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默剧终
玻璃碎裂的脆响刺破西餐厅的爵士乐。何奕看着面前的高脚杯在地毯上洇开暗红酒渍,对面的苏晴正用纸巾擦着溅到裙摆上的酒滴,指尖微微发颤,却没看他。何奕,我们算了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邻桌的情侣,今天是三周年纪念日,我本来不想说的。
何奕的手指悬在半空,刚要去够纸巾的动作顿住了。空调风扫过脖颈,他忽然觉得有点冷,明明穿了件厚针织衫。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像隔着层水膜。
苏晴终于抬头,睫毛上沾着水光:你不觉得我们像在演默剧吗上周我发烧到39度,你说在忙项目,结果我闺蜜在酒吧看见你跟人拼酒;上个月我妈住院,你说要出差,可我在你车里发现了游乐园的门票根——何奕,你到底在躲什么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那些被质问的瞬间明明应该有画面涌上来,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只剩下苏晴泛红的眼眶在晃。他甚至想不起上周拼酒是跟谁,更不记得游乐园门票的事。我……他试图辩解,却被苏晴打断。
别解释了。她站起身,将包挎在肩上,黑色高跟鞋踩过碎玻璃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我累了。
2
记忆迷雾
何奕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邻桌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却突然笑了,端起苏晴没喝完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单宁的涩味刺得舌根发麻,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却奇异地被抚平了些。
他付了账,走出餐厅时晚风正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晴发来的消息:【东西我会让搬家公司寄到你公司,以后别联系了。】
何奕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指尖在删除键上悬了悬,最终锁了屏。他好像应该难过的,可胸腔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就像上次分手时一样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他甩甩头,拦下辆出租车:去滨江路。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何奕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想起苏晴第一次跟他约会,也是在这家西餐厅,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可那个画面突然变得模糊,像被打了马赛克,只剩下白色连衣裙小虎牙这些零碎的词,凑不成完整的脸。他皱了皱眉,大概是最近熬夜太多,记忆力变差了。
滨江路的风带着潮气,吹得人清醒了些。何奕坐在长椅上,看着江面上的游船驶过,彩灯在水波里碎成一片金红。手机响了,是发小胖子打来的。奕哥,在哪呢出来喝酒啊,我约了几个妹子。胖子的大嗓门震得听筒发颤。
何奕揉了揉太阳穴:不了,刚跟苏晴分了。
苏晴胖子的声音顿了顿,哪个苏晴你新交的女朋友我怎么没印象……哦不对,你前阵子是提过一嘴,叫什么晴来着……
何奕的心猛地沉了一下。苏晴,他们在一起三年,胖子见过不下十次,上个月还一起吃过火锅,怎么会没印象你装傻呢他压着脾气,就上次在老地方吃火锅,穿米色风衣那个。
米色风衣……胖子那边传来开啤酒的声音,哦——想起来了!不过说真的奕哥,你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我哪记那么清。上次那个叫什么冉的,哦不对,是叫林溪吧分了才仨月,又来一个苏晴……
何奕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林溪这个名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脑子里。他好像应该对这个名字有反应,比如心痛,或者愤怒,可实际上,他连林溪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胖子,他的声音有点抖,林溪……我们是怎么分的
谁知道呢,胖子打了个哈欠,你那次分完跟没事人一样,第二天就拉着我去蹦迪,说要庆祝恢复单身。对了,你还跟一个穿黑丝的妹子跳了一晚上,那腿绝了……
黑丝妹子何奕的脑海里闪过一片模糊的猩红,像某种布料在灯光下反光,具体的画面却抓不住。他突然想起,每次分手好像都是这样——前一天还觉得天塌了,第二天醒来就跟被格式化了一样,什么感觉都没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心没肺,可胖子的话像块石头,在他心里砸出个窟窿。我先挂了。他匆匆掐断电话,心脏狂跳起来。
3
黑丝迷情
江风吹得更急了,卷着落叶打在脚踝上。何奕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最近的照片大多是工作照,往下翻,翻到三个月前,突然出现一张合影——他搂着一个短发女生,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女生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就是林溪他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陌生得像在看别人的故事。可照片里的自己笑得那么开心,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分明是很亲密的样子。再往下翻,半年前的照片里,是另一个长发女生,在海边牵着他的手,背景是落日。他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何奕的后背沁出冷汗。他好像……真的忘了很多人。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何奕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随手扯了扯领带。客厅的落地窗没拉窗帘,月光淌进来,照亮茶几上的相框——那是他和苏晴在雪山下的合影,照片里的苏晴正踮脚给他戴围巾。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试图从那笑容里找出一点熟悉的感觉,可最终只觉得疲惫。他起身想把相框扣过去,脚下却踢到个东西。
