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同学会上玩游戏输了,被起哄着蒙眼亲了别人脸颊。
霍凛在包厢门口看得清清楚楚。
沈微看着离婚协议浑身发抖:那些事是我蠢,可你非要赶尽杀绝
霍凛捏碎酒杯:碰你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第一章
包厢里的空气热得发腻,混杂着香水、酒精和烤串残留的油烟味。音乐震得人胸腔发麻,五颜六色的旋转射灯在天花板上疯狂乱扫,把一张张亢奋或微醺的脸切割得光怪陆离。沈微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后背紧贴着冰凉的仿皮面,手里捏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橙汁,指尖冰凉。毕业十年了,这场同学聚会,喧嚣依旧,只是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的陌生人。
哎,沈微!发什么呆啊到你了!
班长刘畅的大嗓门穿透嘈杂的音乐,一只胖乎乎的手不由分说地拍在她面前的矮几上,震得杯里的果汁晃荡了一下。
沈微猛地回神,心脏也跟着那震动突突跳了两下。桌面上,一个空啤酒瓶口不偏不倚,正对着她。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旁边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妆容浓艳的女同学陈莉凑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兴奋。她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之一,开了家挺火的美容院,嗓门也练就了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
沈微喉咙发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她抬眼扫过一圈,全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带着酒精催化的亢奋和期待。真心话她能有什么真心话是这群十年不见、如今只剩攀比和八卦的老同学想听的无非是扒开她的婚姻生活,看看里面是蜜糖还是砒霜。她老公霍凛…沈微心里一沉。
大冒险。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飘,但还算清晰。
嚯!爽快!
坐在斜对面的赵明立刻拍了下大腿。这家伙毕业就搞IT,前几年踩中风口发了家,成了所谓的新贵,手腕上那块表亮得能闪瞎人眼。他眼神在包厢里快速溜了一圈,最后停在沈微身上,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那就…蒙上眼睛,转三圈,然后逮着谁亲谁一口!要亲脸哦!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周围瞬间爆发出更响的哄笑和口哨声,像沸油里溅入了冷水。
赵总够损啊!
沈微,上!别怂!
来来来,快蒙上!
沈微的脸颊火烧火燎。她后悔了,强烈的后悔。她不该来的。霍凛晚上有个重要的应酬,她才答应过来,想着露个面就溜。可这局面…她骑虎难下。拒绝只会引来更大的哄笑和更刁难的起哄。
一块带着廉价香水味、质地粗糙的黑布条不由分说地蒙上了她的眼睛。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其他感官瞬间被放大。哄笑声、音乐声、心跳声,嘈杂地搅在一起,让她头晕目眩。
一、二、三!转!
刘畅的声音像号令。
沈微被推搡着站起来,身体僵硬地转了三圈。天旋地转。失去视觉后,方向感完全失灵。她像个被操控的木偶,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起哄声中跌跌撞撞地往前挪。有人故意在她脚下绊了一下,她踉跄着扑向前方,一只手及时地、带着点力道的扶住了她的胳膊肘。
这边这边,沈微,人在这儿呢!
是陈莉的声音,很近,带着明显的引导意味。
沈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被那只手带着又往前走了两步。黑暗放大了不安,也削弱了判断。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带着体温的布料,像是西装外套的硬挺肩部。她踮起脚尖,几乎是凭着感觉,飞快地朝那片温度偏高的地方凑了过去。
嘴唇碰到了一点微凉、略带胡茬感的皮肤。
哇哦——!!
更大的口哨和尖叫几乎掀翻屋顶。
沈微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条。光线刺得她眯了下眼。视线聚焦,她看到一张带着错愕、随即又化为得意和揶揄笑容的陌生男人的脸。很年轻,应该是赵明带来的朋友。周围是扭曲的笑脸和起哄的鬼脸。
沈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扭头,视线慌乱地扫向包厢门口。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厚重的包厢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门外走廊明亮的顶灯光线斜斜地投射进来,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如同淬了冰的剪影。
霍凛就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定制西装,身姿像一杆标枪,纹丝不动。走廊的光线太强,沈微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两道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喧嚣的音乐和人群,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那目光,比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更让她心惊胆战。
沈微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在耳膜上。
霍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三秒。那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仿佛只是无意间扫过一片无关紧要的浮尘。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冲进来掀桌的暴怒,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他极其平静地、缓缓地转过身。
沈微的心随着他转身的动作猛地一沉,像坠入了无底深渊。她看到他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优雅,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包厢门。
咔哒。
一声轻响。
隔绝了门内的喧嚣,也彻底隔绝了沈微的世界。
第二章
那声轻微的咔哒关门声,在沈微耳中不啻于惊雷炸响。她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凝固,指尖的冰凉蔓延至四肢百骸。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哄笑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自己那颗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脏。
哎沈微,怎么了
旁边陈莉夸张的声音刺破沈微的恍惚,脸这么白不就亲一下嘛,玩不起啦你家那位霍总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搭上沈微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亲昵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赵明也凑过来,喷着酒气:就是,沈微,别扫兴啊!霍总那么大老板,这点气量还能没有
沈微猛地一抖肩,甩开了陈莉的手。她没看任何人,眼神空洞地穿过那些仍在嬉笑的脸,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好几次都差点绊倒。
哎沈微你去哪儿
这才几点啊
别走啊,还没喝尽兴呢!
