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这个家没我得散! > 第一章

我妈是天使,我爸是二哈。
而我姐,是被医院抱错的真千金——温柔体贴,次次年级第一。
我是那个假千金,活成了对照组:上蹿下跳,回回吊车尾。
家长会当天,我妈温柔问我爸:老公,你去开谁的
我爸拍胸脯:当然去给宝贝闺女撑腰!
结果他拿着我的零分卷子,冲上讲台大喊:我闺女考了满分!都给我鼓掌!
全校都知道学渣的家长脑子也有坑。
我捂脸哀嚎:爸,你拿的是我的卷子!那是姐姐的满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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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个家没我得散
我妈常说我爸这人,上辈子可能是只拆家没够、精力过剩的哈士奇,这辈子投胎技术出了点小偏差,才披了张人皮。而我,林晓,作为当年那场著名医院抱错乌龙事件的唯一受益者兼现任受害者,对此深表赞同。
此刻,这只人形二哈正单膝跪在我妈刚拖得锃亮、反光能当镜子用的客厅地板上,手里托着的不是什么丝绒盒子里的钻戒,而是一个——油汪汪、圆滚滚,甚至还倔强地沾着几粒面包糠的洋葱圈。
他深情款款,眼神炽热得能融化冰箱里的冰淇淋,声音洪亮得震得吊灯上的水晶坠子都在轻微哆嗦:亲爱的老婆大人!纪念我们共同对抗生活这只大怪兽十七周年!请接受我永恒的忠诚……和这个,他手腕一抖,洋葱圈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可疑的油光,……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妈,苏女士,我们家的定海神针兼人间天使,正系着印有小黄鸭的围裙,手里还拿着把翠绿的芹菜。她低头看着我爸,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像在看一只不小心把泥巴全蹭到了新沙发上的、湿漉漉的大型犬,无奈里搅拌着浓得化不开的纵容。她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的细纹都盛满了温柔的光。她伸出没拿芹菜的那只手,指尖在我爸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林大伟!你又拿厨房刚炸出来的东西瞎比划!油点子都溅地板上了!刚拖的!
这怎么能叫瞎比划呢,老婆!我爸梗着脖子,理直气壮,仿佛他献上的是王冠上的钻石,这叫生活的艺术!接地气的浪漫!你看这造型,这色泽,这……这浓郁的香气!哪点比不上那些冷冰冰的石头他试图把洋葱圈往我妈无名指上套。
就在这家庭情景喜剧高光时刻,玄关传来钥匙拧动门锁的咔哒声。门开了,带进一股初秋傍晚微凉的空气和淡淡的桂花香。我姐,林晚,背着那个洗得发白、但永远干净整洁的书包,安静地走了进来。
她的存在,就像一股清泉流进了我们这片鸡飞狗跳的欢乐海洋。校服穿得一丝不苟,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马尾辫扎得服服帖帖,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眼温润,像精心描摹过的水墨画,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一种专注又安静的暖意。她换了鞋,把书包轻轻放在门口的矮凳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目光扫过客厅中央那对活宝——她爸还跪着举着洋葱圈,她妈一手芹菜一手扶额——脸上没有任何讶异的表情,只有一种啊,又开始了的了然和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纵容笑意。她甚至微微侧身,给这个神圣的求婚现场让了让位置。
姐!我像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从沙发上弹起来蹿过去,目标精准地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试图汲取一点来自别人家孩子身上的宁静力量,顺便用她当盾牌,阻挡我爸可能随时发散的、更加离谱的艺术创作。
林晚被我拽得微微踉跄了一下,脸上那点笑意明显了些,抬手轻轻拍了拍我挂在她胳膊上的爪子:晓晓,轻点。声音清凌凌的,跟山涧小溪似的,瞬间浇灭了我心里因为数学作业没写完而烧起来的焦躁小火苗。
晚晚回来啦我妈立刻把芹菜和洋葱圈钻戒抛到了脑后,天使模式全开,关切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累不累饿不饿饭马上就好。
我爸也终于从地板上爬了起来,顺手就把那个承载了他永恒忠诚的洋葱圈塞进了自己嘴里,嚼得嘎嘣响,还不忘含糊地邀功:就是!你爸我特意给你炸的洋葱圈,尝尝,香脆可口!
林晚微笑着摇摇头,那笑容温和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还好,妈,爸。不饿。她顿了顿,像是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微微蹙了下秀气的眉头,带着点困扰的、不好意思的神情,那个……妈,我的钥匙好像又忘在教室桌洞里了。
啊我妈立刻紧张起来,那你怎么进来的
林晚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了出来。手里稳稳地托着一个巨大的、在顶灯光线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沉甸甸的……金色奖杯。底座上刻着两行清晰的小字:第二十五届全市高中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特等奖。
好家伙!这玩意儿的体积和重量,用来砸开我们家那扇不算特别结实的防盗门锁,估计都绰绰有余了。我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除了指甲油啥也没有的双手,再瞅瞅老姐手里那座散发着学霸气场和物理攻击双重光芒的奖杯,顿时感觉膝盖有点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古人诚不欺我!
我爸的反应永远快人一步。他眼睛噌地亮了,一个饿虎扑食……哦不,是充满激情地冲了过去,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刚在跪地求婚的中年人。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从林晚手里请过那座金灿灿的奖杯,仿佛捧的是传国玉玺,嘴里发出夸张的、抑扬顿挫的赞叹:哎哟喂!我的宝贝大闺女!全市第一!特等奖!这奖杯,这分量!啧啧啧!比你爸当年厂里发的搪瓷脸盆可气派多了!明天!明天我就去定做个玻璃罩子!把它供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让每个来咱家串门的人都好好瞻仰瞻仰!