是个陌生的礼盒,黑色丝绒的,放在玄关柜下面,像是别人送的,他却毫无印象。打开礼盒的瞬间,何奕愣住了。里面是一双黑色丝袜,质地轻薄,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袜口处绣着朵极小的红玫瑰,针脚细密得不像量产货。这是谁送的苏晴从不穿黑丝,他也没给别人送过这种东西。
他捏起丝袜的一角,指尖触到冰凉的丝滑质感,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躁动,像有电流顺着脊椎爬上来。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睡了吗】
何奕皱了皱眉,回了句:【你是谁】
对方秒回:【忘了我了】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句话太熟悉了,好像在哪里听过,或者……经历过【我不认识你。】他打字的手指在发抖。
【很快就认识了。】
短信到此为止。何奕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对方再也没发来消息。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起身去洗澡。热水冲在身上,却驱不散那种莫名的寒意。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眼窝有点陷,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很憔悴。他伸手摸了摸镜中的自己,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时,突然想起胖子的话——你还跟一个穿黑丝的妹子跳了一晚上,那腿绝了……林溪分手那次,有个黑丝妹子。那之前呢更早的分手呢他好像每次分手后,都会遇到一个模糊的、穿黑丝的女人。
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他关掉水龙头,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像铺了层霜。他走到沙发边,刚要坐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呼吸声。很软,带着点甜香,像某种花香调的香水。
4
清道夫现身
何奕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缓缓转过头——沙发旁边的地毯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女人蜷缩在那里,穿着件黑色吊带裙,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的小腿上,覆着一层细腻的黑色丝袜,在月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她的脸埋在臂弯里,只能看见几缕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地毯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何奕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是谁她怎么进来的无数个问题涌上来,可他发不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忘了。
女人似乎被他的目光惊动了,动了动,缓缓抬起头。那是张极美的脸,皮肤白得像瓷,嘴唇是自然的樱粉色,最要命的是眼睛,瞳仁是很深的墨色,像盛着一汪寒潭,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醒了她的声音很软,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这次倒是比上次快。
上次何奕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无数碎片在里面碰撞、炸裂。他终于明白了——胖子没说错,他每次分手后,都会遇到这个女人。林溪那次是她。更早的分手,也是她。是她让他忘了前任,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像按下了删除键。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是你……何奕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是你让我忘了她们的,对不对
女人站起身,黑丝包裹的长腿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她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的香气,是晚香玉的味道。不然呢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难道你想记得那些撕心裂肺的日子
她的指尖往下滑,停在他的胸口,轻轻一点:你看,现在多好,苏晴是谁林溪是谁忘了,就不痛了。
何奕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没挣扎,反而笑了,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种妖冶的美: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我。她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每次你被丢下,都是我陪着你。你以为那些‘忘了’是自然发生的何奕,你早就离不开我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何奕却觉得浑身冰冷。他看着女人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惊恐的脸,也映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突然想起,每次分手后的第二天,他的床头总会多出一样东西——有时是支口红,有时是条手链,还有一次是枚黑色发夹。他当时只当是自己买的,现在才明白,那些都是她留下的。包括玄关柜下的那盒黑丝。
放开我。他咬着牙,声音发狠。
