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菊园小区的金丝雀
江阳的指尖像猫的肉垫,轻柔地拂过菊园小区4号楼201室的防盗门锁孔。这是一种老式的A级锁,对于他这种手艺人来说,就像是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解开它只需要一点点耐心和一副合适的文具。
他不喜欢暴力。暴力是无能者的嘶吼,而他,江阳,自诩为一名艺术家。他的艺术,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取走别人多余的财富,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今晚的目标,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一个叫莫妍的女人。
江阳已经观察了她一周。他有自己的方法论,一套被他戏称为城市狩猎法则的体系。其中最有效的一招,便是传单滞留法。他会像所有发传单的小时工一样,在每家每户的门把手上塞一张水电维修的广告。第二天再来观察,如果传单还在,说明这户人家至少24小时没开过门,极有可能是出差或旅游了,是绝佳的猎物。
但201室不同。这里的传单总是在当天晚上就会消失。这说明,这户人家有人,而且生活规律。江阳通过几天的蹲守,拼凑出了主人的画像：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独居女性,开一辆红色的Mini
Cooper,在市中心一家奢侈品店做经理。她很美,是那种带着一丝疏离感的精致,像橱窗里的人偶,完美,却不真实。
独居,有钱,漂亮。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对江阳来说,就是一曲诱人的交响乐。这样的女人,家里总会有些亮闪闪的小玩意儿,而且独居意味着风险系数直线下降。
他选择在周四的晚上动手。根据他的观察,莫妍每周四晚上都会去上一节瑜伽课,九点出门,十一点半才会回来。两个半小时,足够他完成一场优雅的访问。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锁芯转动。江陽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他推开门,像主人回家一样,自然地闪身而入,然后轻轻将门带上。
屋子里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不是廉价的空气清新剂,而是一种混合了檀香和白茶的淡雅香氛,高级而克制。玄关的地板一尘不染,一双精致的女士高跟鞋摆放得整整齐齐,旁边是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透着一丝与女主人清冷气质不符的可爱。
江阳熟练地戴上鞋套和手套,打开了头顶的微型探灯。光束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黑暗。他没有急着去翻找,而是先环顾整个屋子。
客厅的布置是典型的现代简约风,黑白灰的主色调,点缀着几抹跳跃的亮色。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羊绒毯,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时尚杂志和一只空了的咖啡杯。一切都井然有序,透露出主人对生活品质的极致追求。
江阳的目光扫过墙上的装饰画,扫过电视柜上的蓝牙音响,最后落在了通往卧室的门上。根据他的经验,女人藏东西的地方,百分之八十在卧室。
他推开卧室门,那股好闻的香气更浓郁了。一张两米宽的大床,铺着天丝材质的灰色床品,柔软得像是云朵。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香薰机,正丝丝缕缕地冒着白雾。
梳妆台是江阳的重点关注对象。他拉开抽屉,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昂贵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但没有他想要的首饰盒。他又检查了床头柜,同样一无所获。
江阳并不着急。寻宝的过程,本就是这门艺术最有趣的部分。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那座巨大的嵌入式衣柜上。衣柜门是磨砂玻璃的,隐约能看到里面挂着的衣物轮廓。
他轻轻拉开其中一扇柜门。一股混合着樟脑丸、皮革和女人体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从干练的职业套装到性感的真丝长裙,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江阳伸手进去,在衣物的遮挡下摸索着衣柜的内壁。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不属于木板的冰冷凸起。他心中一动,拨开层层衣物,一个隐藏在衣柜最深处的保险箱赫然出现。
宾果！
江阳从背包里拿出更专业的工具。这种家用的电子保险箱,对他来说同样不是难事。他侧耳贴在保险箱上,一手轻轻转动密码盘,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类似听诊器的设备。他在聆听,聆听着机械齿轮间最细微的摩擦和碰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阳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比他想象的要棘手一点,这个保险箱的结构更精密。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哒、哒、哒,由远及近,节奏不疾不徐,最终停在了201室的门口。
江阳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怎么可能现在才九点四十分,离他推算的十一点半,早了将近两个小时！是瑜伽课取消了还是他哪个环节的判断出了致命的失误
来不及多想,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已经响起。
江阳的脑子飞速运转。跑门已经被堵住,从窗户跳下去这里是二楼,虽然不高,但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而且会闹出巨大的动静。唯一的选择,就是躲起来！
他的目光在卧室内飞快地扫视,床底太容易被发现。窗帘后同样是死路。唯一的藏身之处,就是他面前这座巨大的衣柜！
江阳没有丝毫犹豫,闪身钻进了刚刚打开的衣柜隔间,然后从里面轻轻地将柜门合上。他把自己缩在角落,用挂着的厚重大衣将自己完全遮挡起来。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瞬间,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莫妍走了进来。
江阳透过衣柜门和门框之间那道不足两毫米的缝隙,紧张地窥视着外面的一切。
莫妍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换上了那双可爱的兔子拖鞋。她似乎有些疲惫,随手将包扔在床上,然后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让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那件贴身的针织衫勾勒出惊人的弧度,腰肢纤细,不堪一握。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江阳的心跳得像擂鼓。他躲在黑暗中,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祈祷这个女人不要心血来潮打开衣柜。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孔。
