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梧桐树下的初见
2017年的九月,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燥热。我攥着绣着校名的帆布书包带,站在明德中学的校门口,手心沁出的汗把带子洇出一小片深色。教学楼前的梧桐树落了满地碎金似的叶子,穿着蓝白校服的学长学姐们说说笑笑地从身边走过,他们的声音像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玻璃珠,清脆又晃眼。
初一(7)班的门牌在走廊尽头闪着光。我踮脚往里看,课桌椅摆得整整齐齐,窗台上的绿萝垂着嫩生生的须子。选了靠窗的第三排坐下,刚把书包塞进桌肚,金属拉链上挂着的TFBOYS亚克力挂件就咚地撞在木头上。那是我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王俊凯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在陌生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孤单。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时,周围的座位渐渐坐满了人。前桌的两个女生在讨论暑假看的《夏至未至》,后排的男生在比谁的奥特曼卡片更稀有。我把语文课本摊开,指尖反复摩挲着封面上贴的易烊千玺贴纸,他穿着红色舞衣,眼神亮得像星星。可这光亮照不进我发紧的喉咙——班主任让自我介绍时,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叫苏晚三个字刚出口,就被后排的哄笑吞了进去。
下课铃成了我的噩梦。所有人都像被按了启动键的玩具,呼啦一下散开,只有我钉在座位上,假装认真地数课本上的插图。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挤在电线上,像一串会动的省略号。突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过来,发尾还别着颗草莓形状的发卡。
同学,你的书包……女生的声音像刚开瓶的橘子汽水,甜丝丝的。
我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她指着我书包上的挂件,指尖涂着透明的指甲油,你也喜欢TFBOYS
我的舌头像打了死结,好半天才点头。她立刻从笔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演唱会门票根,你看!我去了四周年那场!荧光绿的票根上,场馆图案已经磨得模糊,可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北京工人体育场。
我有他们所有的专辑!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原来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响。女生哇地叫出声,把她的王源明信片拍在我桌上。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把两张并排的明星贴纸镀上一层金边,我突然觉得,这陌生的教室好像没那么冷了。
她叫夏栀,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校服领口别着个Hello
Kitty徽章。那天的课间,我们头挨着头,从王俊凯的吉他聊到易烊千玺的书法,连上课铃响了都没听见。她拽着我的袖子说:以后我们就是‘帝国姐妹’啦!——这是我们粉丝圈的暗号,说出口时,走廊里的风正好卷起一片梧桐叶,轻轻落在我们的课桌上。
2
五颗糖的约定
班级每周换座位的规则,起初让我很恐慌。第一次搬桌子时,我抱着书包站在教室中央,像只找不到窝的小兽。夏栀却扛起她的漫画书,砰地把桌子砸在我旁边,怕什么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引得前排扎高马尾的女生回过头来。
你们也喜欢TFBOYS女生推了推眼镜,露出整齐的牙齿。她的校服袖口总是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红色手环——那是TFBOYS的应援色。夏栀立刻把藏在历史书里的海报抽出来,我们三个挤在一块儿,连上课铃响了都舍不得分开。那个女生叫林砚,数学作业本永远像印刷体一样工整,却会在自习课上给我们传写着歌词的小纸条。
第二次换座位,我们的队伍壮大到五个人。新加入的沈知渔是从实验中学转来的,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第八。她不像我们总在课间疯跑,午休时总安安静静地刷题,却会在我历史考砸时,把她的笔记本塞给我,这里的时间轴要画成树状图,像糖葫芦一样串起来才好记。她的笔记本扉页贴着王源的小卡,被摩挲得边角发卷。
最后加入的阮棠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妈妈是烘焙师,每天早上都会给她装一饭盒曲奇。我不太懂追星,但我觉得你们聊起他们时,眼睛亮得像我妈烤饼干时的烤箱。她把曲奇分给我们,糖霜沾在嘴角,像落了片雪花。
我们在学校后街的奶茶店结成五人团。点了五杯珍珠奶茶,用吸管在杯盖上画了五个手拉手的小人。夏栀举着杯子宣布:以后我们就是‘七班F5’!珍珠从她嘴角漏出来,沾在下巴上,像颗圆滚滚的痣。那天的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五个影子交叠在一起,我以为会一直这样到毕业。