身后的呼喊被沈微抛在脑后。她一把拉开包厢门,走廊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急切地左右张望,心脏狂跳着,期望着能在某个角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刚才霍凛站过的地方,空空如也,仿佛他从未来过。
沈微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比刚才被蒙上眼睛时更甚百倍。她了解霍凛。他越是平静,越是没有任何外在的情绪爆发,内里的风暴就越是恐怖。这种死寂的冰冷,比雷霆震怒更让她恐惧。
她几乎是跑着冲出了KTV的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浑浊气息,却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哆嗦着手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的脸。手指颤抖得厉害,连按了好几次才解锁屏幕,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霍凛。
拨号。
听筒里传来漫长而单调的忙音,一声,又一声,像钝刀子割在心上。每一声都让她的心往下沉一分。没人接听。
沈微不死心,再拨。结果依旧。忙音固执地响着,直到冰冷的电子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看到了。他生气了。他…不要她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窒息感。沈微靠在冰冷的玻璃门框上,大口喘着气,试图驱散心口的憋闷。她不敢去想霍凛此刻的表情,不敢去想他可能有的反应。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立刻回家!
她冲到路边,不顾形象地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后座。
师傅,去锦绣华庭!快!
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和急迫。
出租车在夜色中疾驰。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带。沈微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再次拨打了霍凛的电话,依旧是那令人绝望的忙音。她又尝试拨打家里的座机,长长的拨号音在空寂的车厢里回荡,无人应答。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她点开微信,找到置顶的那个名字——霍凛。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下午,他发来的简短信息:晚上有应酬,你自己吃。
她当时回了个好字和一个笑脸表情。
现在看着那个笑脸,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颤抖着手指,在输入框里打字:
【阿凛,你在哪】
【你看到我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个游戏,我蒙着眼,真的不知道是谁……】
【你接电话好不好我们回家说。】
信息一条条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那个熟悉的头像,始终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应。绿色的气泡孤零零地挂在屏幕上,像她此刻悬在半空、无处着落的心。
车子终于驶入了熟悉的小区。沈微几乎是扔下钱,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电梯缓慢上升的数字让她心急如焚。终于,叮一声,门开了。
她冲出电梯,冲到自家那扇厚重的柚木门前。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过分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
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却冰冷的光芒,将大理石地面映照得光可鉴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雪松冷冽气息,那是霍凛惯用的须后水味道。
他回来了。
沈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身影。
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霍凛背对着门口站着。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袖子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中间,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麦色手腕。他身姿挺拔,肩背的线条绷得有些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手里端着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轻轻晃荡。
窗玻璃映出他模糊的侧影,下颌线绷得极紧,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就那么站着,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冰冷雕像。整个空间因为他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阿凛……
沈微的声音带着自己都厌恶的颤抖和小心翼翼,打破了这片死寂。
霍凛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极其细微。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将手中的酒杯,凑到唇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力量感。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沈微。她站在玄关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那沉默的背影,比任何咆哮怒骂都更具压迫感,像一块巨大的寒冰,将她彻底冻结在原地。她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踏入这个家门的那一刻,已经彻底碎裂了。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霍凛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沈微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恐惧,强迫自己迈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回响,每一步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走到客厅中央,在距离霍凛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依旧背对着她,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空气。
阿凛,
沈微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一些,但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和急切,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今晚…今晚就是个意外。我本来不想去的,是陈莉她们一直打电话催…到了那里,他们非要玩游戏,我输了,被起哄着选了大冒险……
她语速很快,急于剖白,他们蒙上我的眼睛,让我转圈,然后…然后有人扶着我,引导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谁!我以为是游戏安排好的,就是碰一下脸,很快就结束了!我发誓!我……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粗暴地打断了沈微语无伦次的解释。
霍凛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厚实的水晶杯壁承受不住这股狂暴的力量,瞬间在他掌心爆裂开来!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溅落在他昂贵的衬衫袖口和冰冷的地板上,留下深色的污渍和点点寒光。
沈微吓得浑身一颤,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惊恐地看着他那只沾着酒液和碎玻璃的手。
霍凛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灯光下,沈微看清了他的脸。英俊的五官此刻像是被寒冰覆盖,没有丝毫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睛,平日里看人时总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锐利,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沈微从未见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阴鸷和…一种让她心胆俱裂的冰冷审视。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像是在打量一件被弄脏了的、不再完美的物品。
沈微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不知道是谁
霍凛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穿透力,像冰锥一样扎进沈微的耳膜。他抬起那只沾着酒液和碎玻璃的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随意地甩了甩,几滴殷红的血珠随着他的动作甩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沈微,
他念着她的名字,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残忍的嘲弄,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演技真好
不…不是的!
