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梦醒白月光
林念是被一阵心悸惊醒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坐起身,指尖还带着梦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总有一对男女,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反复上演着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
旁观者清,林念看得明明白白,那拉扯间的痛苦与不舍,分明是浸了毒的蜜糖,虐得人心头发紧,活脱脱一出赚人热泪的虐恋情深。
若是寻常话本里的故事也就罢了,可偏偏——梦里没有她自己的身影,却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她存在于那对男女的只言片语里,是男主心口那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是早逝的、被反复惦念的存在。
林念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她活着的时候,在那位男主眼里怕不是连尘埃都不如,死了倒成了魂牵梦萦的白月光
直到她看清梦里男主那张清冷出尘、眉宇间却锁着化不开的偏执的脸时,林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若竹上仙!
她那位修着忘情道,对她视若无睹,连大婚之日都能闭关打坐的未婚夫!
林念低低地嗤笑一声,胸腔里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与怒火。
屁的白月光!这是死了还要被拉出来恶心一把他修的怕不是忘情道,是疯魔道吧!
她咂咂嘴,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有一头千年大妖闯进扶虚谷,被若竹上仙一剑斩了本体,那妖的残魂却拼死逃了出来,好巧不巧撞上了她。
许是感应到了她身上若竹的气息,那残魂临死前拉了个垫背的,就这么把她给嘎了。
林念:……
士可忍孰不可忍!她现在不想骂人,只想骂仙!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那大妖是三十年后出现的,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林念一个激灵,再无半分睡意。不行,今晚就得搬家!
她现在住的地方在扶虚谷外围,靠近出口,图个清净,而她原本在山谷内围的居所,早就让给了她那位好弟弟林芝。
想到林芝,林念的脸色又沉了沉。
那小子,仗着她从小疼他,把她的东西当人情,转头就送给了梦里那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主,美其名曰姐姐的东西,该由懂得珍惜的人保管。
却忘了,每年她的忌日,连一炷香都没给她烧过。
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就这么被这白眼狼霍霍了!
林念越想越气,林芝,你可真是个好弟弟!
连夜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林念借着月色,悄无声息地潜回了山谷内围自己的小院。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月光洒进院子,照亮了角落里她亲手种下的玉兰,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可当她走进正屋时,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嚯!屋里竟然多出个陌生的小姑娘,正坐在她当年最喜欢的梨花木椅上,手里还把玩着她母亲留下的玉簪!
姐姐你怎么来了林芝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林念,脸上没有半分惊喜,反而写满了不满,像是在责备她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
林念挑眉,目光扫过那个怯生生站起来的小姑娘,语气冷淡: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她白了林芝一眼,开门见山: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我家里搬出去
林芝一听就急了,上前一步道:这怎么是你家了这明明是……
是什么林念步步紧逼,看着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是我们的家!林芝梗着脖子,伸手就想去揽林念的胳膊,却被她侧身避开。
我什么时候说过把家分给你了林念冷笑,这房子是我父母留给我的。
她当初搬到外围,不过是觉得林芝长大了,同住一个院子多有不便,想着等他再稳重些,便让他自己寻个地方立足,何曾说过要把房子分给他
可这是父母留给我们的!林芝不服气地喊道。
那是我父母,林念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不是你的。
林芝猛地瞪大眼睛,眼眶瞬间红了,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若是换了从前的林念,怕是早就心软了。可现在,林念只觉得讽刺。
姐姐,你就算怕我跟你抢房子,也不能不认我这个亲弟弟啊!
亲弟弟林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芝,你我品种都不一样,哪来的亲姐弟你不过是我当年从山门口捡回来的弃婴,我把你养大,已经仁至义尽。
她懒得再废话,挥手道: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了,回你房间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搬出去。
我没有地方可去!林芝的眼泪掉了下来,带着哭腔喊道。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林念语气毫无波澜,直接动了真格,指尖凝起一道不容抗拒的灵力,夺回母亲的簪子,将林芝连人带那小姑娘一起推出了院门,反手设下了结界。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卧室。
看着里面被翻动过的痕迹,林念皱了皱眉,挥手祭出一个储物戒,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一收了进去,随手扔在外间的桌子上。
