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靠弹幕拯救女主 > 第一章

1
深夜十二点,我一边剥着麻辣小龙虾,一边划拉着视频APP。
剧荒的感觉,比失恋还难受。
就在我准备放弃,转头去刷搞笑短视频的时候,首页给我推了一部古装剧——《凤临天下》。
热播榜第一,播放量破了十亿。
行吧,就它了。
我把手机架好,搓了搓沾满红油的手,点开播放。
奇怪的是,这剧都火成这样了,弹幕区却空空如也,一条评论都没有。
搞什么,服务器又崩了
我嘀咕一句,也没多想,专心看剧。
剧情还行,女主柳拂衣,美强惨人设,背负血海深仇。开局被仇家追杀,重伤垂死,被一个叫沈瑾书的小医女所救。
镜头给到躺在床上的女主,柳拂衣缓缓睁眼,第一眼,就死死盯住了沈瑾书腰间那块成色极佳的凤纹玉佩。
我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眼神不对劲。
果然,旁白立刻响起,是女主的内心独白:
这玉佩……竟是靖安王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的信物。
救命之恩与滔天权势……我该如何选
屏幕前的我差点一口小龙虾喷出来。
不是吧姐,这还用选人家救了你的命啊!
结果,女主柳拂衣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不到三秒,眼神就变得阴狠起来。
她选了后者。
接下来的剧情,简直能把我的三观震碎。
柳拂衣趁着夜深人静,偷走了沈瑾书的玉佩,然后,一把火点了医馆。
火光冲天,那个善良单纯的小医女,连同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师父师娘,一家三口,就这么葬身火海,连具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
而柳拂衣,则拿着那块沾着恩人鲜血的玉佩,摇身一变,成了权倾朝野的靖安王刚寻回的宗姬。
我靠!
我气得胸口发闷,直接把手机砸在了抱枕上。
这都什么阴间剧情编剧是拿脚写的剧本吗
我愤愤不平地捡起手机,进度条唰地一下拖回到柳拂衣刚被救回来的时候。
放下手里的小龙虾,我决定开始我的正义执行。
手指在屏幕上敲得噼里啪啦响。
【前面的姐妹快跑!这女主是个白眼狼!】
【小医女你别救她了!她伤一好,转头就放火烧死你全家啊!】
【她还会抢你娘留给你的信物,代替你去王府认亲,你尸骨未寒她就当上了宗姬!】
【虽说这剧主打心狠手辣大女主,但这叫心狠手辣吗这他妈叫恩将仇报的畜生!】
【有没有人啊看到扣个1!】
弹幕区依旧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我骂骂咧咧地准备关掉这破剧,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这时,屏幕里的剧情,忽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画面里,沈瑾书正端着一碗滚烫的药,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准备喂给床上的柳拂衣。
就在汤匙即将碰到柳拂衣嘴唇的那一刻。
沈瑾书的手,毫无预兆地抖了一下。
哗啦——
一整碗黑褐色的药汁,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柳拂衣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
药很烫,柳拂衣啊地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干什么!
她平日里那副柔弱温婉的伪装瞬间撕裂,眼神里满是淬了冰的怨毒。
沈瑾书像是被吓傻了,慌忙丢下药碗,不停地作揖道歉:
柳姑娘,实在抱歉,我、我刚才突然想起,有一味关键的药材忘放了!我这就去给你重煎一副!
说着,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一块擦桌子的抹布,也顾不上干不干净,直接往柳拂衣脸上一盖。
您先擦擦,千万别烫伤了脸!
然后,她端着空药碗,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原剧情里,可没这么一出。
我愣住了,难道是视频出了BUG,播了段删减片段
我正纳闷,却见跑出房间的沈瑾书并没有去药房。
她快步走到院子角落,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四下无人后,她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直直地看向了我。
然后,在我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有些颤抖地……伸出右手,比了一个1。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她……她能看到我发的弹幕!
我不是在看剧。
我是在……亲眼见证一段正在发生的人生。
这个认知让我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颤抖着手捡起手机,屏幕里的沈瑾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许久,她才用一种几不可闻、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着面前的空气轻声问道:
老神仙……您还在吗
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与柳姑娘无冤无仇,还有救命之恩,她……她为何要如此歹毒,害我全家性命
第一次当神仙,业务有点不熟练。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傻姑娘,因为你才是真正的靖安宗姬。你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安王。】
【柳拂衣灭你满门,就是要抢走你的身份,她要顶替你,去当那个金枝玉叶的王府宗姬!】
屏幕那头的沈瑾书,身体猛地一晃。
她下意识地抚上腰间那块自小佩戴的凤纹玉佩,神色恍惚。
我……我是靖安王的女儿
我自记事起,便被师父收养,早已不记得亲生爹娘……没想到……
她喃喃自语,眼圈瞬间就红了。
但下一秒,她脸上的迷茫和悲伤就被一种决绝所替代。
师父师娘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能让他们因我而死!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包用油纸裹着的药材。
我心里一紧,立刻暂停了视频,截图拍照识图。
——川乌。
剧毒之物,若与某些清热散结的药物同用,轻则中毒,重则窒息而亡。
她这是……动了杀心
我知道,对于一个以医者仁心为信条的姑娘来说,做出这个决定有多难。
可屏幕前的我,却在心里默默为她叫好。
对付柳拂衣那种毒蛇,任何的仁慈,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去他妈的医者仁心,先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再说!