沈微急切地摇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你相信我!真的是游戏!我当时被蒙着眼,完全不知道方向,是有人故意推我,是陈莉!是陈莉拉着我的手,把我推过去的!她故意的!
她试图抓住霍凛的胳膊,想要证明自己的无辜。
霍凛猛地一抬手,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迅捷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相信你
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眼底的墨色翻涌得更加剧烈,亲眼看着我的妻子,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被一群不相干的人起哄着,亲在别的男人脸上你让我怎么相信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戾气,随即又被他强行压回那令人窒息的平静里,相信你只是‘不知道’还是相信你其实很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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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
沈微的眼泪夺眶而出,屈辱和委屈让她浑身发抖,霍凛,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们结婚七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清楚
霍凛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眼底的寒冰碎裂,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锐利,我以前大概太清楚了,清楚到以为我的妻子有足够的脑子,懂得什么叫分寸,什么叫避嫌!清楚到以为她至少明白,‘霍太太’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将沈微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可今晚,沈微,你让我觉得,我他妈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的呼吸带着浓烈的酒气,喷在沈微脸上,灼热,却让她如坠冰窟。
不是这样的…
沈微摇着头,泣不成声,所有的解释在霍凛冰冷的质问和那破碎的酒杯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霍凛的目光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复杂得让沈微心碎——有愤怒,有失望,有痛楚,还有一种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深切的疲惫。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纯粹的冰冷和决绝。
够了。
他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意味。他不再看她,转身径直走向书房,步伐沉稳得没有一丝犹豫。
阿凛!
沈微带着哭腔喊他。
霍凛的脚步在书房门口顿住,却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绝。
这几天,
他侧过头,声音冷硬如铁,我会让张秘书送协议过来。这套房子留给你,另外,市中心那套公寓也划到你名下。其他的,我的律师会跟你谈。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好聚好散。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开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走了进去。
砰!
门被用力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声音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微的心上,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砸碎。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然后归于一片死寂。只剩下沈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碎裂的水晶杯,泼洒的酒液,还有那几滴刺眼的、属于霍凛的血迹。空气里弥漫着酒精、血腥和他身上冰冷的雪松气息,混合成一种绝望的味道。
沈微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地上那片狼藉。她终于明白,那个在包厢门口无声凝视她的眼神,不是结束,而是毁灭的开始。她的世界,在她亲上那个陌生男人脸颊的那一刻,就已经轰然倒塌。而现在,霍凛亲手关上了那扇门,将她彻底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裂痕,已成深渊。
第四章
窗外的天光透过厚重的遮光窗帘缝隙,吝啬地挤进来一线惨白。沈微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冰冷的地板早已吸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温度,四肢僵硬麻木,眼睛红肿干涩,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书房的门紧闭着,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无声地宣告着里面那个男人拒绝沟通的决绝。
空气里残留的酒味和血腥气,混合着她自己眼泪的咸涩,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沈微撑着僵硬的身体,踉跄着站起来。她找来清洁工具,机械地、一遍遍地擦拭着地上的酒渍和玻璃碎片,还有那几滴已经凝固发暗的血迹。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擦拭自己破碎不堪的心。
手机就扔在旁边的沙发上,屏幕暗着。她不敢去看。霍凛最后那句好聚好散如同魔咒,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协议…张秘书…律师…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不,不能就这样结束!她必须解释清楚!她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再次拨打霍凛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冰冷而单调的忙音。他把她拉黑了。
沈微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转而拨打霍凛助理张秘书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太太
张秘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沈微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为难。
张秘书,霍凛…霍总在吗我有急事找他!