我妈也瞬间忘记了钥匙和洋葱圈,围着奖杯,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不住地点头:真好真好!晚晚真棒!累坏了吧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看着爸妈那副与有荣焉、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的模样,再想想我书包里那张刚发下来的、用红笔醒目地写着58分的数学周测卷,那鲜红的数字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神经。我默默地把刚摸到裤兜边缘、想炫耀一下自己今天体育课终于投篮进了三个三分球的手指缩了回来。算了,在这个学霸光芒照耀全家的时刻,我这点体育渣渣的微末成就,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
饭桌上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和谐且热闹。我妈不停地把红烧排骨和清蒸鲈鱼最嫩的部位夹到林晚碗里,堆得像小山:晚晚多吃点,用脑过度,得补补!
我爸则负责活跃气氛,一边啃着骨头,唾沫星子差点飞到我对面的汤碗里,一边口沫横飞地讲述他今天在单位如何智斗刁钻客户,如何舌战群儒拿下大单,讲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荡气回肠,仿佛他不是在社区居委会调解邻里纠纷,而是在华尔街操盘百亿美金。我和林晚安静地听着,我是听得津津有味当相声,林晚则是一贯的专注倾听状,时不时配合地点点头,嘴角带着恬静的弧度,仿佛我爸讲的真是什么金玉良言。
所以啊!我爸最后猛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响,做了个总结陈词,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迷之自信扫视我们全家,关键时候,就得有这股子气势!该出手时就出手!就像我闺女拿这个全市第一!那绝对是继承了老爸我的优秀基因!霸气!晓晓你说对不对
突然被点名,我正咬着筷子尖神游天外,琢磨着待会儿怎么糊弄掉那堆积如山的作业,被我爸这平地一声吼吓得一哆嗦,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我手忙脚乱地去捡,嘴里下意识地应和:啊对对对!爸你说得太对了!霸气侧漏!漏得满地都是!话一出口,我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妈嗔怪地瞪了我爸一眼:吓孩子一跳!又温柔地看向我,晓晓,快吃饭,菜要凉了。
林晚抿着嘴,低下头,肩膀可疑地轻微抖动了一下。我敢打赌,她绝对在偷笑!这个表面温柔的学霸姐姐,切开绝对是黑的!我悲愤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感觉这顿饭吃得真是心力交瘁。
晚饭后,我妈在厨房洗碗,哗哗的水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我和林晚各自占据书桌的一角。她那边是绝对的静音模式,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轻柔而规律,像春蚕啃食桑叶。暖黄的台灯光笼罩着她沉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她面前摊开的习题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得如同印刷体的解题步骤,看着就让人眼晕。
而我这边……简直是灾难现场。课本、练习册、草稿纸摊得满桌都是,毫无章法。我咬着笔杆,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对着练习册上那道面目狰狞的几何证明题龇牙咧嘴,感觉它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毛线,越看越糊涂。草稿纸上画满了毫无意义的线条和小人,以及无数个被戳破的窟窿眼。烦躁像小虫子一样在骨头缝里钻,坐立难安。我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踢踢桌腿,椅子被我晃得吱呀作响,活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
就在我第N次长叹一声,把脑袋重重磕在冰凉的桌面上,准备放弃治疗直接抄答案时,一个散发着淡淡洗衣粉清香的本子被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推到了我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旁边。
我愕然抬头。
林晚不知何时停下了笔。她微微侧着身,一只手还压在自己正在看的厚厚英文原版书上,另一只手则轻轻点在她推过来的那个本子上。那本子干净得不像话,翻开的那一页,正是我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那道几何题。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清晰地画着辅助线,标注着步骤,每一步的推导都简洁明了,逻辑链清晰得像用刀刻出来的一样。字迹是那种标准的好学生字体,清秀工整,力透纸背。
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沉静如湖泊的眼睛看着我,下巴朝着本子的方向微微扬了扬。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或嫌弃,只有一种安静的询问和等待。仿佛在说:需要吗
我心里那点因为学渣身份而别扭的倔强和微妙的酸涩,在她这样平静的注视下,像阳光下的薄冰一样迅速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感激和自惭形秽的暖流。我吸了吸鼻子,有点别扭地嘟囔:……谢了,姐。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仿佛只是递了张无关紧要的纸巾,随即又转回头,重新沉入了她面前那片浩瀚的知识海洋里。笔尖的沙沙声再次响起,规律而安宁。
我拿起那个仿佛带着智慧光环的本子,盯着那清晰的解题步骤,刚提起笔准备依葫芦画瓢,我妈温柔的声音像一阵恰到好处的微风,从客厅轻轻拂了过来,打破了书房里刚建立起来的片刻宁静与专注。
大伟,晓晓,晚晚,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走过来,脸上带着那种宣布重大事项的、柔和的郑重,下周五下午,学校开家长会,你们老师都在群里通知了,没忘吧
我握着笔的手猛地一僵,刚刚因为姐姐的帮助而获得的一点平静瞬间被戳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沉到了冰冷的胃里。那鲜红的58分瞬间在眼前放大,狰狞地跳跃着。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几乎能想象班主任张老师那张严肃的、恨铁不成钢的脸,对着我爸或我妈,痛心疾首地数落我那些罄竹难书的罪状:上课走神、作业敷衍、成绩稳定垫底……
我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林晚。她依旧坐得笔直,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随即又流畅地书写下去,仿佛家长会三个字对她来说,不过是明天天气晴一样平淡无奇的通知。学霸的世界,果然风云不惊。我内心的小人儿已经在疯狂捶地哀嚎:这对比伤害要不要这么直接残酷啊!