我看着她将川乌倒进药罐,看着炉火舔舐着罐底,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不仅是一碗药。
这是沈瑾书的命运,也是柳拂衣的结局。
2
药罐在炉火上咕嘟作响,黑色的药汁翻滚着,散发出浓重而苦涩的气味。
沈瑾书端着这碗足以了结一切恩怨的药,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烛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在墙壁上摇曳,像一株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芦苇。
我知道,她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救她养她、待她如己出的师父师娘,另一边,是她学医十数年,刻在骨子里的医者仁心。
终于,她走到了柳拂衣的床前。
柳拂衣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见她进来,还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
瑾书妹妹,辛苦你了。
沈瑾书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眸底翻涌的挣扎。
她将药碗递过去。
就在柳拂衣伸手要接的那一刻,沈瑾书的手猛地一扬,又狠狠地向下一砸!
哐当!
刺耳的碎裂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药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黑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柳拂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瑾书妹妹,你这是……
你走!
沈瑾书终于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双手在身侧剧烈地颤抖。
她看着地上那摊蔓延开的药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柳拂衣吼了出来。
你走吧!现在就走,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柳拂衣脸上的表情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瑾书姑娘,我身负重伤,你现在把我赶出去,我怕是活不过今晚的。
她抓着被角,声音里带着哭腔,每一句话都像小锤子,精准地敲在沈瑾书的软肋上。
医者仁心,你既然救了我,为何不救治到底你……你难道真的忍心,置我的性命于不顾吗
沈瑾书本就是个心软的姑娘,被她这么一说,眼神里的决绝立刻动摇了。
我看得心急如焚,赶紧疯狂输出弹幕。
【她是在道德绑架你!千万别上当!】
【这女人就是条毒蛇,你救了她,她不仅不会感激你,还会反咬一口,害死你师父师娘啊!】
弹幕像一道闪电,劈醒了摇摆不定的沈瑾书。
她猛地清醒过来,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逼退了眼眶里的泪意。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塞到柳拂衣手里。
这里有一颗丹药,能暂时压制你的伤势,足够你走到山下的医馆。
她的声音依旧在抖,但语气却不容置喙。
柳姑娘,我这里留不得你,你还是走吧。
柳拂衣见她神情坚决,知道再装可怜也没用了。
她深深地看了沈瑾书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里发毛。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拔开瓶塞,仰头吞下那颗丹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沈瑾书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框滑坐在了地上。
我稍稍松了口气。
柳拂衣必须赶在药效散尽前找到下一个医馆,应该没时间再回来放火了。
可我的心,却依然紧紧地揪着。
按理说,剧情是以主角为中心展开的。
柳拂衣离开了,画面理应切换到她那边才对。
可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却依然是沈瑾书家的小院。
这就说明……这里,还有剧情。
果然,下一秒,我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沈瑾书,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她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腰间。
那里,空空如也。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绝望和颤抖。
老神仙……娘亲……娘亲留给我的凤纹瑾佩,不见了!
我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是柳拂衣偷的。
怪不得那女人走得那么干脆利落,原来是已经得手了。
这个贱人!
