,肥牛卷在锅里翻滚成好看的弧度。有人提起许述,说他在学校交了个女朋友,是啦啦队的队长,长头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真的假的我夹着菠菜的筷子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问。当然是真的,许述朋友圈都发过合照,不过后来又删了。旁边的女生说。
我低头喝了口酸梅汤,酸甜的味道压不住心里的涩。挺好的。我笑着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细小的雪花像盐粒,簌簌地落在玻璃上。
散场后,我没跟同学一起走,而是绕去了高中校园。门卫大爷认得我,笑着放我进去。晚自习的铃声好像还在耳边响,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也若有若无。我走到曾经的教室门口,透过结了霜的窗户往里看,后排的座位空荡荡的,阳光落在桌面上,尘埃在光束里跳舞。
我突然想起高考前最后一节晚自习,他塞给我的那张草稿纸。当时我只顾着狂喜数学进步,随手塞进了错题本。回到家翻出来时,才发现背面有行被笔尖划得很深的字,墨水都透到了正面——苏郁禾,我喜欢你,从你背着我去医务室那天起。字迹被划了又划,像是写了很多遍,又像是想涂改却没舍得。原来有些话,他早就说过了,只是那时候的我,忙着紧张,忙着期待,忙着害怕,居然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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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重逢与释然
去年春天,班里的学习委员结婚,我特意提前一天赶回了老家。婚礼在城郊的生态园举行,草坪上搭着白色的拱门,缀满了淡紫色的勿忘我。签到时,我刚写下名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苏郁禾
我回头,心脏猛地一跳——许述就站在身后,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比高中时高了些,肩膀也更宽了,却还是能一眼认出。他的头发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的笑意还是老样子,带着点少年气的狡黠。
好久不见,你没变。他笑着走过来,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还是带着点薄茧,温度比我的高。
你也是。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手指却紧张地蜷缩了一下。
席间有人起哄,说我们当年是班里的欢喜冤家,非要我们讲讲高中时的趣事。许述拿起酒杯,笑着解围:哪有什么趣事,就是总抢她橡皮,被她追着打而已。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我,带着点怀念的温柔,像风吹过湖面的涟漪。
轮到新人敬酒时,许述正好站在我旁边。玻璃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手指不经意蹭过我的手腕,力度很轻,像极了高三那年他在草稿纸上给我画辅助线时的动作。其实那天在走廊,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我想问你,要不要考虑北方的大学,离我近一点。
晚风吹起我的碎发,拂过脸颊,带着青草和花香的气息。我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笑了:许述,你知道吗我当年查过你们学校的分数线,比我的预估分还低了十分。
他愣住了,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里的震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荡开,渐渐染上遗憾的底色。那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碰了碰我的杯子,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就像那年夏天没说出口的告白,像那张藏着秘密的草稿纸,像篮球架后少年微红的耳尖,最终都被留在了那个兵荒马乱的高三,成了青春里一道模糊却温暖的疤痕。
后来的后来,我在南方的师范大学过得充实。跟着导师做教育调研,去乡村小学实习,周末泡在图书馆啃专业书,偶尔在朋友圈分享窗外的木棉花,或是讲台上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会在解数学题时突然想起许述画辅助线的样子,会在路过篮球场时下意识寻找穿红色球衣的身影,但心里的涟漪早已平息,只剩下淡淡的怀念。
有次回高中参加校友演讲,站在曾经的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突然想起高二那个蹲在操场哭的下午。我给他们讲数学题里的辅助线,也讲青春里的辅助线——那些藏在捉弄里的关心,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那些让我们成为更好自己的人。
演讲结束后,我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坐了很久。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极了当年晚自习的模样。我掏出手机,给许述发了条消息:那些草稿纸上的秘密,我收到啦,谢谢曾照亮我。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远处传来下课铃的声音,清脆得像回到了高三。没过多久,他回复了一个笑脸表情,后面跟着一句:也谢谢你,让我想成为更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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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平行时空的光
进入大二,我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社长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总说我的文字里有种带着遗憾的温暖。有天整理旧物,那张画着辅助线的草稿纸从数学笔记里掉出来,背面的字迹虽然淡了,却依然能辨认出我喜欢你四个字,笔尖划过的力度把纸都戳出了毛边。
那天晚上,我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台灯暖黄的光落在草稿纸上,突然想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从高二的冤家初遇到高三的错过,从篮球场的矿泉水到草稿纸上的小太阳,一字一句,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对话。写到他背我去医务室那段,眼泪突然滴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文章投稿给校刊后,没想到引起了挺大反响。有个学妹在评论区留言:学姐,我也有个总抢我橡皮的后桌,原来男生的喜欢这么别扭啊。还有人说想起了自己藏在三角函数公式里的心事。更意外的是,许述居然看到了这篇文章。
