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雀之遇
美术学院的毕业展快结束时,苏砚抱着《冬雀》准备离开,画框突然被人按住。
这画我买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点烟草味。苏砚抬头,撞进一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很亮,像淬了冰的星子。男人自我介绍叫沈彻,递来的名片上印着沈氏集团总裁。
不卖。苏砚抱紧画框,这是他用捡来的纸板画的,是他的命。
沈彻没坚持,只是指了指画里的雀鸟:它眼里有股劲儿,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个相框,里面的少年笑起来有梨涡,眉眼竟和苏砚有三分像。
三天后,奶奶病危的消息砸得苏砚措手不及。他站在沈氏集团楼下,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名片,指节发白。沈彻的办公室在顶楼,落地窗外的云很低,像要压下来。
签了这份协议,你奶奶的医药费我包了。沈彻推来一份合同,做我的专属画家,住我的别墅,我可以替你奶奶付所有的医药费。
苏砚的目光扫过画作所有权归甲方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的条款,喉结滚了滚:你要我画什么
沈彻顿了顿,忽然抬眼看向他,微笑:想画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留在这里。
苏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耳尖一红,本想起身离开,可奶奶的病危通知就在口袋里,纸张边缘硌得他心口疼。
他咬着牙签下名字,笔尖划破纸页:我有个条件,每周见奶奶一次。
沈彻的别墅在半山腰,阁楼被改成画室,墙上装着指纹锁。苏砚第一次住进去时,沈彻站在画架旁,看着他调颜料:听说这个牌子的颜料好用,你也试试。
最初的日子,苏砚总是很难熬,一方面怕沈彻对自己图谋不轨,一方面又怕自己画出来的画沈彻不满意,断了奶奶的医药费,可沈彻每次来看他都只是沉默的站在他身后,然后对着他的画说一句不错。
奶奶的情况也在一天天好起来,苏砚逐渐放松下来,开始专心致力于创作。
这几天画的有些太狠了,暴雨下了几天,苏砚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没有注意,饭也没怎么吃,终于快完成的时候,他的脸已经烧的通红,趴在画架上迷迷糊糊地画,沈彻突然闯进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骂了句蠢货,把他打横抱起。
男人的怀抱很烫,带着雪松味,苏砚的脸贴在他衬衫上,听见他心跳得像擂鼓。
醒来时,他躺在沈彻的卧室,床头柜上摆着退烧药和温水。沈彻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醒了就把药吃了。他头也没抬,语气却软了些。
我可不想再多付一份医药费。
苏砚的心跳乱了一拍。
他想,沈彻或许跟他想的不一样,沈彻是个好人。
那天之后,苏砚开始偷偷画沈彻。画他开会时皱起的眉,画他喝咖啡时抿起的唇,画他睡着时卸下防备的侧脸。这些画被他藏在床板下,像藏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沈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假装没有发现那些秘密,只是在检查画稿时会站得离苏砚很近,呼吸落在颈后,带着点刻意的撩拨。
有次苏砚画到他的手,指尖的薄茧被放大了三倍,沈彻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画这么仔细,是喜欢
苏砚的脸瞬间涨红,抽回手时打翻了颜料盘,靛蓝色的颜料泼在沈彻的白衬衫上,像朵绽开的蓝玫瑰。
对不起!他慌忙去擦,却被沈彻按住手。
别擦了。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留着吧,挺好看的。
那瞬间,苏砚觉得阁楼的指纹锁好像没那么冰冷了。他甚至开始幻想,等奶奶好起来,他能不能……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苏砚,沈彻顿了顿,嗓音低沉,他忽然抱住苏砚,头埋进他的颈窝,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下一秒,苏砚被沈彻推到墙上,双手被固定在头上,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唇边,正要加深,沈彻却停了下来,看着苏砚红扑扑的小脸,轻笑出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又在他脸上轻轻捏了捏。
对不起,吓到你了。