又从戒中取出自己的被褥,铺在床上,指尖划过,一道清洁术落下,屋内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洁净。
躺回熟悉的床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林念终于卸下了一身疲惫,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是自己家好啊。她喃喃自语,闭上眼,很快便沉入了梦乡。这一次,再无纷扰。
2
斩断前尘缘
扶虚谷的晨露总带着草木清气,林念坐在自家院中的青石上,指尖抚过叶尖凝着的水珠。
昨日那场荒诞的梦仍在心头盘旋,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一场提前剧透的人生——她将在三十年后死于大妖残魂之手,成为未婚夫若竹上仙心口那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供他与另一个女子拉扯纠缠时反复惦念。
荒谬,且恶心。
她低头看着自己素白的手,这双手曾为若竹缝补过剑穗,为他打理过药圃,可在那位修忘情道的上仙眼里,她怕是与路边的石子无甚区别。倒是死后迟来的白月光身份,听着就令人牙酸。
姐姐!你真要赶我走
院门外传来林芝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委屈。林念抬眼,就见她捡回来的好弟弟林芝,正护着个怯生生的绿衣少女,那少女眉眼弯弯,竟有几分她的影子——正是梦中与若竹爱恨纠缠的柳树妖,拂柳。
嚯,昨晚她没注意观察,原来女主出现的这么早啊。
林念扯了扯唇角,声音淡得像风:说了,这是我家。
她起身时带起一阵兰香,清冽而疏离。林芝看着她,眼眶泛红:可我与拂柳妹妹无家可归……
与我何干林念打断他,目光扫过拂柳,你既想做好人,便带着你的妹妹另寻去处。我这院子,不留不知分寸之人。
林芝还想争辩,却被林念一道灵力拦在门外。她指尖掐诀,淡青色的结界将院门封得严严实实。
姐姐!林芝在外头拍着门,你怎能如此绝情
绝情林念转身回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比起梦里他将自己遗物全塞给拂柳,连坟头香都懒得烧的行径,她这算哪门子绝情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林念取出父母留下的修仙手札,从前她总想着若竹已是上仙,自己修为浅些也无妨,如今才知,这世上最可靠的唯有自身。
她本体是一株兰花仙草,本就有得天独厚的修炼资质,不过是前半生心思错付,才蹉跎了岁月。
接下来的日子,林念潜心修炼。扶虚谷灵气充裕,她又有父母留下的手札,修为可谓一日千里。
偶尔听闻林芝带着拂柳去了她外围的家,靠着她从前攒下的人脉过活,也只当是听了段无关紧要的传闻。
直到某日,若竹上仙踏云而来。
他依旧是记忆中清冷出尘的模样,白衣胜雪,眉眼间带着俯瞰众生的淡漠。
落在院中时,目光扫过正在练剑的林念,微微一顿:听闻你将林芝赶了出去
林念收剑,剑尖的露珠坠落在地,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抬眸,直视着若竹:上仙大驾光临,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毕竟是你弟弟。若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拂柳姑娘身世可怜,你……
上仙。林念打断他,往前走了两步,兰草的清香萦绕在两人之间,您修的是忘情道,何时竟管起人间琐事了
若竹皱眉,似乎不赞同她的语气:你我有婚约在身,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哦林念笑了,眼底却无半分暖意,那正好,我正想找上仙谈谈婚约的事。
她取出当年若竹送的定情玉佩,那玉佩曾被她视若珍宝,如今却觉得烫手。指尖一弹,玉佩落在若竹面前的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婚约,我不想要了。林念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上仙一心向道,不该被凡俗姻缘牵绊。而我,也不想做那碍眼的存在。
若竹看着她,眸色深沉。他修忘情道多年,早已心如止水,可此刻看着林念坦荡的眼神,竟莫名感到一丝滞涩。他沉默片刻,才道:胡闹。
我从不是胡闹的人。林念迎上他的目光,上仙若是觉得为难,我可以亲自去禀明谷主,解除婚约。想来谷主也不愿看到上仙因儿女情长耽误修行。
若竹一时无言,他修忘情道,本就该斩断尘缘,这门婚约原是谷主同林念的父母结下的,他从未放在心上。
此刻被林念点破,再坚持反倒落了下乘,倒不如就此作罢。
若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拂袖而去。那枚玉佩,他没有带走。
林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第一步,成了。
3
姐弟情断
林念背着半人高的药篓,步履轻快地踏在通往谷中集市的青石小径上。
晨露未晞,沾湿了她的裙摆,却丝毫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药篓里,几株沐水花正泛着莹润的蓝光,花瓣上滚动的露珠折射出细碎虹光。隔开的赤阳草则红得似一团小火苗,根茎处隐隐有灵气流淌。
这是她在母亲留下的种植空间里精心培育,又耗费半月灵力催熟的珍品,无论品相还是灵气充盈度,都是谷中少见的好货。
那方随身种植空间是母亲飞升前最后的馈赠,以灵玉为基,引地脉灵泉,多年来被她打理得生机勃勃。
穿过薄雾笼罩的石桥,林念熟门熟路地拐进集市一角,停在挂着张氏药铺木牌的木屋前。
店主张叔是位须发半白的大乘期散修,与她父母曾有过命交情,这些年一直照拂她,收购草药从不让她吃亏。
张叔,早。林念卸下肩头的药篓,清脆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哟,念念来了!张叔从柜台后迎出来,接过药篓时眼睛一亮,指尖拂过沐水花的花瓣,感受着其中流转的灵气,忍不住赞叹。
啧啧,这品相,比上次又精进了!不愧是你母亲传下的本事。他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灵石袋,老规矩,市价上浮一成,拿着。
林念接过灵石袋,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中一喜——加上之前攒下的,终于够去谷主那里换取《木元化形诀》下篇了。那功法是感悟草木之道的关键,她盼了快十年了。
就在她将灵石袋收入储物袋时,一个刻意拔高的惊喜声音突然响起:姐姐,真的是你!