初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后,沈知渔突然红着脸说:我谈恋爱了,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她的手指绞着校服衣角,眼睛里的光比平时亮了三倍。我们四个面面相觑——沈知渔的成绩单还摊在桌上,年级排名那一栏写着37,红色的数字像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紧。
要不……先分开一阵子夏栀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她的数学也刚及格。沈知渔的脸瞬间涨红了,你们就是嫉妒!嫉妒我有人送早餐,嫉妒我不用整天抱着习题册!她把作业本摔在桌上,声音尖利得像玻璃破碎。阮棠拉着她的胳膊小声劝:说不定只是这次题目太难了呢可夏栀已经拽着我和林砚站起来,分不清轻重的朋友,不要也罢。
那天的晚霞红得像哭过的眼睛。沈知渔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前面,高马尾一甩一甩的,像在跟我们告别。阮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掉眼泪,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攥着口袋里的五人合照,照片上的我们挤在奶茶店门口,笑得露出牙龈。风卷着梧桐叶从脚边跑过,好像在替我们说再见。
五人团变成三人团的那天,夏栀把沈知渔送的应援手环摘下来,扔进了垃圾桶。我没扔,只是把它塞进了笔袋最底层。那里还躺着我们一起攒钱买的演唱会门票,日期就在下个月,现在看来,像张过期的船票。
data-fanqie-type=pay_tag>
3
座位与风波
初三开学那天,我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夏栀和林砚。秋风把她们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夏栀的书包比去年沉了不少,里面塞满了中考模拟卷。听说今年要按成绩排座位了。林砚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闷闷的。
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时,空气像被冻住了。按期末成绩蛇形排位,现在开始换座位。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我看着夏栀抱着她的书搬到第三排,她回头冲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眼眶却红了。林砚被换到最后一排,隔着大半个教室冲我挥手,像只被风吹得摇晃的风筝。
新同桌周叙白把书包放上来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他是年级第一,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连作业本的边角都不会卷起来。以后请多指教。他推了推眼镜,露出干净的牙齿。我们的名字挨在一起出现在课代表公示栏上,历史老师和道德老师是对门邻居,总让我们一起收卷子钱。周叙白说我记作业的字迹比他清楚,你帮我记着,我给你讲数学题,等价交换。
他的数学笔记像彩虹一样好看,用红笔标重点,蓝笔写例题,绿笔画辅助线。我却总在他讲题时走神,看他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得像初春抽条的树枝。
变故是从陶瑶搬到我后座开始的。她一坐下就用胳膊肘撞我的椅背,喂,离周叙白远点。我回过头,看见她盯着周叙白的背影,眼睛亮得吓人——全校都知道陶瑶喜欢周叙白,她送的情书能塞满两个抽屉,连他用过的草稿纸都被收起来当宝贝。
我们只是同学。我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
她嗤笑一声,同学需要每天帮着记作业同学会一起去办公室交表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苏晚,别装了。
第一次被欺负是在两周后。我的历史笔记本突然不见了,放学时在垃圾桶里找到,上面被泼了半瓶蓝黑墨水。我知道是陶瑶干的——午休时她总假装系鞋带,在我座位后面蹲很久。可我没敢说,那天周叙白正在给我讲二次函数,他的声音像浸了凉泉的石头,清清爽爽的,我不想打断他。
后来的事情越来越过分。我的笔总是莫名其妙失踪,课本上被画了小乌龟,连夏栀给我带的辣条都被换成了过期的。最严重的那天,我穿着校服去上体育课,回来时发现后背被人用马克笔写了厚脸皮三个字,旁边还画了个哭脸。
周末在家洗衣服时,那几个字在水里晕开,蓝黑色的墨水染脏了半盆泡沫。我盯着镜子里的后背,突然想起午休时陶瑶的指甲缝里沾着马克笔的痕迹。
周一的大课间,我在走廊拦住了陶瑶。风把她的刘海吹起来,露出额头上的青春痘。我和周叙白真的只是朋友,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我对他没有别的想法。
她抱臂看着我,嘴角勾出嘲讽的笑,谁信啊天天缠着他讲题,帮他记作业,当别人都是瞎子她凑近一步,声音像毒蛇吐信,只要你还坐在这里,我就天天给你‘惊喜’,直到毕业。
流言像蒲公英一样在学校里散开。有人说我为了让周叙白给我讲题,每天给他带早餐;有人说我在他的书包里塞情书;甚至有人编造出我在体育课上故意摔倒,就为了让他扶我。夏栀和林砚来问我时,我正帮周叙白把收来的卷子钱整理好,真的只是搭档,他帮我讲题,我帮他做事。
夏栀皱着眉,可大家都在说……
大家说的就是真的吗我把钱塞进信封,突然觉得很累。
那天下午,周叙白让我把记好的作业单放进他书包里。我拉开拉链时,正好被窗外的同学看见。放学时,夏栀和林砚堵在教室门口,脸色像被雨淋过的纸,你放进他书包里的到底是什么
就是作业单啊。我的书包拉链卡住了,挂件上的王俊凯笑得一脸无辜。
我们是朋友,你不用瞒着我们。林砚的声音里带着失望。
我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拉链终于扯开了,不信你们明天自己问他!
