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在时间灰烬中的爱 > 第一章

二十二年掌心娇,一朝成了假千金。
淬冰的诊断书砸下来时,亲人正围着真千金嘘寒问暖。
她咳着血藏起病历,却在摔下楼梯时,撞进一个高中就偷偷拍她的镜头里。
神经胶质瘤晚期他摸着她掉光的头发,声音很轻,没关系,我陪你数剩下的日子。
后来,她在向日葵田里闭上眼,他用余生办了场摄影展。
每张照片里的女孩都在笑,像从未被辜负过。
——时间会成灰,但爱能烧尽黑暗,亮得像初见那天的光。
1
拿到诊断书的那天,天空是铅灰色的,像一块浸了水的脏抹布,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神经胶质瘤,晚期。医生的声音很平静,带着职业性的淡漠,最多……还有半年。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却像灌了铅,抖得厉害。
纸上的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我所有的侥幸。
林晚,二十二岁,本该是人生刚刚展开画卷的年纪,却被提前画上了句点。
走出医院时,冷风卷着细雨打在脸上,我却没什么感觉。
麻木地站在公交站台,看着车来车往,脑子里一片空白。
该告诉他们吗爸爸妈妈,哥哥,还有阿哲……
他们最近好像很忙,忙着围着苏瑶转。
苏瑶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据说是当年医院抱错的孩子,真正的苏家千金。
而我,这个在林家当了二十二年掌上明珠的人,成了鸠占鹊巢的假千金。
刚知道真相时,我是惶恐的,也是茫然的。但爸爸妈妈抱着我说:晚晚,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女儿。哥哥林辰也拍着我的肩:傻丫头,哥永远护着你。青梅竹马的江哲更是拉着我的手,眼神坚定:晚晚,在我心里,你从来都只是你。
那时我以为,血缘或许重要,但二十二年的感情,总能抵过一切。
直到苏瑶开始一点点渗透我们的生活。
她会在爸爸面前无意提起我买的裙子太贵,不像她,懂得节俭;
她会在妈妈面前泫然欲泣,说姐姐好像不太喜欢她,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会在哥哥面前表现得乖巧懂事,帮他打理书房,而我,从小被哥哥宠坏,从来只会指使他做这做那;
她会在阿哲面前,笨拙地模仿我过去的样子,却又带着一种我没有的柔弱,让阿哲忍不住想去保护。
起初,大家还会为我辩解。
但说得多了,次数多了,爸爸妈妈看我的眼神里,渐渐有了责备;
哥哥开始不耐烦我的任性;
阿哲……他看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陪着那个需要他保护的苏瑶。
我张了张嘴,想对电话那头的妈妈说我病了,很严重,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也许……等他们不那么忙了再说吧。
2
我开始偷偷吃药,定期去医院化疗。
头发一把把地掉,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苍白。
晚晚,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第一次化疗回家,妈妈难得注意到我的异样。
我心里一动,刚想开口,苏瑶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出来,笑意盈盈地说:妈,姐姐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吧。昨天我看到姐姐在房间里哭,好像是因为江哲哥陪我的时间多了点……
林晚!妈妈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瑶瑶刚回来,心里本来就不安,你就不能让着她点江哲愿意陪谁,是他的自由,你至于这样吗
我看着妈妈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在她眼里,我的苍白和憔悴,只是因为嫉妒和任性。
妈,你别怪姐姐了,苏瑶拉着妈妈的胳膊,柔声劝道,姐姐可能就是……不太习惯家里多了我吧。我以后会更小心的,不会再让姐姐误会了。
你看看瑶瑶多懂事!妈妈叹了口气,拍了拍苏瑶的手,转头看我时,眼神里只剩冷淡,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那一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第一次因为生病之外的原因,哭到喘不过气。
哥哥林辰回来时,我正在呕吐,化疗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胃里翻江倒海。
他皱着眉进来,语气带着不耐:又怎么了妈说你又闹脾气了林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苏瑶没对不起你,爸妈也没对不起你,别总像个刺猬一样!