林念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转头便见林芝扶着拂柳快步走来。
拂柳依旧是一身惹怜的嫩绿衣裙,脸色比上次见更苍白,弱柳扶风般倚着林芝,看向她的眼神里,怯生生的好奇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林芝脸上堆着热络的笑,仿佛忘了半月前被她的结界挡在门外时,拍着门板怒骂的泼态。
姐姐,好巧!我带拂柳妹妹来买些东西,竟碰到你了。他的目光在柜台上的灵石袋上转了圈,又看向林念,姐姐是来卖草药的收获不错啊。
林念神色冷淡,只嗯了一声,便要转身告辞。
林姐姐……拂柳突然上前一步,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你还在生我和林芝哥哥的气吗上次都怪我,不该乱碰你的院子,害得你们姐弟不和……我真是……
话没说完,她眼圈已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身体微微晃了晃,仿佛受不住内心的自责。
林芝立刻心疼地扶住她,转头对林念求情:姐姐,拂柳妹妹身子弱,心眼又实,这些天为上次的事自责得寝食难安,你就别计较了。
林念看着这出戏,只觉荒谬:这与她何干
拂柳顺势往林芝怀里靠了靠,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怯怯望着林念:姐姐是面冷心热的好人,林芝哥哥总跟我说你以前多疼他……若不是我乱动院子里的东西,你也不会赶他走。
林芝连忙接话:姐姐,你就别生我们气了,外围的小屋太阴凉,我们实在……
那屋子我住了两年。林念冷声打断,我住得,你们住不得何况我只说让你自力更生,何时把屋子给你了林芝,你这是不问自取
不是的!拂柳急忙开口,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哽咽,林芝哥哥本想自己盖房子,是我拖累了他……姐姐若是容不下我,我这就走,绝不拖累他……
说罢,她作势要挣开林芝的手,身体却虚弱地一软,险些跌倒。
林芝慌忙将她搂得更紧,看向林念的眼神瞬间布满埋怨: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拂柳妹妹都这样了……
够了。林念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刺破了这场闹剧。
她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拂柳,收起你这套把戏,装可怜、扮柔弱、以退为进,把问题摘得干干净净,倒显得我冷酷无情你这点道行,也就骗骗傻子。
拂柳的脸瞬间褪尽血色,身体真的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更浓的泪水淹没,咬着唇缩在林芝怀里瑟瑟发抖:我没有……姐姐误会我了……
林念!你怎么能这么说拂柳妹妹!林芝勃然大怒,她那么单纯善良……
她善良与否,我不知。林念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视线转向林芝,但你惦记我的东西,倒是真的。
林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腾地涨红:你胡说!我是关心你!看你一个人住不安全……
关心我林念掂了掂手中的灵石袋,灵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说你在我那屋子里住得很舒服。如今来找我,怕是关心我手里的灵石吧带着你的‘好妹妹’坐吃山空,把我留在那里的家底挥霍光了
林芝的脸由红转青,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被说中了。
这些天拂柳疗伤要灵药,两人修炼要灵石,他早已捉襟见肘,刚才瞥见那袋灵石时,眼睛都红了。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林念懒得再与他纠缠,转向一旁面露尴尬的张叔,微微颔首,张叔,劳烦您做个见证。
她看向林芝,一字一句,清晰如冰珠落玉盘:林芝,从今日起,你我姐弟情分,一刀两断。你不再是我弟弟,我也不再是你姐姐。
林芝和拂柳都愣住了。
林念继续道:你欠下的债,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林念无关。我不会替你还一文钱,也不会再给你任何庇护。你爱带她去哪就去哪,是生是死,是富是穷,都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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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芝惨白的脸和拂柳难以置信的眼神,语气斩钉截铁: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见面,便是陌路。若再敢纠缠,休怪我剑下无情!
你……林念!你疯了!林芝终于反应过来,巨大的恐慌和羞恼淹没了他。断绝关系那他以后怎么办拂柳怎么办
他指着林念,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尖利:爹娘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对我,他们……
闭嘴!林念厉声打断,周身骤然爆发出元婴后期的凌厉气势。虽不算顶尖,却足以让只有金丹初期的林芝感到窒息,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你没资格提爹娘,林念的眼神冷如万年寒冰,那是我的爹娘,和你无关。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林芝被那眼神和气势骇得倒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
他看着林念手中的灵石袋,看着她决绝的神情,再看看怀里吓得花容失色的拂柳,一股被抛弃的暴怒直冲头顶。
好!好!林念,你有种!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断绝关系我求之不得!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没根没基的女修,能在扶虚谷蹦跶几天!我们走,拂柳妹妹,这种冷血的姐姐,不要也罢!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念最后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随即猛地拽起还在发懵的拂柳,几乎是拖着她冲出了药铺,身影很快消失在集市的人流中。
小院里恢复了安静。张叔叹了口气:念念丫头,这又是何苦……
林念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气势,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浅笑:张叔,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脓疮,不剜掉,只会烂得更深。
阳光穿过木窗洒在她脸上,映得眸中一片清亮。扶虚谷的路,她一个人,也能走得稳稳当当。
张叔看着她坚定的样子,摇了摇头,终究没再多说,只是道:快去谷主那里吧,晚了怕《木元化形诀》被别人换走了。
嗯!谢张叔提醒!林念笑了笑,转身快步走出药铺,朝着谷主所在的主峰方向走去。脚步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4
婚约解除
洞府的石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沉闷的轰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
林念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指尖缓缓拂过那枚刚刚用储物袋中大半积蓄换来的青色玉简——《木元化形诀》。
温润的触感下,是磅礴精纯的木属性灵力在隐隐流转。这本是她渴望已久的功法,足以支撑她冲击下一个境界壁垒。
然而,林念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以及一丝斩断牵绊后的空茫。
就在数个时辰前,她去找了谷主玄真。
弟子林念,求见谷主。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斋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玄真子盘坐于蒲团之上,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她的到来。所求为何