我气得在床上捶了一下枕头。
沈瑾书已经慌了神,六神无主地在房间里乱转。
我定了定神,赶紧发弹幕安抚她。
【别慌!柳拂衣需要先找医馆治伤,我们还有机会,能抢在她前面到靖安王府!】
【虽然信物没了,但我记得前两集的剧情,靖安王回忆亡妻时,拿出过王妃的画像。你和已故的靖安王妃长得至少有七八分像,不用担心你爹认不出你!】
【都城离这里不远,事不宜迟,我们必须马上动身!】
我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沈瑾书冷静了下来。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擦干眼泪,连夜拜别了还在熟睡中的师父师娘。
她不敢告诉他们真相,只在床头留了封信,说自己寻到了亲生父母的线索,要去都城确认。
做完这一切,她背上自己那个小小的药箱,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去都城的路。
至此,画面终于切换。
依山傍水的村庄,变成了古道上一辆晃晃悠悠的小马车。
可当车帘掀起,露出来的那张脸,依然是沈瑾书。
镜头没有转到柳拂衣那边。
我心里的不安再次涌了上来。
这说明,沈瑾书这里,还有重要的剧情要发生。
果然,下一秒,老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猛地停了下来。
一个全身是血的黑衣男人,踉踉跄跄地从路边的林子里爬了出来,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马车前头。
车夫吓得脸都白了。
沈瑾书却已经跳下了马车,蹲下身,两根手指搭在了那人的手腕上。
只一瞬,她便皱起了眉。
你身中剧毒,若我不救你,怕是活不过一刻钟。
她说着,便打开了随身的药箱,取出了一排银针。
可就在银针即将刺入男人穴位的那一刻,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怕了。
怕自己又救回来一个男版的柳拂衣。
她抬起头,看着虚空,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征询我的意见。
老神仙……这人,我能救吗
能救吗
我哪知道啊!
我下意识地按下暂停键,退出全屏,想从后面的集数里寻找这个黑衣男的蛛丝马迹。
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我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本已经播了三十集的《凤临天下》,此刻的剧集列表里,竟然只剩下了三集。
而我正在看的这一集后面,还标着两个鲜红的字——最新。
是蝴蝶效应。
因为我的弹幕,导致剧情出现了偏差,所以后续的所有剧情,都开始重组了。
这部剧,从一部已经完结的录播剧,变成了一部正在进行时的……直播剧。
我咽了口唾沫,重新按下播放键。
既然未来不可知,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先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沈瑾书俯下身,照着我的话做了。
黑衣男人此刻已经气若游丝,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赫连……策……
我浑身一震,瞬间坐直了身子,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飞快地打出了好几个感叹号。
【快救他!!!!!】
【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剧情简介里说过,南诏国二皇子赫连策,是后期最大的反派BOSS!
女主柳拂衣全家都死于南诏和东霖国的战乱,所以她对南诏国恨之入骨,立誓要以一己之力,让南诏灭国。
到剧情后期,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男人都爱上了柳拂衣,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唯有这个赫连策,从头到尾都和她生死对立,是唯一一个没被女主光环影响的正常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么粗的一根金大腿,绝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沈瑾书不再犹豫,立刻施针,暂时封住了他体内的毒素蔓延。
她和车夫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高大的男人拖上了马车。
马车再次晃晃悠悠地启程。
车厢内,一个是为了夺回身份、前途未卜的落难宗姬。
一个,是身中剧毒、生死不明的敌国皇子。
3
从野外到都城,一共播了十分钟的剧情。
剧外十分钟,剧里,沈瑾书和赫连策已经朝夕相处了大半个月。
赫连策的身体底子很好,加上沈瑾书医术高明,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
刚开始那几天,他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像一头受伤的孤狼,眼神里满是戒备和审视。
沈瑾书给他换药时,他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像石头一样。
可沈瑾书却毫不在意,每天都细心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换绷带,动作轻柔得像怕弄疼他。
甚至有一次,为了给他上腹部的药,她不得不解开他的衣衫。
当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蘸着药粉,小心翼翼地在他那线条分明的腹肌上涂抹时,我清晰地看到,赫连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这头狼,居然会害羞。
我差点笑出声。
随着伤势的好转,赫连策眼里的冰霜也渐渐融化了。
他话不多,却会默默地承担起路上所有的体力活。
打猎、烤肉、生火、守夜,甚至还会趁着沈瑾书不注意,摘一把不知名的野花,插在她药箱的缝隙里。
这天,沈瑾书又在给他换药。
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把他扒光,甚至还一边上药一边嘀咕:你这颗痣长得位置还挺别致。
赫连策:……
他沉默着,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
那眼神,灼热得能烫伤人。
我看得直咧嘴。
行了行了,郎情妾意,这门婚事我准了。
终于,在跋涉了大半个月后,都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墙,遥遥在望了。
可就在这时,赫连策却突然掀开车帘,钻了出去。
沈姑娘,我身份特殊,不便与你同去靖安王府。
沈瑾书的心,猛地一沉。
赫连策跳下马车,转身从自己胸前摘下一枚雕刻着雄鹰的哨子,不由分说地挂在了沈瑾书的颈间。
他将哨子举到唇边,吹出一声清越的鸣响。
下一秒,一只神骏的雄鹰猛地从云层里俯冲下来,翅膀带起的疾风,扫过沈瑾书的发梢。
它精准地落在赫连策的肩头,铁钩似的利爪轻轻收拢,却半点没伤着他粗布衣衫下的皮肉。
赫连策抬手,温柔地抚了抚鹰背,指腹蹭过鹰翼上一道陈旧的箭痕。
它叫『追云』。
他的声音比来时低沉了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你拿着这枚鹰哨,它便会听从你的指令。都城鱼龙混杂,它能代我,守护你。
就此别过!
