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士兵突击:重生许二多 > 第一章


拖拉机颠簸着碾过村口的碎石路时,许二多后脖颈的汗毛突然根根倒竖。
他猛地回头,望见自家那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正缩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像块被人啃剩的干馍馍。
瞅啥呢再磨蹭赶不上县城最后一班车了!
王团长的警卫员在前头扯着嗓子喊,军绿色的帆布包在他背上晃悠,里面装着许二多刚领的入伍通知书。
许二多喉结滚了滚,把那句
我哥呢
咽回肚子里。
三天前他在自家炕头醒来,脑子里多了一整部《士兵突击》的剧情,也知道了这个叫许二和的青年本该在半年后跟着村里的混混去山西挖煤,最后连具囫囵尸首都没捞着。
来了。
他应了声,弯腰钻进拖拉机的后斗。
铁皮被太阳晒得发烫,烫得他脊梁骨一阵发颤。
原主记忆里,许家三个儿子就数他最拧巴,没许一乐的活络,更比不上许三多那股子愣劲,活像株长歪了的苞米,卡在石缝里不上不下。
拖拉机突突地往镇上跑,扬起的尘土糊了满脸。
许二多抹了把脸,指尖触到颧骨上那块新鲜的疤
——
是昨天跟邻村二柱子抢水渠时磕的。
放在从前,他准得躺地上撒泼耍赖要医药费,可现在他盯着指甲缝里的泥,突然想起剧情里许三多刚到七连时,也是这样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你就是许二和
警卫员不知啥时候凑过来,递给他个军用水壶,王团长特意交代,说你小子眼神里有股狠劲,是块当兵的料。
许二多接水壶的手顿了顿。
他记得剧情里根本没这一出,许三多当兵是史今班长硬顶着压力接走的,自家老二早被他爹许百顺断定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俺爹……
同意了
他试探着问。
警卫员乐了:你爹昨天在村委会拍着桌子骂你是讨债鬼,转头就把你生辰八字报给征兵办了。说是王团长看上的兵,将来出息了能给许家光宗耀祖。
许二多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可一想到军营里那些摸爬滚打的日子,腿肚子就忍不住打转。
但随即,山西黑煤窑里的黑暗潮湿如同梦魇般袭来,那是原主注定的结局,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挣脱的宿命。
到了县城武装部,领了叠得方方正正的军装。
深绿色的布料带着股新棉花的味道,许二多把脸埋进去猛吸一口,呛得直咳嗽。
旁边有人笑他土包子,他也不恼,只是盯着领章上的五角星发愣
——
这星星亮得晃眼,像是能把人心里的霉气都照散了。
出发前夜,许百顺宰了只下蛋鸡,油星子浮在搪瓷盆里,金灿灿的晃人眼。
许一乐一个劲往他碗里夹肉,许三多缩在炕角,筷子戳着碗底的玉米糊,半天没抬头。
吃啊!
许百顺把酒杯墩在桌上,酒液溅出来打湿了补丁摞补丁的裤腿,到了部队给老子争点气,别跟在家似的,整天吊儿郎当!
许二多夹起块鸡腿,塞进许三多碗里。
小家伙猛地抬头,眼里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
二哥,你真要去当兵
嗯。
许二多含糊应着,忽然想起剧情里许三多被爹追着打的时候,这个二哥正蹲在墙根抽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心里一酸,又往弟弟碗里添了勺鸡汤,到了部队,哥给你寄糖吃。
许百顺

