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在同学会上被初恋谢知斐搂着腰灌酒的照片传遍了圈子。
厉沉掐着照片冷笑:我养的金丝雀也敢碰
他亲手把云棠按在宴会厅的玻璃墙上,当众扒下她的礼服:脏了的东西,就该扔进垃圾桶。
第一章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而奢侈,切割着厉沉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坐在书房宽大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深邃锐利的眉眼。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的是一封来自某个私人侦探事务所的加密邮件。邮件内容很简单,几张照片,一个地址,一个时间点。
地址是浮翠会所,时间是今晚七点。照片的主角是云棠,他名义上的妻子。画面里,她穿着一条他没见过的、闪着细碎银光的吊带连衣裙,衬得锁骨精致,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她正被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的男人半搂在怀里,那男人的手,正大剌剌地搁在她的腰窝上,另一只手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作势要往她唇边送。云棠微微侧着脸,看不清全部表情,但唇角似乎弯着,像是无奈,又像是……一丝纵容
那个男人,厉沉认识。谢知斐。云棠大学时代那个所谓的、刻骨铭心的初恋。一个靠着家里一点小钱和一张油滑脸蛋在女人堆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二世祖。
厉沉盯着那只搭在云棠腰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烟灰无声地掉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烫出一个不起眼的焦痕。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浓烈余味和他身上那股常年不散的、冷冽的木质调香水味,此刻却混合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云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上带着一丝参加完聚会的薄红,眼神有些微的迷离,显然是喝了酒。她身上还穿着照片里那条银色的裙子,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像一尾不安分的鱼。她似乎没料到厉沉会在家,更没料到他会在书房,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回来了厉沉的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钉在屏幕上那张刺眼的照片上。
嗯。云棠的声音有些轻,带着点酒后的微哑。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并不存在的披肩,似乎想遮挡什么。你…怎么在书房我以为你今晚有应酬。
取消了。厉沉终于动了,他掐灭了烟蒂,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他拿起平板,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一步步走向门口的她。
云棠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审视,冰冷,锐利,像是能穿透她的皮囊,直刺她极力想要隐藏的东西。她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雪茄味和冷冽的木质香,那味道此刻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玩得开心吗厉沉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黑色衬衫领口下微微起伏的喉结。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裸露的肩颈线条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暴戾的痕迹。那目光让她皮肤下的血液都似乎要冻结。
就…普通同学会,叙叙旧。云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紧了裙摆的薄纱。
叙旧厉沉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唇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但那弧度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刻骨的寒意。看来叙得挺深入。他拿着平板的手随意地抬了抬,屏幕正对着云棠的脸。
那张被谢知斐半搂着、几乎要嘴对嘴喂酒的照片,瞬间占据了云棠全部的视野。清晰得连谢知斐脸上轻佻的笑意和她自己那模糊的、像是默许的表情都纤毫毕现。
云棠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了颜色。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掴了一掌,又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倒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惧而拔高,带着破音的颤抖,厉沉,你听我解释!他喝多了,只是扶了我一下,我立刻就推开了!
扶了一下厉沉的语调依旧平稳,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带着一种能将人骨头都碾碎的重量。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薄茧,猛地攫住了云棠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强迫她抬起头,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墨色风暴的眼睛。云棠,你当我瞎,还是当我傻
他的手指像铁钳,捏得她下巴骨头都在咯咯作响,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太了解厉沉了,他越是平静,底下潜藏的毁灭风暴就越是恐怖。
我没有…厉沉,你放开我!云棠挣扎着,声音里带了哭腔,绝望地想要掰开他的手。
没有厉沉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却让她如坠冰窟。他盯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淬毒,我养的金丝雀,羽毛还没长硬,就敢飞到别的枝头让人摸
脏了的东西……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身上那条刺眼的银色裙子上,眼神里的厌恶和冰冷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锥,就该扔进垃圾桶。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棠只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厉沉松开了她的下巴,却反手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他拖着她,像拖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毫不怜惜地大步朝外走去。
厉沉!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你疯了吗!云棠惊恐地尖叫起来,高跟鞋在光洁的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撼动不了他分毫。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和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暴怒,形成了一堵无形的、令人绝望的墙。
走廊尽头,是通往楼下宴会厅的旋转楼梯。那里灯火辉煌,隐约传来悠扬的钢琴声和宾客们模糊的谈笑声。厉沉的目标,清晰而残忍。