说完,赫连策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沈瑾书一眼,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没入了京城的人流中。
沈瑾书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她眼圈泛红,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怅然若失地问我:
老神仙,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你俩要是见不到,我倒立洗头。】
老神仙你好粗鲁。
沈瑾书吸了吸鼻子,强打起精神,进城一路打听到了靖安王府。
靖安王府。
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派非凡。
近乡情怯,大概就是沈瑾书此刻的心情。
她在王府门口徘徊了许久,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才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敲响了那扇朱漆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
当他看清沈瑾书的脸时,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瞬间石化了。
他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沈瑾书,结结巴巴地喊道:
王、王、王妃……
还不等沈瑾书开口,他就砰地一声关上大门,连滚带爬地跑进府里,声音都变了调。
王爷!王爷!王妃回来了!王妃她回来了!
很快,一个身穿墨色锦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从府里走了出来。
他走得太急,额上的发丝都乱了几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写满了激动与不敢置信。
四目相对。
血脉的牵引,是这世上最玄妙的东西。
爹……
沈瑾书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进了靖安王的心里。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他那张威严的脸上滑落,砸在沈瑾书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尖一颤。
哎!
靖安王哽咽着应了一声,终于忍不住,一把将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紧紧揽进怀里。
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爹……是爹在这儿……我的儿……爹终于找到你了……
府门前的石狮子静静地矗立着,见证着这场迟来了十数年的相认。
管家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连廊下侍立的仆役们,也都红了眼眶。
本是一副父女情深、其乐融融的感人场面。
可就在这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
王爷,不好了!
门外……门外来了位姑娘,说、说她才是您要找的宗姬!
而且……而且她手里还拿着……拿着王妃留给宗姬的信物!
靖安王刚还温情脉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拍了拍沈瑾书的手,沉声道:瑾书,你方才说过,信物被人偷走了。
没想到这小偷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偷了东西,还敢找上门来!
他扶着沈瑾书的肩膀,柔声道:你先进去歇着喝口茶,这事,交给父王去处理。
说完,靖安王便整了整衣袍,大步朝门口走去。
镜头切换到王府门外。
一辆镶金嵌玉、极尽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口。
一个身穿皇子服饰、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正从马车里钻出来,对着靖安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皇叔,侄儿幸不辱命,帮您找到宗姬堂妹了!
靖安王的脸色猛地一变,我也跟着愣住了。
这男的不是别人,正是《凤临天下》的原男主,三皇子顾渊!
那个自幼丧母,凭着一腔深沉心计,在深宫里艰难长大,如今刚被贵妃收为养子,羽翼渐丰,开始和太子分庭抗礼的野心家。
只见顾渊转过身,动作轻柔地从马车上扶下了一个人。
正是柳拂衣。
她换上了一身华贵的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怯生生地往顾渊身后缩了缩,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本该属于沈瑾书的凤纹瑾佩,眼眶红红地看向靖安王。
侄儿与这位柳姑娘极为投缘,偶然得知她此行是进京寻亲,细问之下,才知她身怀靖安王府的信物。
顾渊一脸真诚地说道:侄儿知道皇叔多年来苦寻堂妹,便不敢在路上耽搁,马不停蹄地送她来与皇叔相认。
我看着屏幕,气得差点把手机捏碎。
【我呸!好一出英雄救美、顺水推舟的大戏!】
【顾渊你个满肚子坏水的,明显是想借着认亲这事,拉拢靖安王的势力吧!】
【柳拂衣这演技,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那眼泪说来就来!】
靖安王的脸色,已经沉得像淬了冰。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柳拂衣,又将目光转向笑意盈盈的顾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哦三皇子帮了本王这么大的一个忙,不知想要本王,如何还这个人情啊
皇叔这话就见外了。顾渊笑意不减,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算计,都是一家人,为皇叔分忧,是侄儿分内之事。
就在这时,沈瑾书从府里走了出来,坚定地站在了靖安王身侧,攥紧了拳头。
你胡说!她叫柳拂衣,不是什么宗姬!我的玉佩,就是被她偷走的!