了一声,灌了口劣质白酒,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别学你三弟,到时候让人当怂包给退回来!
许二多没接话。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个被爹骂作怂包的三弟,会成为全军闻名的兵王。
而他自己,这个本该烂在泥里的二哥,要走的是条没人走过的路。
凌晨四点,天还墨黑一片,村口就响起了集合哨。
许二多背着打好的背包,里面只有两件换洗衣裳和许百顺塞的半包烟。
许三多跟在后面,小步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二哥,部队里有枪吗
有。
能打天上的鸟不
不能。
许二多停下脚步,蹲下来看着弟弟冻得通红的鼻尖,三多,哥走了以后,你在家好好的。别总让人欺负,也别老憋着不说。
许三多眨巴着眼睛,把攥了半夜的糖块塞到他手里。
是块水果糖,糖纸都被捏皱了,还带着点体温。
俺娘留的,说甜。
许二多捏紧糖块,硬邦邦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他起身往集合点走,没敢回头。
黑暗里传来许百顺的咳嗽声,还有许一乐压低的叮嘱,可他听得最清楚的,是身后那串细碎的脚步声,一直跟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登上去部队的闷罐火车时,天刚蒙蒙亮。
车厢里挤满了跟他一样的新兵,汗味混着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
许二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那块水果糖剥开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漫开来,却压不住心里的涩。
火车哐当哐当开动的时候,他看见许三多还站在月台上,小小的身影在晨雾里缩成个黑点。
许二多忽然想起剧情里,许三多离开家时,也是这样拼命挥手,直到火车看不见为止。
喂,新来的,抽烟不
斜对面一个黄毛小子递过来支烟。
许二多摇摇头,把嘴里的糖渣咽下去。
不了,戒了。
黄毛嗤笑一声:装啥正经,到了部队有你受的。
许二多没理他,转头望着窗外。
田野向后退去,村庄向后退去,那些关于挖煤、关于死亡的噩梦也跟着向后退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入伍通知书,纸边角已经被攥得发皱。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许三多那样,在部队里活出个人样。
但他知道,从踏上这列火车开始,许二和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许二多
——
一个要靠自己双手,把命运掰过来的兵。
火车钻进隧道,黑暗瞬间吞噬了车厢。
许二多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跟火车的节奏合拍,一下,又一下,格外响亮。
新兵连的日子像口大铁锅,把所有人都熬得脱了层皮。
许二多每天天不亮就被紧急集合哨揪起来,穿着没干透的作训服在操场上狂奔,汗水顺着下巴滴进眼睛里,蛰得生疼。
许二多!出列!
班长是个山东汉子,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手榴弹投掷不及格,再加五十个俯卧撑!
许二多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胳膊抖得像筛糠。他知道自己体能底子差,原主从小就懒,地里的活计能躲就躲,哪受过这种罪。
汗水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不行就滚蛋!
班长的军靴在他眼前晃悠,咱们部队不要孬种!
许二多咬紧牙关,胳膊猛地撑起身体。他想起许三多在伍六一面前做腹部绕杠的样子,想起那个愣小子硬是撑到了三百三十三个,把全连的人都看傻了。
俺能行。
他低吼一声,又撑起一个俯卧撑。
肌肉撕裂般的疼,可心里那股劲却越来越足。他不能退,退了就只能回去挖煤,退了就只能等着半年后的死期。
新兵连三个月,许二多像变了个人。
晒得黝黑的脸上棱角分明,肩膀宽了不少,走起路来腰杆挺得笔直。
结业考核那天,他手榴弹扔了五十六米,五公里越野跑在全连排第三,连最挑剔的班长都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有种!
分配连队的时候,许二多被分到了红三连五班,那个号称
孬兵的天堂
的地方。
拿到分配单的那天,同批新兵里有人幸灾乐祸,说他准是得罪了领导。
许二多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他比谁都清楚五班的情况,那个鸟不拉屎的草原驻训场,能把好人都待废了。
成才就是从那走出去的,可更多的人,像李梦、老魏他们,就在那里混吃等死,耗到退伍。
去五班也好,清闲。
送他去车站的班长拍了拍他的背,记住,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许二多没说话,只是把背包带又勒紧了些。他知道自己不能像成才那样一门心思往尖子部队钻,但更不能像李梦他们那样混日子。
他得在这个没人管的地方,活出点不一样来。