我没有……我虚弱地辩解,我生病了……
生病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能有什么病上次体检不还好好的吗是不是又想装病博同情林晚,这招太老套了。
他转身就走,关门的声音很大,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这个我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家,陌生得可怕。
江哲是在一周后出现的。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晚晚。他的声音有些复杂。
我睁开眼,看到他身后跟着苏瑶,苏瑶的手臂上贴着一块创可贴,怯生生地看着我。
江哲哥,还是不要说了吧,姐姐身体不舒服……苏瑶拉着江哲的衣角。
不行,必须说清楚。江哲皱着眉,看向我,晚晚,瑶瑶说,她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书架,你就把她推下了楼梯,让她摔伤了
我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我没有!我这几天都没见过她!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苏瑶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啊……我真的只是想帮你……
晚晚,江哲的眼神冷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瑶瑶是无辜的。你道歉吧,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我没有做过,为什么要道歉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让我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你看,你又这样!江哲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永远都是别人的错,你自己永远是对的!林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他扶着哭泣的苏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脏的疼痛远胜过身体的病痛。
原来,那个从小一起长大,说过要永远相信我的人,也可以这样轻易地否定我。
那天晚上,我咳了血。
3
身体越来越差,我已经很难再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大部分时间,我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去医院。
家里的人似乎也乐得清静,除了按时叫我出来吃饭,很少有人再关注我的动向。
苏瑶偶尔会来关心我几句,语气里的虚伪和得意,像针一样扎人。
姐姐,你最近好像又瘦了,是不是不喜欢张妈做的菜要不我给你做点吧
姐姐,江哲哥今天送了我一条项链,说是道歉的,其实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是你……
姐姐,爸妈说下个月带我去国外旅游呢,你要不要一起去不过看你身体好像不太好,还是算了吧,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我懒得再理她,只是默默地计算着剩下的时间。
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那些从小到大的奖状,爸爸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哥哥给我抢来的限量版玩偶,阿哲亲手画的画……每一件都承载着回忆,如今看来,却像一个个讽刺的笑话。
我把它们一件件装进箱子,准备扔掉。
或许,我本就不该留下任何痕迹。
那天下午,我抱着一个装满旧书的箱子,准备下楼丢掉。
走到楼梯口时,一阵眩晕袭来,我眼前一黑,连人带箱子摔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似乎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心点。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我挣扎着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的相机包,五官清俊,眼神温和。
有点眼熟。
顾……顾言我迟疑地开口。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一个很安静的男生,总是背着相机,默默地站在角落。
我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他的摄影作品曾经拿过全国大奖。
是我。他扶稳我,目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你还好吗脸色很难看。
我没事,谢谢你。我勉强笑了笑,想去捡散落的书,却被他按住了手。
我来吧。他弯腰,动作轻柔地把书一本本捡起来,放回箱子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来看一个朋友,就在这栋楼。他指了指楼上,然后看着我,你呢身体不舒服
我愣了一下,很久没有人这样认真地问过我的感受了。
喉咙一紧,差点掉下泪来。
老毛病了。我含糊地说。
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把箱子递给我:我帮你拿下去吧。
不用了,谢谢你。
我们一起下楼,沉默地走到小区门口。
我……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他笑了笑:你先说。
没什么,我摇摇头,谢谢你刚才帮我。
不客气。他看着我,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是我的电话。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打给我。
我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号码——顾言。
好。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
像在漫长的黑夜里,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
4
我最终还是拨通了顾言的电话。
不是因为需要帮忙,而是因为那天他离开后,我翻出了高中的相册,在毕业照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背着相机的少年。
他的目光,似乎正落在我的方向。
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更多的却是温和:喂
是我,林晚。
我知道。
我们聊了很多,从高中的趣事,到后来的生活。
他大学学了摄影,现在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小有名气。
我记得你那时候很喜欢笑,像个小太阳。他说。
我苦笑了一下:那都是以前了。
现在也可以是。他的声音很认真。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联系。
他会给我讲他去各地采风的经历,讲那些有趣的人和事。
我也会偶尔跟他提起我的情况,没有细说病情,只是说身体不太好,心情也不好。
他从不多问,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给我安慰和鼓励。
有一次,我化疗反应特别严重,吐得昏天黑地,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觉得特别孤单。鬼使神差地,我拨通了顾言的电话。
他很快就赶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阿姨熬的粥,说养胃。他把粥倒出来,递给我一个勺子。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薄汗,心里暖暖的: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正好在附近拍照。他笑了笑,没有说其实他是从城市的另一端赶过来的。