云棠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死的绝望。她知道,厉沉从不虚言。他说扔进垃圾桶,就绝不会只是说说而已。而那个即将成为她公开处刑场的宴会厅,此刻传出的欢声笑语,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嘲笑,刺得她耳膜生疼。
第二章
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一切映照得如同白昼,流光溢彩。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和精致食物的混合气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本市最顶尖的一群人此刻都聚集在这里,为某个慈善项目举杯。男人们低声谈着股市和收购,女人们则展示着最新的珠宝和华服,言笑晏晏,一派上流社会的优雅从容。
钢琴声流淌着,掩盖了许多细碎的声响。
这份和谐,被旋转楼梯上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影粗暴地撕裂了。
厉沉高大的身影率先出现,他步伐沉稳,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但被他像拖拽破布娃娃般强行拉下来的云棠,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泪痕未干,那条闪亮的银色吊带裙一侧的肩带滑落,狼狈地挂在手臂上,露出大片白皙的肩膀和锁骨。她赤着脚,一只昂贵的高跟鞋不知掉在了哪里。她拼命地想挣脱厉沉铁钳般的手,脸上是极致的惊恐和羞耻,身体因为抗拒和恐惧而瑟瑟发抖。
厉…厉总靠近楼梯口的一位富商惊愕地张大了嘴,手里的香槟杯差点掉在地上。
整个宴会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钢琴声戛然而止,所有的谈笑声、碰杯声瞬间消失。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楼梯口那对姿态诡异、气氛剑拔弩张的夫妻身上。震惊、疑惑、看戏的兴味、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交织。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云棠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每一道目光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烫进她的骨髓里。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她徒劳地用手去扯滑落的肩带,想遮住自己,但手腕被厉沉死死攥着,根本无法动弹。
厉沉…求求你…别在这里…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只剩下气音,眼泪汹涌而出,回家…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她卑微地祈求着,只想逃离这炼狱般的地方。
厉沉置若罔闻。他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他拽着她,穿过这死寂的、由无数双眼睛组成的长廊,径直走向宴会厅一侧那面巨大的、光洁如镜的落地玻璃幕墙。
玻璃清晰地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映出云棠的狼狈不堪和他冰冷如雕塑般的侧脸,也映出身后的整个观众席。那些惊愕、探究、嘲弄的目光,在玻璃的反射下,被无限放大。
厉沉在玻璃墙前停下脚步。他猛地将云棠甩向冰冷的玻璃。
砰!一声闷响。
云棠的背脊重重撞在坚硬冰冷的玻璃上,撞得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她痛得蜷缩了一下,却被厉沉更用力地按了回去,整个前胸被迫紧贴着冰冷的玻璃面。玻璃的凉意瞬间穿透薄薄的衣料,刺入肌肤。她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了自己惊恐扭曲的脸,也看到了身后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此刻都写满震惊和看戏神情的面孔。她甚至看到了几个昔日对她颇为热络的富太太,此刻正掩着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隐秘的快意。
不…不要…
她绝望地呜咽着,徒劳地扭动身体,像一条搁浅在砧板上的鱼。
厉沉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磁性,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的空间,钻进每一个竖着耳朵的宾客耳中:看清楚了吗云棠。他冰冷的指尖,带着薄茧,像毒蛇的信子,划过她因为恐惧而绷紧的脊背线条,停留在她后背那条细细的拉链扣上。
脏了的东西,就该让所有人看看,它到底有多脏。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修长的手指猛地向下一扯!
嘶啦——
拉链被粗暴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显得异常刺耳、响亮。
云棠身上那条价值不菲、曾让她在同学会上引来不少艳羡目光的银色吊带裙,瞬间从后背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光滑的布料失去了束缚,顺着她颤抖的身体滑落下去。裙子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几乎透明的蕾丝衬裙,根本遮不住什么。
大片白皙的背部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无数道目光之下。光滑的肩胛骨因为主人极度的羞耻和恐惧而剧烈地起伏着。
啊——!云棠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那是灵魂被彻底撕碎的悲鸣。她猛地弓起身体,双手徒劳地想要环抱住自己,遮挡住那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耻。巨大的屈辱感像海啸般将她吞没,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嘲笑着她的狼狈。她恨不得自己立刻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这令人窒息的、充满恶意的地方。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吸气声,还有几声低低的、毫不掩饰的嗤笑。
厉沉松开了手,像丢弃一件彻底失去价值的垃圾。他后退一步,冷眼欣赏着云棠蜷缩在冰冷的玻璃墙前,瑟瑟发抖、衣不蔽体的凄惨模样。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纯白的丝质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刚才触碰过云棠身体的手指,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致命的病菌。然后,他将那方昂贵的手帕,随意地、带着极致的侮辱意味,扔在了云棠赤裸的、颤抖的脚边。
他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冰冷的、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
做完这一切,厉沉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云棠一眼。他转过身,面对着鸦雀无声的宴会厅,面对着那一张张惊愕、复杂、甚至带着点恐惧的脸。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黑暗的漩涡。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全场,像是在无声地宣告:
看清楚了。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然后,他迈开长腿,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冷漠的嗒、嗒声,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径直走向宴会厅的大门。背影挺拔,孤绝,带着一种毁灭一切后、令人胆寒的平静。
他离开后,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才被打破。窃窃私语如同涨潮般迅速蔓延开来,伴随着各种复杂的目光,或怜悯,或鄙夷,或纯粹看戏的兴奋,聚焦在玻璃墙前那个几乎要崩溃的女人身上。
