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苏暖,是一家小小甜品店的店主。我的店开在市中心一栋写字楼的后面,一条安静的小街上。店不大,但阳光很好,空气里永远飘着黄油和糖的香气。
我与顾晏辰的第一次相遇,并不美好。
那天下午,我接到一个大订单,来自本市最顶级的企业——顾氏集团。他们要为一场重要的晚宴定制甜品,要求极高。我花了两天时间,用尽心血,才把那一百份精致的盛夏夜之梦制作完成。
助理小艾帮我把甜品小心翼翼地送上车,我亲自开车送过去。顾氏集团的总部大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让人心生敬畏。
一个自称林助理的年轻男人在大厅等我,他彬彬有礼,但眉宇间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焦急。
苏小姐,你终于来了,会议马上要结束,晚宴就要开始了。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我微笑着解释,指挥着酒店的工作人员把装着甜品的保温箱搬上推车。
意外就发生在进电梯的时候。一个行色匆匆的员工猛地撞了过来,推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最上面的一箱甜品应声摔落在地。
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在了我心里。
纯白的地板上,奶油、水果和蛋糕的碎片狼藉一片。那是我最得意的一款设计,现在变成了一场灾难。
撞人的员工吓得脸色惨白,不停地道歉。林助理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冷冽。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地上的狼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像结了冰的深海。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很低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周围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
顾总,林助理立刻上前,紧张地解释,出了一点意外,甜品……毁了。
他就是顾晏辰。这个城市商业帝国的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走到他面前,微微鞠躬：顾先生,您好。我是甜品师苏暖。非常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耽误了您的晚宴。给我二十分钟,我能解决。
顾晏辰终于正眼看我。那是一种审视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二十分钟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纯粹的讥讽,你知道我这场晚宴的客人是谁吗你知道二十分钟的延误,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他的话像冰锥,一句句扎进我心里。
我没有退缩,只是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但现在追究责任解决不了问题。请您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我的冷静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沉默了两秒,最终只是对林助理冷冷地丢下一句：处理掉。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我一眼,仿佛我连同这一地的狼藉,都只是他成功道路上可以被轻易处理掉的微不足道的垃圾。
苏小姐……林助理面露难色。
林助理,我打断他,语气坚定,请给我一间有烤箱的厨房,还有一些基础的食材。另外,这是我的备用方案,虽然没有‘盛夏夜之梦’那么华丽,但味道和诚意,分毫不少。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备用的设计图和配方单。这是我的习惯,永远为意外准备B计划。
林助理看着我眼中的坚持,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顾氏集团顶楼的员工厨房里,像打仗一样完成了上百份备用甜品的。我只知道,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那栋冰冷的大楼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想和那个叫顾晏辰的男人有任何交集。
他就像他办公室窗外的城市夜景,璀璨,宏大,却遥远得没有一丝温度。
02
我以为那晚的混乱会是我和顾晏辰之间唯一的交集,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在那个点之后,便各自奔向不同的远方。
但生活总在不经意间,给你安排一些意想不到的转折。
一个月后,我的小店里来了一位常客。他总是在下午三点左右出现,穿着得体的西装,举止斯文,每次都只点一份最简单的海盐芝士蛋糕,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吃完。
他从不多话,只是偶尔在我端上蛋糕时,会对我礼貌地点点头。我认出他了,是顾晏辰的助理,林先生。
我有些好奇,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我这家小店的常客。但我没有多问,只是每次都为他端上最新鲜的蛋糕和一杯温水。
直到第五次,他主动开口了。
苏小姐。他叫住正要走开的我。
林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想请问一下,你这里有没有……不那么甜,适合肠胃不好的人吃的点心
我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像顾晏辰那种身居高位的人,饮食不规律,有点胃病再正常不过了。
有,我微笑着说,我可以专门做。比如用山药和红枣做成糕点,或者用小米和南瓜做成布丁,都很养胃。
林助理的眼睛亮了：那太好了！我们顾总他……最近胃口一直不好。
果然是他。
我的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那天他冷漠态度的不快,也有一丝作为手艺人,自己作品被需要的欣慰。
没问题。你明天这个时间来取吧。我答应下来。
第二天,我用最新鲜的山药和去核的红枣,蒸了一份软糯香甜的山药红枣糕。没有用一点糖,甜味全来自红枣本身。
林助理取走后不到一个小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我是顾晏辰。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顾先生
东西很好。他言简意赅地评价,听不出什么情绪。
您喜欢就好。我客气地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说：以后每天送一份到我办公室。林助理会和你结算。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我握着手机,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连下命令都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霸道。
就这样,我成了顾晏辰的专属养胃甜品师。每天,我都会变着花样给他做一些温和滋养的点心。小米糕、南瓜饼、银耳羹……林助理每天准时来取,然后付给我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
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些被装在精致保温盒里的食物。他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我也乐得清静。