顾渊从未见过靖安王妃的模样。
所以当他看到和靖安王站在一起的沈瑾书时,只是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位姑娘是
她!靖安王一把将沈瑾书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顾渊,才是我靖安王的女儿,沈瑾书!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顾渊,你可知,欺瞒皇室,助纣为虐,是什么罪名
顾渊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话锋一转,将难题抛给了沈瑾书。
皇叔息怒,侄儿也是听柳姑娘所言,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这位瑾书姑娘说玉佩被偷,可有证据
柳拂衣立刻接话,声音哽咽,委屈得不行。
我没有偷……玉佩一直好好地在我身上。许是……许是这位姑娘认错了人,想攀附权贵,才这般说的吧。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
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不好说啊,那位柳姑娘手里可有信物呢,这做不了假吧
可靖安王看着,明显是相信后面这位姑娘啊……
【我呸!倒打一耙第一名!】
我气得疯狂敲击屏幕。
【沈瑾书,别怕!说玉佩背面的字!怼死她!】
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沈瑾书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
柳姑娘,你拿着我的玉佩这么久,可曾见到,玉佩背面那些奇怪的纹路
柳拂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沈瑾书往前一步,声音清亮,掷地有声。
那并非什么奇怪的纹路,而是我名字里的『瑾』字!也正是因为这枚玉佩,师父才为我取名为瑾书。只是这玉佩自我记事起便日夜佩戴,字迹被我反复抚摸,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不易辨认了!
她直视着柳拂衣,目光灼灼。
你敢把玉佩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背面到底有没有一个『瑾』字吗
柳拂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就将攥着玉佩的手往身后藏。
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渊的眼神一凛,显然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
他干咳一声,还想打圆场:许是……许是时间久远,柳姑娘她忘了……
够了!
靖安王厉声打断他,声如洪钟。
顾渊,你若想掺和本王的家事,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猛地转向身后的侍卫,怒喝道:来人!把这个冒充王府宗姬的女人给我拿下,拉下去,仔细审问!
4
顾渊没想到靖安王会如此不留情面,一张俊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眼看侍卫就要上前擒拿柳拂衣,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上前一步。
皇叔,此事或许真有误会,还请皇叔三思!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瑾书,轻轻扯了扯靖安王的袖子。
爹……
靖安王回头,看到女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担忧,心头的怒火终究还是被压下去了几分。
他知道,女儿是怕他因此和三皇子结下梁子。
他冷哼一声,对着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会意,松开了钳制着柳拂衣的手。
柳拂衣踉跄着退了两步,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两道清晰的红痕。
她不敢看靖安王,只死死地盯着沈瑾書,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钉子,怨毒得让人不寒而栗。
但很快,她又将那份怨毒掩去,换上了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多谢王爷开恩……只是小女,确实是……
滚。
靖安王的声音像冬天里最冷的冰锥子,狠狠地砸了过去,将柳拂衣后半句话直接冻死在了喉咙里。
顾渊见状,知道今日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他强撑着脸上的笑,打着圆场:既然皇叔自有主张,那侄儿便不多打扰了。
他扶着失魂落魄的柳拂衣转身时,我看见他用口型对她低语了一句:
先随我走。
柳拂衣不敢作声,只能任由他半扶半拽地登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我在屏幕前急得直跳脚。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柳拂衣睚眦必报,顾渊又是个阴险小人,沈瑾书你可摊上大事了!】
沈瑾书像是听到了我的咆哮,轻轻叹了口气,极小声地回应道:
我知道的,老神仙。
可我……不想让爹爹因为我,与那位皇子树敌。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傻姑娘,总是这么善良。
【行吧,我先帮你看看,他俩接下来要搞什么鬼。】
镜头果然切到了顾渊和柳拂衣那边,我瞪大了眼睛,连一秒钟都不敢松懈。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简直是对我眼睛和三观的双重污染。
我总结了一下,就一句话。
狼狈为奸,惺惺相惜,你情我愿,少儿不宜。
顾渊一边给柳拂衣手腕上的红痕上药,一边说着各种骚话,那眼神,好像他手上拿的不是金疮药,而是什么催情散。
可能编剧觉得观众就爱看这种擦边的烂俗戏码。
药擦着擦着,两个人就滚上了床单。
我面无表情地数了一下,二十分钟以内,包含了深深浅浅的十二次吻戏,三次含含糊糊的床戏。
终于,在我忍不住想吐的时候,柳拂衣像条蛇一样缠在顾渊身上,把玩着他的发丝,状若无意地开口了。
你说过,要帮我对付那个小医女的,还算不算数了
顾渊抓住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一个女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是名节。
他冷笑一声。
先让她以靖安宗姬的身份快活两天。等到上元节,人多眼杂,我就找几个地痞流氓,当众毁了她的清白。
到那时,就算靖安王再护着她,一个失贞的宗姬,也只会成为整个皇室的笑柄。
柳拂衣咯咯笑了起来,手指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你好坏啊。
那你介不介意,我再坏一点
……
我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拖动进度条,想等镜头切回沈瑾书那边的时候提醒她。
可是这进度条,仿佛被钉在了屏幕上一般,怎么都挪动不了。
我只能忍着恶心,又被迫观摩了这俩玩意儿十分钟的恋爱脑剧情。
好消息,镜头终于切回沈瑾书那边了。
坏消息,时间线已经直接跳转到了上元节当晚。
上元节的都城,花灯如昼,游人如织。
沈瑾书被丫鬟簇拥着,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繁华的景象,脸上满是新奇。
可很快,她就被涌动的人潮挤得和丫鬟走散了。
我用毕生最快的打字速度提醒她:
【柳拂衣和顾渊准备在上元节对付你!尽快和丫鬟会合,立刻回府!】
沈瑾书看到弹幕,脸色瞬间变了。
她焦急地在人群里张望,可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老神仙,我找不到她们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和颤抖,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几个醉醺醺、满身酒气的壮汉,嬉皮笑脸地撞了过来,手很不规矩地就往她腰间探。
沈瑾-书吓得花容失色,拼命往后缩,却被后面的人潮死死抵住,退无可退。
其中一个络腮胡笑得不怀好意,一股腥臭的酒气扑面而来。
小娘子生得这般标致,陪哥哥们喝杯酒如何啊
放开我!
