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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军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重重地放在我面前的雪地里,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再摸了摸自己冰冷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小腹。
喝,还是不喝
我的大脑已经被冻得不会思考了。
恍惚间,我想起了前年夏天的一个雨夜。
我下班晚了,路上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把脚崴了。
天黑路滑,我一个人坐在路边,疼得站不起来。
是他,打着手电筒,疯了一样地跑过来找到了我。
他看到我肿起来的脚踝,先是心疼地骂我:
「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不看路吗」
然后,他二话不说,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我背你回家。」
他的后背很宽,很暖和。
那天晚上,他背着我,走了五里路的山路,一步都没停。
我趴在他背上,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问他累不累。
他说:
「不累。以后你走不动了,我就一直背着你。」
那个说要一直背着我的男人,现在却罚我跪在这冰天雪地里,不管我的死活。
他还骂我的上进心是自私。
可我分明记得,我刚进厂时,因为技术出色,提前转正,拿到了第一笔奖金。
我把钱交给他,他却拉着我,眼睛亮得吓人:
「这是你自己挣的,留着买花衣服!
我高建军的媳妇,就该是全厂最厉害的!」
他曾为我的优秀而骄傲,如今,我的优秀却成了他惩罚我的罪证。
我的手抚摸上小腹,那里的冰冷让我心慌。
那只是在三个月前,我把医院的化验单拿给他看时,他那副惊喜到傻掉的模样。
他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大声宣布:
「我要当爹了!」
那天晚上,他兴奋得一夜没睡,趴在我肚子上听了半天,还煞有介事地说:
「我好像听到他心跳了。」
他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就叫「高扬」,女孩就叫「高歌」。
「高扬......高歌......」
我喃喃自语。
为了这个曾被他期盼过的孩子,为了我腹中这唯一的骨肉,我认命了。
我颤抖着端起了那碗药。
这是他给的「安胎药」,是我保住孩子的唯一希望。
滚烫的药汁滑入喉咙,我的腹中瞬间像是出现了一只烧红的铁爪!
剧烈到极致的痉挛,让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腹中那点微弱的生机,在这狂暴的绞痛中被寸寸碾碎,最后猛地向下一坠,彻底没了动静。
腥臭的污秽混合着滚烫的鲜血,从我身下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把棉裤都浸透了。
最终,一团不成形的小小血肉从我腿间滑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抹刺眼的猩红。
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大雪纷飞,屋门被推开,高建军和林婉走了出来。
林婉轻声说:
「建军哥,咱们去舞厅吧,别让朋友们等急了。」
高建军转头看了我一眼。
他只是皱了皱眉,就被林婉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