只是偶尔,我会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他。照片上的他,永远是那副冷峻淡漠的表情,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让他的内心产生一丝波澜。
我很好奇,这样一个男人,在品尝那些温热的食物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的那颗被冰封起来的心,是否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我抛在脑后。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的世界,是烤箱里温暖的香气和客人们满足的笑脸。而他的世界,是我无法想象的波诡云谲和高处不胜寒。
03
转眼入冬,天气越来越冷。
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店里最后一个客人也离开了。我正准备打扫卫生关门,店门上的风铃却叮铃一声响了。
我抬起头,以为是哪位客人落了东西,却在看清来人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顾晏辰。
他独自一人站在门口,身上那件昂贵的黑色大衣落满了雪花,肩头湿了一片。他没有打伞,黑色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让他冷峻的轮廓多了一丝狼狈。
这是我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他比在财经杂志上看起来更高,也更瘦削,脸色带着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
顾……先生我有些结巴,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他带来的寒气,瞬间驱散了店里温暖的空气。他环顾了一下我的小店,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
还有吃的吗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很疲惫。
有……有的。我回过神来,指了指保温柜里最后一份南瓜派,还有这个,您要吗
他点了点头,走到靠窗那个林助理常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把南瓜派放进烤箱稍微加热,又给他泡了一杯热乎乎的蜂蜜柚子茶。当我把东西端到他面前时,他正用手按着胃部,眉头紧紧地皱着。
您……胃不舒服吗我忍不住轻声问道。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那这个派可能有点甜了,我有些担忧地说,要不我给您煮一碗热粥吧小米粥,很快的。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立刻转身进了后厨。淘米,烧水,小火慢熬。厨房里很快就弥漫开小米粥清淡的香气。
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出去时,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疲惫的阴影。他看起来不像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帝王,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满身风雪,无处可去。
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我把粥碗轻轻地放在他面前,没有出声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他看着眼前的粥,又看了看我,眼神复杂。
为什么他突然问。
嗯我没明白。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他问得直接而尖锐,你只需要把你的商品卖给我就行了。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
我看着他,认真地回答：因为您是我的客人。而且,您看起来……很难受。
我的坦诚似乎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他沉默了,拿起勺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粥。店里很安静,只听得见窗外风雪的呼啸声和他吞咽时细微的声响。
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他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多少钱他放下碗,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不用了,我摇摇头,就当我请您的。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很不习惯欠别人人情。我从不占人便宜。
那就……当是我感谢您一直照顾我的生意吧。我找了个借口。
他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情绪翻涌,让我看不真切。最终,他没有再坚持,只是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
有麻烦,可以打这个电话。他说。
说完,他站起身,穿上那件带着寒气的大衣,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里。
我拿起那张名片,黑色的卡片,烫金的字体,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顾晏辰。
我握着那张冰冷的名片,心里却有一股暖流在悄悄涌动。这个男人,好像也并非如他外表那般,坚不可摧,毫无温度。
04
那晚之后,顾晏辰没有再亲自来过我的店。林助理依旧每天下午准时出现,取走我为顾晏辰准备的养胃点心。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手机里存下了那个名字——顾晏辰。
我以为那张名片永远也不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毕竟,我和他的世界,隔着千山万水。
直到半个月后,我遇到了麻烦。
我的甜品店所在的这条小街,突然被通知要整体拆迁改造。房东拿着一笔微薄的补偿款,通知我一个月内必须搬走。
这家店是我大学毕业后全部的心血,从选址、装修到菜单上的每一款甜品,都倾注了我的爱和梦想。我舍不得它,更不知道在短时间内,要去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合心意的地方。
我找房东商量,找街道办申诉,但都无济于事。开发商是本市一家很有实力的大公司,项目已经板上钉钉。
那几天,我愁得焦头烂额,连做甜品的心情都没有了。林助理来取东西的时候,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苏小姐,你遇到什么事了吗脸色很不好。
我勉强笑了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我没想过要向他求助,只是心里实在太烦闷,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林助理听完,皱起了眉头：开发商是哪家公司
好像叫……‘宏业地产’。
林助理的脸色变了变,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这件事,恐怕不好办。苏小姐,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他的反应让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店里,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眼眶忍不住红了。我拿出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着通讯录里那个名字。
