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想要有将来 > 第一章

外人盛赞我外公慧眼识人,是投资界有名的伯乐。
而我程舒甯作为我外公唯一的外孙女,当然继承了他的慧眼,但我与我外公不同。
我外公生前投资过很多独角兽企业,我这一生却只投资过一个人。
我与陈严的相遇,现在想来,完全是一个笑话。
体弱多病的我,遇见了在广场进行跆拳道宣传比赛的陈严。
可能是我太渴望有一个强健的身体,见到他腾空侧踢那一脚,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以至于才有了后来我纠缠他的那八年。
不过,在我二十四岁的那一年他终于解脱了,我祝贺他,祝贺他终于摆脱了我,摆脱了我这个疯子,祝他余生自由。
1.
我第一次见到陈严是在临城星海广场,那时候他是大一的学生,课余时间做兼职,给跆拳道馆打表演赛做宣传,我在等母亲的助理来接我去新学校报到。
其实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私冷漠、只爱自己、只做利己的事。
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很爱惜自己,从不做超出自己身体负荷的事,而且对医生不让做的事也完全没兴趣,毕竟我想活得久一点。
但或许是被压抑的太久了,我对陈严腾空侧踢那一脚印象深刻,念念不忘。
后来,我去过几次星海广场和跆拳道馆,都没有遇到陈严。
但像我这样的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不会放手,经过我锲而不舍地蹲点,还是让我逮到了他。
那天他穿着跆拳道服在广场上分发传单,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毕竟他长的很帅。
我走到他面前问他,什么样的学员都收吗,我可以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可以。
你看,他说可以,我信以为真了,尽管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体状况。
他带着我到跆拳道馆签了报名单,我问他,是你教吗
不是,我的等级还不够,只是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他说。
我有点遗憾,怎么不是他教呢。
不过,我转念一想,我又不是真的来学跆拳道的,是不是他教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可是很惜命呢。
之后我拉着他给我普及跆拳道知识。
言简意赅、专业性很强,寥寥几句,就把跆拳道的发展史说完了。
不过我完全没听懂。
他怎么话那么少呀,还对我爱搭不理的,不过他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可是没关系,这可是我来到临城遇到的第一件感兴趣的事。
2.
那天我在跆拳道馆待了好久,终于把他的消息打听的七七八八。
陈严,19
岁,临城大学大一的学生,计算机系信息安全专业,据他在跆拳道馆的小迷妹说,目前单身。
我用
3
年课程费从跆拳道馆经理手里得到了陈严的微信。
可能是金钱的力量,跆拳道馆经理一定是提醒过陈严,所以陈严晚上就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
这笔钱花的很值不是吗。
回去的路上,司机叔叔和我说:小姐,您的身体并不适合跆拳道这种运动,太危险了,他面上满是关切。
小陈叔叔,我知道呀,不过我实在是太羡慕他们了,我就去看看,过过眼瘾,不会真的跟着练的,你可不要跟我母亲说哦,这是我们的秘密,小陈叔叔拜托你了,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坐在后排,可怜兮兮的对司机说。
我深谙装可怜这种招数,试想一个瘦弱,眼眶泛红的病弱少女的请求,有谁不答应呢。
可我从不将信任轻易给别人,更何况这个人是我母亲的人。
但我也不在乎我母亲是否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我想她也不会管我。
我打开车窗,任晚风肆意地抚在我的脸上,这晚的风分外清爽,一改往日的闷热和潮湿。
我要到了陈严的兼职时间表,他只有周四下午和周六兼职。
周四我没有时间,毕竟我还是个高中生呢。
3.
到了周六,我去了跆拳道馆,不过我撒了个谎,我跟陈严说,我生理期到了。
因此,他没有让我跟练,让我坐在一边看其他的学生练习。
陈严担任的是助教的角色,专业的老师在前面教动作,他游走在学员之间,纠正动作。
像只身上缀着黑点的白趐蝴蝶,留恋花丛,却片叶不沾身。
他那时候估计还没有一米八,也不像现在有气场,有的学生比他高一截,他摆动着人家的四肢,有点可爱。
那个周六阳光很好,气温也不高,课间休息时,练习室里男孩女孩们嬉闹不止。
有几个女孩朝我这里走过来,估计是看我独自坐在角落里。
有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伸手递给我一包小零食,问我吃吗
我摆着手说:谢谢,我不吃。
她又问我,你怎么自己坐在这呀,看你穿着跆拳道服,应该也是这里的学员吧,怎么没一起学呀,这个还挺好玩的。
她又问我,你怎么自己坐在这呀,看你也穿着跆拳道服,应该也是这里的学员吧,怎么没一起学呀,这个还挺好玩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看你一直在看我们的助教,你喜欢他吧,嘿嘿,我也喜欢。
听到她的话,我还挺惊讶的,这个年纪的女生还挺坦然的,喜欢直抒胸臆,不扭捏。
我看了看人群中的陈严,又笑着回答说大家应该都喜欢他吧,毕竟长的那么帅。
这几个女生听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像是找到了志趣相投的人一样,一脸赞同。
我又问她们,有没有人跟陈严表白。
他们更是一脸肯定有的表情,然后跟我讲了,陈严被表白的经验史。
我有点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占有,是想方设法得到他,是不允许他被别人沾染。
这几个女生不是喜欢陈严吗,不应该讨厌别人跟陈严表白吗,为什么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激动,是兴奋,唯独没有嫉妒和厌烦。
我想不明白。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喜欢陈严,只是对他有点兴趣,但我已经想掌控他、得到他了。
4.