第二天一早,夏栀就拽着林砚去了周叙白的座位。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周叙白皱着眉摇头,然后夏栀走过来,语气平平的,他说是作业单,那就是吧。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碎了。就像被摔在地上的搪瓷杯,虽然还能装水,却总漏着缝。
体育课体测那天,800米跑下来,我的肺像个破风箱。周叙白把他的水杯递过来,喝点水。我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杯子。他没说话,拿起我的杯子就喝了起来,喉结滚动的样子被全班看在眼里。
放学时,夏栀和林砚堵在楼梯口,眼睛红得像兔子。苏晚,你就别骗我们了,夏栀的声音带着哭腔,普通朋友会喝你的水吗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我把书包带勒得更紧,他帮我讲题,我帮他记作业,我们是搭档!为什么你们宁愿信陶瑶的鬼话,也不信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才不想看你被人当笑话!林砚提高了音量。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他们的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得我浑身发疼。我看着夏栀和林砚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很累。那些一起在奶茶店分享的秘密,一起在操场边唱的歌,一起在被窝里发的消息,好像都被这场争吵冲得一干二净。
算了。我转身跑下楼梯,书包上的挂件撞在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跟过去告别。
4
树洞与夏天的告别
日子突然变得安静起来。没有夏栀在课间拉着我去抢最后一袋卫龙,没有林砚给我传写着歌词的小纸条,连陶瑶的刁难都变得像褪色的旧报纸,没什么分量了。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背历史年表上,周叙白的数学笔记堆得越来越厚,偶尔会在页角看见他写的加油,字迹小小的,像藏起来的星星。
江澈是在这时候重新走进我生活的。她被调到我前桌,抱着一摞物理练习册,听说你数学不太好他这个人平常只会做题,但会在陶瑶又要找茬时,故意把笔掉在地上,哎呀,谁看见我的尺子了
我们的友谊是从数学题开始的。他讲题时语速像机关枪,却总能一针见血,你看,这个辅助线一拉,不就像给三角形安了个小尾巴我则帮他记历史时间线,记住,鸦片战争是1840年,像‘一把屎’的谐音,好记吧他笑得差点把笔吞下去。
江澈知道我和夏栀她们的事,却从不多问。只是在我对着历史课本发呆时,把他的巧克力牛奶塞给我,有些人就像夏天的冰棍,化了就化了,不值得可惜。
初三下学期的某天,我在走廊遇见了夏栀。她抱着一摞职业高中的招生简章,看见我时脚步顿了顿。听说……你数学进步挺大的。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纸。
我点点头,江澈帮了我很多。
她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林砚……她挺后悔的。
都过去了。我看着她校服上的TFBOYS徽章,还是我们一起买的,边角已经磨圆了。
夏栀转学那天,我去送了她。她抱着书包走出教室时,眼睛红红的,却努力挤出笑容,我去学美容美发啦,以后你烫头找我,给你打五折!我点点头,说不出话。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苏晚,对不起。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可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那个挤在一起看海报的下午了。
夏栀走后,林砚来找过我三次。第一次在食堂,她端着餐盘想坐在我对面,我假装没看见;第二次在走廊,她手里攥着张演唱会门票,那是我们曾经约定要一起去的那场;第三次,她把门票塞进我手里,沈知渔托我给你的,她说……她也后悔了。
门票背面用铅笔写着对不起,字迹被眼泪晕开了一小片。我把它夹进历史课本,夹在五四运动那一页——1919年的夏天,和2019年的夏天,好像都藏着告别的味道。
中考前最后一次换座位,陶瑶被调到了别的班。她走那天,看都没看我一眼。周叙白的新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他们总在课间讨论物理竞赛,我偶尔抬头,会看见周叙白冲我笑一下,像初春的阳光,淡淡的。
毕业典礼那天,我在教室最后一排找到了江澈。我们一起把课本搬到楼下,她突然指着远处说:你看,夏栀和林砚在那边。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夏栀正在给林砚扎辫子,动作还是那么笨手笨脚。她们好像也看见了我,却很快转过头去。
领毕业证的时候,周叙白把他的数学笔记递给我,这个给你,高中可能还用得上。封面上贴着张易烊千玺的小卡,是我之前弄丢的那张。我捡到的。他挠挠头,耳朵红了。
走出校门时,梧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江澈拍了拍我的肩膀,暑假去看TFBOYS的演唱会吗我妈给了我两张票。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我们身上,像撒了把碎金。
我摸了摸书包上的挂件,王俊凯的笑脸在风里轻轻摇晃。原来有些告别不是结束,就像夏天总会过去,但蝉鸣会留在记忆里,像那些曾经的朋友,虽然不在身边了,却真实地照亮过某个瞬间。