我爸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里无聊的综艺,笑得前仰后合。听到我妈的话,他扭过头,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看节目时挤出的夸张笑容,拍着胸脯,那动静响亮得跟他拍的不是自己的胸而是战鼓似的:嗐!这还能忘放心老婆!包在我身上!必须去给我们宝贝闺女撑场子!让老师都看看咱家闺女多优秀!他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豪迈,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为自家孩子骄傲的光芒。
我妈走到我们书桌旁,倚着门框,目光在我和林晚之间温和地流转了一下,带着点征询的笑意,最后落在我爸那张充满父爱如山(虽然这山看起来有点过于活泼)的脸上,声音放得更柔了:老公,那这次……你去开谁的
她问得很自然,仿佛只是在问今晚谁去倒垃圾。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我爸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了。他拍胸脯的手还停在半空中,那豪情万丈的拍胸脯保证声似乎还在空气里嗡嗡回响。他眨了眨眼,看看我妈,又下意识地看看我,再看看旁边安静如画的林晚,那双平时总是闪烁着不靠谱光芒的眼睛里,头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名为懵圈的情绪。那表情,活像一只突然被主人问骨头和飞盘你选哪个的大型犬,完全宕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滞。电视里综艺节目的罐头笑声还在没心没肺地响着,显得格外刺耳。厨房水龙头似乎没关紧,传来一滴、一滴缓慢的水珠砸落在不锈钢水槽底部的声响,清晰得如同倒计时。
我僵在书桌前,手里还捏着姐姐那个救命的解题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温度在飙升,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我爸那句给我们宝贝闺女撑场子还在脑子里回荡,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地、缓慢地切割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他……他刚才说闺女的时候,目光是不是下意识地扫过我的脸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要去撑场子的宝贝闺女考了全班倒数还是说……他压根就没分清过一个荒谬又带着尖锐痛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在他心里,那个需要撑场子的宝贝闺女,会不会从来都只有林晚一个
我猛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草稿纸上被我画得乱七八糟的几何图形,那些线条扭曲缠绕,像一张充满嘲讽的网,把我牢牢困住。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透了酸水的棉花,又涩又胀,几乎无法呼吸。那句差点冲口而出的爸,你去给姐开吧,我……我不用被我死死地咬在舌尖,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的林晚。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的、专注书写的姿势,握着笔的手指却收紧了,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微微凸起。她低垂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有那挺直的背脊线条,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客厅里,那滴、滴答答的水声还在固执地响着。
我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卡住了。他挠了挠他那头本来就乱糟糟的短发,看看我妈,又看看我们这边,脸上那副我是谁我在哪我该选哪个的茫然表情,几乎能拿去当表情包。最终,他像是终于从混沌的脑子里艰难地扒拉出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解决方案,眼睛倏地一亮,重新挺直了腰板,试图找回刚才的气势,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地飘了起来:
这……这还用问吗老婆!他干笑了两声,目光在我和林晚的方向飞快地、心虚地扫了一个来回,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咱亲闺女!这样!我去给……给咱家那个最需要鼓舞士气、最需要老爸去撑腰打气的宝贝闺女开!
他的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
第二章:爸,你拿的是我的卷子!
家长会前的这一周,我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度日如年。那张鲜红的58仿佛成了我额头上无形的烙印,走到哪里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窃窃私语。课堂上,老师讲解的知识点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循环播放的都是我爸那张不靠谱的脸出现在家长会上可能引发的各种灾难性后果。下课铃一响,我就像屁股着了火,第一个冲出教室,目标明确——回家,进行我代号为拯救家长会(主要是拯救我自己)的绝密行动!
我的策略核心,就是对我爸进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天候的疲劳轰炸和精神催眠。
餐桌上,我妈刚把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放到林晚面前,我爸筷子刚伸向那块最诱人的鸡翅。
爸!我立刻放下筷子,双手合十,眼神真诚得能滴出水来,家长会那天……天气好像不太好,预报说有强对流天气!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您这老胳膊老腿的,万一淋着摔着磕着碰着,我妈得多心疼啊!还是让妈妈去吧,她开车稳当!
我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疯狂暗示我妈。
我爸一愣,看看窗外晴朗得连片云都没有的天空,又看看我,一脸闺女你是不是烧糊涂了的表情。他夹起鸡翅,豪气干云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嗐!多大点事儿!你爸我当年在厂里抢险救灾,顶着台风爬电线杆子修变压器!这点小雨,毛毛雨啦!正好给你展示展示什么叫‘风雨无阻的父爱’!
我:……
展示父爱的方式有很多种,爸,求您换一种!
客厅里,我爸正瘫在沙发上看他最爱的那档狗血家庭伦理剧,看得津津有味,茶几上还摆着他刚拆开的一包薯片。
爸!
我立刻像炮弹一样冲过去,一屁股挤在他旁边,顺手捞走半包薯片,试图用零食攻势软化他,您看您,上班多辛苦啊!白天调解东家长西家短,晚上还得听张阿姨哭诉她家狗丢了,身心俱疲!家长会这种小事,就交给精力充沛的妈妈嘛!您在家好好歇着,养精蓄锐,看看剧,多好!
我狗腿地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小了点。
我爸被我挤得往旁边挪了挪,视线艰难地从电视上撕心裂肺哭喊的女主角脸上移开,瞥了我一眼,大手一挥,薯片碎屑纷纷扬扬:歇啥歇!你爸我龙精虎猛!这点消耗,小意思!给闺女开家长会,那是光荣任务!精神食粮!比看十集电视剧都提神!