也不知道我的谎言什么时候才能被他拆穿,有点期待。
又到了周六,我照常来了跆拳道馆,我跟他说我胃疼。
他什么没说,就让我去角落里坐着。
他怎么那么笨呢,一看我就是在说谎呀。
或者他再多问我几句,我就告诉他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他笨,只是他不在乎、不关心罢了。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特别烦躁、还有点生气,完全没来由。
估计是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气压很低,上次跟我聊天的几个女生也没再过来。
看,我是真的很没有人缘吧。
这种低气压状态,直到我回家破坏了几件东西,终于回归正常。
我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我想他揭穿我的谎言。
我想看他气急败坏,我想看他因为我而表情丰富,我想让他对我印象深刻。
可这些都没有!!!!!!
他甚至懒得戳穿我显而易见的谎言。
同时还有一个坏消息,我的专属告状精,我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要来临城了,我自由自在的日子结束了!!
这位林佑同学,是在我八岁的时候,来我家的,那时候他比我大两岁。
我知道外公让他来家里的原因,既让他当我的保镖,又让他当我的玩伴。
我们从那时候一直相伴到现在,估计也会到我离开这个世界。
他就是个管家公,外公还在的时候,我每天在学校发生的事,他都事无巨细的说给外公,外公不在了,他受外公嘱托,管我管的更严格了。
这次我先来了临城,他回星洲处理事情,晚了几个月,要是知道我去跆拳道馆,肯定又得说教。
所以我要在他来之前把这件事搞定~~~
必不能让他抓住小辫子。
5.
终于到了周六。
我从早上开始就已经在想到时候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陈严了。
是可怜兮兮点好,还是盛气凌人点好呢。
陈严真的是个很难应对的人呢。
到了跆拳道馆,我一眼就看到穿着跆拳道服在热身的陈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
跟他见面这几次,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那时候我想,这个年纪的人怎么能一直保持这种无悲无喜得状态呢。
那一刻我血管里的血液在疯狂跳动,拍的我身上的血肉麻麻的,我的破坏欲达到了顶峰。
陈严我慢慢踱步到了他身边怏怏地说。
他转头看向我,还是那个表情。
我的眼睛里快速蓄上了雾气,嘴唇嗫嚅了几下我……我……。
你又不能跟着练了他接上我的话。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他声音平和,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能学跆拳道我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身体不好,基本不能跑,不能跳,跆拳道……更是练不了我又抬头看着他,一边摆手,一边哽咽说,而且眼泪要掉不掉。
可我太羡慕你们了,我也想能跑能跳,所以我报了名,但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
他还是那个表情,只是眉间皱了一下。
你应该为自己负责,退课吧,我去跟经理说。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
他完全不生气,他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为什么我骗了他,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我一直沉浸在这种疑惑中,都没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程舒甯!
程舒甯!!
直到林佑走到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
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这质问的语气真熟悉。
平常我肯定是要怼一下他的,但我现在完全没精力。
走吧,回家,他看我傻站在那,拽着我的胳膊上了车子。
为什么呢我不明白。我喃喃道。
什么为什么林佑语气不善耐烦地问我。
我跟他说了我骗陈严的事,并告诉他我困惑的地方。
他为什么要生气,你们熟吗你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他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生气。
我瞪了他一眼。
好,ok,不是陌生人,但你顶多就是他的一个客户,那他就更没必要生气了。林佑又说。
是因为不熟吗我心里想。
那就熟起来,我看着窗外,低声说。
就这样,我与陈严纠缠了八年。
哦,不对,是我单方面纠缠了他八年。
6.