那天,他就坐在病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喝粥,偶尔跟我说几句话。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也许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顾言开始经常来看我。
有时带一束向日葵,说它向阳,能带来好运气;
有时带一本有趣的书,读给我听;
有时什么也不带,就坐在我身边,安静地摆弄他的相机,偶尔拍下我的样子。
你拍我干什么我笑着问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里有了笑意。
因为好看。他说得很坦然,眼神清澈。
我愣住了,心跳漏了一拍。
他放下相机,看着我:林晚,高中的时候,我就经常拍你。那时候你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你脸上,特别好看。
原来,他那时候的目光,真的是在看我。
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而酸涩。
顾言,我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惊讶,也没有同情,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没关系,他说,不管还有多久,我都会陪着你。
他的眼神很坚定,像磐石一样,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顾言带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们去了海边,看日出日落,听海浪拍岸;
我们去了山顶,看云卷云舒,感受风的自由;
我们去了老街,看斑驳的墙壁,感受时光的沉淀。
他用相机,记录下我每一个瞬间。
笑着的,闹着的,安静的,沉思的……
这些照片,以后会是我的珍藏。他说。
那你要给我版权费。我开玩笑。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版权。他看着我,眼神认真。
我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5
我的时间,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最后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顾言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跟我说话,讲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讲我们看过的风景。
晚晚,你看,今天天气多好,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去海边,好不好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眼皮重得像黏住了一样。
顾言……我用气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黑暗的时候,给了我一束光。
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感受到了温暖和被爱。
他的手很紧,带着微微的颤抖。
晚晚,别说谢谢……他的声音哽咽了,你别走,好不好
我想笑,却只能感觉到眼泪从眼角滑落。
对不起啊,顾言,我好像……不能陪你了。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了高中时的自己,坐在窗边,阳光正好,而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个背着相机的少年,正偷偷地看着我。
真好啊。
……
林晚的死讯,是医院通过她的身份证信息查到家属联系方式后,打给林母的。
你好,请问是林晚女士的母亲吗林晚女士于今天上午十点十五分,因神经胶质瘤晚期,抢救无效去世,请你们来医院办理一下后续手续。
林母正陪着苏瑶挑选参加晚宴的礼服,闻言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什么去世我女儿好好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她就是想不开,又在玩什么离家出走的把戏,还请人来演戏告诉她,别闹了,赶紧回家!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苏瑶担忧地看着她:妈,会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姐姐最近身体好像是不太好……
能有什么事林母不以为意,她就是装的,想让我们心疼她,重视她。你别担心,过两天她自己就回来了。
一旁的林辰和江哲也附和着:妈说得对,她就是任性惯了。
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他们没有注意到,苏瑶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得意和不易察觉的慌乱。
直到下午,警察打来了电话,语气严肃地告知他们林晚的死讯,并说林晚的遗物中有一份详细的病历和诊断书,证明她确实身患绝症,已经与病魔抗争了半年。
不可能!林母尖叫起来,这不可能!
她疯了一样冲出礼服店,开车直奔医院。
林辰和江哲也紧随其后,脸色苍白。
当医生把那份皱巴巴的诊断书和厚厚的化疗记录放在他们面前,当他们看到林晚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如纸,曾经灵动的眼睛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时,他们才如遭雷击,傻在了原地。
不……晚晚……林母扑过去,想抱住女儿,却被医生拦住。她瘫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晚晚……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啊……
林辰站在那里,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装病博同情、太老套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心。
江哲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想起林晚那双清澈的眼睛,想起她虚弱的辩解,想起她最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绝望。
他当初为什么就那么相信苏瑶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多给她一点信任
他们在林晚的遗物里,找到了一个旧箱子,里面装满了他们曾经送给她的礼物,还有一本日记。
日记里,记录了她从确诊到去世的所有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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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拿到诊断书了,有点害怕,想告诉妈妈,却不知道怎么说。
化疗好难受,头发掉了好多,妈妈好像没注意到。
哥哥说我装病,心好疼。
阿哲不相信我,他相信苏瑶。原来,二十二年的感情,这么不堪一击。
遇到了顾言,他很好,像阳光一样。
顾言说会陪着我,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时间不多了,希望顾言以后能好好的。
最后一篇日记,字迹已经非常潦草,几乎难以辨认。
妈妈,爸爸,哥哥,阿哲,对不起,打扰了你们这么久……如果有来生,不想再见面了……
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在他们的心上。
苏瑶也跟来了,看到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想要偷偷溜走,却被林母一把抓住。
是你!都是你!林母的眼睛通红,像疯了一样,是你挑拨离间!是你害死了晚晚!我要杀了你!