沈微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急切。
抱歉,太太。
张秘书的声音顿了一下,显得更加公式化,霍总现在在开会,非常忙。而且…霍总交代过,关于…呃,关于您的事情,暂时由律师直接和您对接。霍总的私人电话,目前不方便接听。
不方便
沈微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我是他妻子!我有急事!
真的很抱歉,太太。这是霍总的明确指示。
张秘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霍总还说…让您这几天…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最后这句看似关心的话,在此刻听来却充满了讽刺和绝情。
电话被挂断了。
沈微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霍凛这是铁了心要离婚,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他不仅拉黑了她,还切断了所有她能联系到他的途径,将她彻底推给了冷冰冰的律师。
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再次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掌心,肩膀无声地耸动。空旷的房子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场无声的风暴正以霍凛为中心,悄然酝酿,并迅速席卷开来。
第五章
宏远建材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天际线。霍凛端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背对着光,整个人仿佛融入了一片沉郁的阴影里。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复杂的股市曲线图和一些加密的内部邮件窗口。
助理张秘书恭敬地垂手站在桌前,大气不敢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老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冰冷、更加具有毁灭性。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空调系统发出微弱的嗡鸣。
霍凛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规律,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压迫感。他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几张照片和一份资料。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手机偷拍,但依然能分辨出昨晚KTV包厢门口,沈微被蒙着眼,嘴唇靠近那个陌生男人脸颊的瞬间。还有几张是包厢内,赵明、陈莉等人兴奋起哄的脸。
资料则详细得多:赵明,明锐科技CEO,最近正在为旗下新开发的一款手游寻求B轮融资,接触了几家风投,进展顺利。陈莉,丽姿美容院老板,主打高端路线,但私下里一直使用一些非正规渠道、含有违禁成分的所谓进口特效护肤品牟取暴利。还有昨晚那个被沈微亲到的男人,叫林峰,是赵明公司的一个技术主管,刚入职不久。
霍凛的目光落在赵明的资料上,眼神冰冷。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了一个键。
张秘书,进来。
张秘书立刻推门而入:霍总。
明锐科技那个项目,
霍凛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谈论天气,我记得我们旗下的‘启明星’资本,是他们B轮融资的主要领投方
是的,霍总。尽职调查已经完成,投资意向书(Term
Sheet)基本敲定,只差最后签字打款了。
张秘书快速回答。
搁置。
霍凛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张秘书一愣:搁置霍总,这个项目前期评估很不错,市场预期也很高,而且我们前期投入了不少资源…
我说,搁置。
霍凛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过来,理由就说我们内部风险评估有了新的重大发现,需要重新审议。无限期搁置。
……明白。
张秘书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什么,不敢再多问一句。
霍凛的目光又转向陈莉的资料,手指在丽姿美容院和违禁成分几个字上点了点。匿名举报。材料,
他拿起桌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厚厚的文件袋,推到张秘书面前,里面有‘丽姿’的详细客户投诉记录,她们使用的几种所谓‘韩国特效针剂’的非法渠道来源证明,还有几份内部员工提供的录音证据。做得干净点。
张秘书接过沉甸甸的文件袋,手心微微出汗:是,霍总。我马上去办。
还有,
霍凛的视线最后扫过林峰的名字,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那个林峰,查清楚。他入职明锐的背景、项目经历,有没有污点。如果没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那就给他制造一个。‘技术泄密’就不错。让明锐的HR知道该怎么做。
是!
张秘书后背的冷汗已经下来了。老板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而且手段精准狠辣,直击要害。
霍凛挥了挥手,示意张秘书可以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霍凛重新靠回宽大的椅背,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却映不进他深潭般的眼底。他拿起桌上另一部私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信息提示——沈微已经被他彻底隔绝在外。
他眼前再次闪过昨晚包厢门口那一幕。沈微踮起的脚尖,凑近的嘴唇,那个陌生男人脸上错愕又得意的表情……还有包厢里,赵明、陈莉那些人刺耳的哄笑和扭曲的脸。
一股暴戾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碰她
起哄
很好。
他霍凛的东西,就算是他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来染指,更轮不到别人在一旁拍手叫好!