有麻烦,可以打这个电话。
他的话在耳边响起。
要打吗为了这点小事去麻烦他,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利用他那晚的随口一句话,得寸进尺
我的自尊心和现实的困境在脑海里激烈地交战。
最终,我还是没有按下那个通话键。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身上。
第二天,我强打起精神,开始在网上搜索新的店铺信息。
下午,林助理没有来。快到傍晚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顾晏辰。
是我。他的声音依旧清冷。
顾先生。我的心猛地一紧。
你的事,林助理告诉我了。他开门见山,你现在在哪
在……在店里。
待在那,别动。
电话又一次被干脆地挂断。我握着手机,一头雾水,心脏却不争气地怦怦直跳。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我的店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不是顾晏辰,而是林助理。
苏小姐,林助理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抱歉,今天来晚了。
没关系……
这是顾总让我交给你的。他递给我一个文件袋。
我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店铺租赁合同,还有一把钥匙。
合同上的地址,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一个位置极佳的临街店铺。租金那一栏,却是一个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而出租方的签名,龙飞凤舞,正是顾晏辰三个字。
我彻底惊呆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顾总说,那个铺面本来是他公司旗下的产业,一直空着。他觉得很适合你。林助理解释道,至于拆迁的事,你不用担心了,‘宏业地产’的项目会推迟。你可以在这里继续营业,直到新店装修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惊喜和疑惑冲击着我。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喃喃地问。
林助理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笑意：顾总说,他不能让他的专属甜品师,因为找不到地方做饭而失业。
他的专属甜品师……
我的脸颊轰的一下就热了。这句话从那个冷漠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竟然带着一种别扭的、奇异的温柔。
请……请替我谢谢他。我握紧了手里的合同,声音有些颤抖,这份人情,我……
苏小姐,林助理打断我,顾总帮你,不是为了让你还人情的。你只要……继续每天给他做好吃的就行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们顾总,嘴很挑。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他能把一样东西,连续吃上一个月。
那一刻,我心里百感交集。感动,温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我心底悄悄地发了芽。
我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顾氏集团的大楼灯火通明。我想象着那个男人此刻正坐在顶楼的办公室里,他或许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这一刻,我觉得他离我,没有那么遥远了。
05
新店的装修很快提上了日程。顾晏辰找来了本市最好的设计师,一切都按照我的喜好和习惯来安排。我只需要偶尔过去看看进度,提提意见。
而老店这边,因为宏业地产的项目推迟,我得以安心地继续营业。
我和顾晏辰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他从不过问新店的事,也从不提起他为我做的一切。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依然是那一盒盒被林助理带走的点心。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开始在做点心的时候,不自觉地去想,他今天的心情怎么样工作会不会很累这款新的口味,他会喜欢吗
我的心思,似乎都被那个从未对我笑过的男人牵动着。
这天下午,我正在后厨试验一款新的桂花米糕,林助理来了。
苏小姐,今天顾总有个重要的应酬,晚饭可能又吃不好了。他叹了口气,他的胃……唉。
我心里一动,停下了手里的活。
应酬的地方在哪里我问。
林助理报了一个高级私人会所的名字。
你等我一下。
我手脚麻利地将刚刚蒸好的小米粥装进保温桶,又配了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
林助理,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过去。就说……就说是今天额外的。我把保温桶递给他。
林-
助理看着我,笑了：苏小姐,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去呢
我的脸一热：我……我去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顾总看到你,也许比看到这份粥更高兴。林助理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我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去,还是不去
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接过了林助理递来的车钥匙。
那……那我去了。
私人会所金碧辉煌,门口的侍者看到我手里的保温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报了顾晏辰的名字,他立刻恭敬地把我引到了一个包厢门口。
包厢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还有一些油滑的奉承。
顾总,您真是年轻有为啊！我们公司以后,可要多多仰仗您了！
是啊是啊,这杯酒,您一定要喝！
我仿佛能想象到顾晏辰此刻皱着眉头的样子。他那样一个喜静的人,一定很讨厌这种场合吧。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里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顾晏辰冰冷刺骨的声音：我说了,不喝。
包厢里瞬间一片死寂。
我心一横,推开了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我看到了顾晏辰,他站在桌前,脸色阴沉得可怕,他面前的地上,是一个摔得粉碎的酒杯。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举着酒杯,满脸尴尬地僵在那里。
顾晏辰看到我,也愣住了。他眼中的寒冰,在那一刻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没有理会其他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
顾先生,我仰头看着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粥,该喝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这片凝固的空气里。
