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焕焕游戏厅的卷帘门没拉到底，留着道半尺宽的缝，里头的麻将声、笑骂声混着烟味往外淌。刘昊正把一张“红中”拍在桌上，嘴里叼着的烟卷抖着灰：“杠！拿钱拿钱！”左磊在旁边笑，手里的牌刚理出个清一色，传呼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得厉害。
就在这时，游戏厅斜对面的巷子里，一辆没挂牌的白色面包车已经熄了火。主驾驶的面罩男正用袖口擦着手里的五连发，枪管上的锈迹被蹭得发亮；副驾驶的家伙攥着把开山刀，刀刃在后视镜反射的光里闪了闪。
“虎哥的消息准不准？”副驾驶的声音压得很低，面罩底下的下巴绷得紧，“说这俩崽子天天在这儿扎着，下午三点准打麻将。”
主驾驶往游戏厅的缝里瞥了眼，能看见刘昊正把赢来的钞票往夹克内袋塞，左磊的侧脸对着门口，嘴角还挂着笑：“错不了，前两天盯了三天，天天这时侯在。”他拍了拍仪表盘上的黑塑料袋，里头鼓鼓囊囊的，“十万块，废两条腿，干完直奔码头，船都联系好了。”
副驾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节在刀柄上磨出白印：“刘欢是虎哥的亲外甥，这俩跟孟天一混的，没少帮着孟天一出风头。虎哥说了，不把这俩卸了，他在道上抬不起头。”
两人正说着，游戏厅里突然起了骚动。刘昊猛地站起来，弹簧刀“噌”地弹开，左磊也抄起了桌角的半截啤酒瓶，两人跟着一个黄毛小子往外冲——是小雷的兄弟跑进来报信，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昊哥！磊哥！小雷在红光录像厅被人砍了！”
面包车俩人心头一紧，主驾驶刚要推开车门，副驾驶按住他：“等等，看他们去哪儿。”
就见刘昊一脚踹开游戏厅的门，车引擎“轰”地炸开，左磊架着那报信的黄毛跳上车，三辆面包车跟箭似的冲出去，轮胎在柏油路上磨出焦味，眨眼就拐进了巷子。
“操！”主驾驶狠狠砸了把方向盘，“怎么这时侯走了？”
副驾驶推开车门，往游戏厅走。门口嗑瓜子的老头瞥了他一眼，被他面罩上的凶气吓得缩了缩脖子。他走到刘昊刚才坐的麻将桌旁，桌上还摊着没打完的牌，刘昊的茶杯里剩半杯凉茶，左磊的烟蒂刚掐灭，火星还没凉透。
“大爷，”副驾驶踹了踹老头的马扎，“刚走那俩，去哪儿了？”
老头哆嗦着指了指西边：“好像……好像说去红光录像厅，那边打架了……”
副驾驶回头冲面包车喊：“红光录像厅！追！”
主驾驶把五连发往怀里一揣，发动面包车时，轮胎在地上打滑，溅起的石子打在游戏厅的铁门上，“当当”响。巷子里的野狗被惊得狂吠，可等面包车冲出巷子，刘昊他们的依维柯早没了影。
“妈的，这俩命真大。”主驾驶咬着牙，方向盘打得飞快，“红光录像厅离这儿三公里，赶上了照样废他们。”
副驾驶摸出兜里的照片，是虎子给的刘昊和左磊的侧脸照，照片边角都磨卷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废不了，明天接着来。虎哥的钱，咱得挣。”
面包车的影子在夕阳里越拉越长，车后座的黑塑料袋随着车身颠簸，偶尔露出半截枪管——没人知道，游戏厅里那桌没打完的麻将，和红光录像厅那场突如其来的架，竟让两个未来的“巨头”多活了几十年。
后来左磊在酒桌上聊起这事，总说那天赢的钱沾了血光，早该料到有劫；刘昊则拍着桌子笑，说要不是小雷那怂货被人砍，他俩早成了瘸子，哪有后来的工程队。
只有孟天一没笑，他盯着酒杯里的倒影，慢悠悠地说：“江湖里的命，一半是自已挣的，一半是别人给的。那天给咱命的，是小雷，也是那辆来晚了五分钟的面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