那不是香薰的味道,也不是衣物和樟脑丸的味道。那是一种……带着一丝甜腻的腐败气息,像是某种水果烂透了,又混合着一点点……铁锈的味道。
江-阳皱了皱眉。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是衣柜里本身就有的吗或许是某件名贵的皮草大衣保养不当,发霉了
他没时间深究。因为外面的莫妍,做出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洗漱或者休息,而是转身走出了卧室。几秒钟后,江阳听到客厅里传来红酒开瓶器的声音,然后是液体倒入高脚杯的清脆声响。
她在等人
这个念头让江阳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只是她一个人,他或许还能找到机会溜走。但如果还有另一个人要来,情况就变得复杂百倍。他将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莫妍端着两个高脚杯重新回到了卧室。她将其中一个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端起另一个,走到窗边,轻轻摇晃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莫妍的背影,以及她手中那杯酒。
突然,莫妍做出了一个更诡异的动作。她从梳妆台的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里,捏出了一小撮白色的粉末,毫不犹豫地倒入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杯红酒里。
粉末入水即溶,没有激起任何波澜。那杯酒,从外表看,依旧是那么诱人,那么醇美。
江阳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不是糖,也不是盐。一个女人,在给客人准备的酒里,加入不明的粉末。这场景,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她不是在等待情人。
她是在布置一个陷阱,一个温柔而致命的杀局！
江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躲藏的这个衣柜,瞬间从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变成了一个见证罪恶的囚笼。而他,这个闯入者,成了这场杀戮盛宴唯一的,也是最无助的观众。
那股奇怪的腐败味道,似乎又浓烈了一些,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第二章：两杯猩红的邀约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江阳的神经上缓慢地拉动锯子。他蜷缩在衣柜的角落里,厚重的冬衣像裹尸布一样将他包裹,闷热和恐惧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只能通过那道狭窄的门缝,死死地盯着外面那个女人的每一个动作。
莫妍显得极有耐心。她站在窗边,小口地抿着自己手中的那杯酒,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一场高级晚宴。月光透过窗纱,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那张侧脸完美无瑕,只是眼神里透着一种与这静谧夜晚格格不入的冰冷。她不像是在等人,更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江阳的大脑在疯狂运转。他现在面临的,已经不是简单的盗窃失手,而是卷入了一场谋杀案。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可怎么离开莫妍就在卧室里,他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他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撞破了一场谋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那杯加了料的酒,很可能就是为他准备的第二份惊喜。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为什么偏偏选了今天为什么没有更仔细地研究这个女人的行为模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猎人,却没想到,自己早已踏入了另一个更高级猎食者的狩猎场。
就在江阳心乱如麻的时候,门铃响了。
叮咚——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卧室的死寂,也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江阳的心上。
来了！
莫妍的身体微微一顿,但并没有立刻去开门。她转过身,将自己杯中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妆容。她的嘴角甚至还向上牵引了一下,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甜美,温婉,看不出丝毫破绽。
做完这一切,她才踩着那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卧室。
江阳听到了客厅里传来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话：谁呀
一个略显粗犷的男人声音隔着门传来：妍妍,是我,王栋。
哎呀,栋哥,你来啦,等一下哦。
莫妍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娇羞。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往酒里下药,江阳绝对会以为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打情骂俏。这个女人的演技,足以拿下任何一个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
门开了,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
妍妍,送给你的。王栋将花递过去。
谢谢栋哥,你太客气了。莫妍接过花,低头嗅了一下,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真香。
江-阳在衣柜里,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认得这个叫王栋的男人。在前几天的蹲守中,他见过这个男人开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来找过莫妍两次,每次都待到很晚才离开。江阳当时还以为他是莫妍的金主或者情人。
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一个即将被宰杀的祭品。
两人在客厅里寒暄了几句,王栋的言语间充满了讨好和恭维,而莫妍则应付得滴水不漏,时而娇嗔,时而妩媚,将那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栋哥,站着干嘛,快进来坐。莫妍拉着王栋的手,将他引向卧室。
江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要进卧室！
果然,莫妍将王栋带了进来,让他坐在了床沿上。那个位置,正对着衣柜,只要王栋一抬头,就有可能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惊恐的江阳。
江阳拼命地往衣柜最深处缩,恨不得能把自己变成一件衣服。他能闻到王栋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味,混合着莫妍身上高级的香氛,形成一种甜腻而诡异的气味。