顾晏辰定定地看了我两秒,然后,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他拉起我的手,对我说了两个字：走。
他把我带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包厢,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会所外面的露台上。
晚风带着凉意,吹乱了我的头发。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他的手很冷,却很有力。
你怎么来了他松开手,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我怕你又胃疼。我小声说。
他沉默了。露台上的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拔而孤单的背影。
多管闲事。过了很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责备,却不知为何,我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
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
顾晏辰,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你是不是……活得很累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总是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用冷漠来保护自己,不让任何人靠近。可是,铁打的人也会生锈,你也会累,会痛,不是吗
你不需要对所有人都竖起尖刺,至少……在我面前,你不用。
我说完,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触碰到了他不愿意被人触碰的伤口。
就在我准备开口道歉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一把将我拉进了怀里。
我整个人都懵了,脸颊撞在他冰冷但坚硬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紧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我的耳膜。
苏暖,他在我耳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沙哑而脆弱的声音说,不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我的声音闷在他的怀里。
因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挣扎,我怕我会……习惯。
习惯了我的温暖,就再也回不到那片冰冷的孤岛。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这个男人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被锁在太深太厚的地方,连他自己都忘了该如何打开。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回抱住了他。
06
那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顾晏辰很快就松开了我,恢复了他惯常的疏离。他把我送回店里,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我偷偷看他,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路灯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落寞。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依然很少来我的店,但我们开始通电话。有时候是深夜,他刚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会打给我,什么也不说,只是听着我絮絮叨叨地讲店里发生的趣事。
今天有个小女孩,把奶油抹了满脸,像个小花猫。
隔壁花店的王阿姨,又送了我一束新到的洋甘菊。
我今天试着把橘子皮加进磅蛋糕里,味道很惊喜。
他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表示他在听。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交谈,而是一种陪伴。我的声音,我的这些平凡琐碎的日常,对他而言,或许是唯一能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的慰藉。
我也渐渐了解了他的一些事情。他有严重的失眠症,常常整夜无法入睡。他的胃病,是在他十几岁接管公司时,没日没夜地工作落下的病根。
林助理偶尔会跟我泄露一些他的情报。
苏小姐,你不知道,顾总今天在董事会上,把那几个老家伙怼得哑口无言,太帅了！
苏小姐,顾总今天又没吃饭,你做的点心是他一天唯一吃下去的东西。
苏小姐,我发现顾总最近好像……会笑了。虽然只是很淡很淡的那种。
每当听到这些,我的心里总是五味杂陈。心疼他过早地背负了太多,也为他那一点点的改变而感到欣慰。
新店很快就装修好了,名字就叫暖阳,是我起的。我希望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阳光般的温暖。
开业那天,我没有搞什么盛大的仪式,只是请了一些老顾客和朋友。我以为顾晏辰不会来,他那样的人,应该不屑于出现在这种小场面。
可他来了。
在小店最热闹的时候,他推门而入。依然是一身黑色的西装,依然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但他一出现,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嘈杂的店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猜测着他和我这个小店主的关系。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我面前。
恭喜。他说。
谢谢你来。我真心实意地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我。
开业礼物。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造型别致的钥匙。钥匙的顶端,是一个小小的太阳花的造型,中间镶嵌着一颗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温暖的光。
这是……
公寓的钥匙。他看着我,眼神专注而认真,就在楼上。以后,不用那么辛苦地来回跑了。
我愣住了。这家店所在的商业楼,是本市最顶级的地段之一,楼上的公寓更是天价。他竟然……
顾晏辰,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下意识地想把盒子还给他。
他没有接,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苏暖,我给你的,你就收着。我不喜欢被人拒绝。
他的语气带着一贯的霸道,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怕我真的会推开他。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巨大的暖流包裹着。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那个小小的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顾晏辰,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太冲动了,太直接了。