林念没有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三个沉甸甸的灵石袋,轻轻置于案几之上,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弟子欲求《木元化形诀》,此乃弟子积攒之灵石,请谷主成全。
玄真子的目光在灵石袋上停留一瞬,又落回林念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此诀非寻常功法,所需灵石不菲,你倒是准备充足。他并未去点验灵石,只是微微颔首,既备足,功法归你。
一枚青色玉简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离开一旁的书架,缓缓飞向林念。
林念稳稳接住玉简,指尖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澎湃生机。她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弟子尚有一事相求。她抬起头,目光直视谷主深邃的眼眸,不再回避,恳请谷主,解除弟子与若竹上仙的婚约。
斋堂内檀香袅袅,气氛却瞬间凝滞了一瞬。玄真子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缘由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林念挺直脊背,声音清晰而坚定:弟子与若竹上仙,性情、道途皆已相左。若竹上仙一心向道,只求攀登仙路高峰,不愿为世俗情缘所扰。
弟子也想追寻自己的道,强缚于此婚约,于他于我,皆是枷锁,若生心魔,反误大道。恳请谷主成全,解除此约,还彼此自由。
她的话语条理分明,将不合适的本质剖析得冷静而彻底,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情感牵扯,只余下对道途的清醒认知。
玄真沉默片刻,目光在林念决绝的脸上逡巡。
那是一种彻底斩断过往,心无旁骛一心追求大道的眼神。
他轻轻叹息一声,并非惋惜,更像是印证了某种猜测:修仙问道,贵在明心见性。情之一字,若成阻碍,不如挥剑斩之。你能勘破此节,不为世俗牵绊所扰,这份道心,倒也算难得。
玄真袍袖微拂,两枚通体莹白刻着玄奥符文的玉佩悬浮于林念面前,此乃你二人的婚书,你们各自毁掉自己的婚书,婚契自解。
随后,他又沉默了一瞬,补充了一句,望你…道心永固。
谢谷主成全!林念接过那两枚触手微凉的玉佩,深深一礼,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竹林依旧,风声如诉。林念站在若竹的竹舍院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练剑。阳光透过竹叶间隙,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若竹上仙。她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若竹闻声抬头,眼神平静无波的看着林念手中那两枚醒目的玉简。
婚书他放下手中的剑,声色很淡。
林念走上前,没有寒暄,直接将玉佩递出。谷主还回来的,你我婚约,自此解除。原因我已禀明谷主,你我性情道途皆异,强求无益,徒增困扰。不如就此作罢,各安天涯。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若竹心上。
他难得怔怔地看着那枚玉佩,又看向林念那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眼眸。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清醒。
性情道途…皆异…若竹低低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这人比他更适合无情道。
他接过那枚玉佩,指尖用力,玉佩瞬间碎成一堆白沫。
好。既是困扰,解了也好。祝你…大道得成。
说完此话,若竹不再看林念,转身推门进了竹舍,竹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念站在原地,山风吹动她的衣袂。心头最后一丝若有似无的尘埃,也随着这声关门响,彻底拂去。
她不再停留,捏碎玉简,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自己的小院。
那里,有她新得的功法,有她选择的,长生大道。
5
闭关斩情丝
厚重的石门落下,淡青色的结界无声无息地张开,如同一个巨大的茧,将林念与外界彻底隔绝。
林念盘坐于蒲团之上,心神沉入《木元化形诀》的玄奥世界,引导着体内精纯的木属性灵力,按照全新的路径运转周天。
卧室内,只有灵力流淌的细微嗡鸣和她悠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十几天。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和少年的嘶吼声,穿透了结界的微弱屏障,强行闯入了她沉静的修炼空间。
姐,林念,你出来,你开门啊。
姐,你为什么不见我你为什么放弃了和若竹哥的婚约为什么
是林芝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委屈、不解和深深的恐惧。
撞击结界产生的灵力波动和反震力清晰地传递进来。林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灵力运转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
但她并未睁眼,只是更深地沉入识海,强行压下那被搅动的涟漪。她布下的结界强度她很清楚,林芝破不开的。
外面的喊声和撞击持续了好一阵,夹杂着一个少女焦急的劝阻声:林芝哥,别攻击了,会被反弹受伤的。林念姐在闭关,她听不见的,我们走吧…
终于,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林芝耗尽了力气,或是被拂柳劝服了。脚步声踉跄着,渐渐远离了小院。
林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将那一丝因弟弟哭喊而起的烦乱彻底驱散。
心湖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下纯粹功法的运转和对力量的渴求。
林芝,你终究要长大,要学会接受现实。而她林念,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回头。
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虽然林念封闭了五感全力冲击瓶颈,但强大的神识修为,让她在深度修炼的间隙,偶尔能模糊地感知到结界外的一些强烈情绪波动。
她能感觉到林芝和拂柳的气息并未离开山谷内围,反而在某个方向——若竹竹舍的方向,稳定地停留了下来。
倒也在意料之中,若是男女主不接触,怎么培养感情呢
随着时间流逝,当林念偶尔从深沉的入定中短暂醒来,神识扫过外界时,一种极其细微、却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异样的情绪波动,开始从若竹的竹舍方向隐隐传来。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甜腻与忐忑的……倾慕之意。
林念的神识看不到画面,但是她特殊的仙兰本体在修炼时,容易与周边草木产生共鸣,时不时地就会感知到外界的一些信息。
看草木传回来的讯息,男女主应该是快谈上了。
杂念一闪而过,林念再次沉入《木元化形诀》的浩瀚海洋,引导着澎湃的木元灵力冲击着那道坚固的瓶颈。
洞府内,精纯的青色灵气氤氲缭绕,将她清冷决绝的身影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一切纷扰。
她选择的是飞升成仙的大道,容不下半分旁骛。至于竹舍里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不过是山风吹过竹林时,一段无关紧要的沙沙细响。
6
化神破劫
清修谷的晨雾总带着三分仙气,三十年来从未变过。
林念坐在青石台上,闭关三十年,她终于触碰到那层无形的壁垒。
元婴在丹田内舒展四肢,每一寸灵体都浸在沸腾的灵力里,像是要挣脱束缚。
她深吸一口气,引动最后一股灵力撞向瓶颈,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如裂冰般清脆——元婴大圆满,成了。
她缓缓睁眼时,谷口的晨雾恰好被朝阳染成金纱。
可还没等这暖意漫进心底,一声咆哮就撕裂了清修谷的宁静。
那声音像是巨石碾过琉璃,震得她耳膜发麻,护谷阵法的光幕瞬间泛起涟漪,紧接着便是轰然碎裂的巨响。
腥风裹着浓重的妖气涌进山谷,林念抬头便看见远处那道熟悉的黑影。
正是梦里被若竹上仙斩杀的大妖。
它比记忆中更狰狞,猩红的竖瞳扫过谷中景物,最终目光落到了若竹的居所,竟带着几分嘲弄的快意。
孽障,还敢作祟!