栋哥,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杯酒。莫妍说着,将那束玫瑰花随手放在了梳妆台上。
好啊,还是妍妍你最懂我。王栋的眼睛色眯眯地在莫妍身上打转,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莫妍端起了床头柜上那杯加了料的红酒,递到了王栋面前。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一闪而过。
来,栋哥,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82年的拉菲,尝尝看。
哈哈,还是妍妍你对我好！王栋受宠若惊地接过酒杯,毫不怀疑地就往嘴边送。
江阳在衣柜里,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大喊出来,想要不顾一切地推开柜门,去阻止这场谋杀。
但他不能。
理智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偷！他喊出来,谁会信他警察来了,他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他会被当成凶手的同伙,甚至被莫妍反咬一口,嫁祸成主谋。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王栋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好酒！真是好酒！王栋咂了咂嘴,一脸回味无穷的表情。
好喝吧莫妍笑得更灿烂了,我那里还有,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不……不用了……王栋的话刚说出口,就突然顿住了。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这酒……后劲怎么这么大……
药效发作了！而且快得惊人！
王栋的身体开始摇晃,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向前倒去,一头栽在了柔软的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卧室里,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莫妍脸上的笑容,也在王栋倒下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她走到床边,伸出穿着兔子拖鞋的脚,轻轻踢了踢王栋的小腿。
王栋毫无反应,像一头死猪。
确认药效完全发作后,莫妍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她弯下腰,双手抓住床单的边缘,用力一掀！
江阳原以为她会把王栋藏在床下,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床底下,并不是空无一物。那里,赫然躺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塑料储物缸！缸的尺寸大得惊人,足以装下两个成年人。江阳之前检查床底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的存在！它是怎么被完美地隐藏起来的
莫妍没有给江阳思考的时间。她走到床边,像拖一个麻袋一样,抓住了王栋的脚踝,然后用一种与她纤细身材完全不符的力气,将那个至少一百八十斤的男人,一点一点地从床上拖了下来,然后……粗暴地往那个巨大的塑料缸里塞！
王栋的身体在塑料缸里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姿势,头被挤压着,脸紧紧地贴在半透明的缸壁上。那张不久前还堆满淫邪笑容的脸,此刻因为缺氧和压迫,开始涨红发紫。
江阳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吐出来。
这个女人……她不是要杀人,她是要……分尸！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江阳。他感觉自己不是躲在衣柜里,而是掉进了一个冰冷的地狱。而眼前这个叫莫妍的女人,就是地狱里最美艳,也最恶毒的魔鬼。
就在这时,江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嗡——
这一下轻微的震动,在死寂的卧室里,却像一声惊雷,炸得江阳魂飞魄散。
是他的同伙,周伟！
他们之前约好了,周伟会在外面给他望风,并且在十点钟的时候,准时给他发一条信息确认安全。如果江阳没有回复,或者回复了约定的危险暗号,周伟就会立刻想办法制造混乱,比如拉掉电闸,或者在楼下大喊失火,来掩护他撤离。
现在,周伟的信息来了。
江阳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该怎么办回复安全那他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亲眼看着这个女魔头完成她血腥的作品。回复危险周伟会怎么做拉电闸到时候屋里一片漆黑,那个女人会不会发现他,然后杀人灭口
极度的恐惧中,一丝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必须求救！
江-阳用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的手,飞快地按着键盘。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好几次都按错了键。
快！想办法引开她！报警！不！别报警！就说楼下着火了！快！
他不敢提杀人的事,他怕吓到周伟,更怕这条信息万一被莫妍看到。他只能用最模糊的词语,传递出最紧急的求救信号。
发送！
信息成功发送了出去。江阳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他抬头,再次看向那个女人。
莫妍正费力地想把塑料缸的盖子盖上,但因为王栋的姿势不对,一只手卡在了外面,怎么都盖不严。她烦躁地啧了一声,眼神里透出一种屠夫看待案板上猪肉般的厌恶。
江阳看着这一幕,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证据！
他需要证据！如果他今天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警察找上门来,他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他这个小偷说的话他需要拍下这罪恶的一幕！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江阳颤抖着,再次举起了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那道狭窄的门缝。
他按下了录像键。
屏幕里,莫妍终于失去了耐心,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一把园艺用的粗大剪刀！她走到塑料缸旁,抓起王栋那只卡在外面的手,毫不犹豫地……
江阳猛地闭上了眼睛,但他关不掉自己的耳朵。那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和女人沉重的喘息声,像一把锥子,狠狠地刺入他的大脑。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再次睁开眼,将这地狱般的一幕,完整地录了下来。然后,他截取了一张最清晰的图片——莫妍拖动着那个装着人的巨大塑料缸。