周围的客人都竖起了耳朵,连林助理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顾晏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他的耳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似乎微微泛起了一点红色。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就在我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苏暖,你愿意……成为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化不开的浓郁的孤独,和那一丝小心翼翼的、几乎是卑微的祈求。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我没有回答,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地点了点头。
07
我和顾晏辰的关系,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确定了下来。
没有浪漫的告白,没有轰轰烈烈的仪式,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而然。他就那样,带着一身的清冷和孤傲,强势地、却又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我的生活。
我搬进了那间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公寓。钥匙上那个小小的太阳花,成了我最珍视的宝贝。
我们的相处模式很奇特。
他依旧忙碌,每天有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文件。而我,守着我的暖阳小店,和我的面粉、黄油、奶油打交道。
但不管他多晚回来,我都会为他留一盏灯,和一碗温热的汤。
他会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喝着汤,而我,就坐在他对面,陪着他。我们很少说话,但空气里流淌着一种温馨的、安宁的氛围。
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家里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而我,总是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面粉撒得到处都是。
起初,他会皱着眉,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收拾。后来,他似乎也习惯了。有一次,我回头,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正笨拙地用抹布擦拭着我溅在料理台上的果酱,那副认真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听到笑声,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有一丝窘迫,但更多的是无奈和……纵容。
笑什么
没什么,我摇摇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精瘦的腰,就是觉得,顾总你现在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我抱着。
还不是被你弄的。他低声抱怨,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责备。
他的改变,是悄无声息的。
他开始会笑了。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嘴角一个微小的弧度,但那足以融化他脸上所有的冰霜。
他开始会说一些废话了。比如,他会在开会的间隙,发信息问我：今天店里忙不忙或者在我试验新品失败,垂头丧气的时候,笨拙地安慰我：没关系,下次再做。
他甚至,学会了吃醋。
店里新招了一个年轻的男甜品师,阳光帅气,很受小姑娘们的欢迎。有一次,那个男生在教我一种新的裱花技巧时,靠得近了一些。
那一幕,刚好被来接我下班的顾晏辰看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发,车里的空气冷得像冰窖。
直到回到家,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顾晏辰,你……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试探性地问,你生气了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没有。
口是心非的男人。
我凑过去,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只是在教我裱花,我们没什么的。
他还是不说话。
我只好使出杀手锏。我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冰冷的薄唇上亲了一下。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
我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胡说！他立刻反驳,但泛红的耳根彻底出卖了他。
他把我拉进怀里,狠狠地吻了下来。那个吻,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霸道而又急切,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吞下去。
直到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沙哑而偏执：苏暖,你是我的。
嗯,我喘着气,看着他眼中的占有欲,心里却甜得像蜜一样,是你的,只是你的。
他是我一个人的顾晏辰。
他会因为我而展露笨拙,会因为我而流露脆弱,也会因为我而变得像个幼稚的孩子。
我爱他冷峻的外表下,那颗渴望温暖的心。也爱他为我,一点点卸下防备,努力学着去爱的样子。
08
平静而甜蜜的日子,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被打破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顾晏辰难得都有空,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门铃响了。
顾晏辰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妆容精致、气质高傲的女人。
晏辰,我回来了。女人开口,声音娇媚,看向顾晏辰的眼神里,充满了势在必得。
我看到顾晏辰的眉头,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女人说着,就要往里走。她的目光扫过客厅,在看到穿着家居服的我时,停住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审视。
这位是她问顾晏辰,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她是谁,和你没关系。顾晏辰挡在门口,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沈蔷,我跟你早就没关系了。请你离开。
沈蔷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哦,想起来了。林助理有一次无意中提起过,是顾晏辰父亲世交的女儿,也是……他曾经的未婚妻。据说,在顾家出事后,沈家第一时间就解除了婚约。