苏砚心跳如雷,愣愣的看着沈彻。
苏砚,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着你的回复,今晚早点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在苏砚额头印上一个吻,之后便关门离去,留下苏砚一个人辗转反侧。
喜欢沈彻吗
沈彻有钱有帅气,性格温和体贴,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但是苏砚,你能配得上他吗
第二天去医院,苏砚把这件事告诉了奶奶,奶奶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你跟着奶奶吃了这么多年苦,现在也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放心,不管你做什么,奶奶都会支持你的。
苏砚决定答应沈彻。
就算最后结局不好,至少他不后悔。
之后的日子,沈彻会带着苏砚外出采风,会给他准备他喜欢的食物,会在抱着他的时候轻柔的说一些有趣的事。
就在苏砚以为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的时候,林舟回国了。
那天晚上,沈彻没有回家,他打电话去问,沈彻却只说在忙,却在第二天的新闻上看到了总裁沈彻在机场接画家林舟的消息。
沈砚知道林舟。
林舟是个很有名的画家,只是三年前突然出国深造,从此便没了消息。
沈彻……跟他认识
苏砚状似不经意的跟管家提起了林舟的名字,管家笑着回答他。
少爷很喜欢舟少爷,三年前舟少爷出国的时候,少爷还哭了,少爷说了,等舟少爷回来,就给他办画展。
管家想了想,又补充道,说起来,少爷一年多前见到您的时候还说过,您和舟少爷眉眼之间有点像呢,画画的风格也很像,我想,这或许就是一种缘分吧。
苏砚的手猛地收紧,炭笔在画纸上划出一道深痕。
他魔怔了一样在手机上疯狂搜索着林舟的消息,他发现,沈彻给他带回来的颜料都是林舟惯用的,沈彻带他去的那些地方,也都是林舟喜欢的地方。
他脸色惨白,想着床板下那些偷偷画的沈彻,突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自己竟然是……替身吗
三天后,沈彻带回来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料子柔软,他递给苏砚,微笑。
试试。
他的语气带着命令,眼神却有点躲闪。
苏砚看着满意,熟悉的颜色让她想起林舟,这是林舟喜欢的颜色。
他把衣服丢在地上,直视沈彻:沈彻,我不是林舟。
沈彻的脸色沉了下来:苏砚,你乖乖听话,明天跟我去参加宴会,不然你奶奶……
苏砚愣在原地:沈彻……你威胁我
沈彻微笑着捡起衣服递给沈砚:乖,我怎么会威胁你呢我只是这几天有点累了,明天过后,我再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苏砚接过衣服,没动,沈彻手里震动了一下,他回了个消息,便转身准备离开:阿砚乖,我公司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你晚上先睡,不用等我。
苏砚没睡,他偷偷跟在沈彻身后出了门,他看着他一路驱车,却不是去公司的方向,而是去见了一个人——
林舟。
那天晚上,苏砚把床板下的画全烧了。火光里,他看见自己的真心像纸人一样蜷曲、燃烧,最后成了一堆灰。
他觉得,有些雀,生下来就是野的,关不住,也爱不得。
2.
替身真相
林舟的接风宴设在沈彻的私人别墅,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
苏砚被安排坐在沈彻身边,穿着那身不太合身的西装——
林舟坐在对面,笑起来梨涡很深,时不时往沈彻这边瞟,眼神里的得意藏不住。
阿彻,你这位画家很腼腆啊。
他举起酒杯,对着苏砚晃了晃,叫什么名字
苏砚。沈彻替他回答,夹了块牛排放在他盘里,他不太会说话。
苏砚看着沈彻给林舟剥虾,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看着林舟把虾喂到沈彻嘴边,笑说你也吃;看着他们碰杯时手臂相擦的弧度,像幅天造地设的画。
看着这些他曾经只会对自己做的事如今却极尽温柔的给了另一个人,苏砚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听说苏先生很会画画
林舟突然开口,目光落在苏砚盘里没动的牛排上,我最近想画幅《冬雀》,可惜总画不好,苏先生能不能教教我
苏砚的手猛地收紧。
《冬雀》是他的心血,是他在毕业展上被沈彻看中的画。
林先生说笑了,我哪敢教您。
哎,别谦虚。林舟放下酒杯,从随身的画夹里抽出一张画,我照着沈先生给的照片画的,您帮我看看
画纸上的雀鸟歪歪扭扭,眼神呆滞,却和苏砚的《冬雀》构图一模一样。
沈彻脸色微变,苏砚却笑了——他终于明白林舟的用意,原来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林舟,喜欢冬雀的从来都是他沈彻,而是他沈彻的白月光林舟!