他要把这张照片发给周伟！让他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颤抖着,将照片添加到了彩信里,收件人是周伟。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江阳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靠在衣柜冰冷的内壁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现在,他只能等待,等待周伟的救援。
第三章：塑料缸里的回音
血腥味。
浓郁的、带着铁锈甜腻的血腥味,终于冲破了香氛的伪装,霸道地侵占了整个房间的空气。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江阳的喉咙,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晕眩。
衣柜外,莫妍的工作还在继续。
江阳不敢再看,他闭着眼睛,把头埋在厚重的衣物里,试图堵住自己的耳朵。但那些声音,却像有生命的虫子,执拗地往他脑子里钻。
先是沉闷的、骨头与利器碰撞的笃笃声,很有节奏,像一个不知疲倦的伐木工在砍伐一棵坚硬的树。紧接着,是肌肉和筋膜被撕裂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滋啦声。最后,是液体滴落在塑料上的滴答声,在死寂的卧室里,清晰得如同死亡的秒表在倒数。
江阳的胃在剧烈地痉挛。他这辈子,偷过无数的豪宅,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去旁观一场如此原始而残暴的肢解。
这个女人,她不是人,她是一个披着美丽人皮的怪物。
周伟怎么还没来
江阳的心里在疯狂地呐喊。他发出的求救信息和那张血腥的照片,就像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难道周伟没收到还是他吓得不敢行动了
不,不会的。江阳了解周伟,那家伙虽然贪财,但胆子比天大,而且最讲义气。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抛下自己。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颤抖着,再次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的衣柜中显得格外刺眼。他点开和周伟的聊天记录,那张照片下面,清晰地显示着已发送三个字。
他正想再发一条信息催促,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了一条新的短信。
是周伟！
江阳精神一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点开。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马上到。
江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周伟收到了,他正在赶来！自己有救了！
他抬头,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莫妍似乎也累了,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的脸上,溅了几滴暗红色的血点,在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冶,也格外恐怖。她走到一旁,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大口地喝着。
这是个机会！
江-阳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如果周伟能在楼下制造出足够大的混乱,吸引莫妍的注意力,他或许就能趁机从衣柜里溜出去,然后从大门逃走。
就在他盘算着逃跑路线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又是一条来自周伟的短信。
江阳的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周伟已经说了马上到,为什么又发一条难道是计划有变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了那条新信息。
信息的内容,让他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上面写着：我在……你头顶！
头顶
什么意思
江阳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衣柜里很暗,但他头顶的微型探灯还亮着。那微弱的光束,向上蔓延,照亮了他头顶那片狭小的空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用来挂衣服的金属横杆。横杆上,缠着一圈粗大的麻绳。麻绳的一端,系在横杆上,打着一个死结。
而另一端……
江阳的目光顺着麻绳向下移动。
他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穿着假冒耐克运动鞋的脚。那双脚,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悬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
江-阳的呼吸停滞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然后揉碎。
他继续向上看。
他看到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看到了那件他再熟悉不过的、印着The
Who乐队标志的摇滚T恤。
最后,他看到了那张脸。
一张因为窒息而扭曲、肿胀、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的脸。眼睛暴突,舌头伸出,脸上还带着一丝临死前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是周伟。
是他的同伙,他最好的兄弟,周伟！
周伟就挂在他的头顶上,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破旧大衣,随着他身体的轻微晃动,脖子上的绳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江阳终于明白,那股从他一进衣柜就闻到的、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到底是什么了。
那不是什么皮草发霉的味道。
那是死亡的味道。
是周伟尸体腐烂时,散发出来的味道！
周伟早就死了！在他进入这间屋子之前,就已经死了！他就被吊死在这个衣柜里！
一个更恐怖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江阳混乱的思绪。
如果周伟早就死了……
那刚刚给自己回信息的……是谁！
马上到。
我在……你头顶！
那两条信息,那冰冷的、带着戏谑语气的文字,像魔鬼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
江阳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和周伟的聊天界面还亮着。他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个连通地狱的魔盒。
有人……有人拿了周伟的手机！
有人在他进入这间屋子之前,就杀死了周伟！
然后,用周伟的手机,一步一步地引诱着自己,看着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把莫妍杀人分尸的视频和照片,亲手发了过去！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他踏入菊园小区开始,就已经布好的,天罗地网般的杀局！
他不是撞破了莫妍的谋杀。
他是被故意送到这里来,见证这场谋杀的！