说完,他又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震天响,眼睛牢牢粘回屏幕上。
我看着那纷纷扬扬的薯片渣落在他刚换的T恤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精神食粮爸,我怕您到时候承受的是精神核爆啊!
最绝的是某个深夜,我估摸着他应该睡得迷迷糊糊了。我像个幽灵一样,穿着睡衣,抱着我的毛绒熊,蹑手蹑脚地潜入了主卧。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蹲在我爸的床边,用气声开始念经:
爸……呼噜……家长会……呼噜……妈妈去……呼噜……您别去……呼噜……去了……呼噜……会丢脸……呼噜……丢我的脸……呼噜……也丢您的脸……呼噜……
我爸的呼噜声节奏平稳,如同重型卡车在平坦的公路上奔驰。就在我念得口干舌燥,以为深度催眠即将成功时,我爸猛地翻了个身,一条粗壮的胳膊啪地一下甩过来,精准地拍在我的毛绒熊脸上,差点把我带倒。他砸吧砸吧嘴,梦呓般嘟囔了一句:……嗯……鼓掌……都给我鼓掌……
然后鼾声再次震天响起。
我抱着被重击的熊,蹲在黑暗里,欲哭无泪。完了,连梦里都在想着给我(或者我姐)鼓掌呢。这执念,没救了。
我的垂死挣扎在林大伟同志那铜墙铁壁般的迷之自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仿佛自带一个巨大的、写着我闺女天下第一棒的滤镜,自动屏蔽掉了我所有关于成绩不好、可能丢脸的暗示。在他那充满父爱光辉的认知里,我去家长会,那必然是去接受表扬的!最差也是进步空间巨大的鼓励!他压根就没想过批评这个选项存在的可能性。这份盲目的乐观,让我感到深深的绝望和一丝……诡异的温暖呸!现在是感动的时候吗!林晓!清醒点!
相比之下,我妈苏女士简直是定海神针。她看着我这几天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我爸团团转,上蹿下跳,各种蹩脚的理由层出不穷,只是温柔地笑了笑,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在一天晚饭后,收拾碗筷时,她状似不经意地对我爸提了一句:大伟,周五下午那个重要的社区代表座谈会,你不是答应王主任要去参加的吗冲突了怎么办
我爸正拿着牙签剔牙,闻言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嗐!推了推了!什么座谈会能有我宝贝闺女的家长会重要王老头那边我打个招呼就行!天大地大,闺女最大!
他说的斩钉截铁,仿佛推掉的是联合国大会。
我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你看,妈尽力了的无奈,还有一丝自求多福的同情。我心领神会,内心的小人已经抱着脑袋开始无声尖叫了。最后的希望,卒。
林晚则完全像个局外人。她依旧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刷题、看书。家长会对她而言,大概就像明天要交的作业一样,是日程表上一个早已标好、无需额外关注的普通事项。她甚至会在饭桌上,在我第N次试图用眼神杀死我爸未果、一脸生无可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一盘我喜欢的糖醋排骨往我这边推一推。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在说: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迎接暴风雨。这种无声的关怀,让我更加悲愤——学霸的淡定,果然都是建立在我们学渣的尸骨之上的!
时间在煎熬中爬行,终于还是无情地爬到了家长会当天——星期五下午。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在我听来如同丧钟敲响。我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感觉双腿灌了铅。同学们像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会儿家长会结束后去哪里玩,只有我,感觉即将奔赴刑场。
晓晓,林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如既往的清凌平静,走吗
我抬起头,对上她沉静的眼眸。她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校服依旧一丝不苟,整个人干净清爽得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我看着她这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再想想自己书包里那张可能已经皱巴巴的58分卷子(虽然家长会老师肯定会发新的成绩单,但那张卷子就像一个耻辱的烙印),一股浓烈的自惭形秽混合着即将到来的社死恐惧,瞬间淹没了我。
姐……我声音发干,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求助,你说……爸他……不会真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林晚沉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走吧。她只说了两个字,率先转身朝教室外走去。那挺直的背影,莫名地给了我一丝……嗯,大概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或者反正天塌下来有学霸顶着的诡异安全感
我们回到家时,意料之中的惊喜正在上演。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有古龙水过于浓烈的甜腻,有发胶定型喷雾的化学香精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洋葱圈残留的油炸气息
而气味的源头——我爸林大伟同志,正站在穿衣镜前,进行最后的战前总动员。他穿着一套压箱底、据说只有当年结婚时才穿过一次的藏青色西装。西装明显有些紧绷,尤其是扣上扣子后,肚子那里绷得溜圆,像揣了个小西瓜。头发被他用发蜡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苟地背向脑后,露出光洁(且略显宽阔)的额头。最绝的是他那条领带——一条印满了夸张的、五颜六色卡通笑脸的领带!与他此刻脸上那副即将奔赴战场、斗志昂扬的表情相得益彰,形成了一种荒诞又和谐的喜剧效果。
他看到我们进门,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转过身,张开双臂,做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帅气的亮相动作:怎么样闺女们!老爸这身战袍!够不够精神!够不够给咱家长脸!
我看着他紧绷的西装扣子,感觉下一秒就要崩飞出来,再配上那条仿佛刚从幼儿园游园会抢购来的领带,眼前阵阵发黑。长脸爸,我怕您这身行头去了,咱们家以后在全校师生面前就只剩下脸了——丢尽了的脸!