他发消息给我时,我正在山区支教,信号时断时续。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故事里的橘子汽水,我还记得味道,比后来喝过的所有饮料都甜。我看着消息,坐在教室门口的石阶上笑,远处的孩子们在追逐打闹,笑声像银铃一样。
味道里藏着的秘密,我也记得。我回复他,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就像记得sinx
+
cosx
=
1,刻在骨子里了。
从那以后,我们偶尔会在朋友圈互动。他发训练到深夜的球场照片,配文为了下一场胜利,我会点个赞,评论注意膝盖;我发支教时孩子们送的野花,他会留言你们那儿的春天比北方早。我们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延伸,却又能看到对方身上的光。
许述在北方的体育大学成了校篮球队的主力,好几次在省级比赛里拿了MVP。他的名字偶尔会出现在体育新闻里,照片上的他穿着红色球衣,眼神坚定,和高中时那个总爱捉弄人的少年判若两人,却又分明是同一个人。
我跟着导师做教育实践,去的山区小学在半山腰,教室里只有旧旧的木桌椅和掉漆的黑板。但孩子们的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我给他们讲数学题,也讲许述的故事——不是作为暗恋对象,而是作为那个帮我找到学习方法的后桌。所以你们看,我指着黑板上的辅助线,有时候困住我们的不是难题,是没找到对的方法,就像没找到那个愿意帮你画辅助线的人。
有次下山买文具,路过镇上的篮球场,几个少年正在打球,动作生涩却很认真。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给青春镀了层金。我突然想起许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他:今天看到一群像你当年的少年,在球场上发光。
他几乎是秒回:等你支教结束,回来给你打一场,让你看看我现在的三分球,比讲题时的辅助线还准。
好啊,我笑着回复,到时候可得画张战术图给我讲解,像当年讲三角函数那样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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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未完的辅助线
又一年寒假,我终于结束了支教,回到高中所在的城市。刚出火车站,就收到许述的消息:晚上七点,市体育馆有场友谊赛,来吗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欢呼声浪差点掀翻屋顶。我找到座位时,比赛正好开始。许述穿着熟悉的红色球衣,戴着队长袖标,站在场地中央跳球。当他高高跃起,指尖触到篮球的那一刻,全场爆发出尖叫,我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他也是这样在阳光下跳跃,只是那时的我,只敢远远地看。
比赛打得很激烈,许述的表现格外亮眼,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让比分反超时,他突然朝我这边看过来,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准确地找到了我的位置,嘴角扬起一个张扬的笑,像高中时那样。
终场哨响时,他满头大汗地朝我跑来,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运动服后背全是汗渍。怎么样,没给你丢人吧他递过来一瓶橘子味汽水,还是熟悉的牌子,冰镇过的瓶身凝着水珠。
还行,比当年画辅助线强点。我接过汽水,笑着拧开,气泡在嘴里炸开,甜丝丝的味道漫到心底。
他在我身边坐下,体育馆的灯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庆祝你支教回来,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也庆祝——我们的故事,其实还没写完。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汽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那草稿纸上的辅助线,我看着他的眼睛,像在问他,也像在问自己,还能继续画吗
他眼睛亮起来,像落满了星星:当然能。这次换你教我,讲讲南方的木棉花,讲讲山区的孩子,还有——他凑近了些,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带着汽水的甜味,讲讲我们重新开始的故事。
那天的夕阳透过体育馆的玻璃窗照进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高三那年在操场的模样。只是这一次,我们都没有躲闪,没有犹豫,并肩坐在看台上,听着远处传来的篮球撞击声,说着这些年的错过与成长。
其实大一那年,我删了你的微信又加回来,反复好几次。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总怕打扰你。
我也是,我笑了,看到你发篮球赛照片,想点赞又怕你觉得我还在意。
原来那些看似平行的时光里,我们都在偷偷关注着对方,像两颗围绕着同一轨道运行的星星,即使距离遥远,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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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的辅助线
回到大学后,我们开始了一场跨越南北的异地恋。说是恋爱,其实更像重新认识彼此的过程。每天晚上视频时,他会给我讲球队的趣事——哪个队友投篮总偏左,哪个教练训话像班主任;我会给他看山区孩子画的画,讲他们如何从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到能算出简单的算术题。
我参加数学建模比赛时,卡在一个优化算法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到凌晨。许述视频时看出我的烦躁,突然说:你看啊,解题就像打球,得找到突破口。你试试把这个变量当防守队员,绕过去行不行他边说边在纸上画示意图,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却莫名给了我灵感。后来我们的作品拿了省级二等奖,我第一时间拍奖状给他看,他发来一个比我拿MVP还开心的表情包。
许述参加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时,半决赛前夜紧张得睡不着。我给他发消息:别紧张,就当是在给我讲题,把对手的防线当辅助线来分析,你最擅长这个了。比赛那天,我守在手机前看文字直播,每到他得分,就截图保存,最后攒了满满一相册。他带领球队拿了冠军,领奖台上,他举着奖杯,眼神却看向镜头,像是知道我在看。
五一假期,他坐了十六个小时的火车来看我。出站口看到他时,他背着半旧的篮球包,穿着我送他的白T恤,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路上没敢睡,怕错过站。他笑着说,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却亮得惊人。
