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幕的笑容僵在脸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时临的手背上，带着一丝凉意。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把拥抱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自已嵌入时临的骨血里。
时临能感觉到少年身L的颤抖，那不是喜悦的震颤，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紧绷。他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幕却突然松开手，后退半步，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重新扬起那个带着泪痕的笑容：“嗯，是兄弟。”
客厅的挂钟突然敲响，沉闷的钟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像在为这场未尽的对话画上休止符。时临看着时幕转身走向沙发的背影，那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爸爸把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脱下外套时不经意瞥见茶几上的药盒
——
那是凌晨喂时幕吃退烧药剩下的。他拿起药盒看了看，又望向两个儿子，语气里带着后怕：“以后夜里要是再发烧，可得及时叫我，可不能像这次似的硬扛。”
“知道了爸。”
时临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时幕握着水杯的手上。少年的手指修长，指节泛白，显然是在用力攥着杯子。
晚饭时，爸爸兴致勃勃地讲着公司里的趣事，时幕偶尔插一两句话，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却总在时临抬眼时迅速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时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忽然发现时幕的筷子和自已用的是通款
——
都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青花瓷样式，只是时幕那根筷尾缺了个小角。
“这筷子怎么回事？”
时临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时幕的手猛地一顿，筷子差点从手里滑落。爸爸连忙解释：“前几天收拾你妈妈的遗物，发现还有一幅新的，就给小幕用了。都是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
时临没说话，只是看着时幕把那根缺角的筷子转了个方向，让缺口对着自已。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根针，轻轻刺破了他心中那层名为
“兄弟”
的薄膜，露出底下涌动的复杂情绪。
饭后，时幕主动收拾碗筷，在厨房水池前站了很久。时临路过时，听见他在低声哼歌，调子很熟悉
——
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摇篮曲。他脚步一顿，少年的歌声突然停了，转身时眼睛亮得惊人：“哥哥，我学了首新歌，唱给你听好不好？”
“不用了。”
时临别过脸，心跳莫名加速。他走进房间，反手带上门，却在门合上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冲回厨房时，时幕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右手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滴在白色的瓷砖上，触目惊心。“别动！”
时临厉声喝道，抓过医药箱里的纱布按住他的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时幕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我想把你那根筷子洗干净……”
时临的动作猛地停住。原来少年早就发现，自已一直用着两根完整的筷子，而他手里那根缺角的，是特意被分出来的。这个认知像潮水般涌来，让他想起时幕发烧时攥着他衣角的力度，想起他说
“想让你看到我”
时的恳切眼神。
“笨蛋。”
时临的声音有些沙哑，用碘伏消毒时格外轻柔，“筷子坏了可以再买，手伤了怎么办？”
时幕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水光：“哥哥，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妈妈留下的东西？”
这个问题像重锤砸在时临心上。他看着少年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想起妈妈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的话：“小临要好好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爱不是争抢来的。”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不是。”
时幕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辰。时临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包扎伤口：“爸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
“只是家人吗？”
时幕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窗外的月光穿过厨房的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时临能感觉到少年掌心传来的温度，和自已加速的心跳声。他想起日记本里写的那句
“我们都是对方的唯一”，忽然明白，所谓唯一，从来不是要取代谁，而是成为彼此生命里无可替代的存在。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包扎好伤口后，轻轻揉了揉时幕的头发。少年的身L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像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猫，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
客厅里，爸爸看着墙上全家福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欣慰地笑了。照片里，时临的嘴角微微上扬，时幕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两人的肩膀紧紧靠在一起，仿佛生来就该如此。
夜渐渐深了，时临躺在床上，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时幕轻轻的哼唱声。他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
那首跑调的摇篮曲，竟比妈妈唱的还要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