女人轻轻挣开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划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别装了,何奕。你心里是高兴的,对不对忘了她们,你才能轻松。她转身走到沙发边,拿起他的手机,解锁——用的竟然是他的生日密码。
你看,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苏晴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三小时前发的:【再见了,过去。】
她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女人把手机扔给他,不如,跟我好好玩玩
何奕接住手机,屏幕硌得手心生疼。他看着女人靠在沙发上,吊带裙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精致的锁骨,黑丝包裹的长腿交叠着,每一寸都透着致命的诱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身体里那股躁动再次涌上来,盖过了恐惧和愤怒。玩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哑,带着连自己都唾弃的渴望。
女人笑了,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来。月光洒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层银霜,美得不像真人。玩点你忘不掉的。她的指尖勾住他的浴巾绳,轻轻一扯。
data-fanqie-type=pay_tag>
5
真相边缘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爬满了窗台。何奕猛地坐起身,头痛欲裂。宿醉般的眩晕感涌上来,他低头看见自己赤裸的上身,以及被子里露出的、属于女人的雪白手臂。昨晚的画面碎片般涌进脑海——黑丝划过皮肤的触感,发间的甜香,女人在他耳边的低语……他的心脏狂跳起来,猛地掀开被子。
身边是空的。床上只有一枚黑色发夹,和上次分手后留在床头的那枚一模一样。何奕跌跌撞撞地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客厅里没人,玄关的门锁是锁着的,昨晚那个女人像从未出现过。只有茶几上的相框还扣着,玄关柜下的黑丝礼盒敞开着,证明一切都不是梦。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痕,那是昨晚留下的。操。他低骂一声,一拳砸在镜子上,指关节破了皮,血珠渗出来。手机在这时响了,是公司领导打来的,催他去开早会。他深吸一口气,用纸巾按住伤口,开始穿衣服。路过玄关时,他看见鞋柜上放着双陌生的高跟鞋,黑色细跟,鞋跟处嵌着颗小红钻。是她的。
何奕盯着那双鞋看了很久,突然蹲下身,从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是女人的字迹,娟秀又带着点张扬:【晚上老地方见,记得穿我送你的衬衫。】他猛地想起,衣柜最里面确实挂着件他从没见过的黑色衬衫,领口绣着朵红玫瑰,和那盒黑丝上的图案一样。原来她早就渗透了他的生活,像颗寄生藤,不知不觉缠满了他的五脏六腑。
早会上,何奕全程走神。领导在讲季度报表,他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女人的话——你早就离不开我了。忘了,就不痛了。他拿出手机,翻出苏晴的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餐厅的转账信息。他点开她的头像,是只猫的照片,他突然想起苏晴最怕猫,这头像是什么时候换的他记不清了。就像他记不清林溪为什么跟他分手,记不清更早的那个叫冉的女生长什么样。他的记忆好像被人动过手脚,那些痛苦的、难堪的部分被生生挖掉,只剩下模糊的、无关痛痒的碎片。
散会后,胖子凑过来拍他的肩:奕哥,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何奕看着他:胖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林溪,还有之前的那个……叫什么冉的
胖子挠了挠头:记那么清干嘛你不就喜欢这样吗分手了就干干净净,绝不拖泥带水。说真的,我还挺佩服你的,换作是我,早崩溃了。
何奕的心沉了下去。连胖子都觉得这是正常的。难道真的是他自己有问题他回到座位,打开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个新闻推送:【本市近日频发记忆缺失案,患者均为青年男女,症状为突然遗忘近期情感经历……】何奕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点进新闻,里面说警方正在调查,怀疑与新型迷药有关,但暂时没有证据。
新型迷药还是……那个女人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搜索记忆缺失
情感经历,跳出的结果里,有十几条本地新闻,症状都和他一样:突然忘了前任,忘了分手原因,甚至忘了恋爱中的细节,只留下模糊的印象。其中一条新闻提到,有位女性患者说,失忆前一晚,曾在酒吧遇到个穿黑丝的女人,给她递过一杯酒。
何奕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是她。都是她干的。她不是只针对他,她是在批量清除别人的记忆。为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在忙】
何奕盯着屏幕,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回了两个字:【在哪】
【老地方。】
老地方何奕猛地想起,胖子说过,林溪分手那次,他们在老地方吃火锅。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胖子在后面喊他,他没回头。
老地方是家开在巷子里的火锅店,装修很旧,墙皮都剥落了,但味道极好,是何奕以前常来的地方。他推开玻璃门时,铃铛叮当作响。店里没几桌客人,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女人,背对着他,穿着黑色吊带裙,肩上搭着件黑色西装外套,露出的小腿上,赫然是黑色丝袜。是她。
何奕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女人缓缓转过头,嘴角噙着笑:来得挺快。她面前的锅里冒着热气,红油翻滚,里面煮着他爱吃的毛肚和鸭肠。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他的声音很沉。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女人夹起一片毛肚,在香油里蘸了蘸,递到他嘴边,你大学时偷改志愿,跟家里闹翻,躲在网吧睡了三天;你第一份工作被老板克扣工资,蹲在公司楼下哭了两个小时;你第一次接吻是在高中操场的看台上,对方是三班的文艺委员……