坐上去草原的卡车时,天湛蓝得不像话,大朵大朵的白云像棉花糖似的挂在天上。
许二多望着窗外掠过的羊群,忽然想起剧情里许三多在五班修路的事。
那条路被老兵们嘲笑是
许三多的破路,可就是那条路,让他走出了那个草原。
喂,新来的,会打牌不
副班长老魏递过来一副皱巴巴的扑克牌,到了五班,就靠这个过日子了。
许二多摇摇头,从背包里翻出本《士兵突击》——
哦不,是本从新兵连图书馆借的《军事理论基础》。
不了,我看书。
老魏撇撇嘴,转身跟李梦他们凑成一桌。
牌声噼里啪啦响起来,混着他们的笑骂声,在空旷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到了五班驻地,许二多才算明白什么叫荒凉。
几间低矮的土房孤零零戳在草原上,四周除了草就是风,刮得人耳朵疼。
班长老马是个快要退伍的老兵,整天叼着烟袋锅子,看人的眼神都带着股倦意。
来了
老马指了指最靠里的一间房,以后你就住那。记住了,在五班,别惹事,也别干事,混到退伍就行。
许二多没应声,放下背包就去扫院子。
地上满是烟蒂和空酒瓶,被风一吹滚得满地都是。
李梦他们靠在门框上看笑话,说这新来的准是脑子进水了。
可许二多不管这些。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跑步,绕着驻地跑,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把草原染成金红色。
白天帮着老马整理库房,把那些蒙尘的枪支擦得锃亮,晚上就着煤油灯看书,把《军事理论基础》翻得卷了边。
半个月后,老马在库房发现那些枪支时,叼着的烟袋锅子
啪嗒
掉在地上。
这……
这是你擦的
许二多正在给菜地浇水
——
那片荒地是他趁着休息时间开垦出来的,种上了从县城买来的菜籽。
嗯,闲着也是闲着。
老马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
你这小子,跟我们不一样。
许二多没接话,只是把水管挪到刚冒芽的小白菜旁边。他知道老马心里的挣扎,就像知道李梦他们那些不切实际的作家梦一样。
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逃避,只有他,拼命想抓住点什么。
那天晚上,许二多照例在灯下看书,老魏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说,咱们在这待着,算个啥
许二多抬起头,望窗外。月光把草原照得发白,远处的风呜呜地响,像谁在哭。
我不知道算啥,但我知道,不该是这样。
老魏愣了愣,抓了抓头发,转身走了。
许二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剧情里,就是在这个五班,许三多凭着一股傻劲,硬生生改变了所有人。
他合上书,走到院子里。风刮在脸上,带着草原的凉意。
许二多深吸一口气,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
他要修路,不是许三多的路,是许二多的路。
第二天一早,许二多扛着锄头出门时,李梦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哟,许二多这是要当愚公啊
就是,修了给谁走给羊走啊
许二多没理他们,埋头在驻地到哨所的那条土路上刨起来。
土块硬得像石头,震得他虎口发麻。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他就躲在电线杆后面啃干粮,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咽下去。
老马拄着拐杖过来看了几次,每次都摇摇头,却也没阻止。
有一次还偷偷塞给他两个煮鸡蛋,说是炊事班多出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条路在许二多的锄头下一点点成形。从坑坑洼洼到平整坚实,再到两边被他种上从山里挖来的野花,这条路渐渐成了五班驻地最亮眼的一道风景。
李梦他们不笑了,有时候还会过来搭把手。
老魏帮着搬石头,李梦则拿着他的笔记本,说要把这条路写进他的小说里。
就连老马,也会在晚饭后溜达过来,看着这条路咂摸烟袋锅子。
二多,你说咱们这路,能通到哪
有天晚上,李梦坐在路边问他,手里还拿着那本写了一半的小说。
许二多望着远处的星空,草原的星星亮得像要掉下来。
不知道,但总比原地不动强。
李梦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往怀里揣了揣。
那天晚上,许二多听见他在屋里翻东西,后来才知道,他把那些写了又撕的稿子都收了起来,重新开始写,写这个草原,写这条路,写他们这些在别人眼里
被遗忘的兵。
三个月后,团长王庆瑞来视察。
当他的越野车碾过那条开满野花的路时,惊讶地停下了车。这路……
是谁修的
老马指着正在给花浇水的许二多:报告团长,是新兵许二多。
王团长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路面,又看了看那些开得正艳的野花。
不错,是个有心的兵。
他转头对警卫员说,把这个许二多的资料调给我。
许二多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他知道,机会来了,就像当年许三多的那条路,给他带来了史今班长一样。
果然,没过多久,调令就来了。
许二多被调到了七连,那个
不抛弃,不放弃
的钢七连。
离开五班那天,李梦他们都来送他。老魏塞给他袋自己炒的瓜子,李梦把那本写了一半的小说递给她:到了七连,替我看看真正的部队是啥样的。
老马拍着他的肩膀,眼圈有点红:到了那边好好干,别给五班丢人。
许二多重重地点头,转身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草原的风还在刮,可他觉得那风里带着股暖意。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那条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条通往未来的金色大道。