我妈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块抹布,一脸哭笑不得,想帮他整理一下歪掉的领带又无从下手,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大伟,你……你开心就好。
语气里充满了听天由命的豁达。
我爸显然把这当成了最高级别的赞美。他意气风发地一挥手:时间差不多了!闺女们,走!跟老爸一起去学校!让你们老师同学都看看,咱老林家这精神面貌!
那架势,仿佛不是去开家长会,而是去接受国家领导人检阅。
爸!
我几乎是扑过去,试图做最后的抵抗,您……您这领带太……太活泼了!跟家长会气氛不搭!要不换一条妈那条素色的就挺好!
我急中生智。
活泼我爸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些咧着嘴大笑的卡通脸,更满意了,活泼就对了!这叫展现积极乐观的家庭氛围!展现我闺女阳光开朗的性格!对吧晚晚
他还不忘寻求学霸的认同。
林晚的目光在我爸那条领带上停留了半秒,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像错觉。她平静地点点头:嗯,很精神。
我爸得到了学霸认证,更是信心爆棚,大手一挥:出发!
我最后的挣扎宣告无效,心如死灰地被裹挟着出了门。
一路上,我爸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他开着我们家那辆有些年头的小破车,把车窗摇下来,放着震耳欲聋的、节奏感极强的广场舞神曲,手指还在方向盘上跟着节奏敲打,身体时不时还跟着音乐律动两下。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偶尔还跟着吼两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缩在副驾驶座上,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座位里,假装自己不存在。林晚安静地坐在后座,戴着耳机,低头看着膝盖上摊开的一本英文书,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宁静的次元,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喧嚣。
车子终于在学校门口停下。校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家长们三五成群,表情各异,有的严肃,有的轻松,有的带着期待,有的则和我一样,写满了忐忑。我爸停好车,意气风发地推门下车,还特意整了整他那条活泼的领带,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仿佛即将发表重要讲话。
闺女们!战场到了!看老爸的!
他豪情万丈地一挥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要往学校里冲。
爸!
我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西装袖子(生怕那扣子真崩了),声音都急得变了调,您……您先等等!我和姐……我们得先回自己班!老师说了,家长先去各自孩子班级集合!您别走错了!我……我是高一(7)班!在三楼最西头!千万别走错了啊!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怕他这脱缰的野马一撒手就不知道冲哪个班去了。
啊哦哦哦!
我爸被我拽得一个趔趄,总算停下了脚步,恍然大悟般拍拍脑袋,对对对!流程!老爸懂!放心!忘不了!7班嘛!三楼西头!保证精准定位!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着,还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又看向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求助:姐……你是一班对吧在二楼……
我想让她帮忙看着点我爸,别让他走岔了。
林晚摘下一边耳机,对我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嗯,我知道。爸,您……
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跟着指示牌走就好。
放心!你爸我方向感一流!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我爸拍着胸脯,再次发出战鼓般的声响,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汇入了涌向教学楼的人流。
看着他那个油光水滑的后脑勺和那条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的卡通笑脸领带逐渐远去,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求助般地看向林晚。
林晚已经重新戴好了耳机,但她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越过涌动的人头,落在我爸消失的方向。她秀气的眉头,第一次在我面前,几不可查地、轻轻地蹙了一下。那细微的变化,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瞬间在我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恐慌涟漪。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精准得可以去摆摊算命。
当我和林晚各自回到自己班级,强作镇定地在座位上坐好,看着家长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找到自己孩子的座位坐下时,我那颗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随时准备破膛而出。
我们高一(7)班的班主任张老师,是个四十多岁、教学极其严谨、对学生要求近乎苛刻的中年女教师。此刻,她正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地翻看着手里的成绩单和家长签到表,厚厚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教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只有家长们偶尔的低声交谈和翻动纸张的窸窣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家长们几乎都到齐了。我死死盯着教室门口,每一次脚步声靠近,都让我心脏骤停一秒,然后又失望地落回谷底。我爸呢那个穿着紧绷西装、戴着卡通领带的身影呢三楼西头!7班!这很难找吗!
就在张老师抬起手腕看表,眉头越皱越紧,显然对我们班最后一个家长的缺席感到极度不满时——教室门口的光线猛地一暗!
一个高大、穿着不合身藏青西装、头发油光锃亮的身影,以一种近乎冲锋的姿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正是我爸林大伟!