晏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沈蔷的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当年是我不对,是我太年轻,害怕了。可是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
她的表演很动人,如果不是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我差点就信了。
说完了顾晏辰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说完就走。
我不走！沈蔷突然激动起来,晏辰,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单身这个女人是谁她不过是我的替代品,对不对
她说着,指向我。
我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场闹剧。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顾晏辰会处理好。我相信他。
果然,顾晏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沈蔷,他一字一句,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第一,我单身,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而不是在等你。第二,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是我顾晏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第三……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瞬间变得温柔。
我爱她。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说完,他不再给沈蔷任何说话的机会,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看着他,他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着。
顾晏辰……我轻声叫他。
他走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对不起,他低声说,让你看到这些。
我摇摇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我没关系。我相信你。
他抱得更紧了。
暖暖,他很少这么叫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不要离开我。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沈蔷的出现,似乎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那些关于背叛,关于被抛弃的,尘封在心底的伤疤。
我不会离开你,我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除非你不要我了。
永远不会。他看着我,眼神坚定得像磐石。
那一刻,我无比确定,没有什么能够将我们分开。因为我们的心,早已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09
我以为沈蔷在被顾晏辰那样决绝地拒绝后,会就此罢休。但我显然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和不甘。
她没有再来公寓找我们,而是把目标,对准了我的小店。
先是网上开始出现一些恶意的差评。说我的甜品用料不新鲜,吃坏了肚子。说我服务态度恶劣,仗势欺人。
一开始,我并没有太在意。开门做生意,总会遇到一些无理取闹的客人。我让店员正常处理,该道歉道歉,该免单免单。
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控制。
差评越来越多,言辞也越来越恶劣,甚至有人贴出了伪造的、我店后厨脏乱差的照片。很快,就有卫生部门的人上门来检查。
虽然检查结果证明了我的清白,但小店的生意,还是一落千丈。很多老顾客,都开始用怀疑的眼光看我。
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是沈蔷在搞鬼。
我不想让顾晏辰为我的事分心。他最近正在处理一个很重要的海外并购案,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我不想让他知道,他拼命保护的世界,已经被人撕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我一个人扛着。每天,我依然微笑着面对每一个进店的客人,耐心地解释,认真地做着每一份甜品。我相信,清者自清。
直到那天,一个中年女人冲进我的店里,把一盒蛋糕狠狠地砸在地上,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黑心老板！我儿子吃了你们家的蛋糕,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洗胃！我要告你！让你关门坐牢！
店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我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蛋糕,和我精心画上去的祝福语,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这位女士,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您先别激动。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的食材都是当天采购的,绝对新鲜。您儿子是在哪里不舒服我们可以先送他去最好的医院,所有费用我来承担。
我呸！猫哭耗子假慈悲！女人根本不听我解释,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很多路人围观。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家黑店！吃死人还不想负责！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任由那些恶毒的咒骂和指责的目光将我淹没。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和委屈。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像神祇一般,穿过围观的人群,站到了我的面前。
是顾晏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我微微发抖的身上,将我整个人护在了他的身后。
我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他看着那个撒泼的女人,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
女人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一时间忘了哭闹。
你……你是谁
我是她的男人,顾晏辰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也是这家店的,老板。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从今天起,谁敢再动她一根手指头,就是跟我顾晏辰作对。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10
顾晏辰的出现,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的恶意和伤害都隔绝在外。