江阳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天旋地转。他引以为傲的专业、谨慎、所谓的城市狩猎法则,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不是猎人,他甚至连猎物都算不上。
他只是一个……被放在舞台中央,用来拍摄的……摄像头。
而那个躲在幕后,操控着一切的神秘人,正通过周伟的手机,冷冷地注视着他,欣赏着他的恐惧,他的绝望,以及衣柜外那场血腥的盛宴。
江阳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抬头,再次看向头顶那张青紫色的脸。周伟暴突的眼睛,仿佛正死死地盯着他,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咯吱……咯吱……
尸体晃动的声音,和衣柜外女人肢解尸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来自地狱的交响乐。
江阳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张开嘴,想要尖叫,想要嘶吼,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第四章：我曾凝视深渊
深渊是什么样子的
江阳曾经以为,深渊是冰冷的铁窗,是漫长的刑期,是失去自由的绝望。但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真正的深渊,是当你凝视它时,它也在凝视你,甚至还对你俏皮地眨了眨眼,发来一条索命的短信。
江阳蜷缩在衣柜的角落,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遗忘的尘埃。头顶是兄弟冰冷的尸体,门外是魔鬼血腥的屠场,而口袋里的手机,则是一枚由未知敌人掌控的定时炸弹。
他的人生,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从一场精心策划的盗窃,变成了一部他自己主演的、无法喊停的恐怖片。
他甚至连导演是谁都不知道。
手机屏幕又亮了。
还是周伟发来的。
江-阳的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一颤。他想把手机扔掉,砸碎,让它永远从自己眼前消失。但他做不到。他的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条信息。
这一次,不是文字。
而是一张图片。
一张他刚刚用尽所有勇气才偷拍下来的,莫妍拖动着那个装着王栋尸体的巨大塑料缸的血腥照片。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冰冷的文字：视频拍得不错。想活命,别动,别出声。按我说的做。
江-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对方不仅拿了周伟的手机,还……黑进了自己的手机！
他能看到自己发给周伟的照片,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能看到自己手机里的一切包括那段长达数分钟的、记录了莫妍行凶过程的视频
这个念头让江阳不寒而栗。
对方不是在引诱他,不是在戏耍他。
对方是在……利用他！
利用他这个专业的小偷,潜入这个固若金汤的房子。利用他这个绝佳位置的观众,去实时记录莫妍的犯罪过程！
他江阳,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一个工具,一个实况转播的摄像头！
这个认知,比头顶周伟的尸体更让他感到恐惧。死亡是终点,但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自己的思想和行为都成为别人计划一部分的无力感,才是最极致的折磨。
对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获取莫妍的犯罪证据然后交给警察
不,不对。
江-阳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只是为了证据,方法有千百种。他们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周伟,就一定有能力自己安装针孔摄像头。何必多此一举,安排自己这么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活人进来
除非……除非活人这个身份,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除非,对方要的不仅仅是证据。
对方要的,是一场……表演。
一场由小偷、美女杀手、被害者共同出演的,足够真实、足够血腥、足够刺激的表演！
而他江阳的恐惧、他的挣扎、他的绝望,都是这场表演中,最精彩的调味料。
想通了这一点,江阳反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当恐惧达到极致时,剩下的便只有麻木。他像一个局外人一样,重新审视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衣柜外,莫妍似乎已经完成了最血腥的步骤。那些令人作呕的砍砸声和撕裂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细微的水流声。她在清理现场。
这个女人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条理。她先是用大量的清水冲洗了地面和那个塑料缸,然后拿出拖把和清洁剂,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地板,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留下痕迹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个装着零件的塑料缸费力地推回了床底,用床单重新盖好。然后,她开始处理那些沾染了血迹的工具和她自己的衣服。她把它们全部装进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扎紧了袋口。
整个过程,她没有丝毫的慌乱,动作熟练得像一个每天都要重复这项工作的工厂女工。
江阳冷冷地看着。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感到恶心和恐惧了。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开始分析眼前的一切。
这个女人,心理素质极强,反侦察能力也极强。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那个叫王栋的男人,恐怕只是她众多收藏品中的一个。
而那个幕后的X,显然对莫妍的这一切了如指掌。他（或者他们）知道莫妍的杀人习惯,知道她的作案流程,甚至可能连她会把尸体藏在床下的塑料缸里都一清二楚。
所以,X和莫妍,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仇人X在搜集莫妍的罪证,准备置她于死地
还是……同伙因为某种内部分歧,X决定除掉莫妍,所以才设计了今天这一出,想借刀杀人
无数的疑问在江阳的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答案。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和已经死去的周伟,都只是这场神仙打架中,被随手牺牲掉的炮灰。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这一次的敲门声,比之前的门铃声要急促、粗暴得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正在打包垃圾袋的莫妍,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慌乱。