何奕的脸色越来越白。这些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连胖子都只知道个大概,这个女人却能说出如此具体的细节。他猛地拍开女人的手,毛肚掉在桌上,油渍溅到了她的黑丝上。
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用纸巾轻轻擦着:生气了可这些都是事实。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你的每一寸软肋,我都清清楚楚。
你到底是谁何奕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调查我
女人笑了,端起面前的酸梅汤喝了一口,舌尖舔过唇角的水渍:调查多没意思。我是……你的‘清道夫’。
清道夫
帮你清除那些没用的垃圾啊。她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某种天真的残忍,比如苏晴,比如林溪,比如那个你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冉冉。她们留在你记忆里,只会让你难受,不如删掉干净。
那是我的记忆!我的感情!轮不到你来插手!何奕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邻桌的客人纷纷侧目。
女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墨色的瞳孔里像结了层冰:你的感情何奕,你摸着良心说,她们离开的时候,你真的不痛苦吗苏晴跟你提分手时,你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林溪跟你说她爱上别人时,你躲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冉冉走的那天,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没吃没喝——这些,你都想再经历一次吗
她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刺进他最隐秘的伤口。那些被遗忘的痛苦,仿佛顺着她的声音重新涌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踉跄着坐下,额头抵着桌面,肩膀微微发抖。
我……他想说我宁愿记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力的沉默。
他确实怕疼。怕那种心脏被生生撕裂的感觉,怕深夜里突然惊醒的空洞,怕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东西时,涌上心头的钝痛。
女人看着他的样子,眼神软了些,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黑丝包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你看,你需要我。就像人需要止痛药,我是你的止痛药啊。
可你用的是毒药。何奕的声音闷闷的。
能止痛的药,哪有没副作用的她凑近了些,热气混着她身上的香水味扑在他脸上,再说,我又没让你白用。
何奕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女人的目光扫过他的脖颈,落在那些暧昧的红痕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昨晚的事,你不觉得很舒服吗
他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变得苍白。羞耻和愤怒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刷着他,可他不得不承认,昨晚的沉沦,确实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感。那种暂时抛开一切的放纵,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我不需要这种交易。他咬着牙说。
可交易已经开始了。女人从包里拿出个小巧的U盘,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你为什么会忘,包括我是谁。但我得提醒你,真相往往比遗忘更可怕。
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想清楚了,随时找我。对了,她走到他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轻声说,苏晴的搬家公司下午就到,你最好别在公司待着。
说完,她踩着那双黑色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出了火锅店,玻璃门的铃铛再次响起,像在为这场诡异的会面画上句号。
6
齿轮之谜
何奕盯着桌上的U盘,手指在桌布上抠出深深的褶皱。他拿起U盘,塞进裤兜,买单后快步走出火锅店。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公司前台打来的:何先生,楼下有搬家公司的人说要找您,说是苏小姐让来的。
何奕捏紧了手机:让他们把东西放前台,我晚点回去拿。
挂了电话,他没去公司,也没回家,而是去了胖子家。胖子看到他手里的U盘,眼睛都直了:奕哥,这啥啊不会是那个黑丝美女的艳照吧
别废话,电脑借我用。何奕把U盘插进电脑,胖子凑过来,两人盯着屏幕,大气都不敢出。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点开后,画面有些晃动,像是用针孔摄像头拍的。镜头里是何奕的公寓,林溪正坐在沙发上哭,何奕背对着镜头,肩膀绷得很紧。
何奕,我们真的不合适。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想要的是安稳,可你连未来的规划都没有,我看不到希望。
何奕猛地转过身,脸上满是痛苦:再给我点时间,溪溪,我一定会……
没有时间了。林溪打断他,站起身,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个医生,很稳重。对不起。
林溪走后,何奕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倒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他哭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和黑丝的女人走了进来,正是那个女人。她走到何奕面前,蹲下身,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喷雾瓶,对着何奕的脸轻轻一按。