他大概是跑得太急,呼吸还有些急促,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精心打理过的背头也散落了几缕,贴在额角。他目光如雷达般在教室里快速扫射,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坐在后排、正努力缩着脖子试图隐形的我。他眼睛一亮,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巨大的、带着点得意和邀功的笑容,那口白牙在教室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无视了全班同学和家长瞬间聚焦过来的、惊诧好奇的目光,也完全没注意到讲台上张老师那张已经黑如锅底的脸。他迈开大步,目标明确地朝着我的座位方向走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脆弱的神经上。
晓晓!爸来了!没迟到吧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任务圆满完成的喜悦,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甚至还不忘对着旁边几位被他的动静惊动而看过来的家长,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好、实则有点傻气的笑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同志们辛苦了。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我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变成一只蚊子从窗户缝里飞走。我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自己桌面上的一道木纹,连抬眼看一眼我爸的勇气都没有。我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好奇的,憋笑的,同情的……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我浑身难受。张老师那冰冷的视线,更是像冰锥一样刺在我的背上。
我爸却浑然不觉。他走到我旁边的空位(属于家长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那椅子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还下意识地又整了整他那条已经歪到肩膀上的卡通笑脸领带。
张老师强压着怒火,用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讲台,冰冷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扫过我爸:这位家长,请保持安静。家长会马上开始。
我爸这才像刚发现讲台上有人似的,立刻正襟危坐(虽然那紧绷的西装让他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对着张老师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露齿笑容,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家长会正式开始。张老师先是面无表情地总结了班级的总体情况,表扬了进步显著的同学。每当她念到一个名字,那位同学的家长脸上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而我爸,听得极其认真,腰板挺得笔直,还不时跟着点头,仿佛被表扬的是他亲闺女(虽然这里面确实没有我)。当张老师话锋一转,开始点名批评成绩下滑严重、学习态度不端正的学生时,我爸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甚至还带着点嗯嗯老师说得对,是该好好管管这些熊孩子的认同感,完全没意识到风暴的中心正指向他身边那个快要把头埋进桌肚里的亲闺女。
我如坐针毡,每一秒都是煎熬。张老师那严厉的批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我身上。我知道,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分发成绩单和试卷。
终于,张老师示意各科课代表开始下发成绩单和本次重要的周测卷。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当那张薄薄的、印着我名字和一大片惨不忍睹分数的成绩单,以及那张用红笔醒目地写着巨大58的数学卷子被递到我爸手里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爸带着一种见证奇迹的郑重表情,接过了那张成绩单和试卷。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成绩单,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嗯好像凝固了一瞬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张数学卷子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我看到我爸的眉头,极其缓慢地、困惑地皱了起来。他拿着那张卷子,凑近了点,又凑近了点,几乎要把脸贴上去。他用粗大的手指,指着卷子右上角那个鲜红刺目的58,手指头在那两个阿拉伯数字上反复地、用力地点了点,仿佛在确认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周围已经有家长注意到了我爸的异常,开始投来探究的目光。张老师也停止了讲话,冷冷地看着他。
我屏住了呼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他终于看清了。下一秒,他会是什么反应暴怒失望还是觉得丢脸至极拂袖而去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我当场社会性死亡。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降临。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我爸猛地抬起了头!不是愤怒,不是失望,而是——一种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混合着巨大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狂喜!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因为激动而舒展开来,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迸射出惊人的亮光,比刚才闯进教室时还要亮十倍!
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得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嘎吱声。
在全班同学、家长、以及讲台上张老师惊愕的目光聚焦下,我爸林大伟同志,高高举起了他手里那张写着鲜红58的数学卷子——就像古代将军高举着胜利的旗帜!他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为自家孩子骄傲到极致的荣光,声音洪亮得如同装了扩音器,瞬间穿透了整个教室,甚至可能穿透了墙壁,传到了隔壁班:
好!太好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闺女最棒了!看看!看看这分数!
他激动地挥舞着卷子,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前排家长的背上,满分!这是满分啊!全市都找不出几个!老师!同学们!各位家长!都看见没我闺女!林晓!考了满分!棒不棒啊就问你们棒不棒!
他一边吼着,一边激动得难以自持,竟然还嫌不够,直接转身,迈开大步就冲向了讲台!那架势,仿佛要去领取诺贝尔奖!
来来来!大家都好好看看!这卷子!这分数!多漂亮!多工整!
他几步就跨上了讲台,完全无视了旁边已经石化、脸色铁青的张老师。他像展示稀世珍宝一样,把那写着58的卷子高高举起,几乎要怼到第一排家长的脸上,另一只手还用力地拍打着讲台桌面,发出砰砰的巨响,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变调:
都给我鼓掌!听见没!使劲鼓掌!为我闺女这了不起的满分!鼓掌啊!!!
整个高一(7)班的教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所有声音——翻书声,低语声,甚至窗外的风声——都消失了。
几十双眼睛,从惊愕到茫然,从茫然到难以置信,最后齐刷刷地聚焦在我爸高举的那张卷子上,聚焦在那个鲜红刺目、无比清晰的58上。
时间,空间,思维,全部停滞了。
只有我爸那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和他手中那张在死寂中显得无比讽刺的满分卷子,成为了这凝固画面里唯一鲜活的、荒诞的焦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连心跳都停止的漫长死寂里,一声带着哭腔的、崩溃的尖叫,如同锋利的玻璃片,猛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刺耳地炸响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爸——!!!你拿的是我的卷子!那是姐姐的满分卷!!
第三章:这个家没我得散!
我那句带着哭腔的尖叫,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凝固的空气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极力憋住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噗嗤声。紧接着,如同点燃了引信,整个教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狂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58分当满分!
这位家长……太绝了!
林晓她爸……哈哈哈哈……人才啊!
不行了不行了,我肚子疼!哈哈哈哈!