那个闹事的女人,在听到顾晏辰三个字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助理带着两个保镖很快赶到,出示了女人收钱办事的证据,以及她儿子活蹦乱跳地在网吧打游戏的视频。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围观的人群散去,店里恢复了安静。
顾晏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牵起我冰冷的手,带我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回到公寓,他把我按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很快,他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走出来,递到我手里。
暖暖,喝了它。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我握着温热的杯子,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动。在他面前,我所有坚强的伪装,都瞬间崩塌。
他没有安慰我,只是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抽了张纸巾,温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来晚了。
我摇摇头,哽咽着说：不晚,你来得……刚刚好。
他叹了口气,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傻瓜,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你是不是觉得,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不是的,我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再忙,也没有你重要。他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苏暖,你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我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填满。
顾晏辰,我仰头看着他,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那晚,他没有去书房处理工作,而是一直陪着我。我们什么也没做,就只是静静地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温度。
我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以顾晏辰的性格,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在背后搞鬼的沈蔷。
果然,第二天,整个商界都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沈家旗下的好几个重要项目,在一夜之间,被顾氏集团全面狙击。股票暴跌,合作伙伴纷纷撤资,多年的基业,摇摇欲坠。
沈蔷的父亲,那个曾经在顾家落难时第一时间撇清关系的老狐狸,亲自打电话给顾晏辰求情,却只得到一句冰冷的回答：当初你们怎么对顾家的,今天,我就怎么还给你们。这只是个开始。
我知道,顾晏辰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替我出气,更是为了彻底斩断过去所有的纠葛,清扫掉所有可能伤害到我的隐患。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我是他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人。
几天后,沈蔷约我见面。
在一家咖啡馆里,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盛气凌人。
苏暖,我认输了。她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苦涩地笑了笑,我没想到,晏辰会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跟你玩玩而已。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嫉妒,你到底……有什么好
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她：我没有什么好。我只是在遇见他的时候,看到了他冰冷外表下,那个孤独又渴望温暖的灵魂。我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是……心疼他。
沈蔷愣住了。
心疼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们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的光芒万丈,想要从他身上分一杯羹。只有你,只有你看到了他的伤……我输得不冤。
她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苏暖,祝你幸福。
我知道,我和顾晏辰之间,最后的一点障碍,也彻底清除了。
11
经历了沈蔷的风波,我和顾晏辰的感情,反而更加坚固了。
他变得比以前更粘人了。
只要有空,他就会来我的店里。不说话,就坐在那个专属的靠窗位置,拿着一本财经杂志,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店员们从一开始的敬畏紧张,到后来也渐渐习惯了这位老板的存在。她们会偷偷地跟我说：苏老板,顾总看你的眼神,好温柔啊！
我每次听到,心里都甜丝丝的。
他开始学着融入我的生活。他会陪我去逛超市,虽然他推着购物车的样子,和他那身高级定制的西装格格不入,引来无数人侧目。但他毫不在意,只是认真地听我念叨着要买的东西,然后精准地从货架上拿下来。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下厨。
起因是我有一次感冒了,没什么胃口。他笨拙地走进厨房,对着网上的菜谱,研究了半天,最后给我端来一碗……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材料的粥。
我看着那碗黑暗料理,又看看他一脸期待又紧张的表情,硬是憋着笑,把它喝了下去。
味道……一言难尽。
但我心里,却比喝了任何山珍海味都要暖。
好喝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重重地点头,特别好喝！
他明显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那是我见过他最灿烂的笑容,像冬日里最暖的阳光。
我知道,这个男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地爱着我。
他为我洗手作羹汤,为我放下身段,为我做着一切他从前不屑一顾的、充满烟火气的小事。
而我,也同样爱着他的一切。
我爱他工作时专注认真的样子,爱他开会时运筹帷幄的果断,也爱他私下里像个孩子一样,对我流露出的依赖和占有。
我们的爱情,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誓言,更多的是融入在柴米油盐的日常里,那些细水长流的温柔。
这天,是顾晏辰的生日。
我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我关了店,亲手为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不是很华丽,但上面用巧克力酱,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顾先生,生日快乐。
我还亲手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