画得很好。苏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尤其是这雀鸟的眼神,和林先生本人一样。
林舟的笑容僵在脸上。沈彻脸色也变了,他不悦的瞪了苏砚一眼:道歉。
苏砚歪头:我说的有错吗难道阿彻你觉得林先生画的不好吗
沈彻脸更黑了。
算了阿彻,我相信苏先生他不是故意的。林舟话锋一转,突然看向苏砚,笑眯眯的,说起来,阿彻,你上次给我的那幅《冬雀》,我带去法国给画廊老板看,他还以为是我画的呢。
苏砚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冬雀》是他的画,是沈彻说买下来的画,怎么会到林舟手里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发颤,看向沈彻,我的画……怎么会在他那
沈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我觉得林舟更懂这幅画,就送他了。
送他了苏砚不解,难过的看着沈彻,那是我的画,你凭什么送他你不是说……说你喜欢那幅画吗
一幅破画而已,你至于吗沈彻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是给你买了新画材吗
不是画的事!苏砚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是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你随手能送人的垃圾吗!
林舟适时地叹了口气,拉了拉沈彻的袖子:阿彻,你别生气,可能是我误会了……也许苏先生只是觉得我画得不好,心里不舒服。
他转向苏砚,笑得无辜,苏先生要是不喜欢,我把画还给你就是了,别跟阿彻吵架。
周围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眼神里的嘲讽藏不住。
苏砚看着沈彻,男人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信了林舟的话。
那瞬间,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到不想争,不想解释,只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不必了。苏砚拿起外套,沈先生,我们的协议到此为止。
你说什么沈彻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说,我不干了。苏砚的目光扫过林舟得意的脸,扫过沈彻冰冷的眼,一字一句地说,奶奶的医药费,我会自己想办法还你。从今天起,我苏砚和你沈彻,两不相欠。
他转身往外走,沈彻突然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你想去哪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别想去!
沈彻,你放开我!苏砚挣扎着,手腕被勒出红痕,你把我当替身,把我的画送别人,现在正主都回来了,我还留着我做什么!
林舟走过来,假意劝架:阿彻,你别这样,苏先生可能只是一时生气……他的手不小心撞到苏砚胳膊上,苏砚一抬手,林舟顺势往后倒去,后脑勺正好磕在壁炉的棱角上。
咚的一声闷响,林舟晕了过去。倒下前,他看见沈彻脸上闪过慌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醒来时,林舟躺在医院的床上,后脑勺缠着纱布。沈彻坐在床边削苹果,动作笨拙,果皮断了好几次。醒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得好好休息。
林舟双眼湿润:对不起啊阿彻,害你跟沈先生吵架了。
你好好休息,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沈彻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下次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了。
阿彻,我没关系的,只要你别跟苏先生吵架……
沈彻脸色变了变:阿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伤的,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苏砚那天被沈彻关进了阁楼里,不许他出去也不许他吃饭,他呆呆的坐着,眼泪流了满脸。
第二天下午,护工打来电话,声音带着哭腔:苏先生,你快来医院!老太太她……她不行了!
苏砚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一拳一拳砸在门上,拳头都在渗血,巨大的声音叫来了管家,管家无奈的站在门口:苏少爷,少爷不许你出来,我很抱歉。
赵叔,你帮帮我!我奶奶病危,我要去医院!苏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管家赵叔叹了口气,抬手打开了门:苏少爷,我可以放你去医院,但是你也别让我为难,请你早点回来。
好,我一定早点回来!苏砚红着眼睛,刚跑到门口,大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是沈彻回来了。
沈彻拦住他,语气带着命令:回你的阁楼去!
又看了一眼管家:赵叔,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放他出来,你也不用在这里干了。
赵叔恭恭敬敬的垂着头:好的少爷。
苏砚不断挣扎着。
沈彻!苏砚甩开赵叔的手,扑到沈彻面前,我奶奶不行了,我要去医院,沈彻!
沈彻冷冷的看着他:只要你好好听话,你奶奶不会有任何事,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肯听话!记住,你奶奶的命握在你手里。
苏砚听懂了,心也凉了半截。
奶奶的事,是沈彻做的……
他是要替林舟给自己一个教训……
3.