沈瑾书挣扎着,手腕却被对方像铁钳一样的手死死攥住。
几番推搡拉扯,她已经被强行拖到了旁边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
屏幕前的我,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恨不得能冲进手机里保护她。
【哨子!赫连策送你的那个鹰哨!快吹响它!】
危急关头,沈瑾书像是被我点醒,终于摸到了颈间那枚冰凉的鹰哨。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它凑到唇边,吹响。
啾——!
一声尖锐高亢的哨声,瞬间刺破了恶徒们的污言秽语,惊得巷口的花灯都晃了晃。
哨声未落,巷口突然卷起一阵疾风。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夜空中俯冲而下!
是追云!
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唳鸣,划破夜空,精准地扑向那个络腮胡。
锋利的铁喙,狠狠地啄向他抓住沈瑾书的手背。
啊——!
络腮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上瞬间多了几个深可见骨的血洞,鲜血淋漓。
他惨叫着松开了手。
其余几个地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禽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几滴温热的血溅到了沈瑾书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伸长了脖子,往追云来时的方向张望。
夜空中,除了明月,空无一物。
【别看了,那个谁没来。】
我忍不住吐槽。
沈瑾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声反驳。
老神仙你说什么呢,我……我也没有很想见到赫连策。
【……】
傻姑娘,我都没说是谁,你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
追云一路护送,沈瑾书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靖安王府。
我长舒了一口气,以为这劫总算是过去了。
却没想到,当晚,沈瑾书便发起了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
靖安王急得团团转,连夜请来了宫里的御医。
御医隔着手帕为沈瑾书把了脉,刚一探上,脸色就变了,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猛地弹跳着远离了床边。
他指着昏迷不醒的沈瑾书,声音抖得像筛糠。
王爷!郡主、郡主她……她得的是瘟疫!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就想到了那几个地痞流氓身上隐约可见的水痘。
顾渊!
你好毒的心!
他这哪里是想毁了沈瑾书的名节,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我突然想起来,在原剧情里,都城也爆发过一场大瘟疫。
当时皇帝下旨,不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顾渊,只要谁能平息这场瘟疫,便记下泼天大功。
最终,是顾渊办得堪称完美。
他不仅找出了遏制瘟疫的方子,还顺藤摸瓜,查出这场瘟疫的源头,是太子为了在皇帝面前邀功、巩固民心,特意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
皇帝大怒,当即下令将太子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顾渊,正是靠着这场瘟疫,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可现在看来,那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草菅人命、引瘟疫入京的畜生,根本不是太子。
是顾渊他自己!
……
瘟疫很快在都城大范围蔓延开来。
皇帝下令,交由太子督办此事,三皇子顾渊从旁协助。
太子下令,将所有感染了瘟疫的病患,不论身份贵贱,统一送到城郊的疠所隔离。
沈瑾书是宗姬,本可以不受此令,在王府里接受最好的治疗。
但她醒来后,却对着忧心忡忡的靖安王,盈盈下跪。
父王,请允孩儿……去疠所。
胡闹!