云棠蜷缩在那里,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衬裙传来寒意,却远不及她心头的万分之一冷。厉沉扔下的白色手帕就在她脚边,像一块巨大的、盖在她尊严之上的裹尸布。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羞辱的烙印,已经深深地、血淋淋地刻在了她的灵魂上。
第三章
宴会厅那扇厚重的镶金大门在厉沉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喧嚣、私语和聚焦在云棠身上的、形形色色的目光。但他身上那股冰封千里的寒意,并未因此消散半分。
走廊里灯光幽暗,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在寂静中回响。他扯了扯领口,昂贵的丝质领带被粗暴地扯松,勒紧的束缚感却并未减轻。脑海里反复闪现着云棠被按在玻璃墙上、衣衫撕裂时那双盛满惊惧和绝望的眼睛,还有谢知斐那只该死的手搭在她腰上的画面。每一次闪回,都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烧灼出焦黑的愤怒和一种近乎失控的暴戾。
他需要发泄。立刻。马上。
私人电梯无声地升到顶层专属套房。指纹解锁,厚重的门滑开,里面是低调奢华的冷色调空间。厉沉没有开灯,径直走向酒柜。黑暗中,他精准地拿出一瓶年份久远的威士忌,拔掉瓶塞,琥珀色的液体直接灌入喉咙。辛辣灼烧感一路从口腔烧到胃里,却丝毫浇不灭心头的邪火,反而像往滚油里泼了水,瞬间炸开更猛烈的火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助理周铭的名字。
厉沉接通,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说。
厉总,周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干练,带着绝对的服从,人找到了。在‘迷迭香’酒吧后巷,喝得烂醉如泥,正准备叫代驾。
谢知斐。厉沉握着酒瓶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可怕的咯咯声。那张油头粉面、带着轻浮笑意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带他走。厉沉的命令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去‘仓库’。清理干净,别留尾巴。
明白。周铭没有任何疑问,干脆利落地应下。电话被挂断。
厉沉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灼烧感暂时麻痹了神经末梢的刺痛。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璀璨的霓虹灯海。万家灯火,繁华似锦,在他眼中却冰冷得像一块块毫无生气的墓碑。权力和金钱堆砌的世界,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爬满了蛆虫。而他现在,就要亲手碾死几只碍眼的虫子。
他拿出手机,屏幕幽光照亮他棱角分明、此刻却布满阴鸷的脸。他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找到一个代号K的联系人。信息简洁得可怕:
【目标:谢氏科技。杠杆,20倍。做空。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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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
几乎是同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另一个加密号码发来的几张照片。地点是一间光线昏暗、充满廉价情色意味的房间。照片的主角正是谢知斐。他被人粗暴地按在肮脏的床垫上,昂贵的粉色衬衫被撕扯开,脸上带着醉酒的迷茫和刚刚挨揍后的青肿。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坐在他腿上,动作暧昧地贴着他,对着镜头露出谄媚而麻木的笑容。另一张照片里,谢知斐的手腕被强行按在一个打开的针剂盒旁。
厉沉死死盯着照片里谢知斐那张迷茫又带着痛苦的脸,想象着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何地、被注射了何物的表情。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像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他的四肢百骸,暂时压过了那焚心的怒火。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扭曲的、近乎狰狞的弧度。
还不够。远远不够。这只是开始。
第四章
市中心顶级私人医院的VIP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鲜花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气味。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有角落里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开着,勉强照亮病房一角。
云棠蜷缩在宽大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瓷偶。宴会厅那噩梦般的一幕,如同无数把旋转的利刃,在她脑海里反复切割。冰冷的玻璃触感,布料撕裂的声音,无数道刺目的目光,厉沉那冰冷到极致的眼神和话语……每一次回想,都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胃里翻江倒海。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响起。云棠身体猛地一僵,像受惊的兔子般缩了一下,眼神惊恐地看向门口。进来的是她的主治医生,一位五十多岁、神情温和的女医生,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护士。
厉太太,医生走到床边,声音放得很轻,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棠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摇了摇头。
医生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身体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主要是受了惊吓,情绪波动太大,对胎儿影响很大…
胎儿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云棠的耳朵,她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着医生,声音嘶哑得可怕:你…你说什么
医生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有些错愕的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厉太太…您还不知道您怀孕了,大概六周左右。但情况很不稳定,需要绝对卧床静养,情绪绝对不能激动,否则…
后面的话云棠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怀孕六周巨大的信息如同惊雷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世界里炸开。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那里…有一个孩子她和厉沉的…孩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在这个时间点在她刚刚被厉沉当众扒光衣服羞辱之后在她和谢知斐那该死的、被人拍下照片的亲密接触之后
厉沉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以为…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冰冷。她猛地抓住医生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肤里,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医生!求你!别告诉他!别告诉厉沉!求你了!眼泪汹涌而出,带着绝望的哀求,他不知道!他不能知道!他会…他会杀了它的!求求你!