解释解释这件事吧!我听见林佑用那冰渣子似的语调说。
差点忘了这件事,以为躲过了一劫。
我有点欲哭无泪,但我还是保持着盛气凌人的态度。
我就想玩玩,怎么了
你这什么态度呀!我反过来问他。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呀熟悉的唐僧念又来了,我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了。
他就会用这招对付我。
好好,就到这,我错了行了吧,我已经退课了,不来了。
少爷,您看这样您满意吗我连忙打断他的话。
倒是让他这一打岔,我全忘了陈严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我除了和林佑一起上下课,就是在周六去跆拳道馆骚扰一下陈严。
我可不能让他忘了我。
那几年的日子是我少有的活的轻快的时候。
我和母亲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关系,有时也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林佑虽然依旧唠叨,但我已经习惯了。
经常能看到陈严,满足一下我的心理需求。
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陈严的学校,离他更近了,我经常去他们学院找他。
他大四那年和几个同学搞了个安全软件,但是却卖也没卖掉,拉投资也没有。
所以我做了人生中一个转折的重要决定,我坚信自己的眼光没错,后来的事实证明确实没错。
我投资了他们这个团队,成立了一个互联网信息安全公司,他们技术入股,我资金入股。
我成了他们的大股东,拥有绝对的决策权。
或许是家族基因,我在管理决策方面游刃有余。同时还仗着我外公生前的荣耀,还有堂伯伯和我母亲的在商场上的影响力,在临城商界也算能说得上话。
公司快速发展,在我毕业时,已经成为互联网安全领域的新星。
我跟陈严的交集也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一些暧昧传闻,可我却越来越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变故倒是来的很快。
命运在催着我往前走,我就像是一个要完成既定任务的
npc。
所以我做了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不理智
笑话,对我来说,我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我自己,所以哪有不理智这一说。
7.
哦,忘了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是个早产儿。
从出生开始药不离身,不能跳,不能跑。
没有几个朋友,毕竟谁也不想身边有一个随时可能晕倒的隐患。
至于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
我问过外公,问过很多人,但唯独没有问我母亲,他们说是因为母亲出了车祸,导致我早产。
没有人详细地跟我说过事情的经过,不过我还是从很多人的嘴里拼凑出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我外公名叫林耀庭,是星洲前任华人商会会长,在星洲和华国享誉盛名。
我母亲林怡是外公的独生女,她在大学时遇到了我的爸爸程伯声,俩人相知相爱,然后走入了婚姻殿堂,婚后恩爱有加,没过几年就有了我。
那几年,商圈动荡,一夜起高楼,一夜楼塌了是常事。
当时有一位一夜楼塌了的男人向我外公求助,但那时候我外公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很多事他已经不管了,也管不了了,所以没有给予帮助。
之后,那人怀恨在心,想让我外公也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于是他策划了一起车祸。
他尾随了我母亲很长时间,然后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实施他的计划。
那天爸爸亲自开车带母亲去做产检,产检结果很好,我很健康。
回程的路上,爸爸和母亲都沉浸在喜悦中。
但谁也没想到,一辆黑色的车子直撞上了爸爸的车,爸爸为了保护母亲和我,当场死亡。
母亲也受伤严重,我只能被剖腹产剖了出来,那时候我还不到
7
个月。
之后我和母亲在
ICU
住了一个月,母亲身体遭受重创,我先天体弱,还有很多并发症,医生断言我活不过
20
岁。
警察和我母亲说了车祸的前因后果。
从那之后母亲彻底变了一个人。
车祸半年之后,母亲便离开家到了临城创业,她成了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强人。
后来我随母亲回到临城,偶然一次发现新闻报纸上称她为黑寡妇。
8.
母亲离开的时候,我只有六个月大。
从那之后我一直随外公生活,外公因为车祸的事情,始终对母亲怀有愧疚,便不再干涉母亲的任何决定。
可能是对母亲的愧疚太深了,外公把对母亲的爱也都倾注在我身上。
加上我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身体,他对我很溺爱,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没得到过的。
星洲的人都知道林家有个任性的外孙女,因此我过了
15
年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生活。
但这
15
年里,我很少与母亲见面,从我记事起,一年最多见一次母亲。
小学的时候,我非常期盼她能像别的小孩的妈妈一样,在我放学的时候能在校门口等我,但她从未去过我的学校。
我怀疑她都不知道我在哪里上学。
还不懂事的时候,外公说她工作很忙,我的衣服、玩具都是她给我买的,所以要体谅妈妈,要爱她。
所以我学习次次争第一,除了体育运动,其他各种艺术类活动我也次次争优秀,我想告诉她我很听话,我很乖,没有辜负她的辛苦付出。
那时候我对外公的话深信不疑,每年到了她回家的那天,我都早早地起来打扮自己,把自己一年来的成绩单准备好,只是想让她多陪我一会,多爱我一点,但我所做的一切不会的到她半点的停留。
后来懂事了,我不再期盼她爱我,不再期盼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有半分停留。
我甚至开始躲着她,在每年她固定回家的日子借口和同学出去玩。
可事实上在我的整个学生时代,我连个说的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刚开始找借口出去的时候,外公竭力劝阻我,他知道我有多期盼母亲回家,可人的心都是会冷的。
不对,或许只有我们母女的心是冷的,母亲十几年来怨怼外公,对我这个唯一的女儿不管不顾。
我仅仅是几年得不到她的回应,讨不了她的欢心,便会毫不留情的放弃对她的期盼,斩断这份亲缘。
其实我和她是一样的人,毕竟我的身上流着她的血。
9.