2019年的夏天很长,长到足够装下所有的相遇和告别。而我知道,新的故事,正在下一个路口等着我。
暑假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我抱着周叙白给的数学笔记坐在窗边,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把窗外的梧桐树洗得发亮。笔记里夹着张便签,是江澈的字迹:别忘了演唱会门票在我这儿,八月十六号,不见不散。
体育馆里的荧光海比视频里看到的更震撼。当《青春修炼手册》的前奏响起时,江澈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却烫得像团火。你看!是王俊凯!他指着舞台中央,声音被淹没在万人合唱里,可我能看清他眼睛里的光,比任何荧光棒都亮。
唱到《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初一那年的课间,夏栀把耳机分我一半,里面就是这首歌。当时她趴在桌上,马尾辫垂在我胳膊上,等我们中考完,就去看他们的演唱会。风吹起窗帘,绿萝的影子落在她脸上,像幅安静的画。
散场时,江澈把他的应援棒塞给我,这个送你,留个纪念。棒身上还沾着他的指纹,温热的。我看着手里的荧光棒,突然明白有些告别不是消失,而是变成了回忆里的光,在某个瞬间突然亮起来,提醒你曾经拥有过。
八月底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在公告栏前遇见了沈知渔。她剪了短发,穿着简单的白T恤,手里捏着实验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听说她后来和体育委员分了手,拼了三个月,终于考上了想去的高中。恭喜你啊。她的笑容里带着点腼腆,和以前那个骄傲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也是。我看着她手里的通知书,突然想起她给我的历史笔记本,那些树状的时间轴像串起来的星星,曾经照亮过我的迷茫。
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橘子味的,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口味。这个给你,她的手指在糖纸上捏出褶皱,以前的事,对不起。
糖在嘴里化开时,酸甜的味道漫过舌尖。我想起初二那个争吵的午后,她摔在桌上的作业本,红色的分数像道疤。可此刻看着她眼里的真诚,突然觉得那道疤早就结了痂,摸上去虽然还有痕迹,却不再疼了。
开学前最后一次见江澈,是在他家楼下的奶茶店。他妈妈给我们点了珍珠奶茶,和当年五个人一起喝的味道一模一样。听说林砚去了市重点,夏栀在美容学校考了初级证书,昨天还发朋友圈晒她给别人做的美甲。
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吸管,想起毕业典礼那天,夏栀给林砚扎辫子的样子。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像层薄薄的金纱,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像隔着条看不见的河。可或许这样也很好,我们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往前走,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彼此的消息,像看到远方的星星,知道它们亮着,就够了。
九月一日去高中报到那天,我特意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校门口的香樟树比明德中学的梧桐树还高,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报到处的老师递给我一张新生登记表,在兴趣爱好那一栏,我写下听歌、看书,笔尖划过纸面时,突然想起初一那年自我介绍时的紧张,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可现在,当班主任让我们做自我介绍时,我看着台下陌生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清晰地说出:大家好,我叫苏晚。话音落下时,没有哄笑,只有礼貌的掌声。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我的课桌上,像撒了把碎金。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生,笑着递给我块巧克力:我叫陈曦,以后请多指教。她的声音像春天的风,轻轻柔柔的。
我接过巧克力,说了声谢谢。转头看向窗外,香樟树叶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说欢迎。口袋里的荧光棒硌着腰,是江澈送我的那根,绿色的外壳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原来成长就是这样,有人离开,有人到来,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回头看时,不过是青春期里一场小小的雨。而那些留在记忆里的蝉鸣、歌声和笑脸,会像一颗颗星星,在往后的日子里,偶尔亮起来,提醒你曾经那样热烈地年轻过。
2019年的夏天终于过去,但关于那个夏天的记忆,会永远留在心里,像本摊开的书,随时翻开,都能闻到阳光和栀子花的味道。而我知道,属于苏晚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