去七连的路上,许二多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他知道七连的苦,知道高城的严格,更知道那里有他最想超越的人
——
许三多。
不,他不是想超越,他只是想告诉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弟弟,他们都可以成为让许家骄傲的人。
到了七连驻地,许二多被分到了三班,跟伍六一一个班。
伍六一看见他时,眉头皱得像座山。
你就是从五班调来的听说在草原上修路
是。
许二多立正站好,脊背挺得笔直。
伍六一嗤笑一声:修路能修好枪能跑过武装越野到了七连,可不是靠种花种草就能混下去的。
许二多没说话,只是把背包放好,就去训练场了。他知道伍六一的脾气,跟他讲道理没用,只有用实力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许二多把在五班的劲头都拿了出来。
武装越野他总是跑在最前面,射击训练他把枪擦得比谁都亮,打靶成绩一次比一次好。
高城在训练场上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赞许。
这个许二多,有点意思。
高城跟史今说,跟他弟弟不一样,这小子身上有股狠劲。
史今笑了笑:我看他跟三多一样,都是认死理的人。
许二多刚把枪架到射击位上,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史今正领着个瘦高个往这边走,那人低着头,肩膀微微内扣,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弟弟许三多。
三多
许二多手里的枪差点没端稳。
许三多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半天,才挤出句:二……
二哥
史今笑着拍了拍许三多的背:刚还跟我说想家里人呢,这就见着亲人了。许二多,你俩可是咱们七连头一对亲兄弟。
伍六一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眉头皱得更紧了:感情这还是家族企业我告诉你许二多,别以为你弟弟来了就能偷懒,七连的规矩对谁都一样!
许二多没理会伍六一的嘲讽,快步走到许三多面前。
半年不见,弟弟黑了也高了些,可那股子怯懦劲儿一点没改,双手使劲绞着衣角,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在这……
还好吗
许二多问。
许三多赶紧点头,又慌忙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班长对我好,伍班副也……
也挺好的。就是我太笨了,总拖班里后腿。
哭啥
许二多皱起眉,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到了七连就得有个兵样,再哭哭啼啼的,我可不认你这个弟弟。
这话虽重,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暖意。
许三多愣住了,眼泪啪嗒掉在地上,嘴角却慢慢翘了起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二哥,眼神亮得像淬火的钢,说话时腰杆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天的射击训练,许二多打了个满环。
报靶员挥动绿旗时,伍六一嘴里的哨子

地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你小子……
藏拙呢
许二多把枪分解开,零件在掌心闪着冷光:五班没白待,每天对着空靶练瞄准,闭着眼都能摸到准星。
这话半真半假。
他确实在草原上练了三个月瞄准,可更多的是夜里对着星斗揣摩射击要领,把《军事理论基础》里的弹道公式翻来覆去地算,直到能凭着风速和距离,精准算出子弹的偏差。
许三多站在旁边看得眼睛发直,手指在裤缝上反复摩挲。
等轮到他射击时,枪托抵在肩上,忽然想起二哥刚才的姿势
——
手腕稳如磐石,呼吸匀若清风。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扣动扳机,砰
的一声,报靶员竟然挥了面黄旗。
八环!
史今兴奋地拍了下手,三多,有进步!
许三多猛地回头,看见许二多冲他比了个握拳的手势,阳光在二哥黝黑的脸上跳跃,那道颧骨上的疤像枚勋章。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心里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带着股子向上的狠劲。

日子在枪声和脚步声里飞快流逝。
许二多成了三班的标杆,武装越野能把伍六一甩出去半公里,四百米障碍赛创下的纪录,连高城都在全连大会上点名表扬。
可他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直到那天在图书馆翻到本《爆破工程学》,指尖划过
定向爆破
四个字时,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他想起剧情里老
A
选拔时,成才就是凭着对炸药的精准控制脱颖而出。
许二多抱着书蹲在地上,指尖在书页上反复摩挲
——
这或许就是他该走的路。
从那天起,许二多的训练计划里多了项新内容。
别人午休时,他抱着爆破手册在库房啃;晚上熄灯后,借着走廊的应急灯画爆破示意图。
史今发现时,他正用泥巴在地上模拟装药结构,鼻尖沾着灰,眼神却亮得惊人。
这东西危险,别瞎琢磨。
史今想把书收起来,却被许二多按住了手。
班长,我想试试。
许二多指着书上的定向爆破图例,您看,要是能精准控制爆破范围,实战时能减少多少伤亡
史今望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自己刚当兵那会儿,也是这样抱着本步兵操典翻到天亮。
他叹了口气,把书推回去:想去就找工兵连的老张请教,别自己闷头瞎练。
许二多蹦起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就往工兵连跑。
老张是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士官,起初嫌他碍事,可架不住许二多死缠烂打,递烟送水不说,还把老张那些布满灰尘的爆破记录整理得井井有条。
你小子,比我当年还轴。
老张叼着烟卷,把枚实弹扔给他,拿着,去后山试试。炸偏了算你的,炸伤了算我的。
许二多抱着炸药包跑向后山时,裤腿都在抖。
可当导火索
滋滋
燃烧,烟尘散去后,看见预设的目标被炸得粉碎,周围的松树却纹丝未动时,他突然笑出声来
——
原来改变命运的感觉,比挖煤窑的黑暗里照进的第一缕光还要亮。
消息传到高城耳朵里时,他正在办公室对着七连的荣誉锦旗发呆。
这许二多,还真能整出点花样。他抓起电话,给我接作训科,就说七连有个叫许二多的兵,我想推荐他去参加全军爆破集训。
集训队在深山里,比五班的草原还要荒凉。
许二多背着背包报到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墙角擦枪
——
竟是五班的李梦。
你咋在这
许二多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李梦把枪往背上一挎,咧嘴笑时露出颗小虎牙:我写的小说被军区报社看中了,特招我来当战地报道员。说要跟你们这些尖子兵混,才能写出好东西。
他指了指远处的爆破训练场,听说你在这成了名人
许二多挠挠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集合哨响。
集训队的队长是个少将军衔的老爆破手,扫视队列时目光如刀:三个月后,最后留存的人去老
A
报到。现在,都给我把命拴在裤腰带上!