在我
15
岁的时候,外公去世了,他在弥留之际将我托付给了他的侄子——我的舅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去我母亲那里,可能他也觉得我们俩人天生相克吧。
外公的家庭有些复杂,他们家族早年移民星洲,但九十年代左右他哥哥带着孩子搬回了国内,趁着东风在申城建立了林氏集团。
舅舅家有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哥哥,小时候暑假经常去外公家里。
他是我见过最为正直淳厚、乐观开朗的人,小时候我一度觉得这个大哥哥脑子有点不太好。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只是不计较,因为他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父母恩爱,对他宠爱但不溺爱,他有一个健全的人格,丰富的精神世界。
他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我多想他是我的亲哥哥呀。
我在他们家住了一年,感受了一年正常人的生活。
可我清楚地知道我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他们的关心和爱在灼烧着我,让我想要靠近却又逼我远离,我是这个家庭中的异类,我早晚都会离开这个温暖的地方。
可能母亲面子上过不去,毕竟不能让亲生女儿一直寄宿在别人家里,所以第二年的夏末,她带我回了临城。
我住进了她的房子里,但我们十天半月见不到一次,有点可笑,我不知道我们俩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到临城没多久之后,倒霉的陈严就遇上了我,遇上了最阴郁的我。
10.
其实过了
21
岁生日后,我偷偷窃喜了好久,我想,当初医生说的也不全是对的吗,看我,平稳的活到了
21
岁,打破了当初他对我下的诊断。
可能是我在心里笑的太大声,让阎王听到了,让他意识到原来还有我这个漏网之鱼呢。
2020
年除夕,我卡着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进了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熟悉的医疗器械,熟悉的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
我迷迷糊糊地想,这才是我应该过的日子,那种在阳光下散步、奔跑的生活不属于我。
我又在
ICU
过了个年,我醒来时,已经初二了。
我睁开眼就被窗外的阳光刺了一下,赶忙又闭了眼睛。
林佑,拉窗帘,我要被晒死了,我闭着眼睛,操着沙哑的嗓子喊他,我知道他肯定在我身边。
还有,我很不懂,为什么我每次在医院里躺着,他都要把床帘拉到最大!!!
我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他肯定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又听见唰的一声,我感受到屋里变暗了。
慢慢睁开眼,不要急,我刚想睁开眼睛,又听见他说道,声音沙沙的。
我睁开眼,看他端了一杯水朝床边走来。
看着他走过来,我想活着真好。
就着他的手,我喝了半杯水,然后半开玩笑说:熟悉的感觉呀,我才多久没进医院呀,竟然觉得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这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他看着我没说话,就那样一直看着我,视线要把我灼伤。
我撇了撇嘴,环顾了一圈病房,状似无意地说:我还能活多久呀
我不敢抬头看他,但那时我不知道我到底怕什么。
最多两年。
我们回星洲吧紧接着他又说:那里的环境更适合你。
我没说话,一方面,我终究是要回去的,那里才是我的归宿;另一方面,我放不下,这里还有一个人让我放不下。
所以,我迟疑,犹豫。
后来我其实有点后悔,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回去了,或许我还能给陈严留点好印象。
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他只说了句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然后转身出了病房,我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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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哇!给他胆子了,竟然留我自己一个人在病房,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半天没见人,晚饭的时候林佑终于回来了。
幸亏没忘了给我带晚饭,哼。
一句话不说,我要闷死了。
算了,看在本小姐没几天日子活的份上,就哄哄他吧。
哎呀,生气了别生气了呗。我双手合十,脸上做讨好卖乖的表情。
而且我很心虚,我打算要做的事情,绝对会让他生气。
一边吃着饭,我一边在肚子里打草稿。
你说说,我这辈子虽然活的短,但想要的几乎都得到了……我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一边埋头吃着饭,一边说。
不过呢,还有一件事我很想体验一下,我的声音越说越小。
没听到他回应,我又说,
我都没几天活了,谈个恋爱不过分吧,我偷偷抬头看他的反应。
谈,跟谁谈,陈严他话里是从未有过的克制隐忍,我刚抬起头,就对上了他如深潭似的目光,我第一次见这样的林佑。
人家跟你谈吗紧接着他又说
这次我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鄙夷。
他脸上也换上了调笑的表情。
好像刚刚的隐忍克制是我的错觉。
我没有细想那些。
反正我在他眼里就是坏人,坏人做什么都不奇怪。我哼哼道。
所以,我用点手段,他肯定同意。我又洋洋得意道。
最近他们公司有什么项目吗我想了一会说。
你确定这样只会让他讨厌你。
我朝他点点头头,一脸满不在意,林佑深深看了我一眼。
半个月后,陈严给我打电话。
那天我还没出院,医生建议我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
我坐在医院花园的排椅上,临城的冬天很暖,阳光也很好,但是比星洲还是冷点,我全身裹得密不透风。
你做的为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陈严的声音有些沙哑,估计是通宵工作累的。
我卡了他一个项目,一直不给通过,我逼他来找我。
我一边晃着脚一边说:我想干什么陈严你真的不知道吗,我在追求你呀,你同意的话,我也会同意……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他懂。
好,我同意。
听见他说完这几个字后,我突然感觉有点无趣,陈严真能忍呀。
不开心呀。
12.