我们去逛了学校的樱花大道,花瓣落在他的发梢,像撒了把碎雪。他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是张画满辅助线的草稿纸,上面标着我们学校的地图——图书馆、教学楼、食堂,每个地方都画着箭头,旁边写着苏郁禾常去的地方。我提前做了攻略。他有点得意,像个考了满分的孩子。
那张草稿纸的背面,画着一条长长的线,从北方的城市到南方的城市,中间标着无数个小点。这是我们以后要一起去的地方。他指着最南端的一个点,先从这里开始,陪你看海。
我们去了海边,他教我投篮,我给他讲海浪的潮汐规律。他站在浪花里,举起篮球朝远处的篮筐(其实是个废弃的救生圈)投去,没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白T恤。你看,离开球场我也会失手。他笑着说,眼里的阳光比海水还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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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到起点,奔赴远方
大四那年,我们一起回了高中母校。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给学弟学妹们做分享。站在曾经的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突然觉得时光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三年前在这里为数学题哭的女孩,如今能笑着讲如何用辅助线解题;三年前在这里捉弄人的男孩,如今能认真地说坚持热爱比天赋更重要。
讲到青春里的遗憾时,有个扎着马尾的学妹站起来问:学姐学长,你们后悔当年错过吗
许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温柔像融化的糖:不后悔。正是因为错过,才知道现在的重逢有多珍贵。就像解数学题,有时候绕点弯路,才能找到最简洁的辅助线。
分享会结束后,我们坐在曾经的课桌前。他的座位还是我后桌,我转过身,就能看到他低头写字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他掏出笔,在一张新的草稿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辅助线,从左边的苏郁禾连到右边的许述,中间画了很多小箭头,标着篮球场医务室KTV门口大学录取通知书。
这是我们的时间线,他指着那条线,以前总觉得走岔了,其实都是为了现在的交汇做铺垫。
我在辅助线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太阳,把我们的名字都圈在里面:以后的路,得画条更直的线。
他笑了,握住我的手,笔尖在纸上写下:一起画。
毕业后,许述放弃了去省队的机会,申请调到南方的体育院校当老师,离我支教的山区很近。北方的雪看够了,想看看南方的四季常青。他收拾行李时,把那张画满辅助线的草稿纸小心地放进相框,摆在行李箱最上层。
我则留在了南方的公益组织,负责山区教育项目。许述每个周末都会过来,背着篮球给孩子们上体育课,教他们运球、投篮,告诉他们梦想就像投篮,瞄准了就别怕出手。孩子们总围着他喊许老师,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有次家访,路过一条小溪,他突然把我拉到石桥上,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刻着一道小小的辅助线。苏郁禾,他单膝跪下,眼里的紧张像高中时问我是不是暗恋他的时候,以前总用草稿纸藏心事,这次想光明正大地告诉你——嫁给我,让我们的辅助线,画一辈子。
溪水潺潺地流,远处的孩子们在喊我们的名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发梢,我笑着伸出手,戒指戴上的那一刻,仿佛听到了高三那年橘子汽水的气泡声,清脆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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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草稿纸里的未来
我们结婚那天,来了很多高中同学。闺蜜当我的伴娘,握着我的手说:当年看你俩吵吵闹闹,真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许述的伴郎是当年灌他酒的篮球队友,拍着他的肩膀笑:总算把藏草稿纸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婚礼现场的签到本,是用我们高中时的草稿纸装订的。封面印着那张最初的草稿纸照片——正面是他画的辅助线,背面是那句我喜欢你。来签到的学弟学妹们好奇地翻着,指着上面的小乌龟笑:学长学姐当年好可爱啊。
许述在婚礼上说:以前总觉得喜欢是藏在草稿纸背面的秘密,现在才明白,喜欢是要大大方方画在人生的正面,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看向我的时候,眼里的星光和高中时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那星光只属于我一个人。
婚后的生活平淡却温暖。许述每天早上会陪我去操场散步,他跑圈,我在旁边的石桌上改教案,阳光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周末我们会一起去山区学校,他带体育队,我带数学兴趣小组,孩子们总说苏老师和许老师是天生一对。
我们的家里有个专门的抽屉,放着这些年攒下的草稿纸:有他给我讲题的笔记,有我画的小太阳,有我们规划未来的清单,还有孩子们送的画——每张画上都有两个手牵手的小人,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辅助线。
有天整理抽屉,许述突然指着一张草稿纸笑:你看,当年我给你画的辅助线多丑,现在画的可标准多了。那张纸上的辅助线确实歪歪扭扭,却带着少年时的认真,连墨水晕开的痕迹都透着青涩。
但就是这道丑丑的辅助线,我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的阳光,把我们连到了现在啊。
窗外的木棉花开得正艳,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落在草地上的影子,像极了那张画着辅助线的草稿纸。原来青春里的辅助线从来都不是笔直的,它会转弯,会停顿,会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始终在指引着方向。
就像我和许述,从教室后排的争吵,到跨越南北的思念,再到如今携手同行的每一天,每一步都像在画辅助线,看似曲折,却最终把我们引向了彼此,引向了这个写满我们的未来。
而那张最初的草稿纸,被我们装裱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每次有客人问起,我们都会笑着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藏着整个青春的秘密呢。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那些淡淡的字迹和线条仿佛在轻轻诉说:最好的故事,真的会从一张草稿纸开始,慢慢写满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