他要让这些人,每一个,都付出刻骨铭心的代价。这场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六章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沈微来说,是地狱般的煎熬。
霍凛没有再回过家。偌大的房子空旷冰冷得像一座豪华的坟墓。张秘书的电话倒是来了,通知她律师下午会带着初步的离婚协议过来。沈微麻木地听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试图再次联系霍凛,电话永远是忙音,短信和微信如石沉大海。他像是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名为离婚的阴影。
她浑浑噩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偶尔强迫自己吃点东西,也会很快吐出来。镜子里的人憔悴得可怕,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她不敢出门,不敢见任何人,甚至连手机新闻都不敢看,生怕看到关于霍凛的任何消息,会让她本就破碎的心再受刺激。
然而,她刻意回避的世界,却因为她丈夫的怒火,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风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降临在每一个她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上。
首先感受到灭顶之灾的,是王海涛。
宏远集团旗下一个价值五千万的政府保障房精装修建材供应大单,王海涛的海涛建材前期投入巨大,上下打点,几乎动用了全部身家去疏通关系,志在必得。招标会前一天晚上,他还信心满满地在一家私人会所宴请几位关键人物,拍着胸脯保证:各位领导放心,这次我们海涛的标书,绝对是最优方案!价格、质量、供货周期,没得挑!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王海涛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公司副总的名字。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接起:喂什么事不能明天说我这儿正……
王总!出大事了!
副总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宏远…宏远集团那边刚刚通知!我们…我们被踢出局了!五千万的单子,黄了!
什么!
王海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红色的酒液溅了他一身,不可能!我们前期工作做得那么扎实!宏远的霍总之前不是还暗示……
霍总亲自下的命令!
副总的声音带着绝望,招标办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我们标书里存在‘重大诚信瑕疵’和‘潜在履约风险’,直接一票否决!连竞标资格都没给!王总,我们…我们为了这个单子,前期垫进去的钱,还有银行那边的短期贷款…这可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嚎啕。
王海涛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猛地站起来,肥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周围刚才还称兄道弟的领导们,此刻都噤若寒蝉,眼神躲闪,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霍…霍凛……
王海涛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想起那天晚上KTV里,自己似乎也随着人群,喊了几声亲一个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浑身冰冷。
王海涛的噩梦只是开端。紧接着,陈莉的丽姿美容院迎来了灭顶之灾。
这天上午,丽姿的VIP室内依旧弥漫着精油的甜香和轻柔的音乐。陈莉正亲自给一位阔太太做着面部护理,享受着对方的奉承和即将到账的巨额充值款,脸上的笑容得意洋洋。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和尖叫,紧接着是玻璃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
都不许动!卫生监督联合药监执法!例行检查!
几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执法人员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整个美容院瞬间炸开了锅。正在做项目的顾客吓得尖叫着坐起来,裹着毛巾惊慌失措。员工们更是面无人色,呆立当场。
陈莉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手里的美容仪啪嗒掉在地上。她强作镇定地迎上去:哎哟,各位领导,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正规经营,证件齐全……
为首的执法人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出示证件和一张盖着红章的检查令:陈莉是吧我们接到实名举报,你们‘丽姿’涉嫌使用并销售未经国家批准、含有违禁成分的化妆品和医疗器械!请配合调查!所有产品,封存!所有账目,带走!相关责任人,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话音刚落,其他执法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储藏室的门被打开,里面那些贴着韩文、日文标签,没有中文标识和正规批号的瓶瓶罐罐被一箱箱搬了出来。前台电脑被控制,账本被翻出。记者们的镜头毫不留情地对准了那些被查封的非法产品和陈莉那张惨白扭曲的脸。
不!不是的!你们搞错了!那是…那是客人自带的!
陈莉徒劳地尖叫着辩解,想要扑过去阻拦,却被执法人员毫不客气地拦住。
陈女士,请你冷静!配合执法!
冰冷的警告声响起。
闪光灯疯狂闪烁,将陈莉的狼狈和绝望定格。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丽姿的招牌彻底砸了,巨额罚款和可能的牢狱之灾就在眼前。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猛地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拉着沈微的手往前推的动作,还有霍凛那张在包厢门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脸。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让她如坠冰窟。
风暴的漩涡中心,赵明的明锐科技,看似暂时平静,但一股致命的暗流已经悄然涌动。
第七章
明锐科技CEO办公室。
赵明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对着电话低吼:什么叫‘无限期搁置’李经理,我们前期沟通不是非常顺畅吗Term
Sheet都基本敲定了!启明星资本那边到底怎么回事霍总呢我要亲自跟霍总谈!
电话那头,启明星资本的对接经理李经理语气为难又公式化:赵总,实在抱歉。这是公司最高层的决策。霍总亲自指示,在明锐科技这个项目上,发现了新的、重大的潜在风险点,需要重新进行全方位的风险评估。在评估完成前,所有流程暂停。霍总最近行程非常满,恐怕暂时无法亲自接听您的电话。
重大风险点
赵明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我们技术领先,市场反馈极佳,用户数据每天都在创新高!能有什么重大风险!你们这是违约!是商业欺诈!