在一起之后的日子,其实跟平常差不多,他是个工作狂,而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几乎不出门了,所以我们俩见面的机会很少。
我只有在无聊的时候,手机骚扰他一下。
可能是我莫名其妙的自卑,不想让他可怜我。
所以我每次出现在陈严面前时都是最好的状态,以至于这么些年来他都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不过可能是知道却也假装不知道。
这样最好,我不想让他可怜我,我又不是什么可怜虫。
我想要的都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有我这样的可怜虫吗
别人家的情侣约会都是看电影、逛街,我们俩见面就是参加各种酒会和商业峰会。
这一年几乎就这样过去了。
我们俩空有情侣的名头,情侣应该做的事一件没做过,甚至连饭都没一起吃几顿。
而且这段关系只有我们两个、还有林佑和我哥知道。
虽然我们俩的故事在公司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但在公司员工面前,我从来不和陈严有亲密接触,当然私下我俩也没超越过社交距离。
我想,总要给他留一点退路。
我也没那么坏吧。
可陈严很坏,他对我越来越冷漠了。
是因为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我有点不想持续这段别扭的关系了。
跨年夜那天,我约陈严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星海广场。
我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满了人,大多数都是情侣,他们手里拿着花,拿着气球,他们看向彼此都是以最温柔的笑。
看到他们,我觉得我真的要放下了。
我告诉自己,程舒甯,放过他吧!
我看着陈严走过来,他步伐沉稳,穿着西装,外面搭了一件黑色大衣,是最符合他身份的打扮。
我想起陈严第一次参加商务晚宴,是我给他挑的西装。
那时候他还很青涩,穿上西装也没有现在这种霸道总裁的气质,一看就是才走出象牙塔。
他走到我身前时,正好烟花在他身后的天空中绽放,短暂但绚烂。
足够了。
13.
我们分手吧!我看着他身后不断绽放的烟花。
你这次又想要干什么又是这句话,不过这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带了些许生气的意味。
这才正常吧,我都耍了他这么多次了,就算是泥人捏的,也得有几分气性了。
对呀,我到底要干什么,想要些什么呢,我只知道我这里很空,不管我做什么这里都填不满。我用力的戳着我的胸口,努力扯出笑来,看着陈严说。
估计丑死了。
我只知道,我在倒数着日子走向地狱,你知道有多可怕吗,陈严。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星洲的程小姐永远都不会怕。
听我说完后,陈严一言不发,但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带着疑惑和不解。
仿佛在说:像你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会有得不到的东西吗
我走向前抱住了陈严。
我俩认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拥抱,而且是我单方面抱他,他的怀抱让我很陌生,我找不到一丝暖意,也找不到一点安全感。
有点可笑吧。
我在他肩颈处蹭了蹭头,陈严,对不起,我……我怎样呢,我纠缠了你八年,强迫你,看你痛苦,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把目光移向陈严的身后,他身后的天空中依然有烟花在绽放,周围的欢呼声也没停。
过了今晚,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我和陈严也都该有个新的开始。
再见,陈严我轻声说,然后慢慢抽离了他的怀抱。
我没有再看他,侧身走向了烟花绽放的方向。
14.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林佑,他怎么离我那么远呀。
我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可我到底为什么哭呢,为什么会流那么多眼泪,我用手使劲擦,为什么擦不干净呢
委屈吗可我委屈什么呢,明明是我强求的,我也得到了。
可我真的得到我想要的了吗
我放声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的都得不到的呢
小时候,我想妈妈在我身边,我想她多看看我,我想她能爱我一点,可没有,她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想你坚定的站在我身边,可你嫌弃我;现在我想陈严爱我,可他讨厌我。
我想要的,都没有得到!
朝林佑吼完,我就晕倒了。
不出意外,我又进了医院。
醒来时,天都暗了,
林佑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我吓了一跳
我睡着的时候,你出去做贼了。
嗯,做贼了,偷了一个人的信任。
我看了看他,没说话。
那是我最后一份信任。
回星洲吧,我们回星洲吧,就我们两个!