她像一头失去理智的母狮,扑向苏瑶,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
林辰和江哲没有阻止。
他们看着苏瑶那张惊恐的脸,心里充满了恨意。
苏瑶最终被警察带走了,因为她不仅长期对林晚进行精神虐待,还被查出在猎场那次,是她故意惊吓了林晚的马(林晚日记里隐晦提到过),只是那次林晚侥幸被顾言所救。
但这一次,她的谎言和恶毒,成了压垮林晚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这一切,都换不回林晚的生命了。
林晚的葬礼,顾言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眼睛红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他没有跟林家的人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束向日葵。
晚晚,我来看你了。他的声音沙哑,你说过喜欢向日葵,它会一直陪着你。
林家的人看着他,想道歉,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从那以后,林母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关心任何人,每天把自己关在林晚的房间里,抱着林晚的遗物,一遍遍地哭,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她的眼神越来越浑浊,偶尔清醒的时候,看向林父、林辰和江哲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是你们!是你们和我一起,害死了晚晚!
我们都该死!
林父和林辰活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中,日渐消沉。
江哲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再也没有回来。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和林晚拿到诊断书那天一样的天气,林母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林晚以前爱吃的。
她平静地叫林父和林辰过来吃饭。
我们……去看看晚晚吧。她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林父和林辰没有怀疑,坐了下来。
席间,林母不停地给他们夹菜,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吃吧,多吃点……这是晚晚最喜欢的……
林父和林辰吃着吃着,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他们惊恐地看着林母。
晚晚一个人在那边……会孤单的……林母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我们……去陪她吧……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晚晚,妈妈来陪你了……对不起……
房间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
很多年后,顾言成了国际知名的摄影大师。
他举办了一场名为《时间的灰烬》的摄影展,展出的所有作品,都是同一个女孩。
女孩在海边笑着,在山顶上眺望着,在老街的巷弄里奔跑着……她的笑容,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阳。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一行小字:
献给我的光,林晚。
无数人为这些照片所打动,为照片里女孩的美好所倾倒。
只有顾言知道,这些照片,是他用余生所有的思念和爱意,为她编织的永恒。
时间会化为灰烬,但爱不会。
它会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闪耀。
番外:未说出口的守望
顾言第一次将镜头对准林晚,是在高二那年的运动会。
秋日的阳光泼洒在跑道上,她作为班级的后勤人员,正蹲在地上给长跑选手递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柔和得像一幅水彩画。
他当时正背着相机在赛场边缘取景,手指下意识地按下快门,将那个瞬间定格成永恒。
在此之前,他只是无数次在走廊里、在教室后排、在图书馆的角落,默默注视着那个身影。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解不出数学题时会轻轻咬着笔杆,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会有点小紧张,声音细若蚊蚋却透着认真。
他像个隐匿的收藏家,悄悄收集着关于她的一切碎片。
她掉落的橡皮,他会趁没人时悄悄捡起来,放在她的桌肚里;
她在课堂上被提问卡壳,他会在笔记本上飞快写下提示,趁着交作业的间隙塞到她旁边的空位上;
下雨天她没带伞,他会提前算好她放学的时间,把伞藏在教学楼门口的梧桐树下,自己淋着雨跑回宿舍。
他从不敢靠得太近。
那时的顾言,还只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沉默寡言的少年,他觉得自己像墙角的青苔,配不上那样明媚的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镜头记录下她的每一个瞬间,让那些影像在暗房里显影、定影,成为只属于他的秘密。
高中毕业那天,他把洗好的一叠照片放进信封,想在散伙饭时交给她。
可当他看到江哲笑着揉她的头发,看到她和同学们勾肩搭背地说笑,那份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气。
他默默收起信封,那叠照片后来被他锁进了抽屉最深处,连同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欢,一起封存。
大学后,他们断了联系,却又在同一座城市。
顾言偶尔会从高中同学的朋友圈里看到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很好,身边有江哲陪伴,他便觉得安心,同时又涌上难以言说的失落。
直到半年前,他听说了苏家千金回归的事,听说了林晚成了假千金,听说她在林家过得并不如意。
那天他去城郊的猎场采风,秋意正浓,层林尽染,他想拍一组秋日旷野的照片。
刚走到一片开阔的草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惊叫声。