赵总,请注意您的措辞。
李经理的语气冷了下来,投资意向书(Term
Sheet)本身并不具备法律约束力,这您应该清楚。我们只是基于审慎原则,暂停了流程。至于风险点…霍总自有考量。
说完,不等赵明再咆哮,电话就被挂断了。
操!
赵明狠狠地把手机拍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闷响。B轮融资被卡死,就像掐住了明锐的咽喉。前期研发投入巨大,服务器扩容、市场推广都需要真金白银!没有这笔钱,公司资金链随时可能断裂!更可怕的是,启明星资本作为领投方突然撤梯子,这个消息一旦在圈子里传开,其他跟投的风投和观望的机构会怎么想绝对会引发连锁雪崩!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像一头困兽。霍凛…霍凛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沈微就为了那点同学会上的玩笑赵明心里又惊又怒,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霍凛的能量和手段,他是知道的。如果真是因为那晚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赵明焦头烂额之际,技术总监慌慌张张地连门都没敲就冲了进来,脸色煞白:赵…赵总!出事了!
又怎么了!
赵明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我们…我们刚上线测试的‘幻境’手游核心引擎源代码…被泄露了!
技术总监的声音都在抖,就在…就在刚刚!一个匿名加密链接直接发到了几个主要竞争对手CEO的邮箱里!还有…还有几家游戏媒体也收到了!
什么!
赵明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幻境’是他们押上全部身家、寄予厚望的旗舰级项目!核心引擎源代码是命根子!这泄露出去,意味着竞争对手可以轻松抄袭甚至优化,他们前期数千万的研发投入和所有的市场先机,瞬间化为乌有!
查!给我查!是谁干的!
赵明目眦欲裂,咆哮声响彻整个楼层。
正在查!初步…初步线索…
技术总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指向…指向新来的技术主管,林峰。他…他的内部系统访问权限记录显示,在源代码泄露前的关键时间点,他有异常的高权限操作…而且,有同事反映,昨天看到他神色慌张,在拷贝一些加密文件…现在人…人已经联系不上了!
林峰!
赵明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林峰!不就是那天晚上KTV里,被沈微蒙着眼亲到的那个小子!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冻得赵明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巧合不!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泄密林峰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主管,就算有权限,怎么可能接触到最核心的引擎源代码还做得这么干净利落,直接捅到竞争对手和媒体那里这背后要是没有一只看不见的、能量巨大的黑手在操控,鬼才信!
霍凛…霍凛!
赵明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为了同学会上那点龌龊的起哄心思,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公司命脉被掐断,核心资产被摧毁,商业信誉扫地,甚至可能面临林峰反咬一口的泄密指控官司!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哆嗦着翻找沈微的号码。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只有沈微或许能救他!
第八章
当赵明焦头烂额、悔不当初地拼命拨打沈微电话时,沈微正独自一人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里。窗帘紧闭,房间里光线昏暗。她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茶几上那份刺眼的文件。
离婚协议书。
厚厚的一沓,冰冷的宋体字印在雪白的A4纸上。条款清晰而优渥:这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归她,还有一套位于黄金地段的高级公寓,另外还有一笔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巨额现金补偿。霍凛在物质上,对她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可沈微只觉得那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心口窒息。律师公式化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沈女士,霍先生的意思很明确,他希望尽快结束这段关系。财产分割方面您如果还有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尽量协商……
协商这分明是单方面的通知!他用金钱划清了界限,也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七年的情分。
手机在沙发角落里不知疲倦地震动着,屏幕上闪烁着赵明的名字。沈微看了一眼,只觉得无比讽刺和厌恶。她直接按下了静音键。这些人,这些始作俑者,现在知道急了晚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切换到了本地新闻的推送页面。一个加粗加红的醒目标题瞬间跳了出来:
【突发!城西‘锦绣园’高端住宅项目在建工地发生严重事故!塔吊倒塌,多人伤亡!】
沈微的心猛地一跳。锦绣园…那不是霍凛公司最近主推的重点项目吗他今天…好像就是去那个工地视察!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比离婚协议带来的绝望更甚百倍!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那条新闻推送。
几张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映入眼帘:巨大的塔吊像被折断的巨兽脊梁,扭曲着砸在未完工的高楼上,钢筋水泥裸露,烟尘弥漫。救援车辆闪烁着刺眼的灯光,消防员和医护人员的身影在废墟中穿梭。新闻正文还在滚动更新:
……事故发生于今日下午3时左右,初步怀疑为塔吊基座不稳导致整体倾覆…目前已造成至少3人死亡,十余人受伤,仍有人员被困…据悉,事故发生时,宏远集团总裁霍凛先生正在工地现场进行视察,目前情况不明……
情况不明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微的心上!