若竹上仙的声音破空而来,白衣身影踏着晨光落在谷口,玉剑出鞘的刹那,清辉如瀑布般倾泻。
剑气与妖气碰撞的瞬间,林念看见谷口的桃树被震得落了满地花瓣。
妖气中夹杂的凶煞之力被一剑劈散,丝丝缕缕的煞气撞在她前不久加固的阵法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随后又有几名修士飞身上前,一同攻向大妖。
不过半炷香,大妖就在凄厉的惨嚎中被斩成两段。污血溅在青石板上,冒着滋滋的白烟。
可林念的目光却凝在那几缕从尸身中窜出的残魂上——几近透明,却藏着刺骨的怨毒。
若竹眼疾手快的处理掉这些残魂,一把火烧了大妖的尸身。
她所见的残魂全数被灭,但是林念,还是有逃脱了的。
她几乎是本能地掐动法诀,院墙上的阵法纹路骤然亮起,层层加固后,林念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的几天,风平浪静,林念默默守在家里,继续提高小院的防护力。
拂柳带着林芝路过几次她家,若有若无的炫耀着。
林念一概没有理会,只觉得烦人,怕这二人把大妖残魂招来。
然而,好的不来坏的来。那残魂果然注意到了她,如毒蛇般扑来,撞在阵法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嗡鸣。
林念不慌不忙地从储物袋里摸出灵石,精准地填进阵眼,光幕随之更亮,将残魂弹了回去。
如此反复三次,残魂见讨不到便宜,终于不甘地游荡着离去。
林念却没松气,干脆将所有阵眼都换上极品灵石,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指尖摩挲着剑柄,眼底一片清明。
五日后,她收到了拂柳与林芝被残魂所伤的消息。
传讯符上的字迹潦草,是一株刚化形的小兰草精传给她的,可林念只是挑了挑眉。
她想起前不久,拂柳如何说若竹上仙最是公正,转头就去若竹面前给她穿小鞋。想起林芝趁她闭关,撬走院角那株即将成熟的凝露草,害得她不得不耗费半月灵力重布阵法。
如今大妖残魂闯她的阵,碰壁后转而去伤了这两人。
林念忽然笑了。
过往那些计较、不甘、甚至隐隐的嫉妒,此刻都像被晨雾吹散了。
若竹上仙的无情,拂柳的伪善,林芝的贪婪,还有那只大妖,原来都只是她修行路上的风景,过了也就过了。
心念刚动,丹田内的灵力就骤然翻涌。
化神期的壁垒毫无预兆地破开,比元婴期磅礴百倍的灵力涌进来,在经脉中奔腾不息。
林念索性盘膝坐下,任由灵力冲刷四肢百骸——从元婴后期到化神期,她只用了三年。
这一闭关,便是三月。
出关那日,林念推开院门时,正撞见若竹上仙立在桃花树下。
他白衣上沾着淡淡的药味,眉头紧锁。
见她出来,开门见山:你既已入化神,该知灵兰血脉的心头血可解凶煞。
他摊开手心,万年雪莲与龙血芝的光晕映着他冷硬的侧脸,两滴心头血,换这两样东西。
林念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想起三百年前,自己为求这株雪莲突破元婴,在他门前等了一月,灵石灵植捧出无数,只换来一句心性不稳,难堪大用。
上仙说笑了。她侧身绕过他,指尖拂过院墙边新生的灵草,心头血是修士根基,可不是用来换药材的。
若竹上仙的脸色沉了下去,周身灵力微动,却终究没拦她。
林念头也不回地走向谷西的张家——她随身空间里的灵植在化神时疯长,正好找张老头换些修炼资源。
化神之后还有炼虚、合体、大乘、渡劫,她的路还长着呢。
可她没想到,拂柳与林芝会找上门来。
那是她从张家回来的第五日,院门外忽然传来哭哭啼啼的声响。林念开门时,正看见拂柳扶着脸色惨白的林芝跪在地上,两人发髻散乱,衣襟上还沾着药渍。
念念姐,求你救救我们吧!拂柳抓着她的衣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可再拖下去,我和芝哥哥真的要没命了!
林芝也跟着哽咽:姐姐,我把偷你的凝露草还你……不,我赔你十株!求你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
林念低头看着她们,眼神冷得像深冬的池水。
姐弟她轻笑一声,抬袖避开拂柳的手,你们偷我灵草、辱我名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姐弟情分
拂柳被她眼中的寒意惊得一哆嗦,林芝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林念看着她们苍白的脸,忽然觉得连骂都多余。
滚。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化神期修士的威压,再敢踏进来一步,休怪我废了你们的修为。
拂柳慌忙扶着林芝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哭喊声渐渐远去,林念关上院门,转身时看见院角的桃树开得正盛。
阳光穿过花瓣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摸了摸丹田内安稳运转的灵力,忽然觉得清修谷的雾,今天格外好看。
至于若竹上仙会不会再来,拂柳与林芝能不能活下来,都与她无关了。
7
龙血兰草
院角的桃树在微风中抖落几片花瓣,林念盘膝坐在树下,心神沉入丹田,细细体悟着化神期的玄妙。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道清冷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门外,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宁静。
林念睁开眼,不出所料地看到若竹上仙站在晨雾与桃影的交界处。他今日的白衣似乎更显冷冽,眉宇间的郁色也比上次更重,显然拂柳与林芝的状况在恶化。
林念。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维持着上仙的威严,凶煞侵蚀已入他二人骨髓,拖不得了。
林念站起身,拂去衣摆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神情淡漠:上仙上次已说得明白,我的答案,亦未改变。
若竹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粒暗红色的种子静静悬浮。
那种子不过米粒大小,表面却布满玄奥的金色纹路,内里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慢流淌,散发着一种古老、霸道却又带着奇异生机的气息。
仅仅是逸散出的丝丝气息,就让林念丹田内的仙兰本体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与渴望。
龙血兰草!