医生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试图安抚:厉太太,冷静!您冷静一点!孩子是厉总的,他……
不!你不明白!云棠歇斯底里地打断她,眼神涣散,充满了灭顶的恐惧,他会毁了它的!他会以为…以为这是…不!不能让他知道!绝对不能!她语无伦次,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和无奈。医生轻轻掰开云棠抓得死紧的手,安抚道:厉太太,您别激动,这样对孩子非常不好。关于告知厉总这件事…医院有规定,但我们会考虑您的身体状况,暂时…先以稳定您的情绪为主。
暂时…暂时保密云棠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神死死盯着医生,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是的,您先好好休息,稳定情绪。医生避重就轻地回答,示意护士给云棠注射一针镇静剂。
冰凉的液体推入血管,强烈的困意袭来。云棠挣扎着,死死护住自己的小腹,像守护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火苗,在药物作用下,意识不甘地沉入黑暗前,她还在无声地呢喃:孩子…我的孩子…不能让他知道…
病房重新陷入寂静。医生看着病床上昏睡过去、脸上还挂着泪痕的云棠,又看了一眼护士托盘里那份确认妊娠的检查报告单,深深地叹了口气。豪门秘辛,往往比影视剧更加残酷。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第五章
城市另一端,一个废弃工厂的地下室。这里远离喧嚣,只有机器的残骸和堆积如山的废旧零件散发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空气污浊冰冷,头顶一盏瓦数不足的白炽灯,有气无力地晃动着,投下扭曲摇曳的光影,将角落里的景象切割得如同鬼蜮。
谢知斐就是在这里醒来的。
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钢针在脑子里搅动。喉咙干得冒火,火烧火燎的疼。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眼前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上面,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
记忆碎片混乱地涌入脑海:酒吧,喝了很多酒,和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调笑,然后…好像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拖走再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粗糙的麻绳死死捆住,勒得手腕生疼,血液似乎都不流通了。双脚的脚踝也被同样捆住。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酒意彻底吓醒。
谁!谁他妈绑我!放开我!他扯着干哑的嗓子嘶吼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脚步声响起,沉稳,冰冷,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压迫感,从阴影深处传来。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像敲在人的心鼓上。
谢知斐惊恐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灯光摇曳的光晕边缘,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纯黑色的高定西装,一丝不苟,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来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幽邃,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静静地俯视着他,像是在看一只在泥泞里挣扎的蝼蚁。
厉沉!
谢知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怎么会在这里厉沉怎么会在这里!
厉…厉总谢知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这…这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您听我解释,我和云棠真的没什么!就是老同学喝多了,扶了一把,真的!我发誓!
厉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他此刻的丑态。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谢知斐惨白的脸,落在他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扶了一把厉沉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却像冰冷的毒蛇钻进谢知斐的耳朵,扶得需要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脸,给她灌酒
我…我那是…谢知斐语无伦次,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是她!是她主动靠过来的!厉总,是云棠她…她对我旧情难忘,是她勾引我!您要相信我啊!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试图将脏水全部泼到云棠身上以求自保。
呵。厉沉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杀意。他缓缓蹲下身,与趴在地上的谢知斐平视。距离如此之近,谢知斐甚至能看清厉沉眼底那翻涌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黑暗风暴。
谢知斐,厉沉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如刀,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谢知斐恐惧地摇头,牙齿咯咯作响。
我最讨厌,厉沉的视线扫过他因为恐惧而扭曲的五官,碰我的东西。更讨厌…撒谎的狗。
他伸出手,冰冷的、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猛地掐住了谢知斐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颌骨。谢知斐痛得惨叫出声,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
你的公司,‘谢氏科技’,厉沉的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一个小时前,股价暴跌百分之九十五,触发熔断,强制停牌。你父亲抵押了所有房产和你爷爷留下的那点老本,试图补仓,现在…应该已经收到银行清算的通知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知斐的心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惨叫都忘了,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茫然。公司…破产了父亲…也完了这怎么可能一夜之间!
不…不可能!你骗我!他嘶吼着,像垂死的野兽。
骗你厉沉松开他的下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堆垃圾,你配吗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扔在谢知斐脸上。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屏幕,将一张张清晰的、关于谢氏科技股价崩盘、银行清算通知、以及他父亲在办公室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的照片,怼到谢知斐眼前。
看清楚。这就是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的代价。厉沉的声音冰冷彻骨,而这,只是开始。
谢知斐看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父亲绝望的脸,家族破产的新闻…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粉碎。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他完了,谢家完了!仅仅是因为…他搂了一下云棠的腰
厉沉!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巨大的恐惧催生了最后一点疯狂的勇气,谢知斐歇斯底里地咒骂起来,身体在地上疯狂扭动,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蛆虫,你会遭报应的!云棠她恨你!她恨透你了!她心里只有我!她……
砰!
