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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被高建军安置在省城一个与世隔绝的顶级疗养院里。
那里的病房很豪华,比我们家还大。
有柔
软的床,干净的被褥,还有专门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她。
起初,她还幻想着高建军会来接她,和她重新开始。
但一个月后,我血液里残留的毒素,开始反噬她的身体。
她的皮肤开始一块块地溃烂,流出黄色的脓水,奇痒无比。
她的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很快就成了一个秃子。
她脸上长满了狰狞的红斑,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像个怪物。
她失去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容貌。
她每天会打碎房间里那面镜子。
而高建军每天都会派人给她送来一面新的巨大的镜子,就立在她的床对面。
他要让林婉亲眼看着自己一天天腐烂。
更残忍的是,高建军还让人每天都在她的病房里,循环播放我生前最喜欢听的广播剧。
那是我和他谈恋爱时,他特意为我录下来的。
那些曾经代表着幸福的声音,此刻却成了最恶毒的诅咒,日夜提醒着她,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我这里偷来的。
她被囚禁在病房里,在无尽的恶臭、瘙痒和精神的凌迟中,彻底疯了。
她日夜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嚎,用指甲把自己的脸抓得血肉模糊。
她想自杀,却连死的权力都被剥夺。
护工们会把她绑在床上,强行给她喂食,让她活着,让她继续承受这份永无止境的折磨。
她活在了一个永恒的、腐烂的活体地狱里。
而高建军,在散尽家财后,没有离开。
他回到了我们那个家,那个院子。
他在我当初跪过的地方,搭了个小棚子,日日夜夜跪在那里,学着我当初的样子。
雪天,他就跪在雪里,直到双腿彻底冻到坏死,被截肢。
他坐着轮椅,依旧守着那个位置,不停地忏悔,和空气说话。
他的嘴里,永远念着我的名字。
他会把我得的那张劳模奖状擦了又擦,然后举到我当初跪的地方,喃喃自语：
「念儿,你看,这是你的荣誉,谁也抢不走......
是我错了,是我眼瞎......」
「念儿,我错了......
你回来吧......
我给你当一辈子的暖炉......」
「念儿,你看,外面下雪了,冷不冷我把我的大衣给你穿......」
几年后,在一个同样的大雪天,他喝下了用同样配方配制的毒药。
他死在了那个他让我跪过的地方。
他的尸体,和我死时一样,蜷缩着,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秦峥本有通天坦途,却为了给我复仇,动用了家族太多力量。
也因手段过于偏执,不符合组织的纪律和程序,受到了严重处分,亲手斩断了所有前程。
他从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军官,变成了一个提前退伍的普通人。
他没有再娶,终身未婚。
他成了我坟墓的守护者。
每年清明和我的忌日,他都会带着一束雪白的雏菊来看我,沉默地坐上一整天。
他会和我讲他这一年的见闻：
「念儿,我又来看你了。
今年厂里效益不错,要是你还在,肯定又是劳模。」
「念儿,天冷了,也不知道你在那边......
会不会冷。」
我作为一缕孤魂,看完了所有人的结局。
我看着高建军的自我毁灭,看着林婉的生不如死,看着秦峥的孤独终老。
我心中没有任何复仇的快
感,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悲哀。
当最后一个记得我的人,秦峥,也垂垂老去。
最终在我的墓前忽然去世时,我感受到了世间与我最后的联系也已断绝。
我的灵魂,终于在这片埋葬了我和我的孩子骨血的土地上,彻底消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