靖安王的声音发颤,带着从未有过的厉色。
疠所是什么地方那是死人堆里捞命的地方!你是金枝玉叶的宗姬,父王能请全天下最好的御医守着你,你何必去受那份罪
沈瑾书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却异常坚定。
孩儿自幼学医,深知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智愚,普同一等。
她顿了顿,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声音里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悲悯。
更何况,如今京城里多少百姓染上瘟疫,连一口干净的药都喝不上。女儿若只守着王府的安稳,贪生怕死,那我这一身的医术,还有何用
廊下的灯笼被风掀起,昏黄的光影在她单薄的肩头晃了晃。
靖安王望着她倔强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了王妃当年也是这样。
为了给边关的将士送药,怀着身孕,还义无反顾地往那苦寒之地闯。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挣扎已化作一片通红。
好……好一个『普同一等』。
他弯腰,亲手扶起自己的女儿,声音哽咽得像被堵住了喉咙。
你去吧。
父王……等你回来。
5
镜头一转,又是顾渊和柳拂衣谈情说爱的画面。
既然拖不了进度条,我索性开了三倍速。
顾渊正捻着一串佛珠,听属下回报。
殿下,如今京中各家药铺的藿香、苍术两味关键药材都已缺货。疠所那边,只有药方却无药材,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顾渊冷笑一声,将手里的佛珠啪地扔在案上,珠子断线,滚落一地。
如今全京城的藿香和苍术,怕是都堆到太子府的地窖里了。他这个蠢货,还想着等瘟疫再严重些,再把药材放出来,好收买民心。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毒辣的阴狠。
传我的话给疠所的人,就说……是太子的命令,如果一月之内,疫情还得不到控制,就放火围所,一个不留。
我倒要看看,这几十条人命的罪责,他太子,担不担得起。
手下领命而去。
很快,疠所的铁门便被重重落了锁,四周堆满了干柴,浇上了火油。
医官和病患,连同主动前来的沈瑾书,全都被围困在了里面。
不许进,不许出。
没有关键药材,医官们束手无策,只能绝望地怒骂太子无情,官府无义。
沈瑾书也烧得越来越厉害,意识都开始恍惚。
可她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起滚烫的身体,在追云的脚下系上一张写着血字的纸条,将它奋力抛向了空中。
只能……赌一把了。
看着追云的影子消失在天际,她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眼里的光,忽明忽灭。
【别睡!沈瑾书!千万别睡!还有办法的!】
我疯狂地发着弹幕,指尖都在发抖。
【我刚查了很多资料,有些土法子看起来还是靠谱的!】
【快!将煮沸的米汤、淡盐水少量多次地喂给重症病患,可以预防脱水休克!若有皮肤溃烂的,先用煮沸冷却的水冲洗伤口,再敷上捣烂的蒲公英、马齿苋覆盖止血!】
【还有疫苗!我查到一种人痘术的平替!等退烧后,可以把轻症患者的痘痂研磨成粉,吹入健康人的鼻腔,能产生抗体!】
水……要煮沸的水……
我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濒死的沈瑾书再次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她的膝盖在粗糙的稻草堆上磨出了道道血痕,却浑然不顾。
旁边一个年迈的老医官正抹着眼泪,见她醒了,忙扶住她。
郡主,没用的……我们连药都没有……
不是药。
沈瑾书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指着墙角,艰难地说道:那里的蒲公英,连根拔了,洗干净捣烂,敷在溃烂的伤口上。
还有米,把所有的米都拿出来,煮成稠稠的米汤……给腹泻的人喝。
医官们面面相觑,可看着沈瑾书眼里那点不肯熄灭的星火,终究还是动了手。
有人去墙角扒出了沾着泥土的蒲公英;有人把最后半袋糙米倒进了锅里。
米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混着药味,竟奇异地压过了疠所里那股腐烂的臭气。
沈瑾书靠在门板上,看着孩童捧着粗瓷碗喝米汤,看着妇人用捣烂的草药贴在丈夫溃烂的伤口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鹰哨。
忽然,有个小姑娘指着窗外,惊喜地喊了一声。
快看!有只老鹰!
铁栅栏外,追云正用喙狠狠地啄着一个守卫的手腕,那人手里的火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它身后,一道玄色的身影,正踏着月色,逆光而来。
赫连策!
他背上,赫然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他的弯刀劈断第三根阻拦的木柴时,我才看清,麻袋口露出的,正是沾着新鲜泥土的藿香叶!
让开!
他的声音裹着风雪的寒意,撞进了疠所,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将麻袋扔给迎上来的医官,朗声道:孤乃南诏二皇子赫连策!南诏地处潮湿,先人研究出治疫奇方,今孤愿将此方,献给东霖!
守卫头领急忙上前劝阻。
南诏皇子,如今太子有令,若一月内瘟疫不能遏制,这疠所里的人便都要被烧死!您此时进去,保不齐一条命都要搭在这里,您还是快回吧!