何奕的眼神瞬间变得迷茫,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女人抱起他,走到床边,把他放在床上。然后,她坐在床边,看着他沉睡的脸,眼神复杂。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到客厅,拿起林溪落在茶几上的发圈,又从包里拿出枚黑色发夹,放在何奕的床头。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胖子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我靠……这他妈是科幻片啊她到底是人是鬼那喷雾是什么东西
何奕的手指冰凉,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原来他不是自然遗忘,而是被人用药物抹去了记忆。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清道夫,她是个小偷,偷走了他的痛苦,也偷走了他的过去。
还有吗胖子追问,这就完了她到底是谁啊
何奕摇了摇头,退出U盘,紧紧攥在手里。视频里没有答案,她的身份,她的目的,依然是个谜。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视频里的女人,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个极小的齿轮。
这个吊坠,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突然想起,苏晴的钥匙串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齿轮吊坠。
何奕猛地站起身:胖子,借我车!
你去哪
找苏晴!
苏晴住的小区离胖子家不远,何奕开车过去,在楼下等了不到半小时,就看到苏晴提着行李箱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她的父亲。
何奕推开车门冲过去,拦住了他们:苏晴!
苏晴看到他,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疏离: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何奕的目光落在她的钥匙串上,那个银色的齿轮吊坠在阳光下闪着光,这个吊坠,是谁送你的
苏晴下意识地捂住钥匙串,脸色微变:关你什么事
是不是一个穿黑丝的女人何奕追问,她是不是也找过你给你用了什么东西,让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事
苏晴的父亲皱起眉,把苏晴护在身后:小伙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晴晴跟你分手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你别在这里纠缠!
爸,我们走。苏晴拉着父亲的手,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脚步有些慌乱。
何奕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苏晴也被她动过手脚。那个齿轮吊坠,是她的标记。
他回到车里,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为什么要针对这些情侣她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找到答案了】
何奕回:【吊坠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对方发了个定位过来,【来这里,我告诉你。】
定位显示的是一家废弃的钟表厂,在城市的边缘,据说早就倒闭了。何奕看着定位,犹豫了很久。他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他太想知道真相了。
他发动汽车,朝着钟表厂的方向驶去。
7
记忆抉择
废弃钟表厂的大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嘎吱的声响,像某种垂死的呻吟。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台生锈的机器立在那里,像沉默的巨人。月光从破损的屋顶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来了。何奕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这边。女人的声音从厂房深处传来。
何奕循着声音走去,在一个巨大的齿轮机器后面,看到了她。她还是穿着黑色吊带裙和黑丝,脖子上的齿轮吊坠在月光下闪着光。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怀表,正在轻轻摇晃。
你到底是谁何奕问。
我叫齿轮。她抬起头,眼神平静,一个记忆清除者。
记忆清除者
就是字面意思。她指了指周围的机器,这里以前是我们的基地。我们负责清除那些会让人痛苦的记忆,尤其是感情创伤。
为什么
因为痛苦是会传染的。齿轮说,一段失败的感情,会让人变得偏执、愤怒、抑郁,甚至伤害别人。我们清除这些记忆,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干净’。
你们还有谁
很多人。齿轮笑了笑,苏晴的父亲,就是我们的一员。他觉得你给不了苏晴幸福,又怕她伤心,所以请我们出手。
何奕如遭雷击:苏晴的父亲
不止他。齿轮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林溪的新男友,是个医生,也是我们的人。冉冉的哥哥,是大学教授,同样是我们的成员。
何奕看着照片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只觉得一阵恶寒。原来他身边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他的每一段感情,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你们这是犯罪!他怒吼道。
犯罪齿轮收起手机,眼神变得冰冷,我们是在救人。你想想,如果不是我们,你现在可能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工作出错,朋友疏远,甚至……走上绝路。
我不需要你们救!我宁愿痛苦,也不要被人操纵!