笑声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教室的墙壁和天花板。同学们笑得东倒西歪,有的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耸动,有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有的眼泪都飙了出来。家长们也绷不住了,纷纷低头捂嘴,肩膀抖动,努力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但那压抑不住的笑声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整个高一(7)班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讲台上,我爸林大伟同志高举卷子的手臂,还僵在半空中。他脸上那副与有荣焉的狂喜表情,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茫然、难以置信和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的、如同火山爆发前岩浆翻滚般的巨大尴尬。他那张被发蜡固定得一丝不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激动导致的红晕,迅速褪色成一片惨白,然后又因为极度的窘迫和羞耻,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比张老师手里那根最红的粉笔头还要鲜艳!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高举的手,目光死死地钉在卷子右上角那个鲜红刺目的58上。那眼神,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两个阿拉伯数字,充满了灵魂出窍般的震惊和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彻底懵逼。他拿着卷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在他手里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林、林晓家长!张老师终于从石化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她猛地一拍讲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盖过了部分笑声。她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厚厚的镜片后面,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喷射出来,把我爸当场烧成灰烬!你!你!简直……岂有此理!无法无天!这里是严肃的家长会!不是你表演滑稽戏的舞台!拿着58分的卷子当满分炫耀!还冲上讲台让大家鼓掌!你……你……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我爸,半天没你出下文,显然是被这突破她执教生涯认知极限的骚操作气到词穷,脑溢血都快犯了。
我爸被张老师这雷霆万钧的怒火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把那张罪魁祸首的卷子藏到身后,动作慌乱得像偷糖被抓包的小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呃……啊……我……,脸憋得更红了,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精心打理的发型彻底宣告阵亡,几缕头发狼狈地耷拉在额前。他求助般地、带着哭腔的眼神,越过哄笑的人群,绝望地投向缩在教室最后排的我。
而我,林晓,在喊出那句耗尽所有勇气的真相后,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我把脸深深地、深深地埋进了屈起的臂弯里,趴在冰冷的课桌上,恨不得自己立刻原地蒸发。巨大的羞耻感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淹没了我,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耳朵里嗡嗡作响,充斥着各种尖锐的笑声、议论声和张老师愤怒的咆哮。脸颊烫得惊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迅速浸湿了校服的袖子。完了,全完了。从今天起,我林晓,连同我爸林大伟,将成为一中建校史上最浓墨重彩、最广为流传的笑柄,没有之一!学渣不可怕,谁爸脑子有坑谁尴尬!
就在这社死现场达到巅峰、我爸即将被张老师愤怒的目光凌迟处死、我恨不得当场自裁以谢天下的绝望时刻——
教室门口的光线,再一次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这一次,不是风风火火的冲锋,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来人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针织衫,长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歉意。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混乱喧嚣的教室,那眼神里没有指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包容一切的温柔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是我妈!苏女士!我们家的定海神针!人间天使!
如同摩西分开了红海,教室里那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狂笑声和嗡嗡的议论声,在我妈出现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静音键,迅速低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连暴怒中的张老师,看到我妈,那喷薄的怒火都明显滞涩了一下,张着嘴,一时忘了要继续训斥。
我妈没有理会任何人投来的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径直走到讲台前,对着脸色铁青、气得直哆嗦的张老师,深深地、充满歉意地鞠了一躬。
张老师,非常非常抱歉。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我家先生……他性子急,有点脱线,闹了这么大个笑话,严重干扰了家长会秩序,给您和各位家长、同学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起。
她的道歉诚恳至极,没有一丝一毫的推诿。
张老师面对我妈这真诚的、低姿态的道歉,那满肚子的怒火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依旧难看,但语气好歹缓和了一丝丝:哼!苏女士,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他干的这叫什么事!
我妈直起身,转向旁边已经彻底石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我爸。她什么责备的话也没说,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但不容抗拒地拿过了我爸手里那张被他攥得皱巴巴、几乎要捏碎的58分卷子。她的动作很轻柔,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大伟,
我妈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走吧,我们先出去,别影响老师和同学们开会。
她的目光在我爸那身紧绷的西装和那条歪到后脑勺的卡通领带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却没有嫌弃,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纵容。
我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巨大的羞愧。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像个犯了错被家长领走的小学生,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妈身后,完全没有了刚才冲上讲台时的半分雄姿。他那宽阔的、此刻却显得无比佝偻的背影,在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灰溜溜地撤离了灾难现场。
我妈在离开教室前,又回头对着张老师,以及全班同学和家长,再次微微颔首致歉:实在抱歉,打扰大家了,家长会请继续。
她的目光,在扫过后排那个依旧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的身影时,停留了那么一瞬,带着无声的安抚和心疼。
随着教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目光,高一(7)班内的气氛却久久无法平静。张老师强压着余怒,脸色依旧难看地继续主持会议,但下面的窃窃私语和压抑不住的低笑却再也无法完全平息。林晓她爸的光辉事迹,注定将成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一中校园里最脍炙人口的传奇段子。
我趴在桌子上,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种被掏空般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羞耻。脸颊贴在冰凉的桌面,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直到一只微凉的手,带着熟悉的洗衣粉清香,轻轻覆在了我因为用力蜷缩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我猛地一颤,抬起头。
林晚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课桌旁。她应该是刚结束自己班那场必定是表彰大会的家长会,赶过来的。她微微俯身,那双沉静如湖泊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没有嘲笑,没有责备,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安静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理解。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用了一点力,把我从课桌上拉了起来。
回家。
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清凌依旧,却像一股清泉,瞬间冲淡了我心口那团淤积的、令人窒息的羞耻和委屈。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她牵着,浑浑噩噩地穿过依旧残留着诡异气氛的走廊,走出校门。夕阳的余晖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却驱不散我心头的阴霾。
推开家门,预料之中的狂风暴雨并未降临。
客厅里,我爸已经换下了那身战袍,穿着他万年不变的旧汗衫和大裤衩,正……正拿着我妈从学校带回来的那张58分数学卷子,和一瓶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落满灰尘的透明胶水,在餐桌上忙活着什么。
他神情专注,眉头紧锁,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他先把那张皱巴巴的卷子铺平,用厚重的书本压了压,然后拿起胶水瓶子,开始一点一点地、极其认真地沿着卷子的边缘涂抹。那专注的样子,像是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名画。
我和林晚都愣住了,站在玄关,看着他这匪夷所思的操作。
爸……你干嘛呢
我忍不住开口,声音还有点哑。
我爸被我的声音惊动,抬起头,看到是我们,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混合着巨大尴尬和讨好意味的笑容,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心虚。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嘿嘿干笑了两声:那个……晓晓回来啦晚晚也回来啦嘿嘿……爸……爸这不是……觉得这张卷子,它……它挺有纪念意义的嘛!