生死别离
苏砚还是去了医院,他找到林舟,郑重其事跟他道歉,沈彻这才同意他去看一眼奶奶,可他赶到医院时,奶奶已经走了。
护工说,老太太走前一直喊他的名字,手里还攥着张他画的《冬雀》,是上次他偷偷带给奶奶的。
沈先生停了老太太的透析和用药,护工的眼睛通红,他说你不听话,要给你点教训……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
苏砚的世界突然塌了。他抱着奶奶冰冷的身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奶奶的手背上。
电视上播报着沈彻要给林舟办画展的消息,就在三天后。
苏砚帮奶奶理了理头发,苦笑:奶奶……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没保护好你……
护士来查房的时候,苏砚还在病房里,他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得像口井。
为了林舟,沈彻可以用他奶奶的命威胁他,果然那些日子的生活都是假象,他不过是林舟的替身。
苏先生,节哀顺变,您奶奶去世我们也很难过,但是奶奶她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
苏砚像个木偶一般抬头看了一眼护士,眸中满是死气:知道了,谢谢你们。
他一个人操办了奶奶的葬礼,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奶奶下葬那天,沈彻正在陪着林舟办画展。
奶奶您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奶奶,我想离开这里,以后就不能经常来看您了。
奶奶,您会原谅我吧
苏砚回了沈彻的别墅,收拾了他为数不多的东西,赵叔听说了他奶奶的事,叹了口气让他走了。
苏少爷,节哀顺变。
谢谢您,赵叔,剩下的东西,麻烦您帮我烧了吧。
苏砚的东西少的可怜,除了几件贴身衣物,其他的都是沈彻买给他的,走之前,他去了林舟的画展,想最后再看一眼沈彻,看一眼这个害死他奶奶的凶手。
画展上人很多,苏砚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在人群中远远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两人,沈彻似有所感的回了下头,却只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就在这时,网上忽然爆出一条消息,著名画家林舟画展上所展示的冬雀是抄袭作品,而被他抄袭的人,正是被沈彻养在家里的画家苏砚!
此消息一出,人群哗然,都对林舟指指点点的,看到消息的林舟瞬间红了眼眶,沈彻护着他离开。
把苏砚给我抓回来!
苏砚并没有走远,很快就被沈彻抓了回来,保镖按着他跪在林舟面前。
苏砚,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恶毒的人,毁掉林舟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砚直视沈彻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不承认!把他的手给我打断!
林舟拉了拉沈彻的袖子:阿彻……画家的手可是他的命,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沈彻安慰林舟:他害你名誉尽失,我不过废了他一只手,这事儿你不用管,我来替你解决。
沈彻带着林舟离开,离开前交代手下:废了他的手之后就把他给我丢出去,若是让我看见你们有人救他,你们知道下场。
是!
苏砚死死盯着沈彻背影,唇角都被打出血也没吭一声,最后直接晕死过去。
保镖摇摇头,把他丢去了山上,浑身是血的苏砚奄奄一息,天空下起了雨,将他淋醒,可他却连挪动到树下的力气都没有。
要死了吗
这样也好,奶奶,对不起,答应您的没有做到,我马上就要去陪您了。
苏砚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就在这时,一辆黑车路过,车上下来一个人,发现他还活着之后,将他带到了车上。
第二天,沈彻帮林舟澄清了抄袭事件,他亲自召开记者会证明这幅画是林舟所作,苏砚才是那个抄袭者。
舆论又变了,大家都在骂苏砚,而苏砚一直不出来澄清,也就坐实了抄袭者的名号。
三天后,沈彻终于想起了苏砚,苏砚这几天都没联系过他,如果苏砚好好给林舟道个歉,他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恢复他奶奶的供药。
他给苏砚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没人回。
沈彻皱起眉,脾气就这么大
没关系,苏砚在这里没有地方可以去,更何况他奶奶还在这里,离了自己,他哪里都去不了。
沈彻去了医院,却发现苏砚的奶奶不在医院了,他第一次感受到慌乱,抓住一个护士:这个病房里的人呢人去哪里了
护士白了他一眼,嗔怪:人都死了一星期了,现在再来有什么用。
死了沈彻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只是停了几天她的药,怎么会死呢
那苏砚呢苏砚去哪儿了
他给保镖打电话:那天你们把苏砚丢到哪里去了
保镖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说:山……山上。
沈彻呼吸一滞,心脏漏跳一拍。
山上
那天下了那么大的雨,苏砚他……
把苏砚给我带回来,找不到人就给我去查!今天晚上我要见到他!