我没有同意。
我们去北方吧!我跟林佑说。
林佑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他没说。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我再也不想听那些话了。
我有时会怨恨地想,我不是因为疾病才走向死亡的,而是因为这些重复的、关心的叮嘱才一步步走向末日。
我看着他,我不知道他从我的眼睛里能看出什么,可我的心里盈满了委屈。
我又说:我们去北方吧,去看雪,去感受寒风。
我还从来没看过雪呢。
我这一生终于是走到了终点。
活个二十三、四年,在别人看来是极其短暂的一生,可对我来说是极其漫长的。
因为我这一生阴云密布,闷热潮湿,从未拨云见日。
前二十年,恐惧死亡,浑浑噩噩,不择手段追求不可得之爱,每一秒都在度日如年。
后几年自以为清醒,看透人生,所以放手一搏,结果伤人伤己。
15.
第二天我和林佑就启程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飞机还未落地的时候,我就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还没下飞机就感受到寒意了,我第一次穿那么厚的衣服,裹成了一个粽子,林佑还觉得不够。
林佑租了一个背靠森林的别墅,我们住了进去,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屋外满地厚厚的雪和远处的森林,我第一感觉就是寂静。
太寂静了,我从未感受过如此的寂静,好像令我那从未安稳过的灵魂,缓缓地睡了,我想我再也没有那些渴求、那些不甘和躁动。
那天的天空澄澈、蔚蓝,一如我往后的日子。
七天后,我们启程回了星洲,突然回了那么温暖的地方,还有点不适应。
最终高烧热烈欢迎我回家,我在医院又住了半个月,但这半个月,我从未如此平静,我开始欣赏医院的花园,看那些高大的树木,看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
但一件事的到来,还是打的我措手不及。
出院那天,林佑告诉我,我母亲出了车祸,竞争对手恶意报复。
其实这种事,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我母亲这些年在商场上,对竞争对手手段酷烈,下手毫不留情,不给人留活路,当然会遭到人家的报复,
只不过她出行很谨慎,而且保镖众多,以前也出过几次事故,但都有惊无险。
原本回星洲之前,我就想过不再与她见面,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让我割舍清与她的母女情。
16.
飞机降落在临城机场时,听到语音播报,我还有点恍惚,不到一个月之前,我决定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这么快打了自己的脸。
但这次的行程,我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到达医院后,主治医生知道我是患者家属,又跟我说明了她的情况,车祸导致外伤性肾损伤大出血,肝脏也有出血,肋骨断了五根,现在两个肾都已经切除,急需换肾……
医生后面说的话我没有听清,只是一直存在我心底的最后一块阴云终于散开了。
我这具身体虽然已经腐败不堪,但有几个器官还能用,其中就有肾,我想我终于能有机会偿还她这一身骨血了。
用我的吧!
直系亲属肾移植手术成功率不是更高吗,在这个世界上她也就我一个血缘关系近的人了,况且按照所谓的亲情来说,这不是我应尽的义务吗我开口说到。
不行!林佑攥着我的胳膊,厉声说。
谁都行,唯独你不行,你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紧接着他又对医生说:目前有肾源吗,配型需要多长时间,给我一份林总的资料,我联系其他医院。
现在,不管你们医院用任何方式,都要维持林总的生命体征,缺的药品、医疗器械甚至是医生,跟我说,我来联系处理,只要林总活着等肾源。我从未见他那么急过,连话都不让我说一句。
说完,他就拉着我的胳膊走了,一言不发,也不看我,肯定是生气了。
我突然很愧疚,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林佑对我的付出,全部浮现在眼前。
这些年因为我的身体,和我的任性,林佑都成了半个医生了。
不仅对各种药品和医疗器械的使用熟记于心,而且对星洲和临城甚至是其他国家的一些顶级医院都了如指掌。
别人和商业人士打交道,他和世界各地的医生打交道。
但是他原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围在我身边打转,做这些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事。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实在是欠他太多,但我终究是还不上了。
17.