他指了指桌上那张被涂了半圈胶水的卷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你看这58,写得多……多工整!多……多有特色!这代表了咱闺女……呃……那个……巨大的进步空间!对!进步空间!充满了无限可能!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我……我把它裱起来!贴你书桌前面!时刻激励你!知耻而后勇!对!就是这样!
我:……
林晚:……
我妈从厨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正好听到我爸这番高论。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果盘放在餐桌上,没好气地拍掉我爸试图继续涂胶水的手:行了行了林大伟!少在这儿添乱!还裱起来你是嫌闺女今天丢脸丢得不够彻底,还要在家天天重温是吧
她语气虽然带着责备,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怒气,更多的是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
我爸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缩回手,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想给闺女一点精神鼓励嘛……
我妈没再理他,把果盘往我和林晚面前推了推,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晓晓,晚晚,来,吃点水果压压惊。今天……辛苦你们了。
她特意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安抚,仿佛在说:都过去了,没事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晚饭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沉默。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我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埋头猛扒饭,头都快埋进碗里了,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我。我妈则不停地给我和林晚夹菜,试图用美食缓解尴尬。林晚依旧安静地吃着,动作斯文。
吃完饭,我像逃避瘟疫一样,飞快地收拾好碗筷冲进厨房,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流声掩盖客厅里可能存在的任何声音。冰冷的水冲刷着手臂,却冲不掉心头那沉甸甸的羞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爸永远这么不靠谱为什么要在全校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就在我盯着水流发呆,思绪乱成一团麻时,厨房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林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洗干净的玻璃杯。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我旁边,拿起一块干抹布,开始擦拭我洗好的碗碟上的水珠。
我们俩就这样并排站着,一个洗,一个擦,只有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小小的厨房里回荡。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晓晓。
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盖过了水声。
我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今天体育课,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投进了三个三分球。我看见了。
我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向她。她依旧专注地擦着手里一个盘子,侧脸在厨房顶灯的照射下,线条柔和而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事实。
真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她这种学霸,下课时间不应该都在刷题或者看书吗怎么会注意到篮球场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把擦干的盘子放进沥水架,拿起另一个我洗好的碗,动作很标准,弧线很漂亮。
她补充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我死水般的心湖,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惊讶和一丝微弱的欣喜,悄悄涌了上来,冲淡了心口的冰冷和淤塞。原来……她也有关注我不是只看到我糟糕的卷子
还有,
林晚擦碗的动作没停,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爸他……今天虽然闹了大笑话。
她说到这里,几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一秒,但他冲上讲台的时候,举着那张卷子,喊‘我闺女最棒了’的时候……声音很大,表情……很认真。
我的手指在水流下微微蜷缩了一下。是啊,很认真。认真到把58分当成了满分。认真到在全班面前像个傻子一样让大家鼓掌。那份不管不顾、盲目到近乎愚蠢的维护和骄傲……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烫人。即使对象是那个让他丢尽脸面的学渣女儿。
他可能……一直都没分清,
林晚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但他想给‘闺女’撑腰的心……是真的。
我低下头,看着洗碗槽里打着旋儿流走的水流,喉咙里堵得厉害,说不出一个字。那股暖流和酸涩交织在一起,更加汹涌。是啊,那个脱线的、总是把事情搞砸的老爸,他或许连我和姐姐的卷子都分不清,但他那颗想为我们遮风挡雨、想为我们骄傲呐喊的心,笨拙得可笑,却也赤诚得滚烫。
客厅里传来我爸小心翼翼、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晓晓那个……要不要喝牛奶爸给你热加双倍糖
我妈无奈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林大伟!大晚上喝什么加糖牛奶!晓晓,别理他!
我爸委屈巴巴的嘟囔:我这不是……想弥补一下嘛……
听着这熟悉又令人啼笑皆非的对话,看着身边安静擦碗、却用最平淡话语戳破我所有心防的姐姐,再想到厨房外那个虽然搞砸一切、却笨拙地试图用裱卷子、热牛奶来弥补的老爸,还有那个永远温柔兜底、把我们这个脱线家庭牢牢粘合在一起的天使老妈……
一种迟来的、巨大的、混杂着释然和某种坚定力量的暖意,如同破晓的晨光,终于穿透了笼罩心头的厚重阴霾,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温暖了四肢百骸。
这个家啊……没了我这个上蹿下跳、回回吊车尾的学渣,没了我爸那只人形二哈制造的鸡飞狗跳,没了学霸姐姐那安静却强大的定海神针,没了天使老妈那永远包容的温柔港湾……还怎么能叫一个家呢
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着。我深吸一口气,关掉了水阀。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爸,
我转过身,对着客厅的方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牛奶……少放点糖。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是我爸那充满惊喜、仿佛被赦免了死罪般的、超大分贝的回应:
好嘞!闺女!保证完成任务!少放糖!爸这就去!马上就好!!!
伴随着一阵手忙脚乱、踢里哐啷奔向厨房的动静。
林晚擦碗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我。厨房暖黄的灯光落进她沉静的眼底,漾开了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如同初春融冰般温柔的笑意。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汇聚成一片温暖的星河。屋内,我爸在厨房里因为过于激动而打翻了什么东西的惊呼声,我妈带着笑意的嗔怪声,还有牛奶在锅里加热时咕嘟咕嘟冒泡的细微声响……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独属于我们家的、荒诞却无比真实的、名为团圆的乐章。
这个家啊,缺了谁,都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