江阳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又来一个今晚这201室,是打算开一场别开生面的派对吗
只听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带着浓浓的口音：开门！物业！查水表！
查水表
江阳愣住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么老掉牙的借口
但莫妍显然被这个借口镇住了。她看了一眼地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垃圾袋,又看了一眼床底的方向,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谁啊这么晚了查什么水表莫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她还是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少废话！有住户投诉你们楼下漏水,就怀疑是你们这层的主管道有问题！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叫保安来撬了啊！门外的男人语气十分不耐烦,甚至还用力地踹了一脚门。
砰！的一声巨响,让莫-妍和衣柜里的江阳都吓了一跳。
莫妍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她飞快地将那个黑色的垃圾袋塞进了衣柜……不偏不倚,正好是江阳所在的这个隔间的旁边！
江阳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甚至能闻到那个垃圾袋里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
做完这一切,莫妍迅速地用一块地毯盖住了地面上还没干透的水渍,又往空气中喷了大量的香水,试图掩盖血腥味。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表情,走过去打开了门。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鸭舌帽的物业工人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横肉,眼神却异常锐利。
他一进屋,鼻子就不动声色地抽动了两下,然后目光像X光一样,飞快地扫视着整个房间。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老郑——江阳姑且这么称呼他——语气不善地问道。
我……我刚才在洗澡,没听见。莫妍强作镇定地回答,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洗澡老郑的目光落在莫妍干爽的头发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他的目光在客厅里逡巡,最终,落在了那张盖着床单的床上,以及……那扇紧闭的衣柜门上。
他在那两个地方,多停留了足足三秒钟。
江阳在衣柜里,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老郑,绝对不是什么物业！
他那锐利的眼神,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审视姿态,都指向了一个身份——警察！
江阳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个女杀手,一个幕后黑手,现在又来了一个伪装成物业的警察。
这小小的201室,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老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装模作样地在屋里走了起来,这里敲敲,那里看看,嘴里还念念有词：奇怪了,主管道看着也没问题啊……
他一边走,一边不经意地靠近卧室。
莫妍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就在老郑走到客厅一个江阳视野的盲区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莫妍,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江阳和莫妍都如遭雷击的话。
他说：周伟说他会带来关键证据。
第五章：献给枪口的祭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
莫妍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连呼吸都忘了。
衣柜里的江阳,更是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周伟……是警察的线人！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将之前所有的猜测和推论都炸得粉碎。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周伟会死因为他暴露了！他潜入这里,不是为了偷东西,而是为了帮警察搜集莫妍的犯罪证据！他成功了,或许他拍到了什么,或者拿到了什么关键性的物品,但在他准备撤离的时候,被莫-妍发现了,然后……被残忍地灭口,吊死在了这个衣柜里！
而这个伪装成物业的警察老郑,他根本不是来查什么漏水的,他是在找周伟！或许他们约定了时间地点接头,但周伟迟迟没有出现,也联系不上,老郑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强行闯进来查探情况！
他刚才那句暗号般的自言自语,根本不是说给莫妍听的,他是在试探！试探这间屋子里是否还藏着别的人,试探周伟是不是已经把关键证据交给了某个隐藏起来的同伙！
而这个同伙……
江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手中的手机上。
那段血腥的视频,那张清晰的照片……这不就是所谓的关键证据吗
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循环形成了。
周伟为了获取证据而死。
幕后的X为了获取证据,杀死了周伟,并利用自己这个摄像头继续拍摄。
而警察老郑,为了获取证据,正在这间屋子里,与凶手进行着一场危险的心理博弈。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围绕着证据这两个字展开。
而他江阳,这个被意外卷入风暴中心的小偷,此刻正手握着所有人都想得到的核心——那份足以将莫妍钉死在审判席上的铁证。
可这证据,现在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想立刻甩手扔掉。
他该怎么办
把手机交给老郑
不！
江阳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怎么交从衣柜里冲出去,大喊一声警察同志,证据在我这里
先不说老郑会不会在第一时间把他当成凶手或同伙给一枪毙了,单说莫-妍,这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证据交出去吗她绝对会不顾一切地杀人灭口！
更何况,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X！
那个能悄无声息干掉周伟,能随意操控自己手机的神秘人,他会允许自己把这份作品交给警察吗
绝对不会！
江阳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钢丝上,下面是万丈深渊,而前后两端,都有猛虎在等着他。无论他向哪边移动,结果都是粉身碎骨。
