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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昊要见我。
在被正式批捕前,他申请与我见最后一面。
电话是负责我案子的警察打来的,语气带着一丝征询。
我同意了。
有些仪式,必须由我亲手完成。
拘留室的会面窗口,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张昊穿着一身囚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蔫蔫地瘫在椅子上。
他看到我,猛地扑到玻璃上,拿起通话器,声音嘶哑又急切。
小晚!小晚你来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我没有拿起我的那一端。
他见我没反应,开始自顾自地表演。
他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用手背胡乱地擦着。
他扇自己的耳光,隔着玻璃我都能听到啪啪的闷响。
我不是人!我混蛋!我被猪油蒙了心!
我妈就是个疯子,我妹就是个蠢货!都是她们逼我的!小晚,我真的是爱你的!
他一遍遍地诉说着我们八年的过往。
从大学时我为他翘课占座,到工作后我为他还清车贷。
那些被我尘封的记忆,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一块块腐烂的生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他见我始终面无表情,终于急了,开始许诺。
小晚,你跟陈董求求情!让他放我一马!我出去后,我跟那一家子断绝关系!我把所有东西都给你!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了!
他痛哭流涕,额头抵着玻璃,整个人都在发抖。
看在我们八年感情的份上......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终于缓缓地拿起了我面前的通话器。
但我没有回应他的哀求,只是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
张昊,你知道吗
在刘兰拔掉我妈输液管后,我拿起那支钢笔,是准备做什么吗
他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凝固,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
我为他讲解。
人有三百六十一个正经穴位,还有无数经外奇穴。
那支钢笔的笔尖,我当时对准的,是你母亲手臂上的‘尺泽穴’。
你......你什么意思他开始感到一丝不安。
我看着他的瞳孔开始收缩,继续道:
笔尖刺入一寸三分,不会致命,甚至不会流太多血。
但它会精准地切断她那条手臂的部分神经束。后果是,整条手臂永久性痉挛,日夜不停,痛不欲生。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二十四小时都在用钳子,一寸一寸地,碾碎她的骨头,撕烂她的肌肉。吃饭、睡觉、上厕所,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极致的痛苦里。
最关键的是,这种损伤,现代医学无法检测,更无法修复。
她会在这种永无止境的折磨中,活活疯掉。
我对着他,扯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
你以为陈伯伯的出现,是救了我
不。
他救的是你们。
他给了你们一个接受法律审判的机会。
而我,当时只想给你们一个永世折磨的葬礼。
哐当一声。
张昊手里的通话器掉落在地。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魔鬼,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摔下来,拼命向后缩,直到脊背重重撞在墙上。
他终于明白,他和他那贪婪愚蠢的一家,招惹的从来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柔弱女人。
而是一个,能精准掌控生与死界限的行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