一声沉闷的重击打断了谢知斐疯狂的嘶吼。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肋骨上。
呃啊——!谢知斐的咒骂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惨嚎,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厉沉面无表情地收回脚,仿佛刚才只是随意踢开了一块碍眼的石子。他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咳出血沫的谢知斐,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丝即将释放毁灭的、令人心悸的兴奋。
你的废话太多了。厉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带进来吧。给他‘加点料’,让他好好享受一下‘新生活’。
地下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再次被打开。几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肌肉虬结、眼神凶狠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注射器和一些谢知斐从未见过的、闪着寒光的器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劣质的烟草和汗臭味,还有一种原始的、暴力的气息。
为首的一个光头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看向地上痛苦呻吟的谢知斐,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拆解的货物。
老板放心,包您满意。刀疤脸对着厉沉的方向,恭敬地弯了弯腰,声音粗嘎。
谢知斐看着那几个逼近的、如同人形凶兽般的男人,看着他们手里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巨大的、无法想象的恐惧彻底将他吞噬。他明白了厉沉那句新生活意味着什么。
不!不要过来!厉沉!厉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饶了我吧!我把云棠还给你!求你!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在地下室里疯狂回荡,混合着肉体被击打的沉闷声响和男人粗野的呵斥。白炽灯依旧在头顶有气无力地晃动着,将那些扭曲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地狱里群魔乱舞的壁画。
厉沉站在阴影的边缘,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谢知斐的惨叫声像是最动听的背景音乐,他眼底那片冰冷的黑暗深处,一丝扭曲的、近乎愉悦的光,终于亮了起来。
第六章
VIP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鲜花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气味。厚重的窗帘依旧紧闭,将外界的光线隔绝,只留下角落里那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像垂死挣扎的萤火。
云棠蜷缩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身体上的擦伤和撞击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但更深的,是灵魂被撕扯后留下的巨大空洞和无法愈合的耻辱。宴会厅那一幕如同梦魇,夜夜纠缠。而腹中那个悄然存在的、脆弱的小生命,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慰藉,反而成了悬在她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恐惧。无时无刻的恐惧。恐惧厉沉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恐惧他冰冷残酷的手段会落在无辜的生命上。医生模棱两可的暂时保密承诺,丝毫不能减轻她的焦虑。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不是医生查房的时间。
云棠身体瞬间绷紧,像惊弓之鸟般猛地看向门口。进来的是厉沉的助理周铭,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脸上是一贯的、毫无波澜的职业表情。
太太,周铭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厉总吩咐,让您好好休养。这是厨房特意为您熬的燕窝粥。
他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动作一丝不苟。
云棠的心沉了下去。厉沉没有亲自来,只派了助理送来一碗粥。这比任何直接的责骂都更让她心寒。这代表着彻底的漠视,如同对待一件已经失去价值、被打入冷宫的物品。她在他眼里,或许真的只是一件脏了就该扔掉的东西了。
他…在哪云棠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冀。哪怕是一句质问,一个愤怒的眼神,也好过这彻底的冰冷。
周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云棠,眼神平静无波:厉总在处理公事。
他避开了具体地点,但云棠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极淡的、近乎怜悯的东西。那怜悯不是为了她,更像是一种对即将发生之事的…预知
处理公事云棠的心猛地一抽。处理什么公事是谢知斐吗厉沉把他怎么样了那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让她不寒而栗。
周铭放下食盒,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病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云棠看着床头柜上那精致的食盒,里面是价值不菲的滋补品。可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还是…断头饭前的恩赐
她挣扎着坐起身,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手指颤抖着点开新闻APP。
不需要刻意搜索,财经版的头条推送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突发!谢氏科技股价闪崩95%!疑遭恶意做空,触发熔断停牌!】
【谢氏科技宣告破产!创始人谢明远疑因债务问题被银行申请资产清算!】
【昔日新贵谢家一夜崩塌!业内疑云重重…】
触目惊心的标题,配图是谢氏科技大楼前混乱的景象,还有一张谢知斐父亲谢明远被记者围堵、面如死灰、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照片。
云棠的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如纸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灭顶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是厉沉!一定是他!除了他,谁还有这样的能量和如此狠绝的手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个根基尚可的公司彻底碾碎
那谢知斐呢谢知斐在哪里
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厉沉会怎么对待谢知斐仅仅是让他破产吗以她对厉沉睚眦必报、手段酷烈的了解…绝不可能!