你不懂,我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偏执不堪,最根源处就是,我使劲浑身解数都没得到的……
她的爱
我现在终于有机会摆脱过去的阴影了,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我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寿命
我只是想临死之前活的轻松点,走的了无牵挂一点,这也不行吗
我跟在林佑身后说。
我知道他担心我,我也不想让他生气,不想让他伤心。
可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只贪图自己的心安。
他的身体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紧跟在他身后,我想要是我能这样跟在他身后一辈子该多好呀。
出了医院,林佑把我塞到车里,我才看他嘴唇紧抿着,眼圈也有些泛红,他很少有这么情绪外显的时候。
怎么办呀,程舒甯我心里在想。
车子还没发动,我握住他放在操纵杆上的手,他的手那么大,这些年不知道扶住了我多少次,支撑我走了多少路,可我却还要在最后的日子里伤他一次。
我答应过爷爷好好照顾你的,小时候我没有做到,难道现在还要我再食言一次吗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看向我的目光里有愧疚有哀求。
我其实已经忘了小时候的事了,只是那天很委屈,突然想起来了罢了。
再说了,我小时候脾气也不好,你不待见我也很正常呀,我扯起嘴角想笑,可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他伸手帮我擦眼泪,指尖的温度传向我,这是我第三次在他面前掉眼泪。
第一次是外公去世,第二次是我和陈严分手,然后是这次。
是我忘了,我忘了小时候没有坚定的站在你身后,我本来就是程舒甯的人呀。我应该无条件站在你身后的。
是我忘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眼泪也大颗的落了下来。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落泪,第一次也是外公去世那次,那时候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边哭,一边抱住我,还要帮我擦眼泪。
可现在我不怪你了,林佑,我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珠,冰冰凉凉的。
我们像两只困在角落里互相舔舐的幼兽,只要对方在,就很安心。
林佑,答应我吧,我想得到你的同意,我只有你了。
他点了点头,眼泪却越来越多,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18.
之后的几天,我就在做各种检查和配型,幸运的是,我的肾还挺健康的,符合要求,也配上了。
但医院并不支持用我的肾,我的身体早就是日落西山了,再缺一个零件,算是两只脚都踏入阎罗殿了。
林佑不知道跟医生说了什么,最后医生通知我,一周后动手术。
这期间林佑不离我一步,但脸能阴的滴出水来。
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我有点害怕,害怕直接下不来手术台。
但已经做决定了不是吗,早离开早解脱,我给自己心理暗示。
其实真开始了,我倒没什么感觉了,只是沉沉睡了一觉,跟我以前进医院没什么区别。
我醒来时外面天黑漆漆的,不知道过了几天了。
这次醒来,我有点感受不到我的身体了,有点的虚飘飘的感觉,落不到实处。
林佑趴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我感觉我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
我动了动手指,林佑就醒了。
胡子拉碴的,衬衫也皱皱巴的。
我……我刚张开嘴想发出声音,嗓子像被刀片划过一样,疼的我发不出其他音节。
先别说话,你昏迷
4
天了,现在还不能进水,我拿棉签蘸水给你润润嘴唇。他的嗓音嘶哑干涩,语气里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
你哥哥明天过来,我跟他说了这件事。他一边帮我蘸嘴唇,一边说。
身上有哪里疼吗,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林总也还好,目前没什么排异问题,但也要观察一段时间。他手上动作不停,跟我说着目前的情况。
我点了点头,又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机。
他把手机拿给了我。
没哪里疼,也没什么感觉,扶我起来,我打字给他看。
不行,刀口容易崩开,再忍几天,他摸了摸我的头顶,像是哄小孩似的,声音温柔的不得了,都不像他了。
还要躺呢,我骨头都软了。
19.
我哥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他是从来不在乎男人能不能流眼泪之类的事,从我认识他起,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开心就笑,伤心了也会流泪。
程舒甯……他的嘴张开又合上,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肯定是埋怨我不在乎自己,不爱惜自己。
可他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说了句:
舒甯,哥哥一直都在!
我朝他笑了,我很开心,我发誓这是我最真诚的笑容。
他用手盖住我的脸,别笑了,丑死了。
我抓住他的手,让他坐下。
哥,我很好,从未如此轻松,我笑着告诉他。
哥,我走后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舅舅和舅妈。
听了我的话,他的眼圈又泛红了,都怪哥哥没照顾好你。
我摇了摇头:哥,在家里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快乐的时候,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我很幸福,哥哥把我照顾的很好很好。我哽咽说道。
可是哥不是个好哥哥。他又说到。
我不想在让他再自我埋怨,便绕开了话题。
哥,你帮我个忙吧,把这些给陈严,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把一个资料袋交给了我哥,里面有我给陈严写的一封信和股份转让书。
哥,如果以后陈严遇到麻烦,你帮他一把吧,我毕竟亏欠他。
我哥叹了口气,又摸我的发顶。
好,你都交代好了,那外面那个呢,说完,他看了一眼门口。
我把他困在我身边太久了,其他人我可以用物质来补偿,可亏欠他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还。
我看向门口,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我知道,他一定在。
我唯一能给他的就是自由了,我喃喃说道。
我哥起身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哥哥永远都在!
那声音坚定而有力,我知道,他永远都会支持我的选择,永远都是我最可靠的哥哥。
哥哥没有回申城,他在林家老宅住了下来,每天都会来看我,跟我聊两句。
在最后的日子里,有他和林佑陪我,我很安心。
20.