A
这两个字像道惊雷,在许二多头顶炸响。他想起剧情里袁朗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想起成才在选拔时的挣扎,掌心突然沁出冷汗。
可随即,山西煤窑的黑暗再次袭来,他攥紧拳头
——
这是离命运最近的一次,绝不能松手。

集训的日子比七连苦十倍。
负重三十公斤穿越雷区,在毒烟弥漫的坑道里布设炸药,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有次模拟城市爆破,许二多为了调整一个装药角度,硬生生在断壁残垣里趴了三个小时,等爬出来时,迷彩服都被钢筋划破了,背上渗出血迹,却精准命中了所有预设目标。
袁朗来视察那天,正赶上最后一轮考核。
当许二多按下引爆器,远处的靶楼轰然倒塌,烟尘散去后,百米外的观察哨安然无恙时,他突然鼓起掌来。
你叫什么名字
袁朗走到许二多面前,墨镜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许二多!
许三多是你什么人
许二多心里一紧,立正答道:是我弟弟!
袁朗笑了,摘下墨镜的瞬间,眼里闪过丝玩味:有意思,许家这俩小子,都挺对我胃口。
考核结果出来那天,许二多的名字赫然在列。
李梦抱着他的战地笔记本跑过来,扉页上写着行字:每个兵都有自己的战场,有的在枪林弹雨里,有的在笔墨纸砚间。
我被分到军区报社了。
李梦把笔记本塞进许二多手里,这上面有五班所有人的故事,你带去老
A,让他们知道,草原上还有群没被遗忘的兵。
许二多接过笔记本时,指尖触到页脚的褶皱
——
那是李梦无数个夜晚伏案写作的证明。
他忽然想起五班的草原,想起那条开满野花的路,眼眶猛地一热。
去老
A
报到前,许二多回了趟七连。
刚到门口就听见熟悉的口号声,转头看见许三多正领着新兵跑越野,腰杆挺得笔直,再也不是那个缩在炕角的怯弱少年。
二哥!
许三多看见他,眼睛亮得像星星,扑过来就想抱,又想起军纪,硬生生刹住脚,改成了标准的军礼。
听说你成了尖子
许二多拍了拍他的肩膀,摸到结实的肌肉块,心里忽然踏实了。
许三多挠着头笑,耳尖发红:都是跟二哥学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用弹壳做的五角星,给你的,我自己磨的。
许二多捏着那枚五角星,边缘被磨得光滑温润,还带着点体温。他忽然想起离家那天,弟弟塞给他的那块水果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
高城站在办公楼的阳台上,看着楼下这对亲兄弟,突然对身边的史今说:你说许百顺那老东西,咋就养出俩这么像样的兵
史今望着远处训练场上奔跑的身影,笑了笑:不是养出来的,是他们自己挣出来的。
许二多离开七连那天,全连都来送他。
伍六一扔给他个军用水壶,壶身上刻着
七连
两个字:到了老
A
别怂,给咱们七连丢人!
许二多接过水壶,转身往停在路边的越野车走去。
车窗外,七连的营房渐渐远去,可那些口号声、脚步声,却像刻在了骨子里,成了他永远的底色。