她猛地想起周铭临走时那个眼神。那怜悯…是给谢知斐的
巨大的恐慌让她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跳下了床。冰冷的瓷砖地面刺激着她的脚心,她却浑然不觉。她冲到病房门口,用力拧动门把手。
纹丝不动。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开门!放我出去!开门啊!云棠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嘶哑,周铭!我知道你在外面!开门!告诉我谢知斐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门外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她自己的拍门声和绝望的呼喊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和无力。
厉沉!你这个魔鬼!你出来!有什么事冲我来!放过他!放过谢家!求求你!云棠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她用力捶打着门,拳头很快红肿起来,她却感觉不到疼。
腹中传来一阵细微的、牵扯般的隐痛。她猛地捂住小腹,动作僵住了。孩子…她的孩子…
愤怒、恐惧、对谢知斐下落的担忧、对孩子安危的绝望、对厉沉刻骨的恨意…种种激烈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在她体内冲撞、撕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落叶。
病房里,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昏黄的壁灯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扭曲地映在墙上,像一个被困在囚笼中、濒临破碎的灵魂。
第七章
城市的脉搏在深夜并未停歇,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曳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影。酝酿了整晚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厉沉那辆黑色宾利慕尚的车顶、车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如同无数只巨手在疯狂拍打。雨刮器开到最大档,左右疯狂摇摆,也只能勉强在挡风玻璃上划开一片短暂的清晰视野,随即又被汹涌的雨水模糊。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车外震耳欲聋的雨声交织。
厉沉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座上。他没有开灯,整个人陷在车座宽大的阴影里,只有仪表盘和导航屏幕散发出的幽幽蓝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
手机屏幕亮着,幽光照亮他深不见底的瞳孔。屏幕上是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只有几秒钟的无声视频片段。画面昏暗晃动,背景是粗糙的水泥墙和杂乱堆放的废弃机器零件。主角是谢知斐。
他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那件标志性的粉色衬衫早已成了沾满污秽的破布条,勉强挂在身上。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交加的淤痕、肿胀和数不清的细小割伤,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丝。他的脸上更是惨不忍睹,鼻梁歪斜,嘴角撕裂,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另一只眼睛空洞地睁着,里面只剩下极致的痛苦和彻底的麻木,像被玩坏后丢弃的破布娃娃。几个穿着背心、肌肉虬结的男人模糊的身影在画面边缘晃动了一下,随即视频结束。
紧接着,另一条文字信息跳出来:
【老板,人已经送过去了。‘黑鲨’那边很满意,说‘货’底子不错,能撑段时间。按规矩,签的是‘生死契’,钱已经打到指定账户。】
厉沉的拇指划过屏幕,关掉了信息。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皮革和雨水的湿气涌入肺腑。车窗外的世界在狂乱的雨幕中扭曲变形,路灯的光晕被拉扯成模糊的光带。
一股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激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成了!都成了!
云棠那贱人,被他当众扒光羞辱,成了整个圈子里的笑柄,此刻想必正缩在哪个角落里绝望地舔舐伤口,生不如死!谢家,那点可怜的产业被他像捏死蚂蚁一样碾得粉碎,谢明远那个老东西现在估计已经半死不活!而谢知斐,那个碰了他东西的杂碎,此刻正躺在某个肮脏的地下拳场里,等待着成为更凶残野兽的沙包,签了生死契,是死是活全看运气,但无论死活,都将是最彻底的毁灭!
痛快!
一股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的极致快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厉沉的四肢百骸!那是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生杀予夺、将忤逆者彻底踩进泥泞深渊的、纯粹的、黑暗的掌控感和毁灭欲得到了彻底满足的狂喜!所有的愤怒、猜忌、被背叛的耻辱,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燃料,点燃了这焚尽一切的、扭曲的兴奋烈焰!
哈…一声压抑不住的、低沉的笑声从厉沉喉咙里滚了出来。紧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最终演变成一场毫无顾忌的、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踩下油门!黑色的钢铁巨兽发出一声咆哮,在空无一人的、被暴雨淹没的盘山公路上骤然加速!车灯像两把利剑刺破雨幕,引擎的轰鸣压过了滂沱的雨声。
厉沉双手松开方向盘,任由车子在湿滑的山路上带着危险的漂移感疾驰!他仰起头,对着车顶那被雨水疯狂敲打的钢板,放声嘶吼、狂笑!
爽!!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字眼从他齿缝里迸出。
背叛我!这就是下场!!他嘶吼着,声音穿透雨幕,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快意,云棠!谢知斐!你们算什么东西!啊!敢耍我厉沉!
车子在弯道以一个惊险的弧度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厉沉却毫不在意,他甚至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狂暴的雨夜,拥抱这由他亲手缔造的、充满血腥味的胜利!
都给我下地狱去吧!哈哈哈!!狂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冲撞,混合着引擎的嘶吼和暴雨的轰鸣,形成一曲癫狂的交响。
车窗外的景物在暴雨中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影。厉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一种灵魂深处被彻底点燃的、扭曲的兴奋感主宰了他!报复的快感如同最烈的毒品,汹涌地冲刷着他每一根神经末梢,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巅峰般的极致体验!
他用力拍打着方向盘,像个彻底失控的疯子,笑声癫狂而肆意。这一刻,他就是主宰!他就是规则!所有胆敢挑战他、背叛他的人,都必将被他亲手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狂喜和释放达到顶点的瞬间——
前方一个急弯!
失控的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猛地打滑,车头瞬间偏离了方向,朝着山崖外的茫茫雨幕冲去!
厉沉瞳孔骤然收缩,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疯狂的兴奋,他猛地扑回方向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右打死!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几乎要撕裂耳膜!强大的离心力将厉沉死死地甩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黑色的宾利在路面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车尾甩出,重重地撞在山体一侧凸起的岩石护栏上!