林念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个名称瞬间撞入她的识海,带着一段尘封的记忆。
那场模糊梦境里,她曾看到若竹耗费百年光阴,倾注无数心血,培育出一株能唤醒亡魂的龙血兰草,那是他为白月光培育的。
虽然后面,这龙血兰草给受了重伤的拂柳吃了。
如今,也是为了救拂柳,他再次拿出这东西。
啧!
同属兰科,林念太清楚这龙血兰草对她的意义了。
若能成功培育并吞服,其蕴含的龙血精华与至纯草木本源,足以让她的仙兰本体发生质的蜕变,甚至能洗涤血脉,提升潜力,对她未来的大道有着难以估量的裨益!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名为贪婪的火焰在眼底一闪而逝。
但林念的理智瞬间将其压灭,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声音依旧平稳:上仙好大的手笔。可惜,培育一株龙血兰草,所需耗费的珍稀灵液、特殊环境乃至漫长岁月,代价之巨,非我所能承受。此物于我,无异于画饼充饥。她再次摇头,作势欲关门。
若竹似乎早有所料,眼底并无意外,只是那抹郁色更深。他左手袍袖一挥,一个半掌高的玉瓶出现在龙血兰草种子旁边。
玉瓶通体剔透,瓶口以灵符封印,即便如此,依旧能感受到坛内透出的磅礴生机与精纯到极致的灵气,坛壁甚至凝结出细密的灵液水珠。一股清冽、纯净、仿佛能涤荡神魂的馨香悄然弥漫。
万年灵乳!
林念的呼吸微微一滞。
此乃天地精华凝聚的奇物,一滴便可生死人肉白骨,对稳固根基、滋养神魂、加速修炼有奇效。
这一瓶,其价值足以让渡劫期修士都眼红心跳!
她无语地看了若竹一眼,这家伙,为了救他那个宝贝情人,真是豁出去了。
龙血兰草种子是未来的无上机缘,万年灵乳是疗伤固本的神物,二者叠加,诱惑力呈几何级数增长。她沉默了,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
若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一瞬的动摇,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定她,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
他等了片刻,见林念虽然心动,却仍未松口,终于,眼底掠过一丝幽光。
他缓缓抬起右手,一个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出现在他手掌之间。
水晶球内,并非液体,而是一条微缩的、活灵活现的乳白色小龙!
它仿佛由最纯净的灵气凝聚而成,在球内缓缓游弋,每一次摆动,都引动周遭天地灵气产生微妙的共鸣与潮汐般的波动。
小型上品灵脉。
林念只觉得识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龙血兰草种子、万年灵乳、上品灵脉,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灵脉,乃天地灵气汇聚凝练的根源,它在哪里,哪里就会出现灵矿。
一条小型上品灵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随身空间将会有自己的灵矿,不需要再额外投入灵石维持日常使用。
意味着,她终于可以随心种植灵植了,不需要再收敛着。
意味着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的精纯灵气,将伴随她直到渡劫飞升!
好家伙……林念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喃出声。
所有的权衡、顾虑、对根基损伤的担忧,在这条活生生的灵脉面前,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拒绝开什么玩笑!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水晶球中游弋的灵脉小龙,斩钉截铁:成交!
话音刚落,若竹指尖灵光一闪,三样宝物便落到了林念手里。
林念也毫不含糊,直接从心头逼出两滴心头精血。她指尖轻弹,两滴心头精血化作流光,射向若竹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寒玉小瓶中。
血液离开身体的刹那,林念的气息明显一弱,一股强烈的空虚感涌上心头。
若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有达成目的的如释重负,也有付出如此巨宝的心痛,或许还有一丝对林念的审视。
但他没有犹豫,拿到两滴心头血后,便离开了。
三样重宝入手,沉甸甸的。
林念一拂袖,院门砰地一声关上,强大的禁制瞬间升起,将内外彻底隔绝。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门外的若竹都微微一愣。
院内,林念背靠着冰冷的石门,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才勉强压住心口的抽痛和那股本源亏空的眩晕感。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三样光华流转、价值连城的宝物,尤其是那个封印着灵脉小龙的水晶球。
感受着其中澎湃欲出的浩瀚灵气,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复杂又带着巨大满足的笑容。
呵……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兴奋,我的心头血不值这个价,可谁让若竹上仙财大气粗呢
她轻轻摩挲着水晶球,感受着里面那条小龙的活力,更何况……谁让我是仙兰一族,在这下界,仅存的独苗了呢
这笔交易,看似她付出了根基受损的代价,但有了这三样重宝,尤其是这条小型上品灵脉,她有绝对的信心,不仅能迅速弥补亏损,更能将她的道途推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至于若竹拿着心头血去救谁,拂柳和林芝是死是活……关她何事
林念掂了掂手中的玉瓶,转身向静室走去。这笔丰厚无比的买卖,她做得一点也不亏。
接下来的日子,她需要好好养伤,并规划如何利用这些资源了。
8
炼虚之境
林念回到卧室,立刻开启了所有禁制。她盘膝而坐,心念沉入识海深处那片独立的随身空间。
空间内灵气盎然,原本种植的各种灵植生机勃勃。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粒暗金纹路的龙血兰草种子,将其种在空间核心处最肥沃的灵土之上。