结果他们并没有能找到苏砚的任何踪迹。
林舟安慰沈彻:阿彻,说不定苏先生只是生气躲起来了,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又过了几天,沈彻的人找到一具尸体,体型跟苏砚很像,就连右手上的痣都在同一个位置,只是不知是不是从山上滚落的原因,脸部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本的长相,随身背着的包里装着苏砚的身份证。
林舟吓得躲在沈彻身后:阿彻,苏先生他……
沈砚转过身不再看这具尸体,声音冰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就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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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的后事是赵叔操办的,他把苏砚葬在了苏砚奶奶旁边。
赵叔叹了口气:也好,总好过继续受折磨。
之后,赵叔处理了把苏砚丢去山上的保镖。
沈彻想,不过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只要林舟好好的,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他却在看见林舟的时候,第一次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
他借口工作驱车回了别墅,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苏砚在阁楼里偷偷画他的样子,想起他发烧时自己慌乱的心跳,想起他被自己吻时带着颤抖的唇,想起他每天粘着自己说话……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像针一样扎进心脏,疼得他几乎窒息。
越是想忘掉,这些记忆就越是要往他的四肢百骸钻,疼的他喘不过气。
家里的每个地方都有苏砚的身影,可却再也不会有苏砚了。
沈彻离开别墅,驱车来到苏砚墓碑前,黑白照片的苏砚笑得温和,一如他在画室画自己的时候。
风吹过山坡,像只无形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沈彻的泪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地上,他想,或许苏砚早已不知不觉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苏砚……
回来吧……
我好像……
有点想你了……
之后的半年,沈彻像是突然醒悟似的,除了睡觉,所有的时间都呆在公司里,就连林舟来见他,也被他拒绝。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里是林舟和另一个人的聊天记录——
沈先生那边我会搞定,你按我说的做,停掉老太太的透析。
放心,钱不会少你的。
苏砚那个蠢货,肯定会跟沈彻闹,到时候我再煽风点火,保准他们彻底掰。
沈彻本来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还有林舟给他的保镖打电话的录音:只要你们把这件事情做好,钱肯定少不了你们的,放心,我保证沈彻不会查到你们头上。
这是……
沈彻打了个电话,开始调查这件事,拿到结果的那天,沈彻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
这封邮件里的内容,都是真的……
原来苏砚奶奶的死不是意外,是林舟的阴谋,苏砚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林舟一手造成的。
原来他一直护着的人,才是最恶毒的刽子手!
4.
重生之翼
一年后的一天傍晚,穿着休闲服的青年正给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画肖像,姑娘指着他的画板:哥哥,你画得真好,像温先生画廊里的画。
苏言笑了笑:是吗你说的是哪一幅
就是新展出的那幅东雀啊,姑娘说,他的画廊里那幅《冬雀》,跟你画的雀鸟很像。
苏言的心猛地一跳。他收拾好画具,来到了景然画廊。
温景然正在给一幅画装框,听见动静回头,笑着说:随便看,不用客气。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是浅褐色的,很温和,像小城的南风。
画廊的墙上,果然挂着幅《冬雀》,画框边缘有修复的痕迹。苏言的手指抚过画框,眼眶有点热——这是他在毕业展上被沈彻看中的那幅,后来被林舟拿去参展的那幅。
一年前,苏砚被温景然救走后,来到了南方的一个小城,改名叫苏言。
他在老街租了间带院的平房,院墙上爬满爬山虎,像道绿色的屏障。每天早上,他会去陈老太太的粥摊帮忙,收摊后就在摊前摆画架,五块钱一幅肖像,赚的钱刚好够交房租和他的日常开销。
这画是你的吧温景然递来一杯温水,刚收过来的,喜欢吗
苏言没说话,只是盯着画里的雀鸟,像在看过去的自己。
当年被爆出来你抄袭的那件事,沈彻澄清了,林舟涉嫌抄袭已经被关了起来。温景然叹了口气,沈彻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是你做的苏言的声音很轻,温先生,这幅画能卖给我吗多少钱都行。
是我做的,温景然笑了,接着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这幅画我本来就是替你保管的,说钱太见外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这里缺个驻场画家,你愿意来吗不签协议,画卖出去的钱,你拿七成。
苏砚的手被温景然找人治好了,虽然比不上从前,但他没有放弃,仍旧坚持着自己画画的梦想,如今画的倒也和从前差别不大了。
他看着温景然真诚的眼睛,突然想起奶奶说的人要往前看。
他点了点头:我愿意。
在画廊的日子很安静。
温景然从不多问他的过去,只是在他画到深夜时,默默留一盏灯,在他对着空白画纸发呆时,说出去走走吧,灵感在风里,在他看到《冬雀》走神时,递来一杯热可可:都过去了。
苏言开始画新的雀鸟。
不再是落雪枝桠上的孤雀,而是在晴空下飞翔的群雀,翅膀上沾着阳光,飞得很高,很远。温景然说:这些雀鸟眼里有光,像你现在的样子。
有天晚上,苏言画完最后一幅《自由雀》,抬头看见温景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牛奶:苏砚,我想替你办一个画展,你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欣赏。
5.