赫连策回头,冷冷地扫了那守卫一眼,眼神比刀光更寒。
孤进不进,还轮不到你来多言。
他一脚踹开被劈断的栅栏,踏过铁门,径直走到了沈瑾书面前。
赫连策……
沈瑾书靠在门板上,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突然就红了眼眶。
赫连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竟在微微发颤。
烧还没退。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和心疼。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压得紧实的姜糖。
含着,能舒服点。
他别过脸,耳尖却悄悄地泛了红,随即把南诏的方子递给了旁边的老医官。
一个年轻的医徒捧着方子,犹豫道:郡主,这方子……以痘养痘,会不会太险了
沈瑾书正往外捧着药材,闻言抬头时,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险,也要试。
她指了指墙角。
你看那墙角的蒲公英,生在石缝里都能活。
我们,凭什么不能
药烟袅袅升起,带着生的希望。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原剧情里,顾渊最后用来救治瘟疫的方子,正是从南诏国偷来的。
所以现在,他们,都能活了。
疠所三十二人。
十二人因延误救治而亡。
剩下的二十人,全都活着走了出来。
瘟疫刚被遏制,那场原剧情里腥风血雨的朝堂硬仗,也随之而来。
顾渊查出太子私囤药材,导致瘟疫蔓延,最终伤亡惨重。
皇帝大怒,将太子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可万万没想到,扳倒了太子还不算完。
顾渊竟又拿赫连策现身疠所之事大做文章,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诬告靖安王府私通南诏,意图叛国!
接到圣旨,被传唤进宫对峙的时候,沈瑾书的脸色一片惨白,她害怕因为自己,连累了整个靖安王府。
赫连策却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与她一同,走上了金銮殿。
这场对峙,我看得是酣畅淋漓,通体舒畅。
顾渊,输得一败涂地。
他太低估赫连策和靖安王,也太高估了自己。
先是赫连策,拿出了顾渊暗中指使手下,将感染了瘟疫的兵痞放入都城的铁证。
【First
Blood!】
再是靖安王,呈上了顾渊假传太子旨意,意图放火烧毁疠所、杀人灭口的人证物证。
【Double
Kill!】
紧接着,是沈瑾书。她以精湛的医术,当庭指出,顾渊前几日献给皇帝的那块暖玉里,被人动了手脚,混入了能使人慢性中毒的毒草汁液。
【Triple
Kill!】
再然后,是久居深宫、一直沉默的皇后,她当众厉声控诉,顾渊与其养母贵妃的关系,远非母子那么简单,而是秽乱宫闱,禽兽不如!
【Quadra
Kill!】
最后,是顾渊的正妃,那个一直被他冷落在府里的可怜女人,给了他最致命的一箭。
她呈上了一张从柳拂衣房中搜出来的军事布防图,泣诉道,怀疑柳拂衣是在替顾渊私下豢养死士,意图谋反!
【Penta
Kill!】
这一条,顾渊其实有点冤。
布防图是柳拂衣自己偷的,他并不知情。
但是,说出去谁信呢
反正我不信。
皇帝震怒,龙颜大怒,当场下令,将柳拂衣抓了过来。
柳拂衣一进大殿,看清楚殿内的形势,眼珠子一转,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俨然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无辜模样。
圣上明鉴!小女子平日里只懂些女红女德,哪里懂得那图是用来干什么的
她指着顾渊,声泪俱下。
是三皇子!是他逼迫小女子去设法给他偷来的!若是小女子不这么做,三皇子就要……就要把小女子卖去做娼!
皇帝是在血雨腥风里走过来的,哪里看不出她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他冷笑一声,直接下令。
将这对狗男女,当庭绞杀,尸身悬挂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一年后。
皇帝因体内毒素深入骨髓,终是去了。
没想到,斗来斗去,最后竟是刚生下小皇子的惠嫔,捡了个大便宜。
靖安王被封为摄政王,辅佐幼帝,手握东霖国的实权。
他问沈瑾书,最想要什么赏赐,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都愿意为她摘下来。
沈瑾书却垂眸,摇了摇头。
孩儿不想要任何珍宝,只求父王,答应孩儿一件事。
孩儿想在都城的女学里,设立一门医术课,将我这一身的手艺,传下去。
王孙贵族之女也好、商贾富户之女也好、亦或是清贫农户、贩夫走卒之女都好,只要想学,不论出身,不收学费。
这是天大的好事,靖安王想都没想,大手一挥,出钱出力,立刻就操办了起来。
很快,东霖国第一间女医塾,便正式成立了。
第一天上课,半条街都坐满了前来听课的女子。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讲台上那个身穿白色襦裙的女夫子身上,她讲得口干舌燥,眼里却闪着光。
而在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一个肩膀上扛着雄鹰的异域男人,正闭着眼,靠着树干,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在等。
等下学后,接他的神医娘子,回家吃饭。
他们以后,还要一起,吃好多好多顿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