随后,她取出那枚封印着小型上品灵脉的水晶球,神色肃然。指尖灵光闪烁,复杂的法诀打入水晶球。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龙吟仿佛在空间内回荡,水晶球应声碎裂。那条乳白色的灵脉小龙瞬间化作一道澎湃的灵光洪流,猛地钻入林念指定的灵土深处。
刹那间,整个随身空间剧烈震动!浓郁的、几乎化为液态的灵气如同井喷般从地下汹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
空间内的灵气浓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所有灵植都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枝叶舒展,灵光暴涨,生长速度陡然加快。
林念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又取出那瓶万年灵乳。
她并未直接灌溉,而是以灵泉将其小心稀释了百倍,每日只取数滴,精准地滴落在龙血兰草种子的位置。
同时,她每日也会服用一滴稀释后的灵乳,用于修炼。
在小型上品灵脉源源不绝的滋养和稀释万年灵乳的催化,再加上空间本身加速时间的阵法加持下。
不过数日,那核心灵土之上,一点蕴含惊人生命力的嫩绿破土而出,龙血兰草,发芽了。
为了避免若竹上仙或其他人再生事端,也为了专心培育这株关乎自身根本的宝药,林念果断宣布再次闭关。
谷中众人皆知她为救人损耗了两滴心头精血,根基必然受损,闭关疗伤恢复乃是情理之中,倒真无人前来打扰。
至于拂柳和林芝,在服用了以林念心头血为引炼制的丹药后,虽保住了性命和修为根基,却也元气大伤,境界甚至略有跌落,自顾尚且不暇,更无力他顾。
光阴荏苒。
外界不过二十年,空间灵田内却已悄然流逝了百年。
那株龙血兰草,在小型上品灵脉灵气的滋养下,和稀释万年灵乳日复一日的灌溉中,已然彻底成熟。
它高约三尺,通体如血玉雕琢,叶片狭长锋锐,边缘流转着暗金色的龙纹,顶端盛开着六朵血色兰花。花瓣色泽殷红,花蕊处则是一点璀璨的金芒。
整株兰花散发着霸道又磅礴的草木气息。
花败结果,只在几瞬。
几个呼吸,金色的花果已然成熟。
林念盘膝坐在兰草前,小心翼翼地摘下那六颗成熟的种子。
再次将它们一一种下。
随后,她调整呼吸,将整株龙血兰草置于掌心,运转仙兰一族特有的秘法。
掌心涌出纯净的青色火焰,将整株龙血兰草包裹。
兰花随着火焰化作一团最精纯、最本源的血金色的花汁,被林念缓缓吸入体内。
嗡,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瞬间在她体内炸开。
这股能量霸道无比,带着龙族的威严与草木的生机,疯狂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经脉丹田。
尤其是心脉之处,那因失去两滴心头血而残留的一丝空虚与不稳,在这股精纯能量的灌注下,被迅速填补、夯实、甚至得到了远超从前的强化。
她的仙兰本体在识海中剧烈摇曳,贪婪地吸收着这同源又更高阶的能量,本体变得更加凝实、通透,散发出更古老尊贵的气息。
炼化的过程持续了数月之久,当最后一丝花汁被彻底吸收,林念缓缓睁眼,眸中精光湛湛,再无一丝虚弱。
不仅失去的精血被完美补回,修为更是彻底稳固在化神初期巅峰,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中期的门槛。本源根基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比之前更加浑厚稳固,潜力大增。
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远超从前的力量,林念明白,清修谷已非久留之地。
她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更激烈的磨砺,才能真正消化这次机缘,冲击更高境界。
林念出关后,径直前往谷主洞府,言简意赅地辞行。谷主看着她神完气足、根基稳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是颔首应允。
自此,林念踏上了远游苦修之路。
山川险地,秘境古墟,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她以战养战,在生死搏杀中磨砺道心,在奇遇探索中积累底蕴。小型上品灵脉和剩余的万年灵乳,以及灵植换来的极品灵丹为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纯灵气和疗伤保障。
仙兰本体在龙血兰草的洗礼后,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度与吸收转化效率都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时光飞逝,又是百余年过去。
当林念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清修谷外时,她的气息已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化神大圆满的境界在她身上圆融无瑕,距离那更高的炼虚之境,只差临门一脚。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回到自己那久未开启的小院。布下重重禁制后,开始了冲击炼虚期的闭关。
这一次的闭关,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和凶险。
炼虚之境,需将元神与虚空初步相融,感悟空间法则,开辟元神领域。
小型上品灵脉提供了灵气支持,万年灵乳在关键时刻稳住了她险些溃散的元婴。
她的随身空间也在多次祭炼下,成功化为她的元神领域。
不知过了多久,某一日,小院上空,原本平静的空间忽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股玄奥、浩渺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
谷中修为高深者皆心有所感,望向林念小院的方向,神色各异。
六九天劫过去,林念正式成为一名炼虚期修士。
又是几月闭关稳固修为。
院门开启,林念缓步走出。她周身气息内敛,却仿佛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双眸开阖间,似有虚空生灭的幻影一闪而逝。
她刚走出小院,准备熟悉一下突破后的力量,两道熟悉又带着浓浓怨怼气息的身影便拦在了前方小径上。
正是拂柳与林芝。
百余年过去,她们依靠若竹上仙的资源,不仅保住了修为,还成功晋级为元婴修士。
但当年被凶煞侵蚀的隐患似乎并未根除,进境极其缓慢,如今停留在了元婴中期,与林念的差距已是天壤之别。
拂柳看着林念那仿佛脱胎换骨,气息深邃如渊的模样,眼中嫉妒终于遮掩不住,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尖声道:林念!你站住!