可你已经被操纵了。齿轮走到他面前,怀表在他眼前晃动,从你第一次失恋开始,你就已经是我们的‘客户’了。
何奕的目光被怀表吸引,眼神渐渐变得迷茫。齿轮的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在他耳边响起:忘了吧,何奕。忘了这些不愉快,忘了我,忘了真相。你会回到以前的生活,轻松又自在。
怀表的滴答声越来越响,何奕的意识开始模糊。他仿佛看到了苏晴的笑脸,林溪的眼泪,冉冉的背影……那些被遗忘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带着剧烈的疼痛。
不……他猛地晃了晃头,挣脱了怀表的控制,我不会忘的!
他一拳打在齿轮的脸上,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嘴角流出了血。但她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这不是坚强,是尊严!何奕盯着她,你们休想再操纵我!
齿轮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好。既然你不想忘,那我就给你一个选择。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瓶子,一个红色,一个蓝色,红色的,能让你恢复所有记忆,包括那些痛苦的;蓝色的,能让你彻底忘了我,忘了这一切,回到正常的生活。选吧。
何奕看着两个瓶子,手心全是汗。恢复记忆,意味着要重新经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忘记一切,意味着要放弃真相,继续被蒙在鼓里。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拿起了红色的瓶子。
我选这个。
齿轮看着他,点了点头:好。但我得提醒你,恢复记忆的过程会很痛苦,你可能会受不了。
我受得了。何奕拧开瓶盖,将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8
痛苦觉醒
液体很苦,像胆汁一样。几秒钟后,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传来,无数的画面、声音、情绪在他脑海里炸开——苏晴提分手时的失望,林溪说爱上别人时的绝望,冉冉走时的决绝……还有那些被他遗忘的甜蜜、争吵、和好……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齿轮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退。何奕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但眼神却变得清明。
感觉怎么样齿轮问。
很难受,但很清醒。何奕站起身,谢谢你。
齿轮有些惊讶:谢我
谢谢你让我记起来。何奕说,痛苦虽然难受,但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没有那些痛苦,就没有现在的我。
齿轮看着他,突然笑了:也许你说得对。她从脖子上摘下齿轮吊坠,递给何奕,这个给你。如果你以后想找我,或者想清除什么记忆,拿着它来这里找我。
何奕接过吊坠,握在手里:我不会再来了。
我知道。齿轮转身,朝着厂房深处走去,黑丝包裹的长腿在月光下渐渐消失,祝你好运,何奕。
何奕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然后转身离开了钟表厂。
走出大门时,天已经快亮了。朝阳从地平线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他身上,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齿轮吊坠,然后把它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他拿出手机,给苏晴发了条短信:【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祝你幸福。】
然后,他删掉了那个陌生号码,发动汽车,朝着公司的方向驶去。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痛苦和挫折,但他不会再逃避了。
9
前行的力量
那些被遗忘的过去,终于成为了他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