他心头猛地一紧,循声望去,只见林晚正骑在一匹马背上,那匹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疯狂地扬着前蹄,她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攥着缰绳,眼看就要摔下来。
而不远处的灌木丛后,苏瑶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住手!顾言几乎是嘶吼着冲了过去。
他来不及多想,抄起地上的一根粗木棍,朝着马的侧后方猛地敲了一下旁边的树干,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那匹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愣,动作稍缓的瞬间,顾言已经冲到了马边,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了马的缰绳,同时伸出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几乎要滑落的林晚。
别怕,抓紧我。他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而有些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稳。
林晚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泪水,身体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顾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从马背上下来,一落地,她的腿一软,差点摔倒,他连忙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顾言……林晚认出了他,声音带着哭腔,谢谢你……
是你做的顾言这才转头看向苏瑶,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苏瑶被他看得有些发怵,强装镇定地说:我……我什么都没做,是这匹马自己不听话……
是吗顾言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树枝,又看向那匹马受惊的样子,语气里的寒意让苏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如果我刚才晚来一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苏瑶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滚。顾言只吐出一个字,声音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苏瑶见状,连忙转身跑了。
顾言这才重新看向林晚,她还在微微发抖,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林晚一直沉默着,顾言也没有多问。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疏离和难过,那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他多想告诉她,从高中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有些守护,注定只能沉默。
后来的事,顾言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苏瑶的真面目最终还是暴露了,她不仅长期在林家挑拨离间,还试图用不正当的手段侵占苏家的财产,甚至在外面欠下巨额债务。
众叛亲离之际,她又被查出之前在猎场故意惊吓林晚、以及诸多针对林晚的恶行,最终因涉嫌诈骗和故意伤害未遂被提起诉讼,锒铛入狱。
听说她在狱中精神恍惚,时常对着墙壁喃喃自语,说自己看到了林晚,说自己对不起她。
曾经的骄纵和算计,最终都化为了牢狱里无尽的悔恨和疯癫。
而江哲,在林晚去世后,才真正看清了苏瑶的所有谎言,也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的愚蠢和盲目。
他拿着林晚的日记,一遍遍地看着,看到猎场事件那一页,林晚写着幸好顾言出现了,不然我可能就真的死了,他的心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穿。
他想起自己当时被苏瑶的眼泪蒙蔽,不仅没有怀疑她,反而还安慰她说林晚只是误会了;
想起自己从未真正关心过林晚的处境,甚至在她最需要信任的时候,选择了站在她的对立面。
悔恨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辞去了工作,离开了那座充满回忆的城市,却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林晚的影子。
她站在阳光下对他笑,眼神清澈,像小时候一样喊他阿哲哥哥。
可每当他想靠近,那身影就会化作泡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自责。
他后来去了林晚的墓地,看到顾言放在墓碑前的向日葵,看到那个沉默的男人站在那里,一站就是一下午。
他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心里清楚,自己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顾言偶尔也会想起江哲,想起他后来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但他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淡淡的漠然。
有些人,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他继续用镜头记录着世界,却再也没有拍过任何人。
他的镜头里,永远只住着一个叫林晚的女孩。
她在高中的阳光下微笑,在猎场的惊魂后依赖地看着他,在最后的时光里,靠在他的肩头,说:顾言,有你真好。
这些记忆,是他余生唯一的光。
那份从高中就开始的暗恋和守护,最终没能等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却成了他对抗漫长岁月的全部力量。
他守着那些照片,守着那些回忆,守着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女孩,在时间的灰烬里,独自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