林念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们一个。
拂柳见她如此无视,更是怒火中烧,一个闪身再次拦在林念面前,指着她厉声道:你竟然如此贪婪,不过是两滴心头血,竟然让若竹上仙用龙血兰草种子和那么多至宝和你交换。
你这话真搞笑,本座的心头精血,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吗林念瞬间黑了脸,直接开口怼道。
若是没有本座的心头精血,你们现在也还化作一捧土了吧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林芝将拂柳挡在身后,开口道,一瓶万年灵乳,换你两滴心头血,已经是你赚了,如今,你应该把龙血兰草还回来。
林念终于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林芝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上。她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也有些厌烦。
还林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冰冷,那是我用两滴心头精血,堂堂正正换来的。契约已成,宝物归我,如何处置,与你何干
你!强词夺理!拂柳气急,竟不管不顾地凝聚灵力,一掌向林念拍来!元婴中期的灵力在她看来足以给这个根基受损的林念一点教训。
拂柳是最近才回扶虚谷的,并不知道林念已然是炼虚修士。
她这凝聚了全力的一掌,在距离林念身体尚有数尺之遥时,便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了,连林念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掀起。
林念眼神一冷,她甚至没有抬手,只是心念微动。
一股沛然莫御,仿佛整个空间都随之凝固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在拂柳和林芝身上!
噗通!噗通!
两人连一丝抵抗之力都没有,瞬间被这股炼虚期的恐怖威压死死按在了地上!五脏六腑如同被巨锤击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拂柳更是首当其冲,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若竹是不会放过你的。
林芝则被压得直接昏死过去。
林念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如同蝼蚁般的两人,眼神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
蝼蚁撼树,不自量力。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再敢聒噪,下次废的就不是几根骨头了。
说完,她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们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掸去了衣襟上的灰尘。
周身空间一阵极其轻微的波动,她的身影已然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快得让远处感应到动静赶来的若竹上仙都只捕捉到一丝残影。
看着远处赶来的若竹,林念溜得更快了,都把人家小情人打了,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拂柳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感受着体内被那恐怖威压震断的几根肋骨和翻江倒海般的剧痛,望着林念消失的方向,眼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她知道,她与林念之间,已是真正的云泥之别,那道鸿沟,此生都无法逾越了。
而林念,早已如她所言,将这对男女主彻底抛在了身后,向着更高远的大道疾驰而去。
9
飞升之路
林念避开若竹的视线,转身离开了扶虚谷。
此后千年,她踏遍中央大陆的名山大川,从炼虚初期到大乘大圆满一路冲破桎梏,指尖凝结的灵力从最初的青涩到后来的醇厚。
终于在某个雪夜的峰顶,渡劫期的威压冲破云层——她做到了,她也成了一名渡劫期修士!
后来,
再次踏上扶虚谷的青石路时,沧海桑田,只见当年的少年少女们已添了风霜,有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若竹站在拂柳身侧,两人衣袂相携,像极了她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场景。
拂柳的修为在若竹的帮扶下堪堪到了炼虚期,眉宇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而曾与她交好的林芝,却被岁月磨去了灵气,元婴后期的修为卡了数十年,鬓边已见霜白,寿元将近。
哟,这不是林念吗还知道回来拂柳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傲慢,只是话未说完,便被若竹骤然变调的声音打断:你……竟然到了渡劫期
那语气里的震惊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拂柳所有的炫耀。
林念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指尖的灵力在袖中轻轻流转——这一次,她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她先去拜见了谷主,奉上从中央大陆带回的万年玉髓与悟道花等,皆是助益修行的珍品。
弟子多年未归,略表心意。她微微躬身,语气温和却疏离。谷主抚着长须叹息:好孩子,回来就好。
随后她便入了当年闭关的石室,这次归来,她只想再看看谷中的流泉、崖边的古松,再访访那些曾予她温暖的旧人。
凡尘俗事如指间沙,攥了千年,也该放下了。她要在这里,静心准备那决定命运的九九飞升之劫。
天劫降临那日,扶虚谷的上空被铅灰色的云层笼罩。
谷中弟子几乎倾巢而出,连一些闭关的长老都来了——飞升之劫千年难遇,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或许就能窥得修行路上的一线生机。
第一道天雷劈下时,林念白衣翻飞,指尖凝结的防护罩将雷霆化为细碎的光点。
九九天劫,雷声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
七彩霞光穿透云层洒落的瞬间,若竹僵在原地,眼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迷茫。
那个被他断定资质平平的少女,那个他弃之如敝履的存在,此刻正沐浴着飞升的霞光,而他自己,这千年来修为竟寸步未进,始终困在渡劫中期的瓶颈。
他下意识看向周围:年轻弟子们望着天际的雷劫若有所思,几位长老捻须点头,连一向迟钝的山妖都露出了顿悟的神色。
若竹攥紧了拳,第一次对扶虚谷第一天才这个伴随他半生的标签,生出了怀疑。
天梯自霞光中垂下时,林念转身看向谷主,将储物袋里用不上的灵草、法器一一取出。
这些留给谷里的小辈吧,或许能帮他们少走些弯路。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兰草一族,她们性子柔和,麻烦谷主多照拂几分。
谷主接过储物袋,郑重颔首:道友心善,老夫替孩子们谢过了。至于兰草一族,有老夫在一日,定护她们周全。
林念隔空行了一礼,白衣在霞光中轻扬。
她知道谷主素来正直,最惜人才,兰草一族的孩子们定能安稳长大。
即便若竹日后寻衅,她在中州布下的暗桩也能护她们周全——那里是她用千年心血打下的根基,绝非若竹能染指的地方。
心念通达的瞬间,她踏上天梯,步步生莲。
风声里似乎传来父母的呼唤,她仰头望向天际,唇角扬起释然的笑:父亲,母亲,上界路远,女儿这就来了。
天梯缓缓升起,将她的身影送向云层深处。
若竹望着那抹消失的白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少女捧着刚炼制的丹药站在他门外,眼里的光比今夜的霞光还要亮。只是那时的他,从未放在心上。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