阿凛——!
一声凄厉的尖叫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冲出。所有的委屈、怨恨、绝望,在听到霍凛可能出事的瞬间,全都被一种灭顶的恐惧所取代!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去找他!必须立刻找到他!
她甚至来不及换鞋,抓起玄关上的车钥匙,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家门。电梯下降的速度慢得让她发疯。她疯狂地按着按钮,一遍又一遍拨打霍凛的手机,依旧是那该死的忙音!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上马路。沈微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厉害,手心全是冷汗。她不顾一切地闯了两个红灯,喇叭按得震天响,脑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地:城西锦绣园工地!
越靠近工地,路况越糟糕。警笛声、救护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刺耳揪心。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将混乱的现场与外界隔开。周围挤满了惊慌失措的工人、焦急的家属、闻讯赶来的记者,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察。
沈微把车胡乱停在路边,推开车门就冲了过去。她像疯了一样拨开人群,不顾警察的阻拦,撕心裂肺地喊着:让我进去!我丈夫在里面!霍凛!霍凛在里面!
女士!里面很危险!救援正在进行,请退到警戒线外!
警察试图拦住她。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他是我丈夫!霍凛!宏远的霍凛!
沈微的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嘶哑绝望,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眼神里的疯狂和悲痛让拦着她的警察都动容了。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巨大的、堆叠着断裂楼板和扭曲钢筋的废墟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金属敲击的声音。
铛…铛…铛…
声音断断续续,极其微弱,但在嘈杂的救援现场,却像一道惊雷劈进了沈微的耳朵!
阿凛!是阿凛!他活着!他在里面!
沈微猛地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警察的手,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片最危险的废墟冲了过去!
危险!回来!
警察和消防员在后面大喊。
沈微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眼里只有那片摇摇欲坠的钢筋水泥。她手脚并用地攀爬,拖鞋掉了也浑然不觉,尖锐的碎石和裸露的钢筋划破了她的脚掌和手臂,留下道道血痕。她不管不顾,一边爬,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废墟上空回荡,带着泣血的绝望:
霍凛——!阿凛——!你听见了吗回答我!我是沈微!我来了!你坚持住!阿凛——!别睡!求求你千万别睡——!!!
她的声音在巨大的废墟间回荡,带着一种穿透生死的凄厉。救援人员都被她这不顾一切的疯狂震撼了,几个消防员迅速跟了上来,试图保护她并确定声源。
铛…铛…
那微弱的敲击声再次响起,似乎比刚才急促了一点。
在那边!快!
一个经验丰富的消防员指着斜前方一处被巨大楼板和数根扭曲钢筋架住的狭小空隙。
沈微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透过钢筋和水泥板的缝隙,她看到了里面的一角。
灰尘弥漫,光线昏暗。霍凛就躺在那里。他身上的高级西装早已被灰尘和血污浸透,染成一片片暗红。一根拇指粗的、扭曲的螺纹钢筋,如同恶魔的利爪,穿透了他的左胸下方!鲜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周围洇开。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睛半阖着,似乎已经失去了焦距。他的右手,无力地握着一块小石头,正一下,又一下,极其微弱地敲击着旁边一根裸露的钢管。
阿凛——!
沈微的哭喊声瞬间撕裂了空气,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她疯了一样想要伸手去够他,却被冰冷的钢筋和沉重的楼板死死挡住。
医生!医生快来啊——!他在这里!快救救他!
她朝着后面歇斯底里地哭喊,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粗糙的水泥里,鲜血淋漓。
或许是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呼唤,废墟深处的霍凛,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他那双原本已经有些涣散的眸子,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透过钢筋的缝隙,捕捉到了那个趴在废墟外、满脸泪水和血污、不顾一切呼唤他的身影。
沈微…他的沈微…
意识模糊的边缘,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双充满了惊恐、绝望,却唯独没有怨恨的眼睛,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光,刺破了无边的黑暗和剧痛。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掠过他濒临涣散的瞳孔深处。握着石块的手,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再次敲击了一下钢管。
铛…
那声音,微弱得像叹息,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
第九章
刺耳的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被手术室大门沉重的关闭声彻底隔绝。门楣上方,手术中三个猩红的字亮起,像三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沈微背靠着冰凉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最后蜷缩在墙角冰冷的地砖上。她身上的家居服沾满了灰尘和暗褐色的血渍,手臂和脚上的伤口只是被护士简单处理了一下,此刻火辣辣地疼,但都比不上心口那如同被剜去一块的空洞和剧痛。
霍凛被推进手术室前最后那一眼,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灰败的脸色,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还有那根刺穿他胸膛、触目惊心的钢筋……护士剪开他衣服时,露出的那大片被血浸透的胸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他会死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让她窒息。她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陷进头皮里,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悔恨。
如果不是她去了那该死的同学会…
如果不是她蠢到玩那个游戏…
如果不是她让他亲眼看到那一幕…
他就不会愤怒到失去理智,不会疯狂地报复所有人,更不会…更不会在今天心神不宁地去那个工地视察!