砰!!!
一声巨响!车身剧烈地震动!安全气囊瞬间弹开,狠狠地砸在厉沉的脸上和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让厉沉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被震得移了位。狂笑声戛然而止,被剧烈的呛咳取代。安全气囊泄气的嗤嗤声,引擎盖因为撞击而变形发出的金属呻吟声,还有车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瞬间充斥了他的耳膜。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斜斜地卡在山路的边缘,车头抵着扭曲的护栏,引擎盖向上拱起,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车内的灯光因为撞击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下来,照亮了漂浮在空气中的气囊粉末和厉沉那张因为剧烈撞击而略显苍白、却依旧残留着狂喜余韵的脸。
短暂的眩晕和疼痛之后,厉沉甩了甩头,试图恢复清醒。他解开安全带,推开有些变形的车门,踉跄着下了车。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从头浇到脚,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扶着湿漉漉、冰冷的车门站定,大口喘息着。雨点砸在脸上,生疼。他下意识地抬头,想看看自己身处何方。
目光扫过车头——撞瘪的保险杠,扭曲的护栏,一片狼藉。
然后,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车外后视镜上。
那面小小的、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晰的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脸。
头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前。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和一丝撞击带来的痛楚。但最刺眼的,是那残留在他嘴角的、尚未完全褪去的弧度!
那是一个笑!一个因为极致的报复快感而扭曲的、癫狂的、充满毁灭欲望的、近乎狰狞的笑容!那笑容和他此刻略显狼狈的外表形成了极其诡异和恐怖的对比!镜中的那双眼睛,深处翻涌着的,不再是冰冷的算计或暴怒,而是一种彻底沉沦于毁灭快感、被黑暗彻底吞噬后所释放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和满足!
仿佛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来自地狱的、刚刚饱尝了血肉盛宴的恶魔的面具!
厉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后视镜里那个陌生的、扭曲的自己。那狂喜的余烬还残留在眼底,那狰狞的笑容还挂在嘴角,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寒意,却如同一条毒蛇,猛地从脊椎骨窜了上来,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个扭曲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惊悚。
雨,还在疯狂地下。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流进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他站在狂暴的雨夜里,站在车祸的狼藉旁,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雕像,一动不动。只有那双映在后视镜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倒影。
第八章
暴雨依旧在疯狂地冲刷着城市,如同宣泄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愤怒。雨水汇集成浑浊的溪流,沿着盘山公路两侧的排水沟汹涌而下,裹挟着枯枝败叶和车祸撞击留下的零星碎片。
厉沉站在冰冷的雨幕中,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他扶着那扇被撞得有些变形的宾利车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后视镜里那个一闪而过的、扭曲的、属于他自己的笑容。那个笑容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复仇快感筑起的虚幻高墙,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深渊。
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车门上!
砰!金属发出沉闷的呻吟。
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当众羞辱云棠,扒光她的衣服,将她彻底踩进泥里。用最狠辣的手段让谢家破产,让谢明远那个老东西半死不活。把谢知斐…把谢知斐送进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拳场,签了生死契,让他像条野狗一样在暴力和屈辱中挣扎等死…
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闪现,每一个细节都带着血腥味。复仇时那种掌控一切的、毁灭一切的快感还残留在身体里,像余烬般灼烧着他的神经,但此刻,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粘稠的东西开始蔓延上来——是恐惧是空虚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对自身存在的惊疑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呢他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气度呢在那一刻,在看着谢知斐被折磨的视频、在听着云棠绝望的哭喊时,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毁灭!让他们都毁灭!那种被黑暗彻底吞噬、只剩下原始毁灭欲的感觉…
厉沉用力闭了闭眼,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滑落。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墨色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血块。
他拿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有些模糊。他拨通了周铭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厉总。周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几个小时前那些血腥的指令从未发生过。
谢知斐,厉沉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疲惫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送去哪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周铭显然没料到老板会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语气问这个问题。
‘黑鲨’的场子,城南地下拳场。周铭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略慢了一丝,按您的吩咐,签了‘生死契’。人刚送进去不到两小时。
生死契。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厉沉的心脏。签了这玩意,就等于把命交给了那些毫无人性的看客和拳手。谢知斐在里面,别说活着出来,能留个全尸都算运气好。他厉沉亲手把他推进了真正的地狱。
知道了。厉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浓重的疲惫感,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没有下达任何新的指令——比如捞人,比如中止。他只是说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周铭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板语气中那丝微妙的异常。作为厉沉最信任也最了解他的助手,周铭很清楚老板此刻的状态绝不正常。车祸还是…别的