A
的基地藏在深山里,铁门森严得像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袁朗叼着烟站在门口,看见许二多下车,朝他抬了抬下巴:欢迎来到地狱。
许二多立正敬礼,声音洪亮:报告队长,许二多前来报到!
袁朗笑了,转身往基地里走:这里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从今天起,你是
A
大队第
49
号学员。
许二多跟在他身后,看着四周荷枪实弹的哨兵,看着铁丝网后隐约可见的训练设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可攥着那枚弹壳五角星的手心,却异常滚烫。
三个月的魔鬼训练,把所有人都扒掉了三层皮。
有人中途退出,有人被淘汰,最后剩下的寥寥无几。许二多凭着在七连练出的体能和工兵连学的爆破技术,硬生生扛了下来。
当袁朗把刻着

A
字样的徽章别在他胸前时,他突然想起五班的那条路,想起七连的训练场,想起许三多磨的那枚五角星
——
原来命运早就在他脚下,铺成了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第一次执行任务,是去边境抓捕毒贩。
当许二多精准引爆预设的炸药,将毒贩围困在山谷里时,耳机里传来袁朗的声音:干得漂亮,49
号!
硝烟散去时,许二多望着远处初升的太阳,突然想起那个在山西黑煤窑里窒息的噩梦。
他摸了摸胸前的老
A
徽章,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弹壳五角星,忽然笑了
——
许二和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许二多,是凭着自己双手,把命运掰过来的兵。
任务结束后,部队给了三天假。
许二多没回家,而是去了五班。
草原还是那片草原,路还是那条路,只是路边的花开得更艳了。
老马已经退伍,接替他的是老魏,看见许二多穿着老
A
的作训服,手里的铁锹
哐当
掉在地上。
你……
你这是出息了
许二多捡起铁锹,帮他把刚种下的花苗扶好:回来看看。
他从背包里掏出本杂志,封面上是李梦的照片,这是他最新的报道,写咱们五班的。
老魏捧着杂志,手都在抖。
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李梦扛着相机跑过来,看见许二多,兴奋地扑上来:你可算来了!我跟你说,我写的《草原上的路》获奖了!
许二多望着远处的羊群,望着那条开满野花的路,突然觉得心里无比安宁。他知道,无论走多远,这里都是他的根,是他挣脱命运的起点。

回到老
A
基地,许二多收到封家信。
是许一乐写的,说许三多在七连成了尖子,说许百顺逢人就夸俩儿子有出息,说家里的土坯房翻新了,还在院里种了棵石榴树。
信的最后,许一乐说:爹让我问你,啥时候能带对象回家看看
许二多把信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转身往训练场走去。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未来的路。他知道,命运这东西,从来都不是定数,只要肯拼命,烂泥里也能长出参天树。
多年后,许二多成了老
A
的王牌爆破手,参与过无数次危险任务,胸前的军功章能铺满半张桌子。
他回家探亲那天,许百顺非要拉着他去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见人就说:这是我二小子,解放军!
许三多也回来了,穿着笔挺的军官制服,已经是七连的指导员。
兄弟俩站在一起,一个眼神锐利如刀,一个沉稳如山,谁也看不出当年那个怯懦的少年和那个差点葬身煤窑的混混。
吃饭时,许百顺喝多了,拍着桌子哭:我这辈子,最对的事就是把你俩送进部队……
话没说完,就醉倒在桌上。
许二多给弟弟夹了块排骨,看着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忽然笑了。
他想起穿越过来的那个清晨,想起山西黑煤窑的噩梦,想起五班的路,七连的训练场,老
A
的硝烟
——
原来命运早就给了他选择的权利,而他,终于抓住了那束光。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兄弟俩紧握的手上。
许三多忽然说:二哥,谢谢你。
许二多拍了拍他的手背,没说话。
有些话不用说,就像七连那句
不抛弃,不放弃,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第二天一早,许二多就要归队。
许三多送他到村口,像当年那个清晨,只是这次,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照顾好爹。
许二多说。
你也是,注意安全。
许三多从口袋里掏出个新磨的弹壳五角星,比上次那个更精致,给你,这次刻了字。
许二多接过来,指尖触到
兄弟
两个字,眼眶突然一热。他转身登上停在路边的车,后视镜里,弟弟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像座永远屹立的山。
车开出很远,许二多依然捏着那枚五角星。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他胸前的军功章上跳跃,折射出耀眼的光。
这光不仅照亮了他的路,也照亮了许家的未来,照亮了那个曾经被命运遗弃的少年,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草原上的风还在吹,七连的口号还在响,老
A
的硝烟还在弥漫,而许二多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