自由之雀
画展开幕那天,苏言站在《自由雀》前,手心微微出汗。
画里的群雀在万里晴空下飞,翅膀上沾着阳光,背景是奶奶墓前的雏菊和小城的老街。
温景然走到他身边,笑着说:恭喜你,苏言。
苏言刚想说谢谢,突然听见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他抬头,看见沈彻站在画廊门口,穿着黑色的风衣,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瘦了很多,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手里拿着个画夹,是苏言以前在别墅用的那个。
阿砚。沈彻的声音嘶哑,穿过人群,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
苏言的心跳漏了一拍,却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沈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叫苏言。
我知道是你!不要阿砚,就五分钟,就给我五分钟行吗沈彻的眼睛红得像血,求你。
沈先生,温景然走过来,轻轻挡在苏言身前,今天是苏言的好日子,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沈彻没动,只是死死盯着苏言:阿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我……
不必了。苏言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沈先生,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画展,但其他的事还是不要说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温先生对我很好,画廊的生意也不错。
他指着墙上的《自由雀》:就像这幅画,这只雀已经飞出来了,它不会再飞回笼子里。你懂吗
沈先生,苏砚已经死了,我现在是苏言。
沈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画里的雀鸟在万里晴空下飞,翅膀上的阳光亮得刺眼。
他突然想起苏砚在别墅阁楼里说的话:我不是林舟。
想起自己吻他时颤抖的唇,想起自己打断他手的时候他绝望的眼神……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弄丢了那只最想留住的雀。
我懂了。沈彻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阿砚,祝你幸福。
他转身走出画廊,脚步很慢,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走到巷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苏言正和温景然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的,像他画里的雀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空。
沈彻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戒指,他准备了很久,想在找到苏砚的那天送给他。
他把戒指扔进了垃圾桶,金属碰撞的声音,像在他心里敲了个句号。
有些爱,注定是要放手的。有些雀,注定是要飞翔的。
6.
雀之翼终
一年后,苏言的个人画展雀之翼在全国巡展,最后一站是他的家乡。
开展那天,温景然陪他站在《自由雀》前,看着络绎不绝的观众,笑着说:你看,大家都懂你的雀鸟。
苏言的眼眶有点热。
他想起一年前在小城粥摊前画画的自己,想起奶奶墓前的雏菊,想起沈彻转身时落寞的背影,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快到足以抚平伤口,快到足以让他重新飞翔。
画展进行到一半时,陈老太太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个信封:小苏,刚才有个穿黑西装的先生让我交给你,说……说看完就烧了。
苏言打开信封,里面是张画,画的是只灰雀,站在落雪的枝桠上,眼睛是用留白特意留的亮,像极了他当年的《冬雀》。
画的背面,是沈彻的字迹,只有一句话:
阿砚,我终于明白,爱不是囚禁,是让你自由飞翔。
这一年,我一直在关注你,我看着你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看着你一点点成功,突然就觉得当年困住你的我有多么愚蠢。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苏言把画递给温景然,温景然看了看,笑着说:他终于懂了。
是啊,终于懂了。苏言的声音很轻,可惜太晚了。
那天晚上,苏言在酒店的窗边,把画烧了。火光里,他看见沈彻的脸,看见自己的过去,都随着灰烬飘向夜空,像从未发生过。
温景然端来一杯红酒,碰了碰他的杯:都过去了。
苏言点点头,和他一起看向窗外的星空。
城市的灯光很亮,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他知道,自己的故事还在继续,像画里的雀鸟,在万里晴空下,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完)