客厅里,短暂的死寂被老郑打破了。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莫妍的异样,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故意没有点破。他转过身,恢复了那副不耐烦的物业工人的模样,粗声粗气地说道：算了算了,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估计是楼下那家自己管道老化了。我走了。
说着,他就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莫妍僵硬的身体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她看着老郑的背影,紧绷的神经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她长长地、几乎是虚脱般地舒了一口气,只要这个瘟神离开,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处理掉所有痕迹,然后远走高飞。
她跟在老郑身后,准备送客,然后永远地关上这扇门。
衣柜里的江阳,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只要老郑走了,莫妍的注意力就会回到处理尸体上,他或许就能找到一丝逃跑的缝隙。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老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莫妍的脸上甚至已经挤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微笑时,异变陡生！
莫妍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其恶毒、近乎疯狂的光芒！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门口的老郑,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卧室的方向,盯住了那扇紧闭的衣柜门！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周伟！别躲了！警察来救你了！快出来啊！
这一声尖叫,尖锐,凄厉,充满了被胁迫的恐惧和找到救星的狂喜。
喊完,她还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躲到了即将出门的老郑身后,用一种看救世主般的眼神,疯狂地、充满期盼地看着他,同时用手指着衣柜的方向。
江-阳在衣柜里,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这个毒妇！
她要嫁祸！
她这一嗓子,瞬间将所有的焦点,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罪恶,全部都指向了那个密不透风的衣柜！
她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胁迫的、无辜的受害者。而真正的凶手——那个杀了周伟,并且准备对她行凶的恶魔——就藏在那个衣柜里！
她要借警察的手,除掉自己这个唯一的目击者！
这一招,太毒了！太狠了！
果然,正准备开门离开的老郑,在听到周伟这个名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转身,右手闪电般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枪口,稳稳地指向了衣柜的方向！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警察！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举起手从里面走出来！
老郑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个粗鲁的物业工人,而是变得沉稳、冷静,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地锁定着那扇磨砂的柜门。
江阳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被将死了。
出去他一出去,面对的就是黑洞洞的枪口。他怎么解释说自己是小偷说莫妍才是凶手说周伟的尸体就在自己头顶谁会信在警察眼里,他就是一个从凶案现场的衣柜里走出来的、最大的嫌疑人！
不出去警察的耐心是有限的。几句警告之后,接踵而至的,可能就是破门而入的子弹！
而那个真正的凶手莫妍,此刻正安全地躲在警察的身后,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怨毒而又快意地看着衣柜的方向。
她赢了。
她用一句简单的谎言,就将自己从一个杀人分尸的恶魔,变成了一个等待被解救的羔羊。
而他江阳,这个无辜的闯入者,成了即将被献祭给枪口的……祭品。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他的口鼻,剥夺了他最后一丝空气。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柜门,看着门缝外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听着警察冰冷的倒数。
十、九、八……
死亡的脚步声,从未如此清晰。
第六章：倒计时的狂欢
死亡在倒数。
警察冰冷的声音,像丧钟,一下,又一下,敲在江阳的耳膜上。
五、四、三……
江阳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这个数字的减少而飞速流逝。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子弹呼啸着穿透薄薄的柜门,将他和他头顶上周伟的尸体,一起撕成碎片。
他要死了。
死在一个散发着腐臭和血腥味的衣柜里。
以一个杀人凶手的名义。
多么荒谬,又多么可悲。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这个冰冷的金属疙瘩,是他卷入这场灾难的开始,也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
就在警察即将喊出一的时候,那部手机,突然疯狂地、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嗡嗡嗡——
震动的幅度和频率,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像一个濒死之人的最后痉挛。
屏幕,也随之亮起。
是那个魔鬼,X,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江阳几乎是麻木地,用他最后一丝力气,看向了屏幕。
信息的内容,让他那颗已经沉入谷底的心,再次被无边的骇浪吞没。
视频上传成功。你的任务完成。接下来,是精彩揭幕的时候了。
文字下面,附带着一个链接。
江阳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链接。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界面设计得极其黑暗诡异的视频网站,弹了出来。网站的背景是动态的、不断流淌的暗红色代码,像血管里奔腾的血液。
而网站的最中央,一个视频窗口正在播放。
窗口的画面,正是他刚才用手机偷拍的那段录像！
画面里,莫妍那张美丽而冷酷的脸占满了整个屏幕,她正费力地将王栋的尸体塞进那个巨大的塑料缸里。画质清晰得令人发指,连她脸上溅到的血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视频的下方,是不断滚动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匿名评论。
我的天！这是真的吗！
这个女人是谁太他妈正点了！也太他妈狠了！
Fuck!
This
is
the
real
shit!
More!
I
want
more!