林佑,我不想躺在这了,想出去。
那天我有点焦躁不安,可能感受到终于到了那一日,有点恐惧,就指挥林佑背我出去。
林佑,你背我,我想你背我。
这衣服尺码怎么这么大呀,穿着拖拖拉拉的,我晃了晃衣服袖子。
这已经是最小码了,林佑面无表情的说,手上的动作倒是停顿了一下。
然后林佑背我到了医院外面的沙滩上,那天是个大晴天,沙子烤的我的腿和脚暖烘烘的。
也不知道林佑的背什么时候那么宽了,
林佑,我希望你自由,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嗡嗡地说。
林佑,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吧,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愿再做人、不愿做人家的女儿,更不愿做一辈子都在苦求的可怜鬼,我就做一阵风,一场雨,来过就来过了,不用眷恋太多。
而且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了。
说完这句话我有点累了,就静静地趴在他背上。
过了好久,我好像又有点力气了,又在他耳边用尽力气说:
林佑,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过了一会,我没听见他回答我。
你说话呀。我动了动胳膊。
嗯,很坏。
所以,林佑,你忘了我吧。
我感受到了一滴水滴在我环在他脖颈下的胳膊上,是下雨了吗,我想抬头望望天,可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陈严番外
第一次见程舒甯的时候,她并没有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我只把她当做是一个客户。
后来因为她隐瞒身体情况报了跆拳道班,还连着骗了我两次,我才对她有印象。
之后她频繁的出现在我身边,我只把她当做一个叛逆的小朋友。
再后来她考进我的大学,向我表白,这时候我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追求者。
只不过她有点特殊,但那时候我不知道她哪里特殊。
其实我跟外界说的没什么不同,我事业的每一步都有她的影子。
我从她那里得到的不仅是金钱的支持,她还教我怎样做一个商人,更让我感受
到了爱。
即便这份爱让当时的我深受其扰。
大四那年,我和几个朋友联手设计了一个程序,但并不符合当时的市场需求,我们碰了很多壁。
是我们太理想主义了。
但是,她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我来投资,我很有眼光的,你肯定行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就这样一句话,我们成立了一个公司。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富家小姐,而且那时候她才大学二年级。
但我就是信了她。
公司成立后,她教我如何管理一个公司,如何收服人心,如何在商场上你来我往,可她还比我小两岁。
后来公司有了点名气,各种晚宴邀约不断。
在一次宴会上,我才知道她的身份——星洲华人商会前任主席的外孙女、西南通讯巨头林氏集团董事长的外甥女、临城呈声生物科技公司林董的女儿。
后来有一次,在一个商务宴会上,他突然对我说:别看这些人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背地里我都能想到他们怎么骂我的。
不过是个仗着家里人的纨绔子弟,而且还是个女人,说不定还干过什么不正当的勾当,还敢在这里和他们平起平坐。
她说这话的表情很不屑,不过她又接着说:他们其实说的很对,我现在能进入这道门确实借的他人的势,谁让我投了个好胎,希望以后能借你的势。
她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身世,承认自己所受的荫庇,承认自己是有所倚仗的,她并不觉得别人说些胡言乱语能让她觉得羞耻。
有时候适当的做小伏低,人家说你谦逊;有时候骨头硬点,人家说你立得住。
商场上风云莫测,瞬息万变,今天看他光鲜亮丽,说不定明天就在楼顶了。
你看,商场上就是这样,我靠我外公,我母亲,我舅舅压他们一头,他们恭恭敬敬叫我程小姐。
不要不把他们当回事,也不要太把他们当回事。
这些都是她跟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她去世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想,她遇到我这种人真的很不幸。
即使躯体的死亡是不可逆的,但如果她遇到的是个正常的、善良的,热烈的人,我想她的心应该会比和我在一起时更开心、自由。
分手那天,我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
听到她的控诉和委屈,我想跟她解释:不是这样的,陈严他不讨厌你,他只是自卑,觉的配不上你。
我无法定义我们的关系,我喜欢她,她不知道,他喜欢我,我不相信,即使我们在别人眼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她的葬礼。
我收到了一封信和一份股权转让书。
她把她名下的股份分成了两份,一份无偿转赠给了我,另一份以市价买给了我,资金转进一个留守儿童基金会。
她给我的信里写:
嗨!陈严,
首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纠缠了你八年,打乱了你的人生,不过还好,还来得及拨乱反正。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所以小时候拼了命证明我很优秀,可别人的爱并不会因为你优秀,就会给你,所以我开始向外掠夺。不顾你的意
愿,做了很多错误的事。
其次,很抱歉,给了你不好的恋爱经历,希望你不要对感情失望,不要因为我,对以后的感情生活有所忌惮,你以后遇到的人和爱肯定都是正常的,尽情的享受吧。
最后,谢谢你,让我有了很多第一次,让我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她可真狠呀,一封信一份股权转让书,就完全撇清了我跟她的关系。
还感谢我,谢什么呢。
这八年里,我对她冷眼相待,以此来掩饰自己得自卑、懦弱,可她却还感谢我。
她走了,留下我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