都是她的错!是她一步步把他推向了深渊!
巨大的自责和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不敢去想手术室里的情况,任何一点不好的联想都能让她瞬间崩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张秘书赶来了,还有公司的几个高管,都面色凝重地站在不远处,低声交谈着,目光时不时担忧地投向手术室的门和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沈微。
没人敢上前打扰她。她此刻的状态,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好几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咔哒一声,开了。
沈微像被电击一样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走出来的医生。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到医生脚边,仰着脸,脸上泪水血污混在一起,狼狈不堪,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医生…他…他怎么样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还算平静:手术很成功。钢筋避开了主要的心脏和大血管,但造成了肺叶贯穿伤和肋骨骨折,失血过多,万幸送来得还算及时。病人意志力非常强韧,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期,需要严密观察,防止感染和其他并发症。
脱离…生命危险
沈微紧绷到极致的那根弦,嘣的一声断了。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她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发出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呜咽。不是放声大哭,而是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带着巨大疲惫和后怕的呜咽。
她还活着。
他也还活着。
这比什么都重要。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了。霍凛安静地躺在上面,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双眼紧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冰冷的仪器。胸口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隐约还能看到渗出的血迹。
沈微被护士扶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病床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那真实的触感,让她一直悬在万丈深渊的心,终于有了一丝着落。
VIP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夜色深沉。沈微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寸步不离。她打来温水,用最柔软的毛巾,无比轻柔地擦拭着霍凛脸上的灰尘和干涸的血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后半夜,麻药的效力渐渐退去。霍凛的眉头开始无意识地蹙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含混不清的呻吟,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沈微的心立刻揪紧了。她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干的泪意:阿凛我在呢…我在…没事了,医生说你没事了…疼吗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她一遍遍重复着,像是安抚,又像是自言自语。
或许是她的声音起了作用,或许是药物的影响,霍凛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那么一丝丝。他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涣散。天花板上惨白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花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然后,他看到了。
沈微的脸近在咫尺。
那张脸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红肿未消,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没擦干净的血迹,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狼狈到了极点。可那双眼睛,那双此刻盛满了担忧、心疼、愧疚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坠入深渊后唯一能抓住的光。
霍凛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点气音。
沈微立刻屏住了呼吸,凑得更近,生怕错过一个字:阿凛你说什么我在听…
霍凛的目光涣散而虚弱,却固执地停留在她脸上。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移动着那只没有输液的手。
沈微立刻明白了,她毫不犹豫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他那只冰冷的大手,试图传递给他一点温暖。
霍凛的手指在她掌心,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他的嘴唇又动了动,这一次,沈微终于听清了那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声音:
回家吧……
沈微的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她用力点头,泣不成声:嗯!回家!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
霍凛的眼睛半阖着,似乎连维持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握着沈微的手,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意识,微微收紧了一点。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那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带着一种沈微从未在他口中听过的、近乎卑微的祈求:
这次…换我…求你……
话音未落,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心力,眼皮沉重地合上,再次陷入昏睡。只有那只被沈微紧紧包裹的手,传递着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暖意。
沈微怔怔地看着他沉睡中依旧苍白的脸,听着他微弱却平稳的呼吸,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回握的力量。汹涌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他缠满纱布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所有的隔阂、怨恨、冰冷的协议,在那根穿透胸膛的钢筋面前,在那声废墟之上撕心裂肺的呼喊里,在那句带着卑微祈求的回家吧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那么不值一提。
风暴终于停歇。废墟之上,劫后余生的两人,如同两只在寒风中互相舔舐伤口的困兽。裂痕或许仍在,深渊或许曾横亘眼前,但那只紧紧相握的手,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也是黑暗尽头,重新亮起的第一缕微光。
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两人交握的手,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流淌。
好……
她哽咽着,对着沉睡的他,也对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心,许下承诺,我们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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