晚上,他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屋的烛光和一桌的饭菜,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愣在了原地。
暖暖……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啦,寿星。我笑着把他推进洗手间。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深沉情绪。
饭后,我把蛋糕推到他面前,为他点上蜡烛。
快,许个愿。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跳动的烛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过了很久,他才睁开眼睛。
许了什么愿我好奇地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在我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钻石的光芒,映着他眼中的星光,璀璨得让我无法呼吸。
苏暖,他仰头看着我,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沙哑,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没有温度的世界里。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会这样在黑暗和寒冷中度过。
直到,我遇见了你。
你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的世界。你像一团火,温暖了我冰冷的心。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爱着,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我能给你的,只有我自己,和一颗……只为你跳动的心。
所以,苏暖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让我用余生,来守护你,温暖你,把你宠成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的眼泪,早已决堤。
我看着这个跪在我面前,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他用最真诚的姿态,向我许下一生的承诺。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伸出手,哽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我愿意,顾晏辰。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或许,我就已经愿意了。
12
我们的婚礼办得并不盛大,只邀请了双方最亲近的亲人和朋友。
婚礼的地点,选在了一座可以看见大海的教堂里。那是我梦想中的婚礼。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那个等待着我的男人。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俊朗。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冷着脸,而是微笑着看着我。那笑容,比教堂外的阳光还要温暖,还要耀眼。
他从我父亲手中,接过了我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们在神父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许下誓言。
顾晏辰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暖小姐为妻,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他看着我,回答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苏暖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顾晏辰先生为妻……
我愿意。我抢在神父问完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回答。
我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他为我戴上戒指,然后掀开我的头纱,给了我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
那一刻,阳光透过教堂的彩绘玻璃窗洒下来,在我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甜蜜。
顾晏辰依然是那个日理万机的顾总,但我知道,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永远都留给了我和我们的家。
他会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吃饭。他会陪我窝在沙发上看无聊的偶像剧,在我看到感人的情节掉眼泪时,笨拙地抱着我安慰。
他甚至,会在我来例假肚子疼的时候,红着脸去超市,给我买回一大包的红糖和暖宝宝。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彻彻底底地,被我拉下了神坛,变成了会为我喜,为我忧的,我的丈夫。
一年后,我怀孕了。
当顾晏辰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个被点穴的木头人。那副傻傻的样子,让我笑了好久。
从那天起,我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顾晏-
辰恨不得把我变成一个瓷娃娃,捧在手心里。不许我下厨,不许我提重物,甚至连走路,都恨不得把我抱起来。
我的暖阳小店,被他强制性地关了门。他说,没有什么比我和宝宝的健康更重要。
我成了他圈养的金丝雀,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心里,却被幸福和甜蜜填得满满的。
十月怀胎,我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女儿的名字,是他起的,叫顾念暖。
他说,要让她一辈子,都记住妈妈的温暖。
女儿的出生,让我们的家,变得更加完整和热闹。
顾晏辰这个新手爸爸,做得手忙脚乱,却乐在其中。他会笨拙地给女儿换尿布,会半夜起来,耐心地抱着哭闹的她来回踱步,会用他低沉的声音,给她唱不成调的摇篮曲。
我常常看着他们父女俩的互动,觉得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了。
曾经,我以为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有交集。
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他用他的深情,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港湾。
而我,用我的爱,融化了他内心的冰霜。
我们治愈了彼此,也成就了最好的对方。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客厅的地板上。顾晏辰正抱着熟睡的女儿,坐在摇椅里,轻轻地晃着。他低头看着女儿的睡颜,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也对他笑了。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每一天,都会是充满阳光的,暖暖的一天。
而我,是他顾晏辰此生,唯一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