主播666,从哪搞到的这种顶级货色
而在视频的标题栏,一行用鲜血般暗红色字体写成的大字,刺痛了江阳的眼睛。
独家直播！菊园小区连环杀手的分尸现场与警方对峙！
直播……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证据！
他不是要将莫妍绳之以法！
他也不是要伸张正义！
他把江阳的实时转播,和他自己幕后操控的一切,打包成了一场……一场献给全世界变态和疯子的……死亡直播！
他要的不是正义！
他要的是流量！是混乱！是眼球！是那种躲在屏幕后面,操纵别人生死,并以此为乐的、神一般的快感！
他利用了江-阳,利用了周伟,利用了莫妍,甚至利用了正在门外对峙的警察老郑！
他们所有人,都只是这场疯狂直播秀里的演员！小丑！工具！
而他,那个神秘的X,是这场秀唯一的导演和最终的受益者！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江阳的心脏,然后狠狠地搅动。
愤怒！
前所未有的愤怒,像火山一样从他的胸腔中喷涌而出,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的生命,要成为你取乐的工具！
凭什么周伟要死得那么不明不白,死后还要成为你直播里吸引眼球的道具！
凭什么我要被你像狗一样玩弄,最后还要背着黑锅被警察打成筛子！
不！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那个女魔头一起下地狱！我也要让那个藏在阴沟里的变态导演,尝尝计划失控的滋味！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了江阳的头顶。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观看人数,又看了一眼门缝外老郑那黑洞洞的枪口,和躲在老郑身后、嘴角已经泛起胜利微笑的莫妍。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一！
老郑的倒数,终于结束。
他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
砰！！！
一声巨响！
不是枪响。
是衣柜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撞开的声音！
江阳,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肩膀狠狠地撞开了那扇阻隔他与外界的薄薄木门！
他整个人,以一种一往无前的、玉石俱焚的姿态,从衣柜里猛地扑了出来！
他的目标,不是持枪的警察老郑。
而是那个躲在老郑身后,一脸错愕的女人——莫妍！
啊！！！
莫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她以为已经是瓮中之鳖的凶手,竟然敢在警察的枪口下主动冲出来！
老郑的反应极快,他立刻就要调转枪口。但江阳的动作更快,也更决绝。他根本不给老郑任何反应的时间,整个人像一颗炮弹,狠狠地撞在了莫妍的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莫妍站立不稳,尖叫着向后倒去。而江-阳,也因为失去了平衡,跟着她一起摔倒在地。
混乱！
极致的混乱！
客厅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老郑持枪的手微微一顿,他被这突发的状况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既要控制冲出来的江阳,又要保护身后的受害人莫妍。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那扇被撞开的衣柜门,因为惯性,猛地弹开到了最大角度。
随着柜门的洞开,里面的景象,也终于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一具穿着摇滚T恤和牛仔裤的尸体,脖子上缠着粗大的麻绳,正悬挂在衣柜的横杆上,随着柜门的晃动,来回摇摆。那张青紫色的、扭曲的脸,正对着客厅,暴突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老郑的瞳孔,在看到那具尸体的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周伟……
他失声惊呼。
而倒在地上的莫妍,在看到周伟尸体暴露的瞬间,脸上的惊恐瞬间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和疯狂。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也就在这一刻,江阳的手机,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扔向了客厅的中央。
手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屏幕还亮着。
那场血腥的直播,还在继续。
观看人数的数字,已经跳动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全世界,都在看着这里。
看着持枪的警察,看着暴露的尸体,看着尖叫的女人,看着从衣柜里冲出来的、状若疯魔的男人。
江阳倒在地上,和莫妍扭打在一起。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在自己死前,狠狠地咬下这个女魔头的一块肉。
他听到老郑在用嘶哑的声音怒吼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疯狂的尖叫。
突然,一声枪响。
砰！
震耳欲聋。
江阳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灼热的剧痛从他的肩膀传来。
他中枪了。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了窗外,传来了由远及近、越来越尖锐的警笛声。
那声音,像是为这场盛大的、荒诞的狂欢,奏响了最后的尾声。
而那个直播的画面,最终定格。
定格在老郑那张布满了震惊、愤怒和迷茫的脸上。
定格在莫妍那张混合了绝望、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的脸上。
定格在江阳那张因为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笑容的脸上。
直播信号,在此刻,被掐断了。
留下一个黑色的屏幕,和全世界无数屏幕前,亿万个悬而未决的问号。
遐想与余音
视频的洪流最终会涌向何方是被官方以雷霆之势彻底封禁,还是像病毒一样,在暗网的每一个角落里疯狂传播,成为一场都市传说般的狂欢它所掀起的惊涛骇浪,又将如何拍打这个看似平静的社会
江阳的结局是什么是在警察的枪下流尽最后一滴血,还是被逮捕后,在法庭上与莫妍当面对质,揭开所有的真相又或者,他会趁着那场极致的混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秘密,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莫妍,这个美丽而致命的女人,她会被送上审判席,为她的罪行付出代价吗还是说,她背后那个神秘的X,会像丢弃一颗废棋一样,在她开口之前,就让她永远地沉默她眼中那一丝解脱,又意味着什么是对杀戮的厌倦,还是对某个更大恐怖的逃离
老郑,这位刚正不阿的警官,在亲眼目睹了线人的惨死和这场疯狂的直播后,他会如何行动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到底,揪出幕后的X,还是会在某种更强大的压力下,被迫选择沉默,让真相永远埋葬在201室的地板之下
而那个最大的谜团——神秘的X,他究竟是谁
是享受着操纵别人生死的暗网帝王是与莫妍有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是警局内部的腐败高层,借此机会清除异己,搅乱浑水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某个庞大、恐怖组织的一次随性的作品展
这场惊世骇俗的直播,仅仅是X一时兴起的疯狂游戏,还是……某个更大阴谋的,华丽序幕
周伟在死前,到底查到了什么他带给老郑的关键证据,仅仅是莫妍杀人的事实,还是触及到了某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城市的霓虹,在窗外闪烁。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201室的门被贴上了封条,但里面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发酵。
在互联网的每一个阴暗角落,在无数人的心中,这场衣柜里的沉默录像,已经变成了一场永不落幕的、关于人性、罪恶和深渊的……猜谜游戏。
而真正的答案,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