厉总,周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您…没事吧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厉沉回答得异常干脆,甚至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周铭的试探,处理干净后续。云棠那边…派人看紧了,别让她再闹出什么动静。他提到云棠的名字时,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彻底的漠然,仿佛在安排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明白。周铭不再多言。电话被挂断。
厉沉握着冰冷的手机,站在倾盆大雨中。他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试图浇灭心头那股混乱而灼热的情绪。但没用。后视镜里那个狰狞的笑容,谢知斐绝望空洞的眼神,云棠蜷缩在玻璃墙前瑟瑟发抖的身影…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
他猛地拉开车门,重新坐进驾驶座。车内的气囊粉末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和淡淡的血腥味(可能来自他自己撞破的嘴角)。他发动引擎,受损的车子发出一阵不祥的呻吟,但还是顽强地启动了。
黑色的宾利,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扭曲的引擎盖,如同一个负伤的野兽,缓缓驶离事故现场,重新汇入被暴雨笼罩的、模糊不清的城市道路。车灯在雨幕中切割出两道昏黄的光柱,映照着厉沉那张在黑暗中晦暗不明、只剩下刻骨冰冷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自我惊疑的侧脸。报复的快感已经退潮,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和…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站在悬崖边缘的灵魂。
第九章
城市的霓虹在厚重的雨幕之后,只剩下模糊而扭曲的光团,如同鬼魅的眼睛。厉沉驾驶着那辆伤痕累累的宾利,穿行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午夜街道。引擎盖因为撞击而变形,发出沉闷的异响,像垂死野兽的喘息。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短暂的清晰,随即又被汹涌的雨水吞没。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呻吟、雨点的狂啸,和他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安全气囊泄气后的粉末味混合着皮革、雨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来自他之前砸破的手背),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之前的狂喜、暴怒、甚至是那瞬间的茫然惊悚,都被一种深沉的、如同万年冻土般的冰冷所取代。但在这冰冷之下,一股无法言喻的烦躁和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像被困在冰层下的熔岩,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报复完成了。云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谢家彻底崩塌,谢知斐被打入地狱。他应该感到彻底的满足和解脱,就像在盘山公路上那一刻的巅峰快感。
但为什么为什么此刻握紧方向盘的手心,却一片冰凉为什么心口那个地方,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灌满了冰冷的雨水,沉甸甸地往下坠那股驱使他毁灭一切的、焚尽一切的黑暗火焰,在燃烧殆尽之后,留下的不是灰烬,而是一片更加庞大、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空虚
不,不是空虚。厉沉厌恶这个词。他的人生字典里不该有这种软弱的东西。
是一种…失控感。一种对自身力量的惊惧。当毁灭的快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名叫厉沉的、理智的、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原始兽性和毁灭欲望彻底主宰的、陌生的怪物。那个倒映在后视镜里的、狰狞狂笑的自己,是如此的真实,又如此的陌生。
车子缓缓驶入厉家那座如同森严堡垒般的别墅区。巨大的雕花铁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主宅漆黑一片,只有门口的两盏地灯散发着惨白的光晕,在雨水中显得格外孤寂冰冷。
厉沉没有把车开进车库。他停在主宅前冰冷的雨幕中,熄了火。他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听着车顶噼里啪啦的雨声,像无数只小锤在敲打棺材板。
他下意识地抬眼,再次看向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一片模糊,被雨水和车内凝结的水汽覆盖。他伸出手,用袖子用力擦了几下。镜面清晰了一些,映出他此刻的样子:湿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但最让他呼吸一窒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深邃锐利、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眼睛。此刻,里面没有了愤怒,没有了算计,甚至没有了冰冷。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浓稠的黑暗。那黑暗里翻涌着的,是毁灭过后残留的兴奋余烬,是力量失控带来的惊疑,是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深渊本身的…一丝隐秘的沉溺
仿佛那黑暗的深渊本身,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毁灭的快感是如此的极致,如此的纯粹,一旦尝过,那蚀骨的滋味便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灵魂深处。理智在惊惧地后退,但灵魂的某个角落,却在无声地回味着那种彻底释放、彻底主宰的巅峰体验。
镜子里的那双眼睛,陌生得让他心惊肉跳。
砰!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鸣叫,划破雨夜的死寂。
他猛地推开车门,几乎是跌撞着冲进了冰冷的雨幕。冰冷的雨水再次将他浇透,他却浑然不觉。他踉跄着走上台阶,指纹解锁,沉重的实木大门无声地向内打开。
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他湿透的、狼狈的身影,也照亮了玄关尽头那面巨大的、光洁如镜的装饰墙。
厉沉下意识地抬起头。
镜墙里,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全身。湿透的昂贵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颓败的轮廓。水珠顺着发梢、下颌不断滴落。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
镜中的那双眼睛,正直直地回望着他。
深不见底。翻涌着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那黑暗深处,一丝扭曲的、近乎愉悦的光,如同鬼火般,幽幽地、顽强地跳跃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啊,这就是我。毁灭之后的我。沉溺于毁灭的我。
厉沉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站在玄关冰冷的地板上,隔着几步的距离,与镜中那个陌生而可怖的自己对视。
雨声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外,别墅内部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奢华的空间里回荡。
镜子里的人影,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烙印。一个来自深渊的、无声的、扭曲的烙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